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总是偏袒表弟。
将我的一切都给了表弟。
多年来,我在家里像个外人。
娘亲总说只是分一点爱给表弟让我大方一点。
后来,我找了一个新娘亲。
一向叫我大方的娘亲却疯了。
1
白子胥来到我家之后,娘亲就将全部的爱给了他。
只因白子胥的父母因为意外被山贼砍死。
娘亲觉得他孤苦伶仃,便直接提出收养他。
可我们的日子,一直都不富裕。
家里也仅仅只能顾到一个孩子罢了。
可娘亲说了,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宁可多做几份工,也要让白子胥上学堂。
父亲原本是不同意的,可他拗不过娘亲。
加上娘亲动不动就拿早前娘家帮衬父亲的事情说,时间久了,父亲也就不管了。
原本我对白子胥的身世很是同情。
白子胥来之后,我甚至每次都将母亲给我补身子的鸡蛋分给他吃。
但时间长了,就变成了白子胥一个人吃两个。
我只有看着的份儿。
后来,他看中了我的房间。
我被母亲软磨硬泡搬去了小房间。
可我没想到,他的心思原不绝于此。
“姑姑,我要哥哥的房间做书房好不好?夫子说了,只要我用功读书,一定可以金榜题名。”
“可……”
娘亲看着我,终究是犹豫了一瞬。
我原本以为娘亲还是疼我的,以为娘亲会拒绝。
可我没想到,娘亲竟然亲自收拾了我的东西,放到了牛棚。
“听赐,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就先委屈你了,你弟弟的学业是头等大事。”
我娘说着,将我的东西放下,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我眼睁睁看着我娘的背影渐行渐远,拳头跟着紧了。
可是娘亲,我也是特殊时期。
不仅仅是白子胥一个人需要好好读书.......
牛发出悲鸣声。
今后的每一个夜晚都变得很冷很冷。
2
我跟白子胥不是一个学堂。
但我们两个的夫子却十分默契。
每次开交流会都是同一天。
原本也是不打紧的。
只是入了秋,天气转凉,我染上了风寒。
一次考试发挥失常。
放学后,夫子单独叫住了我。
“听赐,你八岁就启蒙了。为何为师从未见过你的父母?最后一次交流会,希望你能重视。”
夫子的话一字一句敲击着我的内心。
最后一次了。
“娘,夫子今天说了,这次的交流会是最后一次了。知道您忙,只是您能不能……去参加一次?”
回到家,我便凑近忙着浆洗衣服的娘亲。
这些衣服自然不是我的,是白子胥的。
我一共就两件衣服,自从白子胥来了之后,就没有新衣服。
原本的衣服早就小了,只是娘亲不给买,也不给做,我只能帮隔壁张婶子干活儿。
总算求她找了些破布给我改大了衣服。
虽然补丁不少,我却很珍惜。
反观白子胥完全不同。
他不仅有新衣服,甚至还是每年一件。
用娘的话说:“你表弟都这么可怜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就别跟他抢了。”
一开始我还觉得心里不平衡,可时间长了,我早就放下了。
但我还是想最后为自己争辩一次。
就一次。
娘亲听到我的话这才抬头看我。
“最后一次了?”她若有所思的看我。
“最后一次。”
我不敢呼吸,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妇人。
只要她答应这一次,所有的一切我都能不计较。
我只要,我娘心里有我的位置。
哪怕一点点也是好的。
“好……”
好字没说出口,身后传来白子胥的声音:“姨母!”
白子胥一回来,我娘立刻起身,笑着给他擦汗。
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模样,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3
“瞧你这满头大汗的,累不累?厨房有刚熬好的绿豆汤,喝一碗别中暑了。”
我看向娘亲的眸子深了又深。
我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却不知道厨房有绿豆汤。
“姨母,先别说这个,夫子让您去参加交流会。这次跟之前一样,可别露馅了。”
为了维护白子胥的尊严,在外他一直都是叫娘亲母亲的。
母亲只有我这一个儿子。
认了他自然就不会管我。
主要还是怕我嘴碎,说些什么,伤了白子胥那颗脆弱的心。
只是我也不是铜墙铁壁。
我的心又不是石头。
为什么对我就不能有一丝丝的怜悯?
想到这儿,我眸子深了又深。
看向娘亲的眸子多了几分失望。
如果这次她拒绝,我便没这个母亲。
“好,姨母一定收拾干净,不给子胥丢人。”
“那我呢,娘亲.......”我眼底是失落越发浓重,却依旧不死心问了句。
娘亲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不耐:“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跟你弟弟争?有没有做哥哥的样子!”
我紧了紧拳头没再说话。
夏日的风很热。
但吹在我身上,却是凉的。
4
因为是最后一次交流会。
同窗们都很好奇我母亲长什么样子。
这些年来,因为我的母亲从未出现,我一直都被他们诟病。
私生子,野种之类的标签在我身上贴了无数个。
我有父母,却还不如没有父母的。
今天这最后一次,我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争脸。
“张婶子,拜托了。您一定要给我找个母亲,最好漂亮一些。”
将这些年仅剩的几文钱塞给张婶子,我便转身去了学堂。
眼见着同僚们的父母一个接一个的进屋,我呼吸不由地粗重了几分。
时间紧急,也不知道张婶子能不能找到.......
“呦呵,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野公子嘛~不是说了你娘会来?怎么现在都没到?”
“是啊,你入学堂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过你母亲,想必你说的话都是诓骗我们。你说你也是,即便你没有母亲,我们也不会说什么,何必诓骗我们?”
“就是,承认自己没娘又不会掉块肉,你倒好,装了这么久,一定很累吧?”
同窗们疯狂嘲笑着,他们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显得格外刺耳。
我拳头紧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即便我再怎么狡辩,人没来,都改变不了我是野公子的事实。
我自然不是姓野。
野公子不过是把我野种身份叫的好听些罢了。
实际上,我还不如个野种。
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但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你们说什么呢?这是我儿子,以后不许你们欺负他!”
轻婉的声音传来,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站在面前。
她衣着华丽,脸上画着不属于她的成熟妆容,但看向我的眼神却是关切的,布满慈爱。
如果不是知道真相,还真就被她骗过去了。
“为娘来晚了,没受气吧?”她亮晶晶的眼睛忽闪忽闪,我冷了一瞬,反应过来。
“娘亲,你可算来了。儿子等您等的好苦。”
我看向她的眸子带着几分委屈。
她笑得眉眼弯弯,忽地伸手给了对面几个大耳刮子。
“啪啪啪——”
声音清脆悦耳,我不由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散去。
看着王虎他们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你们几个兔崽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敢惹我的亲儿子!”
“啪啪啪——”
话音未落,又是几个大耳刮子。
王虎几个被打懵了,白皙的脸瞬间肿起来。
看向姜婉瑜的脸满是不可置信。
“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你年纪大,就能随便打人?兄弟们给我上!”
几个大男人蜂拥而上,我原本想上前帮忙,却不想姜婉瑜丝毫不慌。
三下两下直接将三个人撂倒。
拍了拍手给我抛了个媚眼儿。
似乎在等我夸赞。
我:“.......”
5
“沈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你许久不来一次,好不容易来就惹下这么大的祸端。”
夫子看着姜婉瑜垂头顿足,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夫子如此无措的模样。
我们这些学生犯了错,都是直接上戒尺的。
可她不一样。
她的身份是我娘。
严格来说,跟夫子一个级别的人物。
夫子不能体罚,只能口头教训两句。
“夫子,这件事并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这几个臭小子欺负我们家听赐,我根本不可能动手。平时我们听话乖顺,谦和,不喜欢惹事儿,心地也是一等一的善良。可不能因为他这份善良,就让他次次忍让吃亏啊!”
“我这是帮我们家听赐出头,我认为我没什么错。反倒是夫子你,律下不严。眼下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他们就敢公然侮辱我们家听赐,若是没人,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夫子一噎,瞪着姜婉瑜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站在原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被维护的感觉如此美妙。
这么多年了,我总算是有人维护了。
虽然这人是雇佣而来,却也是实打实暖了我的心。
“夫子,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们家孩子一向听话乖顺,现下不过是跟同学开个玩笑,就被打成这样,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这不过是玩笑罢了,同窗多年,难不成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更何况,他们儿子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不过是被说两句,她却要动手打人,这件事我们绝不退让,一定要这个泼妇道歉才是!”
“是啊,我们家儿子从小捧在手里怕化了,我是一个手指头都不舍得碰他,现在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是一定要个公道才行。”
几个家长怒气冲天,一副要干仗的模样。
我忙着上前,将姜婉瑜挡在身后。
原本就是请人家帮忙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就不好了。
“原本就是他先无礼在先,你们别想伤害我娘!”
姜婉瑜闻言看向我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在我肩膀上重重拍了下:“不愧是娘的好儿子,娘平时真是没白疼你。”
疼我?
听到这几个字,我眸色微闪。
我已经忘了被娘亲疼爱的滋味了。
不像白子胥。
他虽然没有亲娘,身边却有一个对他无微不至的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