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竹马一起被派到敌国当探子。
他爱上了敌国天真烂漫的小公主。
危难中,他毫不犹豫地将我推了出去,为公主挡下灾厄。
后来。
竹马手刃了小公主,交到我面前。
我看着公主惨死的尸体:
“她是这世上最天真单纯的人啊,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呢?”
一
宫人们说,公主新得了一名侍卫,是个痴情种。
公主遇袭,他为公主挡刀,险些没了半条命。
公主爱吃荔枝,他便将果子一枚枚剥了,像一盘白玉珠。
公主要上轿辇,他跪伏在地上,让公主从他的背上踩过去。
因为公主不想让绣鞋沾泥。
我听得恍然。
她们口中的这名侍卫,是我的青梅竹马。
他在我面前不是这样的。
他总是很矜贵,很清冷,很知礼。
他说,君子有状。
他说,他的一双手是用来写字的。
所以浣洗、烧饭、剥果子,他都要我来做。
我看着变糙了的手,怒得砸了妆奁,从教坊里请了个粗使嬷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他反而面有不虞。
他说:“流珠,教坊将你养坏了。”
我说:“你的笔墨纸砚,都是用我的缠头换来的。”
他脸上反而显出怒色:“做这种行当,你还得意了?”
我看着他冷笑。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惶惶来拉我的手:“流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嫌过你……”
“你是没嫌过我,”我说,“别忘了我是为什么进的教坊。付信然,嫌我?你配吗?”
十岁那年的雪夜,天寒地冻。付信然一张脸冻得发乌,就快死了。
整条街上,只有教坊是暖的,靡音阵阵。
我为了救他,用两吊钱把自己卖给了教坊的坊主。
我挂牌接客的那天,付信然已长成了芝兰玉树的少年。
他站在一众寻欢的宾客里,红着眼睛遥遥看我。
我知道,他不眠不休抄了七天的书,可他依然拍不起春宵一刻。
那天,付信然紧紧拥我入怀,红着眼道:“流珠,你等我,我一定将你赎出来。”
我记得那个少年想哭又不肯哭的样子。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了呢?
我身上的香粉气,开始让他皱眉。
和他一同逛灯会,他离得我三尺远。
遇到他的同窗,同窗见到我,面露惊艳之色:“付兄,这是你的……”
他立刻道:“寻常友人罢了,碰巧遇到。她是、是好人家的姑娘。”
越解释越糟。
同窗立刻明白过来,瞪大眼睛:“你狎妓——”
我笑出了声。
我说:“我不是什么友人,我是他的东家。”
付信然原本涨红的脸色霎时苍白。
“他的一应用度,连给夫子的学费,都是我供着的。”我说着,将绣着名字的红绡系在他同窗手腕上,“公子若得闲,可以来教坊找我呀。”
付信然拉着我走出老远,回头还能看见他的同窗僵立在原地,背对着我们,耳朵却红得要烧起来。
付信然指着我,气得发抖:“不知廉耻!”
我说:“你知廉耻,便不要用我的卖身钱去买自己的脸面。”
他道:“我读书、考功名是为了谁?”
“为了你自己出人头地、飞黄腾达。”
付信然拂袖而去。
可是几天后,他又惶惶来找我,戴着帷帽,遮住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他哑声道:“流珠,给我药……求你了。”
二
灯会之后,付信然本要与我一刀两断。
但他很快发现了另一桩要命的事。
他的眼睛变回了琥珀色。
如今的天下是堰国的天下,琥珀色的眼睛只意味着一件事——
幽人。
幽国亡了。
而善水性、美貌、有一双琥珀瞳的幽人,都是可以随意贩卖的奴隶。
付信然不敢再去书塾。
他挡了自己的眼睛,提心吊胆地来找我,生怕路上有人将他抓走。
——无主的幽人,谁抓到,就归谁。
到教坊时,付信然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
他战战道:“你给我的那个,能让眼睛变成黑色的药,在哪里?我愿意出钱买。”
我说:“千金一颗。”
付信然怔住了,脸上闪过愤怒。
我笑了:“觉得我诓你?你去黑市打听打听,旁人的出价更高。”
一千金,能维持一个月。
付信然哑声道:“你从前每个月都给我。我以为……我以为就是轻易能得的东西。”
我说:“我给你的,就没有轻易能得的。”
真心如此。信任亦然。
付信然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
门外忽然有粗鲁嗓音传来:“别拦着!爷刚才就是看见幽人了……来这儿了!”
付信然神色大变,几乎扭曲起来。
他忽然掐住了我的脖子:“把药给我!”
他赤红着眼喘着粗气,一双手下了死力。
“快!否则我就告诉所有人,你也是幽人!要死一起死!”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挣扎着伸手够到妆奁,摸到一个药瓶。
他一把抢过药瓶,抓伤了我的手。
付信然急急将药塞进嘴里,将帷帽与外衫踢到床底下,又看了我一眼,忽然将我压在榻上。
于是外面的人推门而入时,只看到榻上两道交缠的人影。
我故意尖叫一声:“什么人!”
门外是个胖男人,一脸淫笑地探着脑袋望了半晌,才道:“哎呦,是流珠姑娘,小生走错了,走错了。”
他乐呵呵地向后退去,还抻着脖子想看,我将枕头砸过去:“滚!”
他方才匆匆关了门。
付信然从我颈窝里抬起头来,神色晦暗不明:“他们平时,都是这样对你的?”
他一脸愤愤:“我早就告诉过你,教坊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成日同这种腌臜厮混……”
我笑出了声。
我对着铜镜照了照脖子上的掐痕,说:“付信然,千金一颗的药,我们是两个人吃。”
付信然的脸色突然僵硬。
可我并没有给他留面子:“不离开教坊,是我不想吗?要不是还要供着你活命,我早就将自己赎出来了。”
他的脸色乍红乍白,我以为他是准备道歉。
可是片刻之后,他突然轻声说:“你不是就喜欢这样吗。”
我愣住:“什么?”
他说:“你一个娼妓,却对我颐指气使,让我颜面扫地……我也不能抛下你,因为我得靠你活着。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我在原地愣着,久久说不出话。
原来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我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姑娘。
我也曾是很骄傲、一群人追着哄都哄不好的。
可是为了活下去,我学那些娇媚的歌舞,学着用笑脸伺候别人。
只有在付信然面前,我是自己本来的样子——张牙舞爪、不肯受一点委屈。
我想起他曾经气得脸色发白却忍着火气来拉我的手,想起他咬牙切齿地说“流珠,我的命算是和你绑在一起了”。
我曾以为那是情话。
我曾以为他的无可奈何,是因为爱我。
可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笑出眼泪来。
我说:“付信然,这些年我拼了命想让我们活下去,却没能顾及对你温柔讨好、全你一个男人的脸面,是我的不对。”
付信然脸色变了变:“你少阴阳怪气……”
我说:“既然你这么委屈,还是自食其力的好。给你个机会为幽国效力,你愿意吗?”
付信然愣住:“什么意思?”
教坊不止是教坊。
教坊里面,有一个幽人的情报组织,叫作“朱颜”。
朱颜的人,每个月都能得到一颗药,掩盖自己的幽人身份。
代价是,要做许多刀口舔血的营生——潜入堰国皇宫、军中或者民间窃取情报,伺机复国。
付信然道:“你是朱颜的人?”
我说:“是。”
他扣住我的手腕,声音发颤:“我们的国君不是都殉国了吗?朱颜是谁创立的?现在还有人在意幽人死活吗!”
“不知道,”我轻声说,“我不会问这么多,免得死得更快。”
付信然掩面颤抖许久。
我知道他在犹豫。
既然他口口声声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便不能躲在我身后活着了。
要么,加入朱颜。
要么,转身离开,等着别人发现他的琥珀瞳,将他抓走。
他不想被迫送死。可他更不想现在就出去做奴隶。
片刻后,他哑声道:“我愿意。”
没过多久,在朱颜的安排下,我们一起进了堰国皇宫。
我是供人取乐的乐姬。
付信然成了公主侍卫。
我恨他,他厌我,可是在这陌生的堰国皇宫中,我的命却绑在他身上。
他在“朱颜”中的等级,比我高一级。
这是他自愿入宫求来的。
他说:“流珠,你拿捏我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换一换,让你的命握在我手里了。”
三
在堰国皇宫里,我比畜生尊贵一些。
畜生比幽人尊贵一些。
来到皇宫的第一天,我和付信然就亲眼见到,堰国的达官显贵们在水中嬉戏。
堰人水性差。他们骑着的,是幽人。
幽人们个个神情痛苦,却不得不在皮鞭驱使下,奋力游水。
我神情淡漠,掌心却快要被自己掐烂了。
付信然目光颤抖。
天真烂漫的堰国小公主看到这一幕,泪盈于睫:“太过分了。幽人也是人。”
我挪到离公主最近的位置,悄声道:“公主可愿劝劝陛下,不要这般对待幽人……”
小公主的目光闪了闪,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
管事嬷嬷立刻给了我一个巴掌:“哪里来的卑贱婢子,也配与公主说话!”
公主擦了擦眼泪:“我看不下去了。付信然,我们走吧。”
宫人们纷纷为公主的天真纯良动容。
除了我。
我因为擅自和公主说话,被罚跪了三个时辰。
后来,付信然对我说:“堰国的小公主戚长宁,是我见到过最善良的女人。”
他瞥我一眼,又冷笑道:“这就是不谙世事和饱经沧桑的区别啊。公主为幽人落泪的时候,你还惦记着给皇帝弹琴跳舞。流珠,你心里除了享乐还有什么?你为受苦的幽人掉过一滴眼泪吗?”
是了。
在付信然眼中,我研习音律歌舞,是因为我自己要享乐。
堰国的皇帝并不容易讨好。
一曲曲轻歌曼舞,他只是单手支颐瞧着,神情淡漠。
我以为这人不好女色。
直到某天一曲终了,他突然点了我:“你留下。”
皇帝说:“前些日子抚琴,昨日跳舞,今天又吹笛子。你会得倒多。”
我脸上有些烧,向他叩拜:“奴婢……从前是教坊出身。”
皇帝道:“是清倌?”
“……不是。”
皇帝没再说话。
沉默在庭中蔓延开来。
老太监终于受不住这般沉默,汗如雨下:“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将人拖下去杖杀……”
皇帝一抬眼:“朕问你了?”
老太监吓得赶紧跪地求饶。
皇帝留了我在御书房伺候。
我隐隐听到一个娇俏的声音怒骂:“你也不嫌脏!”
也不知道这堰国皇宫里,是谁能如此放肆。
皇帝只是笑了笑,没有要治她的罪。
我为他磨墨,一封封奏折在桌上摊开,我垂着眼,并不多瞧。
御笔留下最后一封批注,他合了奏折,揉着眉心。
然后突然看向我:“叫什么名字?”
“奴婢流珠。”
“流珠,这倒像个教坊名字,”他有些玩味地捏起我的下巴,左右打量我的脸,“从前是头牌?”
我眼里隐隐含泪:“是。”
他轻笑一声,放开我的下巴,倚在龙榻上。
我在榻边跪着,任由他瞧。
半晌后,他说:“上来。”
好!主角牛逼!
故事精彩
公主死的太容易了
不错,文笔相当老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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