江南世家和北地将军同时求亲。
皇姐去了山灵水秀的江南,我去了遍地荒芜的北地。
谁知江南水患,叛军作乱,皇姐流落人间成了乞丐。
将军骁勇善战救江南于水火,被封一品镇国公。
找到皇姐那天,她疯了,手持匕首穿透我的胸膛。
再睁眼,皇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将军。
她神色嘲讽。
“水患、瘟疫、叛乱。妹妹,你该怎么办呢?”
我笑了。
天灾固然可怕,可最恐怖的,不是人心吗?
......
1
“胡家世代镇守北地,劳苦功高,女儿愿嫁胡将军。”
皇姐呼吸急促,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我明白,她也重生了。
前世,她嫌弃北地荒芜,百姓粗俗野蛮,以家国大义逼我选择了北地将军。
今生,她站在皇后宫里,同样的义正言辞。
“胡家忠君为民,女儿仰慕许久,还请父皇允许。”
闻言父皇连连称赞。
“好,好,不愧是朕的女儿。”
皇后则担忧地望向她。
“瑜珠,北地寒凉凄苦,你怎能受得了。”
皇姐拉着她的手撒娇。
“母后,胡将军为人温和,必不会亏待于我。”
“再说还有母后备给我的那些嫁妆,我是不会吃苦的。”
碍于父皇已同意,皇后不好再说什么,应下了这门婚事。
三人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我。
皇后装作慈母模样开口。
“瑜珏,江南季家可是第一世家,这样好的亲事就是你的了。”
我点头应是。
两门亲事就此定下。
“瑜珏,北地寒凉但胡将军温和,江南虽繁华,就是不知道季少爷怎么样?”
皇姐语气嘲讽,看着我幸灾乐祸。
我并不理会。
季少爷人如何我不清楚,但胡将军……
镇守边疆的将士,从来与温和无关。
晚间,皇后差人将礼部备好的嫁妆单子给我送来。
传话宫女趾高气昂。
“娘娘说公主您既无封号,又没有母族支撑,这嫁妆已经是按您这个阶位的最高规格来备了,公主还请不要嫌弃。”
我拿起一眼可以看完的单子,笑着收下。
“还请姑姑转告母后,瑜珏年幼无知,一切全凭母后做主。”
我没有嫌弃的资本,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
皇姐是翱翔九天的凤凰,我是低衔枯枝筑巢的燕雀。
她是皇后嫡女,我是父皇与侍疾医女一夜风流的结果。
她自幼众星捧月,我偷偷靠着和母亲学来的医术换取银钱生活。
若不是江南与北地同时求娶,父皇还以为他只有一个女儿。
前世,皇姐迫不及待地选择了文人墨客向往的江南。
却不料季少爷突患急症,求医问药一年之久。
紧接着江南水患,流民遍地,浮尸十里,瘟疫肆虐。
前朝余孽借此机会叛乱,江南失守。
皇姐流落街头乞讨度日。
父皇情急传令胡牧风。
“尽全力平叛,寻昭阳公主姜瑜珠。”
胡牧风用兵入神,不出三个月叛乱已平。
被父皇封为一品镇国公。
我成为镇国公夫人那天,在熙攘的街头找到了皇姐。
她的身边围着季府的丫鬟婆子,看着我热泪盈眶。
“我们少夫人受苦了,是我们没有保护她。”
我神色黯然,无论何时,皇姐身边都有人爱她。
谁知皇姐这些时日已经疯魔,她举起护身的匕首,一把刺进我的胸膛。
闭眼之前,她神色癫狂。
“姜瑜珏,你一个贱婢之女如何做得国公夫人。”
再睁眼,皇姐选择了北地将军胡牧风。
我笑了。
北地寒苦,人心可怖,皇姐这次又选错了。
公主出嫁,大婚在皇城。
十月初六,皇姐的嫁妆流水般抬往将军府,十里长街唢呐齐鸣。
我带着十八抬笼箱被季晏礼亲迎进府,拜完堂进了新房。
季晏礼双手颤抖着掀开盖头,柔声唤道。
“公主。”
仪态端庄,可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狡黠。
摈退左右,我开门见山。
“季晏礼,你我即以成婚便夫妇一体,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说开的好。”
季晏礼愣了愣。
“听闻瑜珏公主温柔贤淑,现在这模样倒是令人吃惊。”
温柔贤淑,不如说是听话易摆弄。
自小母亲就教我藏锋,我也深践此行,直到前世死亡。
这一世,我想活的随心些。
不理会他言语里的探究,我望向他的胳膊。
“郎君,你的身体好像不太好呢。”
“我懂一些医术,可以帮你调理。但要你答应我,婚后我做什么你需无条件配合。”
季晏礼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我抬头直视他。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江南水患、瘟疫、甚至有叛军作乱。梦醒后耳旁还是灾民的呼救声,所以我想……”
“我答应你。”
季晏礼打断我的话,眼中的疑惑更重了。
“江南多雨,你说的确有可能发生。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体不好的?”
我一愣,总不能说前世你直到死都在寻医问药吧!
指了指季晏礼的胳膊,我答道。
“刚才掀盖头,它抖得挺厉害的。”
季晏礼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这样啊,不过就算你不帮我治病,事关百姓民生,我也会答应你的。”
我笑着望向他,”我知道。”
江南季家学子遍布天下,朝中大多臣子都出自季老太爷门下。
季家学堂不分阶级,男女老幼、鳏寡孤独者只要想学,就可入学旁听。
江南的商业农业发展,也都有季家推波助澜的痕迹。
季晏礼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一定会答应的。
2
大婚之后十日就要回江南。
这期间,我去找了前世一直想见的人。
兵部侍郎独女沈安乐。
她身着劲装,在院子舞枪,矫若游龙,英姿飒爽。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看沈小姐这风姿怕是连军中男子都不遑多让。”
放下手中的枪,她抬臂向我行礼。
“沈安乐拜见公主殿下。”
恍惚间我以为回到了前世。
她身披甲胄,带领将士英勇杀敌,所向披靡。
那时候,胡牧风在江南四处平叛,而我却发现了他的秘密。
叛军隐匿的城中,他恨不得我立刻遇袭而死,跟着我的人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被叛军围着的时候,没有人护我。
沈安乐是在这时出现的。
她救了我,却被胡牧风的人拦着不让靠近,行完礼就离开了。
说的也是这句。
“沈安乐拜见公主殿下。”
沈家小姐的英勇在江南百姓口中广为流传,可在胡牧风的嘴里。
“一个女子能成什么大事,不过是本将军给她一个机会罢了。”
上奏的折子,父皇的圣旨,沈安乐的名字,从来没有出现过。
好在这一世,是我先遇到了她。
季晏礼站在我的身后,悄悄说着。
“这个沈小姐枪法不错,等瑜珏你治好我的病,我定要找她切磋切磋。”
又怕我乱想,他紧接着又说。
“我只想试试她的的枪法,没有其他想法。”
我笑了笑并不在意。
走向前拉着沈安乐的手。
“听说沈小姐这次想跟随胡将军去北地历练,不知可愿听我一言。”
与沈安乐谈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离开的时候,她抱拳对我和季晏礼说道。
“必不负二位所托!”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
皇后在宫中为姜瑜珠举办了送别宴,看在季家的面子,也加了我的名字。
可在场女眷谁不知道,我只是个陪衬罢了。
姜瑜珠站在我面前趾高气昂。
“姜瑜珏,嫁进季家就是不一样,你身上这些衣服首饰,恐怕以前都没有穿过吧。”
越说越得意,她大声喊道。
“看姐姐多心疼你,季家这么好的婚事都让给了你,怎么不谢谢姐姐呢。”
周围闲聊的女眷都看了过来。
我面带笑意端坐着。
“皇姐怕是醉了,与季家的婚事是父皇母后亲点,以彰显皇家对天下文人的敬重。”
“怎么到皇姐这里季家就成了一件物品,要被让来让去呢?”
姜瑜珠一愣,脸色瞬间变了。
在场女眷的夫君,有出自季家门下的,有受过季家恩惠的,有曾在季家学堂旁听的。
听到我说的话,望向姜瑜珠的目光变了味道。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姜瑜珠怨毒地剜了我一眼,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皇后。
大庭广众之下皇后不好偏袒,不痛不痒地斥责了她几句,就让她坐下了。
这时,父皇带着季晏礼胡牧风还有一众臣子走了过来。
行完礼之后,胡牧风将手里的暖壶递给姜瑜珠。
“虽然才入秋,夜间已经冷了,公主注意不要着凉了。”
姜瑜珠红了脸,在一众打趣的目光中坐到我旁边炫耀
“瑜珏,郎君对我完全不像个武人,体贴得很,我看妹夫看你的眼神好像不太对。”
我回头,季晏礼哀怨地看着我,心里疑惑起来,我是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吗?
见我还不理会,季晏礼走了过来。
“我冷。”
无语至极,将桌上的酒壶扔给他。
“多喝点,可以暖身。”
季晏礼抱着酒壶瞪了我一眼,叹气离开了。
姜瑜珠望着我嘲讽。
“我看妹夫这身体不太好,要是英年早逝就可惜了。”
我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前世季晏礼就是感染瘟疫后去世的。
可这一次,他有我。
靠近姜瑜珠,我用只有我们两人的声音道。
“皇姐,北地有一民族风俗,父死娶母,兄死娶嫂,我听闻胡将军有一寡嫂……”
话没说完,但我相信她明白我的意思。
“不可能,郎君说了,此生只会有我一位夫人。”
是啊,他确实只会有你一位夫人,可他还会有……
想起前世那双眼睛,我笑了。
这个真相,看姜瑜珠什么时候能发现了。
3
宫宴之后,我和季晏礼回了江南。
婆母在我们回来的第三天,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公爹游山玩水去了。
堂嫂笑着拉起我的手解释。
“二叔母向来喜爱山川石海,她写的地理志书房的架子都快要放不下了,这次要不是小弟大婚,恐怕三四年都见不到人呢。”
看我疑惑的样子,她拉着我在季府介绍。
“我婆母喜爱教书,老太爷便在季家学堂增设了女子学屋。长兄善音律,江南大小舞乐坊歌舞大多出自他手。”
“郎君好丹青,学堂里绘画先生就让他担任了。至于我,我自小爱财,府中中馈和府外商铺便由我打理。”
“在家里,公主喜爱什么,想做什么,随心就好。”
一丝暖意自胸口流出,前世今生,第一次有人对我说随心就好。
在皇城,我只知季老太爷桃李满天下,季家大伯是江州刺史。
对季家其他人一无所知,却不料他们如此随性。
这样好的人家,姜瑜珠前世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堂嫂拉着我在府中转了一圈,季晏礼回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官府打扮的男子。
“这是江州的水官,我向大伯禀告了你的想法,他让水官这几天带你去各处看看。”
堂嫂见状打趣道。
“小弟,你这是为爱徇私呀,官家的人都被你拉来了。”
季晏礼笑嘻嘻地回过去。
“那可比不上二嫂你用胭脂钱给二哥买颜料。”
“比不上你们新婚燕尔,我去看账本了。”
堂嫂故作恼怒地扇了他一掌,转身离开了。
水官紧接着将手札递给了我。
“刺史大人告知下官后,我就将近百年大小水患记录找了出来,公主请看,如若需要外出考察,也可以吩咐下官随行。”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札。
这一次,我必不会让前世哀鸿遍野的画面重演。
夜晚,季晏礼坐在床上,后背扎满了针。
我在榻上翻看手札。
他小心翼翼挪着屁股往我身边靠,被我拍了一下胳膊。
“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