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故乡(57)

宛儿谈小说 2024-07-22 03:02:43

我们终将被遗忘。

傍晚,昌隆。

王燕下了班,在食堂吃过晚饭,便出了工厂大门,往自己的住处赶去。

天空中飘着绒毛般的细雨,斜斜地迎面扑来,落在脸上,略微刺骨;太阳能路灯缓缓闪烁了起来,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王燕把手插在棉袄兜里,弓着腰、埋着头,在人行道上走;身旁是一排桂花树,微风轻抚,树叶沙沙作响,露珠在风的侵扰下,从树叶上掉下来落在肩上。

王燕走了几分钟,来到了集市上。因为天空中飘着雨,所以集市上人不多,摆摊的小贩也比昨天少了一半多。几个穿着工装的年轻小伙围在烤串摊前,有说有笑,每人手里拎着一瓶啤酒;遮阳伞下,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坐在塑料凳子上,愣愣出神;水果摊旁,一个戴着帽子、斜挎腰包的老头正在摆水果。

超市里,灯火通明,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坐在收银台后,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王燕进了超市,家里的洗衣粉用完了,还有几件脏衣服没有洗,预备买了洗衣粉,等周末放假时再洗。

她花了几块钱,拎着一袋洗衣粉,出了超市。

她杵在小路旁,皱着眉头,有些纠结,究竟该走哪条路回家?走小路近,但路上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且还在下雨,路上又稀又滑,稍有不慎,就会摔倒。去住处倒是还有另一条路,是沥青路,路很宽,两边还有路灯,但又太绕了,要多走十来分钟。

她彳亍了半晌,还是决定折返回去,走大路比较安全,绕是绕了点,但走得放心,身上的衣服也不会被露珠浸湿。

她上了大路,把装着洗衣粉的塑料袋子套在手腕上,以便于能把手放在兜里取暖。身旁全是人,三三两两地凑成一堆,有说有笑地走着。这令王燕感到有些寂寞,往天李大狗在的时候,好歹还有个说话的人,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就到家了,而现在独自一人,这短短的一节路,也变得漫长了起来。

王燕抬起头,望向远处灯火昏黄的天空,忽然有些失落,也有些畏惧,仿佛这路怎么走也望不到头一样。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对身旁的过客或景物视若无睹,埋着头赶路。

走了快半小时,王燕喘着粗气,上半身冒着热气,下半身却还是冰凉的,特别是脚,僵硬、发麻。

她下了大路,转入通往城中村的水泥小路,站在路坎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不远处的灯光,这令她略微安心,心头上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走了三分钟后,她透过薄薄的夜幕,终于瞧见了自己的住处。她从兜里掏出手电筒,快步走上前去,拿出钥匙开锁,推开门走了进去。

风扑打在玻璃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王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横竖睡不着。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

王燕一愣,随即喊道:“谁啊?是谁在外面?”

没有人吱声,但敲门声却停了下来。

大概是风太大,把石头掀起来砸到门上了吧。王燕这样想着,满不在乎地又躺了回去。

“咚咚咚~”,她刚关上灯,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且一如之前的急促。

王燕嘀咕道:“这声音怎么断断续续的,一会有,一会儿又没了,难道外面有人?这么晚了,会是谁?”

敲门声戛然而止,没过多久,又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就像猫在用锋利的爪子刨树干,听得人瘆得慌。

王燕开了灯,壮着胆子踩着拖鞋,走到了小门边,她想了想,又在土灶前抄起了斧头,这才开了门,一手拎着斧头,一手打着手电筒,往外探头。

门外什么也没有。一阵寒风出来,王燕哆嗦着身体,缓缓收回了目光,她把斧头往地上一扔,腾出手来,想关上门。就在这时,借着手电筒的光,她忽然看到小门上多出了几道爪印,爪印上还有血迹。她颤抖着探手去摸,发现那血还是热乎的,有些粘手。

“啊~”,她尖叫一声,小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两分钟后,她挣扎着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想把门关上。“砰”!门没能关上,被一只手掌卡住了。这手掌通体黑色,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绒毛,还往外渗血。手掌上长着四个爪子,大概有四五厘米长,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看起来锋利极了。

王燕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迅速退后两步,抄起了斧头,举起来高过头顶,对准手掌,狠狠地砍了下去。

“啪”的一声,手掌落下来,掉在了地上,猩红的血溅得到处都是,还喷了王燕一脸。门外传来一声怒吼,接着砰的一声巨响,门板裹挟着王燕砸到墙上。

就在这时,“咯咯咯~”,一道公鸡的叫声传入耳中,王燕在挣扎中醒了过来。她满头大汗,一阵心悸,看了看灰暗的房间,才发觉原来是南柯一梦。

她探出头,去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半。透过窗户玻璃去看,屋外天还没怎么亮,灰茫茫的一片。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想到刚才做的噩梦,就一阵心悸。那只漆黑的往外渗血的手掌,仿佛就在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

眼看着就快到上班的时间了,王燕赶忙压下心头的悸动,颤颤巍巍地穿上了鞋。

……

李大狗回到工厂时,已经到了下午,没多久就到下班的时间了,于是班长就没要求他们接着上班。

李大狗与众人分道扬镳,独自一人,进了工厂,来到组装部门口,坐在长椅上,等妻子王燕下班。

从厂房里跑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娃儿,她在李大狗身旁停下了脚步,那儿有一个热水器,旁边是一个多层的柜子,里面摆满各式各样的水杯。

女娃儿在柜子前蹲了下来,伸手去摸柜子的最底层,从里面寻出了一个粉色的玻璃水杯,拎着走到热水前,打开水龙头,接了半杯水。

她一边喝水,一边走到李大狗身旁,也坐了下来。

这女娃儿头上戴着粉色的工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嘴唇上还涂了口红,手上也没有多少老茧,可能不是干粗活的,要么是文员,要么是领导。

她发觉李大狗看她,便转了过来,瞥了李大狗一眼,嬉笑着说:“咦?出来偷懒么?”

李大狗摇摇头,“不是,今天放假,在这儿坐会儿,等人下班。”

那女娃儿眉头一挑,以一副“我懂的”的眼神看他,调侃道:“打住!别说了,我都懂。”

李大狗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摆出一张无奈的表情,说:“没有,真的在等人。”

那女娃儿一副看穿了的样子,笑笑不语,李大狗被她看得耳根子都红了,连忙转过头,佯装看风景。

那女娃儿咕哝了几句后,就站了起来,把水杯放回了原处,随即迈开大长腿,又跑回了厂房里。

厂房里偶尔有人出来喝水或是上卫生间,李大狗坐在长椅上,像只猴子一样,被这些人当做观赏的物什,甚至还有个别极为八卦的妇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有些生无可恋,垂着头,嘀咕道:“至于吗?”

他想,这些人或许也跟之前那个女娃儿一样,误以为他是溜出来偷懒的人了。好在转眼就下班了。李大狗走到打卡机旁,以便于王燕能够发现他。

工人们如下饺子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出了厂房,来到走廊上,排队打卡下班。李大狗伸长了脖子,往队伍里瞅,挨个看过去,也没有能寻到王燕的身影。

大约十分钟后,打卡机前空了,只偶尔有一两个人走出厂房,过来打卡,李大狗的心情也因此而跌到了谷底。他一脸不解,嘀咕道:“难道今天没上班?”

就在这时,忽然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李大狗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见到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正是他的妻子,王燕。

晚上,城中村的瓦房中,李大狗和王燕烧水洗了脚,就上床躺着了。王燕坐在李大狗身后,帮他揉着酸胀的肩膀,笑着问李大狗,“你们去的那儿叫啥呢?有空也带我过去逛逛呗。”

李大狗笑了笑,说:“名字我也不知道,跟这边差不多,到处都是厂房,也没啥好逛的。”

“嘁,不就是心疼钱嘛!”王燕讥讽道。

“我……真没啥好玩的。算了,你想去的话,咱们那天有空我就带你过去四处看看。”李大狗苦笑。

“那感情好,嘿嘿。”王燕从枕头下拿出了红花油,让李大狗把上衣拉到脖子上,方便抹药。

王燕把红花油倒在手里,往李大狗肩膀上抹去,她边揉边问道:“你去那边好玩吗?跟我说说呗。”

李大狗说:“好玩啥呀,一帮大老爷们,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当然,他们还喝酒了,不过这可不好跟王燕说,毕竟喝酒是伤身体的,会被王燕念叨个不停。

王燕调侃道:“咋滴,你还想找个女人啊?”

李大狗闻言,忽然觉得空气中似乎有了一丝杀气,脑门上冷汗直流,便赶紧陪笑道:“媳妇儿,你说的什么话,我可是个正经人!”

王燕用力捶了他一拳,“找女人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别老娘捉到就行了,不然就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闻言,李大狗突然觉得下半身一紧,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这几天咋样?我可想死你了。”

王燕笑着说:“马马虎虎,没有你潇洒。”

李大狗见状,识趣地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语。

王燕把红花油放下,抬手把李大狗脖子上的衣服拉下来,问道:“大狗,工钱你们领导给你结了吗?”

李大狗一拍脑门,说:“哦,对了,结了结了。中间有一天下雨,没干成,拢共就干了五天半,一天一百二,一共六百块钱,都在我兜里。”

说着,他的手就放到了裤兜里,准备往外掏钱。

王燕摁住了他的手,“就放你身上,我这里还有。”她接着又说:“这下咱们总算富裕了一些,也该请胜子和华哥吃顿饭了,毕竟他们帮了咱这么大的忙!”

李大狗略微思索,叹了一口气,说:“先等等吧,没多久就发工资了,到时候再请他们下馆子。现在钱不多,省着点,月底给咱爹寄点回去。”

王燕想了想,说:“嗯,也行,咱爹也不容易,离家的时候也没给他老人家留一分钱,还把小沫送到他那儿去了,是该给他寄点钱了。”

李大狗点了点头,一脸淫笑地看向王燕,嬉笑道:“好了,咱们也该做点‘正经事’了。”

王燕闻言,顿时一愣,问道:“什么正经事儿?”

忽然,她发现肚皮上出现了一只手,只听李大狗嬉笑

道:“哈哈,这就是正紧事!”

王燕反应过来后,脸上就浮现出了红晕,她轻斥道:“哎哟,冰死了。”

李大狗哈哈一笑,盯着王燕,说:“那我让你暖和暖和,哈哈!”

“哎哟,流氓。”

“呸,都老夫老妻了,流什么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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