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整个仙宗的狗，人人给我白眼。

师尊独宠大师兄，若是有好的修行法子，全都交由予他。

大师兄往日对我冷言冷语，满口教义。

而二师兄厌恶我更甚，时常刁难我，对我冷嘲热讽。

一日，师尊命我去蓬莱取九天仙露，我不慎摔倒。

醒来后，我竟看到他们身后都有一条尾巴，看到我时便疯狂甩动。

原来，全仙宗的人是我的狗。

1

我捂着胀痛的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众人。

他们三人站在我床头，神色凝重。

师尊不爱说话，只是手微微一挥，把我头上的痛意化了去。

二师兄看了一眼，忽然冷笑着抱手瞪我。

「呵！叫你不好好修炼，把自己摔破了头，要不是我恰好路过……」

二师兄语气凶狠，只是话没说完便被大师兄打断了。

「小师妹，你根基不稳，今后与我一起修炼，若非我飞身护住你的脑袋……」

他十年如一日的冷峻。

我揉了揉眼，反复确认他们身后的大尾巴。

从一开始就晃得我眼晕。

现在晃晃悠悠地摇着，见我看扫了他们几眼，又提了速。

难不成我还没睡醒？

我忽然福至心灵，看向他们困惑又帅气的脸。

「嘬嘬嘬？」

2

我挨了二师兄一记暴击。

后脑勺不痛了，可头顶又开始痛了。

「给你胆子了，竟然如此目无尊长？！」

我立马捂着额头，胆怯不已：「非也！二师兄，我以为我在做梦呢！」

「什么？」

「……」

我缩了缩脖子，心想要是说他们身后有尾巴，不知道又会被怎么对待。

于是我把话头咽了下去。

「我以为我在做梦，竟然还活着……」

二师兄嗤了一声，明明是一脸轻蔑，身后的尾巴却越摇越快。

我扭头看向神色如常的大师兄，又道：「大师兄教导的是，我道行浅，还需勤学苦练……」

他微微颔首：「那你随我一同修炼。」

「咳咳。」

安静许久的师尊忽然抬手，「你尚需巩固心法，便由我来吧。」

「师尊……」

大师兄顿了顿，原本匀速摇晃的尾巴不动了。

这么竖着有点萧瑟，竟是生出了几分落寞的滋味。

只是大师兄面上不显，依旧面瘫。

看来，这尾巴真成了他们抒发情感的物什。

我微微抬眸。

他们往日清冷的脸庞，在尾巴加持下，竟生出了几分较劲的意思。

当然了，二师兄除外。

「师尊！你不闭关了吗？」

师尊扭头看了他一眼，手在袖子下画了个手诀，给二师兄噤声了。

「徒儿，如何？」

我咽了咽口水，立马作了个揖。

往日人人给我白眼看，要不是现下我能看得到这尾巴，都不知自己成了香饽饽。

3

仙宗不大。

听闻当年仙尊一人于山中得道，连房子都是自己建的。

在捡到我后，木屋便没了空房。

所以他很潦草地把我当作闭门弟子。

那时候鸡飞狗跳，师尊拖家带口养大了我们一伙人。

大师兄同师尊相处最久，最受偏爱理所应当。

二师兄咋咋呼呼，别说是师尊，便连我也极其嫌弃。

但他也比我的存在感重。

我就是空气，没人理会。

虽说是山中唯一的女子，也皮糙肉厚地养着。

不是被师尊喊去跑腿，就是被大师兄说教修炼不精，还要遭二师兄戏弄。

连身上的衣物都是从师尊那一代，代代传承下来的。

好在仙人身上只有清露香气，不然穿了几代人也不晓得有多味儿。

我打了个寒颤，抬眸看了看师尊那张淡漠的脸。

「心不在焉。」

我身子一颤，吓得直抖。

只听到一声叹息，师尊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掐了个手诀。

「你师叔听闻你摔伤，说是要来见你，随我来吧。」

我立马应了应声，乖巧地跟在师尊身后。

这修仙界很多派别，多到一个山头一个宗派。

师叔恋上清源山女清修后，便离了宗门与女修一同去了别的山头立宗。

现在是一家五口于清源山上修行，得闲便来调戏师尊。

是了，师尊对着他的小师弟是招架不住的烦。

也是怵着他。

仙树下，师叔刚教育了两位师兄，两人脸色难看地扎着马步，实在好笑。

只是见着我，毛茸茸的大尾巴又甩了起来。

我几乎要感受到尘土扬起的滋味。

立马清了清嗓子，把得意的笑意压了下去。

师叔看我来了，立马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身后的尾巴也跟着一抖一抖。

「哎哟，小莲心可有摔坏脑子？还记得师叔不？一加一等于几？」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舌头一歪手一抖：「你、你素……」

「……」

众人扶额。

师叔一脸菜色，一抚手，手上捧着衣物。

「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师叔替你买了些新衣裳，你且穿着，别再穿那些旧衣裳了。」

说完，他瞪了师尊一眼：「男女有别，你这榆木脑袋还是不开窍。」

4

我端着衣物，一个转身，百花绽放，流苏蹁跹。

一身藕粉，生出这个年纪的俏皮劲儿来。

把先前披麻戴孝的丧气劲儿都散了去，连我自己都十分诧异。

待我缓缓走出，只看到众人目瞪口呆。

和师尊一个模子的大师兄也跟着眼睛微张，眼底流光。

二师兄指着我张着嘴要说什么，又吐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太丑了？我这就换了……」

「非也，煞是好看。」师叔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又瞅了一眼师尊。

「今后怕是又有一遭鸡飞狗跳也！」

他挽着手中的玉笛，便这么走了。

余下我们四人四目相对，我尴尬地挠了挠头。

「可是不适合我？我现在就换回去。」

众人异口同声，立马捂着嘴巴说着不是。

「煞是好看。」大师兄先说一声，耿直地点了点头，迅速离了院子。

二师兄撇了撇嘴，挠着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好看」便也火急火燎地走了。

只剩下我和师尊。

「是为师的错，不曾想到你年岁渐长，忘了备足衣服。」

他素白指尖，撩动我耳边的鬓发。

「恍惚间，犹如昨日……」

我身上阵阵颤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师尊？」

他怔了怔，立马收回了手。

一个飞身离去，逃避我眼神的困惑。

4

大师兄平日是不爱说话的，对着我却絮絮叨叨。

一个劲地指导我。

「你且去清源山替为师取些仙草。」

师尊缓步而来，又来使唤我去跑腿。

我应了声好。

要出发时，树上忽然砸了颗桃子下来。

二师兄咯咯咯地笑着，要不是尾巴摇着，我还以为他又要欺负我。

往日我都会怯生生地喊他。

这次我转了转眼珠子，理也不理他。

只见他尾巴耷拉下来，立马走了过来。

「怎的了，受委屈了？」

我胆子大了起来，冷笑一声：「原是没事，你平白砸我一个果儿，是把我当做猴儿耍？」

「就算我怎么给你好脸色都要被你戏弄，我真是受够了，二师兄，我再也不和你好了！」

我说完，也不理会身后失魂落魄的二师兄，径直去了清源山。

师叔原是在吃茶，见我来愣了几愣。

「又是师兄喊你来的？这次是做什么？」

「啊？」

我挠了挠头：「不是来拿仙草吗？」

师叔拿着茶盏摇了摇头，浅笑着招呼我去领。

「下次再来，记得喊你师尊给我些灵丹，一个月都得被他薅个十几次，要防人也不能逮着我一个人欺负啊。」

「啊？」

「啊什么？回去！」

他一脸坏笑，把我赶了回去。

我不明所以回到仙门时，二师兄呆呆地站在门口。

一见着我又立马端了起来：「这么快？定是偷吃灵药了！」

我翻了个白眼，越过了他。

二师兄愣在原地，又急匆匆地跟过来：「害，我就是随口说说，怎么如此计较？」

「计较？若是你打修炼起便挨骂取笑，你受得了吗？」

我扭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这尾巴缓缓摇着，越摇越慢，他的额头也冒出了些细密的汗珠。

二师兄急了，红了眼，尴尬地搓了搓自己的衣角。

「可、可若我不喊大声些，这仙宗便没人理会我了……」

「小师妹，我真不是看不起你，我、我……」

「师弟！」大师兄仗剑而来，一脸冷意：「你又欺负她了？」

二师兄一颤，脸色变了几变，又换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嘿，我就欺负她又咋了？年纪小不就是拿来逗弄的？难不成还要放在手心里捧着？真是笑话，我可看不起你们这矫情劲儿！」

「当真？」我问。

「自然，你以为你是块宝，个个都要宠着不成？就该调教调教你，让你知人间险恶！」

可自始至终，二师兄都不敢再看我一眼。

我瞥了他尾巴一眼，也是耷拉着动也不动。

手更是下意识发着抖。

我冷声冷气地嗤笑一声。

「还以为和二师兄说开了，今后便能好好相处。」

「看来是我自以为是了，今后我会少出现在二师兄面前，再也不让您烦心。」

5

我实在烦透了表里不一，害得我白受这些苦。

自顾自说完，丢下神情恍惚的二师兄离了去。

大师兄拉住了我的手，有些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你太过分了，二师兄心中记挂你，只是嘴上不饶人，何必这么伤他？」

我闻言，挣开了大师兄桎梏的手。

「小师妹资质愚钝，于山中谨小慎微，总怕一朝被师尊厌弃，成了无门无派的成了散修，连身死都没有衣冠冢。」

「那次我跌落万丈深渊，不曾妄想过你们会来救我，可你们既来救我，便是在乎我。」

「既然是怜惜我，何不待我好些，何必这么折磨我？难道大师兄也是心口不一的人？还是天之骄子，笑话我这个尘缘未尽的泥腿子？」

要不是能看到他们那根尾巴，我怕是会一辈子憋着不说话。

这憋了十几年的气难得泄了出去，我竟红了眼，生出了几分离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