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的时候,满宫都挂着大红灯笼,下人说皇帝为了她准备了椒房之宠。
我也偷偷看了一眼,她好美,我同她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1
宫里都在传,正主回来了,我也就失宠了,我这里逐渐成了冷宫,在他们眼里,没有皇后,只有皇上爱的是谁。
在这里,只有一直陪着我的珠儿,还有小文子愿意陪我说话。
我听别人说,皇上的白月光叫李微阳,同皇上是青梅竹马,不知何缘故,她被发配了边疆,现如今回来了,立马就是椒房之宠,被封了贵妃。
而她被发配到边疆的日子,恰是我父亲将我送到宫里拜见太后的日子,我还记得池塘旁,我拿着饲料喂鱼儿悠然自得,丝毫不知这是太后特意布的局,就是让我们相遇,也没想到,看到他温柔对我笑的样子,我迷了眼。
他说:“清儿,你当我的皇后好不好,你是我唯一爱的人,只有你能陪我站在万山之巅,我才不会寂寞。”
他说:“清儿,宫里的海棠花开了,我记得你最爱海棠花,从此宫里,只有海棠花。”
他说:“清儿,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星星点缀在瞳孔里,熠熠生辉。”
……
我在屋里午睡片刻,珠儿跑了过来,她声泪俱下,“娘娘,御花园……海棠树全被砍了……”
我慌张得连鞋子都没穿上,光着脚跑到了御花园,曾经满目的海棠树已经被换成了梅花树,皇上拉着她的手,眼里是熟悉的宠溺。
“秦殊,你为什么……砍掉我的海棠树?”
我走上前去问,语句都那么苍白。
他还是那么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没有半点情分。
“朕做的事,从来不需要跟你解释。”
贵妃温柔地趴在他的胸前,“皇上,不可以这样对皇后娘娘。”
他温柔地安慰她,对我缓和了语气,“皇后下去吧,从此后宫诸事便交给贵妃,你也改改你这个横冲直撞的性子。”
就这样,我被宣判进了冷宫。
灰心丧气是有的,大抵颓了一段时光,毕竟他曾那样宠爱我,让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当真相来临的那一刻,残忍的像刮我身上的肉,甚至我还在幻想,如果没有她,一直这样骗我下去,我也愿意为他沉沦。
可宫里的日子每一天都是要过的。
珠儿教会了我缝补衣服,我也经常劈柴烧火,曾经受我庇护的奴才也颇为照顾我们,这才安生活了下去了。
小文子曾经是秀才,只因家境贫寒才进了宫,他文采了得,说话也文绉绉,很多宫女都喜欢逗他。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豆大的雨滴就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刚跑到屋里,就看到小文子待在雨里一动不动。
“快过来!下雨了!”我冲他喊。
他挥挥袖子,满目禅意,“下雨了,跑与不跑都会湿的,还不如淋会雨,结局已定,过程无意。”
好吧,我听不太懂。
小文子还想要赋诗一首,脑壳就挨了一巴掌,珠儿像提溜扫帚一样,把他拉进了屋里。
“唉。”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珠儿,你何时才能懂的,温柔是女人最大的武器呢?”
珠儿说:“想挨打直说,别逼我打死你。”
小文子皱眉,继续伤感,“鲁莽是愚者所行之事,温柔才是智者上行之策。”
珠儿又说:“我看你是蝙蝠身上插鸡毛,算什么鸟。”
大战一触即发,我迅速找了个最佳位置,就在他们激战的时候,外面轰轰隆隆想起了脚步声,太监通传,“皇上驾到!”
我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见他了,穿着龙袍,龙眼处还绣着珍珠,威风凛凛,迷得我晕头转向。
他就那样看着我,也不说话,过了很久,才将我拉到怀里,熟悉的龙涎香,竟让我红了眼。
我有些酸涩,“皇上走错了吧,这里不是贵妃住的地方。”
他无声地苦笑,“清儿,还记得我们成亲时,你对我说的话吗?”
我记得,当然记得,婚礼举行了三天三夜,场面盛大,我坐在大红轿子里,沉重的凤冠压得我头疼。
他那晚故意装作醉了酒,温柔地替我取下凤冠,摸着我发红的额头,心疼得红了眼。
那晚,他说:“以后就叫我秦殊,这是我母后为我起的名字,专属于我们的昵称。”
我抱着他的肩膀,温声细语,“以后秦殊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不只是你的皇后,我还是你的娘子,有娘子在,秦殊就不是一个人了,娘子会保护秦殊!”
他乐得直笑,声音像风铃一样,不停地喊着,“娘子,娘子……”
时移世易,恩爱的场面还是让我记忆犹新。
我只哽咽地问了一句:“她对你有我对你那么好吗?”
没有留下一句话,他又走了,没有让我出冷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在雨中,消失的背影像树影那样斑驳,点点流逝。
她该有多好,让你放弃了我。
2
冷宫的日子清苦,李微阳的丫鬟翠芬时常来找点麻烦,不过我的珠儿还有小文子可不是吃素的。
一大早,就听见李微阳的丫鬟在门口叫唤,我实在烦得不行。
我推开门就看见翠芬拿了一筐衣服趾高气扬地扔在了地上。
用着极其不尊重人的语气说:“这些全部清洗干净,要是有一处肮脏,我就禀告贵妃娘娘治你们的罪!”
珠儿气得不行,眼睛瞪得老大,像是杀人一样,她质问:“这是丫鬟的衣服?”
翠芬不屑道:“那不然呢,你们的脏手也配洗贵妃娘娘的衣服?”
“你!你不过是女婢,有什么脸面敢使唤我们?!”珠儿愤恨的将衣服捡起来扔给了她,“这里虽然是冷宫,但皇后依旧是皇后!”
翠芬冷哼一声,“哟,你还以为你们家娘娘是皇后呢?现在外面谁不知道贵妃娘娘的椒房之宠?”
我本就喜欢平静的生活,李微阳又偏偏不让我如意,实在不懂她已经得到了秦殊的宠爱,为什么还要找我的麻烦。
已是入秋,落叶满地,像是过去的爱意。
“回去你们告诉贵妃娘娘,皇帝尚未废后,你无权来这里嚣张。”
缓慢地走下台阶,就算穿着朴素,依旧闪耀着世家大族的风范,教训一个卑微的女婢,对于我来说轻而易举。
翠芬还想反驳些什么,只是长久的奴性让她惧怕比自己厉害的人物,珠儿硬气了起来,拿起扫把霍霍了起来,“快走!这里不欢迎你!”
她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告诉贵妃!”
小文子儒雅地帮珠儿拿走了扫把,眉眼淡然,“珠儿不气,此人为虎作伥,来日也会自食恶果。”
珠儿挠头问,“为什么老虎吃果子?”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虎不吃果子,老虎吃我们。”
……
然后下一秒……太监宣旨,移驾正殿……
3
众人都在看笑话,无论是丫鬟还是奴才,我走过来去的时候,眼光像锋利的刀剑不停地刮着我的心,闲言碎语的唾沫都能喷出一条河。
珠儿想保护我,已经让小文子准备好了说辞为我请罪。
我低着头,只顾着自己走路,耳朵悄然灌了些她的话。
珠儿说:“这段话一定要让皇上感受到咱们娘娘的委屈!还要表达出贵妃仗势欺人的恶劣!”
小文子边走边想,“皇上赎罪,全是奴婢的错,是翠芬说我们手脏,只配洗贵妃娘娘奴婢的衣服,皇后娘娘是想保护我们才赶走了翠芬,求皇上赎罪!”
珠儿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再说一遍,让我背下来!”
看着他们的笑脸想极力掩盖悲伤的氛围,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还好头低着,迅速擦掉,只留下了红红的眼圈。
进宫的时候,秦殊说过,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我受委屈,他承诺过无数,好像兑现了,又没有兑现。
满宫是桃花香,桃花开得晚,入秋了,唯有它盛放着。
我呢,早就凋谢了吧。
……
太监去通传我到了的时候,心里还有些紧张。
距离上次冒雨来见我,又过了十来天,见他一次,难如上青天。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原来不仅是甜如蜜糖,也会心如刀割,绝望孤苦。
太监让我进去,珠儿和小文子还在背词,一心想要替我挡刀。
可刀子早就刺入了我的心脏,皮肉之苦,似乎我一点都不怕了。
内殿的装饰变了样,当初我喜欢简单,秦殊的内殿摆放着瓷器和珠宝都是淡淡的颜色,而如今是富丽堂皇,是牡丹红上了心头。
我颤抖着行礼,“参见皇上。”
他未吭声,我鼓起勇气抬头看,李微阳在他的怀里抽泣,眼泪像珍珠,让他不停的擦拭。
“皇后,你可知罪?”半晌,他吐出一句话。
我的腿都酸了。
“臣妾无罪。”我倔强的挺直腰板,丝毫不肯低头。
珠儿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嘴里是小文子教她的那句,“皇上恕罪,全是奴婢的错,是翠芬说我们手脏,只配洗贵妃娘娘奴婢的衣服,皇后娘娘是想保护我们才赶走了翠芬,求皇上恕罪!”
我看到秦殊的手一顿,丝巾也掉落在了地上。
他握了握拳头,尴尬的捡起了丝巾,“此事可真?你起来吧。”
李微阳不满地噘嘴,“皇上,翠芬是最懂事的,珠儿是皇后的人,当然会向着皇后,皇上要为臣妾和翠芬讨回公道嘛!”
柔情肆意,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吧。
这软弱的嗓音,要是我,我也会心软。
秦殊穿了玄色的衣袍,上面绣着金黄色的禧龙游珠,我忽然想起曾几何时,我最爱趴在他的怀里扣着他袖口的龙纹,他总宠溺的将头轻放在我的头顶。
他长得俊美,一身正气,凛然又温柔。
如今,怀里的人不是我,是李微阳。
是他的白月光,是他年少的爱人,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比拟的。
眼里一酸,眼泪竟然垂直落了下来。
秦殊也没有想到,倔强的我,眼泪真的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眼神凝重,平静如水,我看不透他的表情,更看不懂他的心。
顿了顿,他说:“朕以为你到了冷宫会学着收敛,没想到还是如此任性莽撞呵。”
声音像冰冷的泉水,在我全身流窜,我只剩下无助和恐慌。
珠儿和小文子想了一路的说辞,不敌李微阳的一句话。
她挑衅的眼光流转在眉目间,我只剩一声冷笑,“你要怎么惩罚我?”
4
珠儿又开始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都是奴婢的错,真的不关皇后娘娘的事!”
就连文绉绉的小文子也讲起了情怀,“皇上难道忘记了曾对娘娘说的话吗?皇上说过与娘娘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上,真的不关娘娘的事,是奴才们的错!”
秦殊烦躁地挥了挥手,“皇后要是不会管教下人,就让微阳去管吧。”
冰冷的话,让珠儿和小文子闭了嘴。
我嘴里直发苦,觉得胸口闷。
“臣妾福薄,无法伺候皇上,留几个贴心的人都不行吗?皇上要是觉得不行,就废了臣妾的皇后之位。”
用废后来保住珠儿和小文子,想必我应该是最窝囊的皇后了。
李微阳都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她紧张地看向秦殊,却觉得他的眉眼陌生得很,怎么都看不透。
气氛冷到极点,秦殊抿了抿桌边的一口茶,才淡然说:“既然如此,就罚你回冷宫继续思过。”
“没有朕的口谕,谁敢去探望,便是杀无赦!”
最后他不耐烦地摆手,“还不快退下?”
一字一句,句句期许,都变成了一场雨。
……
走出正殿,望着去冷宫的路,脚步又乱了几分。
我问珠儿,“你说,他是在保护我吗?这样一来李微阳就不敢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珠儿摇头,表示不知。
小文子搭了一句,“娘娘,这个时节,海棠花已经落了,我们快走吧,错过的风景就不要打听了。”
我看了他一眼,扬起笑脸,“走吧,回我们的小破宫。”
……
小文子在读诗书,他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男子恋女子,想解脱有的是办法,可女子恋男子,解脱却不太容易。
我进宫时尚不懂深情二字,只觉得他爱我,我爱他,两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不管他是否王权富贵,或如乞丐一般。我只觉得我爱他,便能付出一切。
如今倒是我荒唐,在这三间瓦房里,他散尽了我所有的宠爱。
倘若他告诉我,他爱我,我倒是愿意忍受这一切,可他没说,就给了另一个女人椒房之宠,他没说,就让另一个女人踩在了我的头上。
我曾是娇贵的相门之女,宰相的千金,却愿意为了爱一个人委屈求全,为了家族,不得不留在这里。
这一下冷宫清净了许多,只是夜里深冷,我时常冻得发抖。
我怕冷,更怕心冷,怕长夜寂寥,深爱之人在别人的怀里。
深秋已到,寒夜又冷了几分,落叶洒落了一地,珠儿拿着大扫帚到处扫,我穿着一身深绿色长衫,想出来晒晒太阳,谁知道没一会乌云罩住长空,下起了大雨。
深秋的雨,格外寂静。
大门吱一声响起,玄色长袍出现在眼前,白皙的脸上勾出了一丝落寞,许久不久,他依旧好看,不过依旧看不懂他的眼神。
“你怎么又来了,”我冷笑一声,“难不成是你的贵妃无法满足你吗?”
他望着我,眸色复杂,淡漠地走到我面前,伸手挑起我的下巴,我像个呆滞的木偶。
“瘦了。”他问:“为什么不多吃点?”
“好啊,那你把我废了,把我赶出宫去,我一定会高兴的多吃两碗饭!”我扯出一抹笑,甩开了他的手,“怎么,不敢吗?”
他没有说话,又伸手,却被我躲开。
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只剩下一句,“对不起,清儿。”
他又要走。
我急得从他身后抱住他,哽咽着问;“秦殊,我不相信你变了,你还是爱我的,对吗?你告诉我你的难言之隐好不好,你告诉我,我什么苦都能吃,我愿意跟着你承受一切,只要……只要你把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泪水打湿了我的眼眶,脑海里充斥着我和他在一起的模样,他的话,他的神情,他的语气,就像跟钉子一样扎着我的心。
我爱他,真的爱他……
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说,甘愿我在无边无际的猜忌中丧失理性,甘愿我在别人的嘲笑里变成一个疯子,也不愿意告诉我。
是真的有难言之隐,还是,只是想要让我死心。
他又走了,挣脱开我的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淋着雨走了。
每次都是这样,雨天而来,只淡淡说几句,随后消失。
替代品的待遇,或许就是偶尔的想起我的好,随后抛之脑后。
我又哭了一整夜,一次一次的想死心,可总能记得,漫天纷飞的海棠花里,他拉着我的手说:“清儿,有你甚好,只觉得这万丈之巅上的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
只记得在我黑夜里怕雷声的时候,他会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后,你走多远都能看到我。”
又或者是,脱口而出那些我爱吃的菜式,深夜里紧抓着我的手不放。
现如今忽然让我觉得,他对我的宠爱,竟然都是对另一个人的弥补。
我为什么要痛苦,因为得到了,又失去了,爱过我,又放弃我。
5
又过了十日。
小文子近日总往太医院跑,我和珠儿都有些病恹恹的,只剩下他能跑东跑西。
怪我掉以轻心,李微阳好久没让人来冷宫找我麻烦了,我还想着是秦殊的保护,心里闪着一丝雀跃。
他早上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珠儿有些担心,我安慰她道:“别怕,小文子人缘好,不会受欺负的。”
谁知珠儿鼓着腮帮子气道:“娘娘,他是不是偷偷和别的宫女好了!”
我噗嗤一声,“等他回来,让他跪搓衣板!”
可没想到,天黑了,他都没回来。
深秋的夜冷得让人发抖,珠儿不再担心他去找小宫女,只跪在地上求侍卫,“求求你们开开门吧,奴婢不能没有小文子啊……”
侍卫还算心软,跪在地上说:“娘娘,我带你们去寻寻。”
我和珠儿换上了侍卫的衣服,东奔西跑,终于问清了,他被李微阳带走了。
月黑风高,我偷偷和珠儿缩在了贵妃宫里的墙角,只听见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是小文子的声音。
他绝望地嘶吼,“奴才誓死跟随皇后娘娘,绝不改主!要杀要剐,随你便!”
诺大的院子里,他的衣服被尽数扒去,只剩一件薄薄的单衣,被人绑住了手,跪在地上,满身都是鞭子抽出来的伤痕。
而李微阳悠哉的坐在椅子上,捧着茶看戏。
哦,旁边,还有秦殊。
她说:“你若是再不交代皇后娘娘是否联合丞相谋朝篡位,本宫可就保不住你的双眼了。”
“皇后娘娘一身清白,从未卖国,皇上明鉴!皇后娘娘是冤枉的!”
我还记得曾经问过小文子,“若你有朝一日可以施展宏图,你要如何对待清流一说。”
他背手遥望,心若山河庞大,淡淡一句,“胸中有丘壑,热血洒平川,奴才必让百姓安居乐业,我吃过的苦,定不会让他们吃了!”
那个胸怀宽大的小文子如今嘶声力竭地跪在了地上,清白成为污泥,被人狠狠踩在脚下。
我疯狂地跑到秦殊身边,那双淡漠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哭着问:“秦殊!他是小文子,你忘记了吗?他曾见证我们的爱情,他曾是我们的传话筒,他曾为我们写过诗,你怎么能忘记……”
“放肆!”他怒吼一声将我甩在地上,“来人,将皇后遣送回冷宫!”
我挣扎着不肯,小文子跪在地上哭,珠儿也使劲地磕头,爱我的在为我拼命,我爱的,不看我一眼……
只有李微阳站在了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们做过的这些事,殊哥哥早在我孩童时期便经历了,你不费吹灰之力成为皇后,也不想想,到底是为什么吗?可笑,可笑至极哦!”
刹那间心如死灰,刹那间如释重负。
原来一切……早已有答案。
6
秦殊说:“他不过失去了光明,能保住你性命,已经是最大的宽恕。”
光明……
可知道光明的意义。
便是再也看不见万重山,千里路,水漫漫,人间芳华,再也看不到,他心中的大地,百姓安居乐业,看不到鸟语花香,看不到我,看不到他心爱的姑娘……
这一切是由我而起,是我爱上了他,是我的悲哀,爱蒙蔽了双眼,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从来到宫里的那一刻起,就是棋子。
早知如此,当初我为何要听父亲的话来到宫里,为何要信了他的承诺,为何要让他们计谋,为我的爱情陪葬。
那一晚,真的好漫长啊。
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没有掉一滴眼泪,失望地看着秦殊,将随身携带的玉佩摔到了地上这是我被封为皇后时,他送的玉佩,上面刻了一朵海棠花。
我没有嘶声力竭地哭诉为什么这样对我,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土,望着他,冷漠地说:
“我在此发誓,今日之耻,我永志不忘,秦殊,我与你恩断义绝,不复相见。”
已经忘记了是如何扶着受伤的小文子回到了冷宫,只记得李微阳的眼神,不可一世的轻蔑,看透了我的愚蠢。
她是想笑吧。
笑我真的认真了,笑这一场他们下的局,只有我认真了。
我不过是个消遣,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原来啊,一切不过,大梦一场。
我的父亲是当朝宰相肃穆,他不仅自知树大招风,且野心勃勃,机关算尽将我送进了皇宫成为皇后,也是有朝一日,我诞下皇子,从此整个皇朝就是我们肃家的了。
秦殊早就知道了他的阴谋,将计就计,设法让我爱上他。
流放李家,让我父亲以为皇朝成为他的囊中之物,而其实李家没有被流放,只是在背后搜刮他的罪证。
好大的局啊,而我呢?我是这个局里唯一的牺牲品,若我不是长得有些同李微阳相像,或许,我会死的更惨。
李微阳想必是容不下我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丈夫身边有一个相似于她的人?
冷宫是待不住了,我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然下一个她的目标就是珠儿,她想杀光我身边的人,也想杀死我的心,我爱秦殊的心。
……
正殿。
公文堆的老高,呈上来的奏折都是让他早做决定,将丞相五马分尸,诛杀九族,废除皇后之位,迎李微阳为后。
肃穆啊肃穆,这么费尽心机想要得到他的皇位,却丝毫没有考虑他的女儿……他有些心疼,心疼那个天真的女孩,当真没有一个人庇佑她。
他想护住她的命,将她扔进冷宫不闻不问,可依旧挡不住李微阳想要杀了她的决心。
该怎么办,才能护她呢?
……
殿外,李微阳缓缓而至,端着一壶酒,充满诱惑的酒。
她美的张扬,举手投足都充满了风情,红色衣裙更衬得她肌肤如雪。
秦殊有时候会恍惚,总说肃清儿与她相似,他却能分清楚,肃清儿像是不染淤泥的荷花,那样单纯和天真,她的笑从来沾染诱惑,她总是傻傻的对一个人好,那真心日月可鉴,与天同光。
李微阳呢,是带刺的玫瑰,她的爱意总沾染着鲜血。
……
“皇上,臣妾带了西域进贡的美酒,来尝尝嘛!”
李微阳走了进来,她笑得诱惑。
“爱妃,朕在处理公文,来日再陪你。”秦殊随口捏造了个理由,李微阳却直接坐进了他的怀里,手指抚上他的脸,一瞬间,好像回到了童年时光,两个人无忧无虑的嬉戏玩闹,可两年光景,怎么感觉心越来越远了,她不想认输,她等了那么久,不想输给肃清儿。
她喃喃自语地失落,“秦殊,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叫秦殊。”
批公文的手颤了一颤,秦殊回道:“朕无论叫什么,你都是朕的爱妃。”
“可是臣妾想当殊哥哥的妻子,”李微阳缩在他的怀里,“皇上,筹谋了两年,已经到了该收网的地步了,是时候该把肃清儿解决了,臣妾只想当皇上的唯一。”
“微阳……”他艰难地开口,想要保住肃清儿,可是一旦说出自己的目的,李微阳更不会放过她了。
“皇上,难道……你真的爱上她了吗?”
他听着怀里的女人哭哭啼啼的抱怨,又想起那个雷雨天就钻进他怀里的肃清儿,想起她甜甜的笑,举着糖葫芦说,“秦殊,以后我天天给你做糖葫芦,你小时候没有吃过的东西,我都给你做!”
烦躁地喝了口冷茶,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忘不了那天她绝望的眼神……
李微阳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等他来到宫里的时候,她已经将小文子绑了,罪名是小文子联络御医,传告宫里之事。
理由牵强得很,他偏不能救他。
只有小文子打死不认罪,才能护得住清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为什么他总在她这里食言。
……
我整宿地做噩梦,梦见那晚,血流了一地,充斥着哀嚎和求饶。
小文子的伤慢慢的养好了,眼睛是被生生剜走的,他疼了好多天,我和珠儿日夜守着他。
总怕我们难过,他一直很坚强,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还说:“娘娘别怕,书中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皇上相信娘娘是清白的,咱们总会熬出头的!”
熬出头吗?
怎么才算出头?
成为别人的棋子,成为替代品,爱我一场,又是骗局。
我要怎么办?亲眼看着家族覆灭,我为鱼肉,任人宰割吗?
长夜寒风,浸透了我的眼泪。
我就望着乌黑的月,皎洁灵灵,时光飞散,刹那间,我竟然也沦落至此了。
我也曾是天上月啊,为何变成了任人践踏的淤泥……
擦掉眼泪,看着小文子慢慢入睡,我将珠儿拉了出来。
月上西头,树影斑驳。
我望着天空问她:
“珠儿,你还记得洛里将军吗?”
“记得,丞相大人曾救过他一命,不过现在……他会记得娘娘的恩泽吗?毕竟丞相大人败露的事情,已经危在旦夕了……”
“不管如何,我们必须逃离这里,李微阳不会放过我们的,肃府这几日可能就被抄了,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们一定要逃出去,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娘娘……”
“珠儿,我心意已决,这宫里有我曾恩惠的人,你找到他们,把这封信无论如何捎到他手上。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皇后,我只是肃清儿。”
……
我只是大梦一场,醒了而已。
我不想再成为一枚棋子,不想再入局了,我的命运,我自己来掌控。
7
我还没有嫁给秦殊时,记忆里的君王都长得特别威严,三头六臂,呼风唤雨。
所以荷花池旁,第一眼见到他,都不晓得他是皇上,只是朝他笑笑,又继续喂鱼,还想着逮一条回家炖汤喝。
太后相邀而来,让我在此等候,我以为是后宫事忙,如今想想,是请君入瓮。
第一步棋,下在了我这里。
他见我的第一眼,就说了句,“你的眼睛……很漂亮。”
我骄傲地说:“世人都说我的眼睛像母亲,谢谢你,再一次让我确定了我母亲是一个很漂亮的美人!”
是他,比着我的样子,画出了我娘亲的画像,同我一起祭拜,他说会对我好,会让我这辈子不被人欺负。
太后不停地为我们制造偶遇,我傻傻地以为她是喜欢我的,原来,是为了将我锁进紫禁城。
成婚时,漫天的红,像是祭奠我的天真。
他如果不喜欢我,那这两年的光景,为什么又那么宠我,为什么要亲手把我捧起来,又重重摔到地上?
知不知道,我也慢慢喜欢上了这满是围墙的后宫,甘愿画地为牢。
终是错局。
一年一年,两年时光,光景却不复,眼前人再不是彼时人。
……
我还记得小时候,哭着闹着要娘亲,肃穆不耐烦地将我扔给了洛里。
他是个将军,总是憨憨的模样,比我要大上十岁。
他很有耐心,变着法地哄我笑,童年时光,都是他陪我度过的。
后来肃穆的野心实在太大了,他跟随肃穆多年,厌倦了纷争,与我父亲彻底决裂,约莫有五年时光,我没有见过他。
连我进宫那日,都没见到他,我早已经将他当成我的哥哥,他也说过,我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层层波折,又是两日过去,我已经快分不清楚黑夜与白天了。
等着珠儿将洛里的回信交给我,心里的那块石头才敢放下。
我很怕他不帮我,除了他,就没有人能带我逃离这紫禁城了,颤抖着打开书信,上面写着:“吾想两全法,安心等待。”
刹那,眼泪流了下来。
就好像被冰霜裹住,一瞬间,看见万春归来,树木长出了嫩芽,染上了新的期待……
床榻上,小文子的眼蒙了一层白纱,他醒了,往日我都在床榻边坐着,他伸手摸了摸,没有碰到人,以为我不在这里。
我只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桌上摆着他的药,我怕药味太冲,让他睡不好。
他艰难地坐起来,手慢慢地伸向半空,有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他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淡淡一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最后,淡淡的语气变成了哽咽,夹杂着害怕,孤独和恐惧,放声哭了起来。
以后这豪情万丈终化为了黑暗,在数不尽的日夜里消磨成了灰烬,他再也无法阅读文人的诗词,再也看不到珠儿的样子,而这些,他不敢吐露……
我用手捂住了嘴,不敢发出哭的声音,眼泪不停地流……
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发泄心里的痛苦,看着他呆闷地伸手在空中无助摇晃,看着这些,我才能知道自己心里有多痛,这是棋子的悲哀,这是我无法原谅的终结。
……
这是我收到洛里的第二封信,他告诉我已经想好计策,三日之后,皇上已经下令抄了丞相府,废除我的皇后之位,打入冷宫。
李微阳早已经有心想弄死我,他正好将计就计,合了她的意,而小文子和珠儿趁乱在他的掩护下离开皇宫,从此天大地大,我再也不会成为棋子了。
三天,只要三天,我就可以永永远远离开这里。
小文子和珠儿说,不管我去哪里都要陪着我,我想了想,唯有老家可以回,顺道还能为父亲收尸。
如果,我的父亲没有野心,他安安生生为朝廷办事,会不会我也不会沦落至此,不会遇见秦殊,我的余生也可以寻一个恩爱的人相守一生呢?
……
又是一个阴雨天,一场秋雨一场寒。
我安静地坐在屋外,门吱一声被推开,玄色的衣袍沾染了地上的泥土,带着斑驳的厚重感。
他又来了,在每个下雨天,又来了。
我笑出了声,“我真的不懂你爱的是谁。”
他不语,又过了会低下了头,骄傲的皇上也有一天会低下头,“清儿,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一直想知道那个答案,秦殊,你爱我吗?”
又没有回答,他只看着我,那眼神,总透露着爱意。
“朕从未骗过你。”
他就站在我身侧,直到雨停了,秦殊才准备走。
我忽然叫住他,“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他顿住,停在了原地,“你不会死。”
如何能死,这寂寥的皇宫,这沉闷的天下,好像没有她,就没有意义。
他如何割舍,如何选择,又如何放下?
8
我以前不懂的辜负两字的含义,只认为,哪有人的深情会被辜负,都是一厢情愿的付出。
李微阳好狠,她想亲眼看着我被辜负,亲眼看着我被踩入无间地狱,永远不会对秦殊再生期盼。
三日之后,是我废后之日,更是她登上皇后宝座之时。
也是,她陪他演戏,安稳江上,他就赏她一个皇后之位,只剩我还在这里怨天尤人。
我大抵是恨急了,听到这个消息,心痛到无法呼吸,更是觉得自己那日会假死,让她得逞。
可奈何,比起心痛,我更想保护好珠儿和小文子。
他们是无辜的,不应该死在李微阳手里。
又是寒凉一夜,冬天就快要到了。
距离假死的第二天,我见到了洛里。
他依旧憨憨的,黑色胡子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彪悍,唯有眼神迟钝的像以前的他。
他扮成了侍卫的模样,悄然进了冷宫,踏进宫门的那一刻,我正在浆洗衣服,他立在门前,久久没有声响,只问了一句,“是清儿吗……”
枯木树下,我站在原地对着他笑,想起小时候他将我举高高,让我喊他舅舅才肯罢休,时移世易,尽是隔了数年春秋。
我朝他点头,哽咽着哭腔,“是我,舅舅。”
淡淡两句,又是几行清泪。
那个穿着粉色衣裙在花海里跳舞的女孩,还是成了权利的陪葬品,她的笑,那样的清冷和绝望。
光阴散去,时光不复,只剩腐朽的尘灰。
……
他品了一口珠儿泡的茶,眉头紧皱,叹了口气才说:“冷宫素来简朴,你受苦了,是舅舅没有本事。”
我看着他自责的模样,心里一阵绞痛。
“舅舅,还有两日,我该如何逃走。”
“你可听说皇上下令三日之后抄家废后吗?”
“听说了。”我冷笑一声,忽觉得全身冰冷,“我不过是一个棋子。”
“皇上还是对你有情的,封李氏为后这件事,是李家联络群臣提的,皇上力排众议不杀你,只让你安居冷宫,清儿,你莫要太悲伤,李家树大招风,迟早会步入……丞相大人的后尘。”他边劝解,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里面是颗药丸,吞下后便会失去呼吸,心脏骤停,如死了一般,废后之时,会有太监宣旨,你只需服下,后面的事,舅舅会帮你处理。”
我收好锦囊,同舅舅聊了会肃穆。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已经必死无疑,我以前恨他,恨他有那么多小妾,恨他从来不关心我,恨他只知道往上爬,恨他把我当工具,现在又觉得他很可怜,到最后,落个惨死。
我想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为他收尸了。
天色昏暗,洛里趁着夜色离开了。
一日又一日,权利的算计从未停止。
……
距离假死还有一日。
珠儿已经将带走的东西打点清楚了。
其实也没多少,她只问我,秦殊以前送的白玉簪还带走吗?
“不带走了吧。”
我伸了个懒腰,明天的这时候,我或许已经出宫了。
玉佩已经碎了,簪子又何苦留着,葬送在回忆里要比跟着我颠沛流离的强。
今晚注定无眠,我望着西沉的月亮,逐渐下移,好似带着我在这宫里所有的回忆。
珠儿早就睡沉了,我躺回床上,脑海里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闪过,荷花池旁的初见,花园里的海棠,以及大婚之日,他对我说的承诺,两年时光,竟让我爱了恨了也疼极了。
昏昏沉沉的,好像做梦一样,夜太漫长又冷清,怀里忽然暖和了许多……我悠悠转醒,手不知道何时被包住,我也枕在胸膛上,抬头看,是秦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睡得深沉,鼾声还在耳边。
这样鼾声也有数月未曾听见了,一瞬间,也让我手足无措。
我翻身,他也翻身,从背后抱住了我,禁锢住我的自由。
他是不是也这样抱着李微阳,是不是在我伤心落泪的时候,在安慰别人,拿我当取悦她的工具?
他亲眼看着小文子的眼睛被剜了,海棠树也拔了,为什么还要招惹我,我恨他,像棋子一样拨乱我的人生,却轻飘飘地离去。
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到了我的嘴里,酸涩的味道,原来爱那么疼。
手摸到了枕头底下的白玉簪,是他送我的,他以前说:“我值得世上所有的纯白无瑕。”
真是讽刺,所谓的纯白无瑕不过是李微阳的一个替身。
我的心摇摇欲坠,那些无助和绝望像猛兽一样吞没了我的爱,就现在,我握紧簪子,只想刺死他。
他死了,我就能释怀了。
释怀我得不到爱,释怀他把爱给了另一个女人,释怀他说的话从来没有实现,释怀……曾经相爱。
我只要将簪子刺到他的胸口就可以了,只要轻轻一刺,恩怨就此消散了。
不停的鼓足勇气,可他的手忽然将我的手包在了掌心……温柔的触碰,同我一起握住那支白玉簪……
我听的清楚他的呼吸声变了,他醒了,将头放到的颈肩,叹了口气。
“清儿,我是迫不得已……”
他有些哽咽,紧紧的握住我的手,用力将我翻过身。
许久未与他直视,那个深沉的眼眸,闪着亮晶晶的眼泪,为我而流。
墨色的长发披散在白皙的脸上,他还是这样的好看,又这样的绝情。
为什么是迫不得已,我一心一意对他,为什么对我是迫不得已,对她就是无上恩宠……
我曾那么急切地想让他给我一个答案,而他一次一次的逃避,留给我乱想的空白,我的爱意啊,我的崇拜啊,我最真挚的感情啊,消散了……
“所以你的迫不得已,是因为我是李微阳的替身,对吗?”
诚挚的发问,看着我发红的眼圈,他将我手里的白玉簪拿掉,又擦了擦我的眼泪,满脸的心疼,“清儿,莫哭,为夫心里疼。”
小心翼翼的动作,撩拨我的心弦后,又将我狠狠抛弃,呵。
“皇上的戏,臣妾不想再演了。”我笑得苍凉,将他踢下了床,嘭一声,宛如雷声般,他吃痛的闷哼。
“我没有演戏,清儿,你再等等我。”
他走了,说完这句话,在月亮西沉后,走了。
从李微阳回来后,我好想最常看到的,就是他的背影。
“秦殊,我不等你了。”
……
9
昨夜下了好大一场雨,仿佛冲刷了一切,天亮之后,阴沉沉的,散发着清新的泥土味道。
我打开窗户,望着天边的乌云,遮挡了后宫唯一的光芒。
珠儿煮了粥,她问,“娘娘在看什么?”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在看什么呢,看阴沉的天空,乌黑的云,还有凋谢的花儿,枯死的树,以及,从前的时光。
等到最后要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那样的沉重。
我还记得太后娘娘临死前对我说:“清儿,答应我保护好秦殊……他真的很可怜……”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一个帝王,而且形容的人还是他的母后。
当时我什么都不顾就去爱他了,听闻他童年孤苦,我就想办法搞了一堆童年的小玩意哄他,听闻他缺少爱意,我就用满腔的爱意去填补他,听闻他甚少露笑,我就拼命对他笑……
可我从未听闻,他曾和李微阳青梅竹马,与她有着极深的爱恋。
如果我知道这些,我情愿一辈子老死,也不会介入他们的感情,我情愿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他,与我的自由和快乐厮守。
这一切都是泡影,我入了局,像提线木偶,跟随着他们的步调,掉入悬崖。
……
小文子不能见强光,我用白布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每日都在念书文,嘴里不停的念着四书五经,他说:“我怕我看不到书,以后这些都忘了。”
每当这时,珠儿的泪就止不住,她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埋在我怀里问:
“娘娘,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没有做过坏事,就要落到这个下场。”
为什么……
为什么真情换来的是欺骗,为什么一心一意的结局是悲惨,为什么他会把给我的爱,又给了别人。
我擦擦眼中的泪,努力想装出坚强的样子,我答:“小文子不是说过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们的福气在后头。”
年少时想寻一个真心之人白头偕老,如今不想了,老天爷放过我吧,这爱,我不要了。
……
日出时分,晴空万里,灼烧了昨夜的雨水,红砖绿瓦被冲的干干净净,像新生一样。
远处传来丝竹乐器的声响,鼓声喧天,到处挂着红色的彩带,家族兴亡,一念之间,就是天堂和地狱。
彼时的李家就像当初的肃家,风水轮流转这话永远不假,凤冠霞帔,红妆十里,她又如当初的我一般,幻想着与爱的人厮守,多么幸福。
我和珠儿小文子坐在院子里,珠儿泡了一壶新茶,淡淡的香味飘了出来,恍如昨日,那时候我正得盛宠,无忧无虑。
很想念当时,不是想念秦殊,是想念当时的我,快乐又满足,只觉得世界上任何的事都可以轻易跨过去,现在呢,好疲惫,爱让人疲惫。
外面传来走动声,一群太监破门而入,领头的拿着一道圣旨。
这一刻终于来了,我等的太久了。
如果秦殊早一点告诉我这是迫不得已,我会不会留在他身边?
悲哀莫过于心死,我的心,随着海棠树枯了,随着小文子的血干了,随着冷宫冷了,随着肃府破败了……
他用着尖锐的语调宣布:“肃氏清儿,德才尽失,家族不正,无皇后贤良之德,无子嗣绵延之福,朕念及往日之情,废除后位,居置冷宫,钦此。”
两年了,他防我两年,怎么会有子嗣之福?
地上真冷,我跪了下去,叩头的时候,将药丸塞入嘴里。
抬起头后只觉得浑身发软,太监摇摇晃晃站不稳,或者是我在摇晃,我站起身,想发出声音,想接旨,手僵硬得无法抬起,心好像停止跳动了,连呼吸都不会了。
万物在旋转,眼皮重的无法睁眼,我踉跄的后退几步……
砰……
跌到了地上。
没有疼痛,只剩黑暗,无尽的黑暗,像野兽一样吞噬我的理智,那凌乱的脚步声,还有珠儿的嘶吼,她抱着我哭,“娘娘没呼吸了……”
领事太监道:“快!快去禀告皇上!叫太医啊!”
场面混乱,没有停留的时间。
珠儿不停地晃着我,“娘娘你别吓我……这不是假死吗?怎么……怎么跟真的一样……”
“娘娘,不要丢下我……娘娘……珠儿害怕。”
小文子嘶声力竭地哭着,他摸着我的脸,掐着我的人中,我能想象到他慌张的模样。
就连我也惊讶,这个药丸,停止了我的心跳和呼吸,却保留着听觉。
好像是皇上来了……
脚步声更乱了,我听到了急促的呼吸,落入了一个怀抱。
他颤抖地抚上我的脸,尝试感受我的呼吸和心跳,很可惜,丝毫没有动静。
“清儿……是朕,是我,你醒醒好不好……”
他的话音,像寒冬腊月的萧声,无尽的悲凉。
忽然想起当时我的话,我问他:“我要是死了,你会难过吗?”
他说:“你不会死。”
他不会想到,那个说过要一辈子对他好的女孩,就这样离开了。
“清儿……求求你醒来好不好,我都告诉你……我告诉你……”
他不停地摇晃,不信命地摇晃着我,哭腔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里,泪如断肠,撒在心上。
珠儿将他推开,冷冷地望着他,“皇上,你不要再装了!是皇上亲手杀了娘娘,你让她日日夜夜地哭,娘娘现在知道有什么用……”
他没有回答,只剩李微阳说了句放肆。
她说:“小小奴婢也敢以下犯上指责皇上,是不想活了吗!”
珠儿冷笑,“奴婢该称呼您为皇后娘娘吧,那就让奴婢死吧,奴婢正好可以为娘娘殉葬!反正娘娘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过,皇后娘娘,您说是吧。”
“你!你这个贱婢也敢议论本宫!”
……
等太医来的时候,就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不停的吵闹,只有皇上一个人安静地抱着倒在地上的人。
他上前诊脉,皇上的焦急的问:“太医……她只是睡了,对吗?”
那双期盼的眼眸,让他垂下了眼睑。
“皇上,节哀,肃氏已逝,无法挽回。”
他沉沉说去,惶恐的跪在地上,传闻皇上不爱废后,钟情李氏,可皇上这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却又打破了传闻。
秦殊落泪了,眼泪滴在了我的衣衫上,他抱着我,贴着我的脸,我又想起无数浓情密切时,他讲过的誓言。
比如,他会守护我,用他的拳头和生命;比如,他说想要个孩子,以后围着他转。
我听见秦殊说:“清儿,在第一场大雨我就应该告诉你,我爱的是你。”
假如在第一场雨夜,把一切说清,是不是结局就改变了。
他自以为是的对我好,葬送了我的爱意和幸福,留给我道不尽的委屈和心酸。
这一切伴随着我的死结束,还好我能听得见,在最后的时光里,了却自己的爱意和故事。
……
王朝十一月初,废后李氏殁,按皇后礼仪殉葬。
民间传闻,皇上和现任皇后都未曾将典礼进行完全,正叩头拜礼时传来了废后的死讯,婚礼变成了废后的葬礼。
后来,葬礼起了大火,烧得废后肃氏尸骨无存。
……
谁也不知道那场大火怎么起的。
那火只烧了存放废后棺椁的宫殿,还是趁最后一天皇上进食的时候。
葬礼举行三天,皇上彻夜未眠,不进饭食。
只是温柔地看着废后,不停地讲话。
他说:
“小时候,母后告诉我,我将来就是皇上,所以挡我路者都死了。
我亲眼看到与我一起玩耍的弟弟,受到别人的挑唆在我的饭食里下了毒,被母后刺死了。
他死在那一刻还在忏悔,他说他不想杀我,只是皇室子弟,要么生为天下,要么死为枯骨。
我让母后停止杀戮,她却倔强地为我扫清了所有的障碍,这江山满是血腥和人命,午夜梦回,总会听到那些枉死的人说,为什么简单地活着,都那么难。
我与李微阳第一次见面是在宫里的宴会上,太后有意将她许配给我,因为李微阳同她一个姓氏,这天下,皇后尊位,一定要是姓李。
我不敢反抗啊,清儿,我一反抗,又是无数条性命死在我的手里。
你知道我跪在地上祈求母后放了弟弟,我说我不要皇位了,我只要他们都活着。
母后却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她说,我不能有感情。
后来我不爱说话了,我只是一个人待着。
偶尔李微阳会进宫同我说话,我很惊讶一个女子,野心如此之大,她并不在意我,她只是想当皇后。
所以她愿意受尽委屈流放,愿意卧薪尝胆,只为了李氏的家族。
没遇到你之前,我也一直觉得她或许爱的是我。
遇到你之后,我知道了爱一个人的模样。
你不惜一切奔向我,哪怕用尽了心思和力气,只给我最大的真心和爱。
而我却要在背后算计你,防着你,甚至怕你有孩子,一碗一碗的药灌给了你……
荷花池旁,你的笑,生动又干净。
你让我感受到了爱一个人的幸福,让我知道,爱从来不会去计较得失,爱就爱了,爱就要爱他的全部。
我的冷漠曾伤害到你,我的不懂爱曾让你受尽委屈,你却依旧爱我如初,不曾改变。
你太迷人,让我轻易就爱上了,爱上了你的干净,纯洁,与认真。
李微阳在认真地筹谋成为皇后。
母后在认真守住我的江山。
而你在认真地爱我。
离开你的第一个雨夜,你哭着问我:她对你,有我对你那么好吗?
没有,清儿,她对我不好。
可是你走的太快,我的那句我爱你,又太迟。
我只想保住你的性命,让李氏家族放过你。
就连你进宫,都是母后为了保护家族而下的一盘棋,你却傻傻地认为,她在为你的姻缘着想。
你认真又贤惠的伺候母后,心如冷铁般的她在去世那晚,遗言竟然是将我交给了你。
她都看到了你的真心,她都愿意让你成为我的皇后。
清儿,我错了,我错的离谱……
可我又不得已,世间哪有两全法。
我太了解李微阳了,她是一个心比天高的女人,她怎么会允许你的存在呢?
她回来的第一天就用你的性命逼我将对你的恩宠全部给她一遍。
我以为她只是想安稳当个皇后,没想到,她想霸占我的江山,还有我。
她用最残忍的方式逼你对我彻底失望,我想斩草除根,永无后患,就必须要忍。
却忘了留给你一丝期待和疼爱。
我看到你跪在地上求我饶了小文子,我心都碎了。我只能每逢雨夜,悄然看你。
那些不敢说的话,现在讲给你听了。
清儿,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这万山之巅充满了算计和鲜血,我用你带给我的时光去奋战,你怎么可以,抛下我……
清儿。
对不起。
原谅我这一生,只留给了你一句,对不起。”
10大结局
那场火,足足烧了一夜。
将纯白化为了火焰,消失在黎明前,太阳升起后,只剩下一地的余灰。
秦殊在地上坐了一夜,手里抱着一个灵牌,呆呆的,麻木地看着前方。
等下人将火扑灭,他才缓缓地站了起来,朝着烧焦的棺木走去,抓了一把余灰,摇晃着身姿走了。
天下再无肃府,后宫再无肃氏。
……
李微阳觉得秦殊变了。
可那变化,她又说不上来。
就像年少时,秦殊的眼神总是透露着善良,单纯,以及渴望爱的孩子气。
她陪在他身边,只是因为父亲的一句话,若想家族永盛不衰,只有成为皇后。
所以她的目的很简单,成为皇后,成为秦殊最信任的人。
在没有遇到肃清儿前,一切都如同她的预想。
她陪他长大,在他失落的时候教他怎么去成为一个帝王,告诉他,要攻略城池,守住江山。
或许李微阳到现在都不清楚,她爱不爱秦殊。
爱是一种奢侈品,沾上之后就会变得软弱。
就像李父说的,你可以为他的权,为他的颜,能为他的财,却不能为他的爱。
爱会让人丧失所有,爱会让人麻木,让人痛苦。
她照做了,就像李父说的那样,她完美又称职,为了让他感谢她,愿意受抄家之苦,本就是她下的一盘局,还能换来皇后之位,何乐而不为?
其实她可以容下肃清儿的,她要的就是皇后之位,只是回宫之后,她看到满地的海棠花,听到宫女说着皇上对她多么的宠爱,她忽然觉得嫉妒,嫉妒她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秦殊的爱,嫉妒她先知道他叫秦殊。
她为了皇上甘愿受颠沛流离之苦,为什么皇上会爱上了肃清儿?
这江山只能有一个皇后,只能是她,必须是她。
爱不要紧,只要她是皇后,总会替代她的位置,只要她死了,一切都可以重来。
那场大火,就是重来的开始。
……
下雨了,好像可以带走熟悉的烧焦味儿。
我闻到了的花香,清新的泥土味道。
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我待字闺中,是个调皮的千金大小姐。
没有一时的宠爱,白月光的羞辱,小文子的眼睛,还有大火。
等我再醒来时已经出了宫,我惊讶地问珠儿:“我们怎么逃出去的?”
她说:“洛里将军隔壁殿内放了场火,本想趁着慌乱时偷梁换柱,谁知道那火势太大了,是洛里将军冒死将娘娘从棺材里拖出来又偷跑出来的,娘娘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摇摇头,“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他对我说“清儿,在第一场大雨我就应该告诉你,我爱的是你。”
一时间悲天悯怀,我走出门去看着天空笑:“可惜有什么用,他的爱我受不起,比起禁锢的皇宫,还是当一个逍遥的自由人更让我快乐。”
“珠儿,不要喊我娘娘了,就像以前一样喊我姐姐吧,对了,小文子呢?”
“小文子出宫在隔壁房间呢,洛将军让我们先住这里,等日后再去找个宅院。”
我点点头,“也好,珠儿,我想替我父亲收尸。”
他当了一辈子坏人,到了最后,善终之人都没有。
反而是他最轻视的洛里,在斩首之后为他准备了棺材,埋葬在山野之上。
一代丞相,就这样埋葬在荒山,他在上行刑台后,有没有想到,他还有个女儿,一辈子也被他葬送了。
摇曳的荒草随风吹着,我站在坟前,看着翻新的土夹杂着碎石子,沉默地找了几块石头围了起来,最起码看的有尊严些。
我跪在地上烧着纸钱,片片灰烬飞来飞去,洛里站在我身后说:“清儿,丞相在最后还是牵挂你的。”
“他有没有在最后说了什么……”我哽咽道,回过头看他。
洛里叹了一口气,“他说,城郊处有一处茶楼,是他留下来的私产,没有被朝廷没收,就留给你了。”
“他说,他对不住你,不配当个父亲……”
风又吹了起来,吹赶来我的眼泪,内心还是会悲鸣,血缘的线啊怎么都割不断。
我忽然唱起来了以前的歌谣,“从前从前,我闹着要吃糖,父亲说吃糖会变模样,我问父亲什么模样,他说小脸会变方,手儿会变长……我躲在父亲身旁,说不吃糖,不吃糖……”
“父亲,我不吃糖了,可我还是变了模样。”我苦笑着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去茶楼。”
长风不止,叶落归平,离人归去,万物零落。
……
皇宫内,秦殊躲在内殿里喝酒。
公文杂乱摆放着,桌上的饭菜弥漫着馊味,门声响起,太监来报,“皇后娘娘驾到!”
他抬头看到穿着华丽的李微阳,她看着他说:“皇上,你该勤于政务,不该每日饮酒作乐!”
恍惚间。
像是小时候,他多么渴望有自由的时间去休息一下,可最后还是被母后剥夺了,被她剥夺了。
她说:“多读书是对你好,殿下不要偷懒,日后我是你的皇后定要天天提醒你。”
他冷漠地将酒瓶摔到了她旁边,他厌恶,恶心,甚至看见她一眼,都能想起燃起的大火。
“满意了吗?”秦殊嘲讽道:“这天下就是你们李氏的了,李微阳,你不就是想当皇后吗?现在满意了吗?”
“皇上!”她跪在地上,跪在碎掉的酒瓶上,鲜血流了地上,她却不觉得疼。
“那火不是本宫放的,你到底还要惩罚你自己,惩罚本宫到什么时候?”
“不是你放的,呵呵,朕都亲眼看到了,那你告诉我,本是隔壁殿的火,怎么就燃到内殿了呢?怎么就把我清儿烧的一干二净呢?”
她自知无法狡辩,只能一步一步跪在地上走到他身旁苦苦哀求,“肃清儿已经死了,皇上,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再也不会这样了,皇上,我都改,我再也不会了,你爱上我好不好,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不爱我……”
那双手牢牢地抓住秦殊的胳膊,他想甩都无法甩到,她的血漫到了他的衣袖处,这血……红得刺眼。
某个晚上,也是这样鲜红的血,清儿说,“我在此发誓,今日之耻,我永志不忘,秦殊,我与你恩断义绝,不复相见。”
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笑得啼血,笑得哀鸣,笑得悲鸿。
用着极其冷漠又无情的语言对李微阳说:
“我不仅不爱你,我还要废了你。”
一句话,坠入悬崖,心如冰河无法融合……她松开了手,狼狈地站了起来,摇晃地走出宫门,在秦殊的冷笑里,她紧握着拳头低声说:
“秦殊,皇后之位只能是本宫,你若废了本宫,本宫便杀了你。”
那决绝的眼神,想地狱里的恶鬼,仰望着废掉的人间。
“来人,命我父亲速来进宫,本宫有要事相商。”
终究是,她低估了秦殊对肃清儿的爱,高估了自己对他的爱。
……
父亲的茶楼位于城郊处,不算偏僻,来者都是达官贵人来往生意。
我又派了几个伙计在城外开了偏店,生意越做越大。
在宫里学的茶艺恰巧派上了用场。
生活还算富裕,小文子如今在茶楼当了个说书先生,偶尔听别人说书,偶尔他自己来。
珠儿如愿以偿嫁给了他,两个人生活美满幸福。
我为洛里舅舅安排了相亲,他听话地去了,我希望他这么好的人,能有一个人陪他度过余生。
偶尔舅舅同我说宫里的事,我都搪塞了过去,没有听。
我不想知道他如何跟李微阳琴瑟和鸣,更不想知道,他们多么幸福,有了子嗣。
逃避也是一种选择。
闲时,我会愉快地赛马,奔跑在草原上,惬意盎然。
我从来没想过。
没有想过……
李氏家族绑了秦殊,在他死都不肯与她同房的那晚,勒死了他。
我只记得那天又下雨了。
我惬意地喝着茶,听着雨声慢慢下。
忽有一辆门口的马车停在了茶楼处,我看到了李微阳。
我还在期待,期待秦殊也来了。
可她说:“秦殊死了。”
“你知道怎么死的吗?我父亲勒死了他,他不肯,使劲挣扎,我穿上了你的衣服,梳着你的发饰,假装是你在他身后叫着他,他便不挣扎了,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
“你敢乱说吗,本宫只是想让你痛苦,你敢多说一个字,本宫让你朋友,为你陪葬。”
“肃清儿,痛苦吧,像本宫一样爱而不得。”
……
雨下的好大。
哦,是他再哭吧。
远处传来丧钟的声音,声声巨响,是帝王驾崩才会敲响的丧钟。
我看着李微阳得意地笑着,想地狱的恶魔,嗜血的野兽……
可我就那样淋在雨里,站在那里,看着她走了。
雨下的好大。
雨,下的好大。
秦殊,下雨了,你怎么不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