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2月19日午后，杜聿明盼望的小飞机终于降落在陈官庄包围圈内的临时飞机场，前进指挥部参谋长舒适存、空军第三署副署长董明德走下飞机，舒适存脸色并不好看，他带回了两封信，一封是蒋介石写给杜聿明的，一封是空军副司令王叔铭写给杜聿明的。

蒋介石的信很长，但要点不过是，黄维不听我的话，于夜晚擅自突围，完蛋了，你要听话；想援兵，已经没有可能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空军掩护下突围，哪怕是突出一半也好；这次突围，空军是要全力掩护的，并准备投掷毒气弹。而王叔铭的信，是介绍董明德是个可依赖的“自己人”。

舒适存见杜聿明面色凝重地读完了两封信，又说了一句：“委员长指示，希望援军不可能，一定要照他的命令计划迅速突围。别的没有什么交代。”

这个时候的杜聿明，“我想突围也无望，但限于蒋介石的命令，又有董明德来，不能不敷衍一下。”倒是说出了杜聿明最真实的心声。

其一、援兵无望，政治和谈无望，突围也无望，杜聿明已经绝望了。或许他向蒋介石提出所谓的上、中、下三策之时，就已经感觉到没有希望了。以蒋介石的“战略心胸”，是不可能轻言放弃某地的，更不要说是武汉、西安这样的政治、经济、军事要地了。他更知道，老头子是调不动白崇禧的部队的，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和共产党谈判。因而，他所谓的上策、中策，只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其二、粮弹两缺，伤兵哀鸣，士气不振，自相猜疑甚至残杀，国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连缀，而解放军宣传攻势日益加强，不断有小股部队降敌，亦有不明身份人员渗透、袭扰，所有这些，每天都在包围圈中发生着，让杜聿明不寒而栗。

其三，杜聿明能清楚地背诵毛泽东在劝降书中所说的一切：“你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黄维兵团已在15日晚全军覆没，李延年兵团已掉头南逃，你们想和他们靠拢，是没有希望了。”“你们想突围吗？四面八方都是解放军，怎么突得出去呢？你们这几天试着突围，有什么结果呢？”“你们的孙元良兵团，已经完了。剩下你们两个兵团，也已伤亡过半。”“你们的士兵和很多干部，大家都不想打了。”“我们现在可以集中几倍的兵力打你们。”“如果你们还想打一下，那就再打一下，总归你们是要被解决的。”毛泽东的第一句话，句句都如一把刺刀、一颗炸弹，刺向杜聿明的心脏，炸得他体无完肤。这些句子，好像为其量身定制的一般。数年之后，他还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

其四、杜聿明到底是杜聿明，对于蒋介石而言，他是一个“忠臣”，对于蒋介石的命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腔愤怒而忍耐，满腹怨气而负重，是刀山，他上，是火海，他下。而对于王叔铭介绍来的朋友，他又不得不以礼相待。于是，他也只好敷衍一下了。

杜聿明对于董明德的到来可以敷衍一下，对于蒋介石的命令，也可以敷衍一下，然而，对于二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如此敷衍，实在是自取灭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