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突然来到学校，看到我化妆就说我勾引男同学。
那以后，我受尽了同学的冷嘲热讽。
我故意考上了离家远的大学。
我妈以死相逼威胁我告诉她支付密码。
直到最后我和她再也不相见时，竟然听到她的死讯。
她说，他后悔了。
但妈妈，我一点也不后悔。
1.
我妈闯进了我的班级里。
在同学的疑问声中，她很快发现了在一旁画着精致妆容的我。
「你个小贱人，我说怎么学习不好，原来是在学校鬼混吸引男人！」
我想要解释，一记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嘴角。
「妈，今天学校组织活动……」
「闭嘴，什么活动不活动了的，你就应该好好学习！」
周围的同学议论纷纷，我的头越来越低。
她的话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你看看那个前几天拿快递遇到的那个小刘女儿，
人家怎么就能上重点高中，你就只能上个普高！」
「妈，别说了。」
我拉住她的手想要离开，周围人的视线让我有些窘迫。
她却一把甩开我的手，
「我就是要让她们都知道，这样才能让你长长记性！」
「行，那你说啊！」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反正已经够丢脸了。
最后，还是班主任的到来，她才一路骂骂咧咧领着我回了家。
2.
「说了多少次了，化妆都是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做的事情，你想变成那样的人吗？」
我拼命摇头。
脑海中的记忆却如潮水般挥之不去。
几近周转，我试探性地开口，
「妈，我想转学……」
「为什么？」
因为今天以后，我在这个班就彻底完了。
可是我不敢说。
「这个学校我不是很喜欢。」
闻言，她一把甩掉了手上的玻璃杯。
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把我吓了一跳。
「你能上这个学校都是我花了钱的，还不喜欢，能上就上，不能上你给我去打工！」
最终，事情不欢而散。
我蜷缩在房间的角落，盖住自己的脸，任凭泪水打湿我的袖口。
她说得没错，私立普高的学费很高，可我宁愿上个职高。
没有前途又怎样？我的前途早就没了。
罪魁祸首是她。
3.
我最亲的人。
初中的时候，因为数学的短板，我常常留在学校里让数学老师给我补课。
数学老师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为人和善，又十分地看好我。
为此，我很喜欢他，他也对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只是，事情进展没多久，便被她找上了门。
看到我的一瞬间，她发了疯般地冲上来辱骂数学老师。
「好啊你，居然放学对我女儿做这种事情，我说她怎么每天这么晚不回家！」
「不是的，徐思妈妈，徐思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我只是想拉她一把！」
我也附和。
却被她一把拉走，
「你们男老师一个个什么心思我能不知道？」
那以后，我便换了班级。
新的数学老师是一个年长的女老师，许是见我木讷。
又许是听说了我的事情，对我不闻不问，我有了提升的数学成绩瞬间一落千丈。
或许是报复心理，我似乎再也学不进去数学了。
她却理所应当。
「想学的人怎么都能学，只有某些不想学的人才会想着办法偷懒。」
强忍着心思，我面色紧绷地来到了班级里。
坐在了冰冷的板凳上。
本热闹的教室因为我的到来变得安静无比。
我有些无措。
紧接着，面对我的就是众人杂七杂八的议论声。
「你昨天请假了不知道吧，昨天她妈妈上来就一把扯住她的头发……」
虽说是小声谈论，不如说是故意让我听到。
我强忍着心中的那股劲儿，眼神不经意间瞥到了书桌上三十分的答题卡。
上面醒目的红叉，让我片刻的怔愣。
与此同时，一位同学飞速地从旁边跑过。
试卷被带得飞了起来。
我狼狈地去捡掉在地上的试卷。
洁白的卷子被人一脚踩上，我用力地抽着。
直至试卷被撕成两半。
对方才抽回脚。
我抬头，发现是刚刚大声说话的女生。
我抿着唇沉默不语。
「哎呀，真不好意思，踩到了你三十分的卷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在我的脚底下呢……」
虽是道歉，语气中却听不到一点歉意，相反，声音之大，全班都听见了。
「天呐，我们班倒数第一也才三十六分，徐思破纪录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鼻尖酸涩，我却无力辩驳。
上课铃声响了，我因为试卷损坏被班主任站在了最后面。
由于近视，我根本看不见黑板上的子，周围人笔尖传来的唰唰声格外刺耳。
仿佛，一切都和我无关。
4.
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我回到了家。
我妈孙慧兰正坐在椅子上严肃地瞪着我。
「听说你数学考了全班倒数第一啊？」
我脚步一顿，不敢看她。
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真给我长脸啊你，再这么下去，别读了！」
一天的屈辱在此刻终于爆发了。
「不读就不读，我还不想读了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砰的一声关掉了房门。
将屋内的门反锁。
孙慧兰疯狂地砸着门，
「徐思，等我打开门你就死定了！
和徐庆那个狗男人一副死样子，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看着震动的门开始发愣。
徐庆，我的父亲。
那是小学的时候，我还是个完整家庭的孩子。
纵使孙慧兰待我不好，可终究还是有他护着我。
只是好景不长，因为意见不合，徐庆常常和孙慧兰吵架。
徐庆本就有工作，累了一天的他回到家还要面对孙慧兰的质问。
长此以往，终于，在六年级那年，我彻底地没了父亲。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一天放学回家，家里关于父亲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忽地，我想到了。
为什么不能和父亲一样逃离呢？
想到这，门口的声音突然停止，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5.
啪嗒一声，门被打开。
孙慧兰带着蒜味的手一把就抓住了我，我拼命挣扎动弹不得。
衣架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后背上。
「你也不看看是谁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的，还敢这么和我说话？」
「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享福去了，你这个败家女！」
最终，是我流着泪和她道歉。
「我错了，妈，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
这才堪堪让她的情绪有些好转。
只不过是有些，「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那天以后，我真的拼了命地读书。
即便是面对周围人的冷嘲热讽，我也置之不理。
周围人全都不是人，是一个个贪婪的鬼。
我知道，只有我逃出去，只有我离开这。
我在学校的名声越来越不好。
他们说我是单亲家庭，爹没了，娘又不在。
我是个没人要的。
我不否认，因为我确是一无所有。
我没有反驳，直到一天，班级里的小太妹将我堵在了卫生间。
几人拿着拖把将我甩进厕所的隔间里，
「你装什么清高呢？不过是个没爸的杂种而已！
也许你爹就是因为你才走的呢！
你这个祸害！」
几人死死地把我按在坑位里，酸臭的污水被吸入鼻腔。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拖把死死抓住。
对方没想到我会还手，其中一个拖把被我拿到手上。
几人拳脚招呼在我的身上，我硬是用指甲在带头的人身上划了一道血渍。
而后，等着我的便是无尽的疼痛。
好巧不巧，正好撞上了来上厕所的教导主任。
6.
我狼狈不堪地站在办公室，鼻腔里还蔓延着方才的臭味。
让我有些作呕。
得知事情经过的主任只是让她们以后别再犯了。
而对着我，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又怎么了？」
孙慧兰火急火燎地来到办公室，看到我的样子时，不禁捂住了鼻子。
在老师的叙述下，她了解了事情经过。
主任让她带我回家洗漱一下。
我被她带回了家。
这一次很奇怪，她一路沉默。
我原以为她开了窍。
试探性地说道，
「是他们来堵我。」
未曾料到她对此事漠不关心。
「你要填志愿了？」
我一愣，点了点头。
「好啊，死丫头，如果不是我去学校一趟，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
你们老师说你要去c城？」
我捏了捏手指，「可以吗？」
明知道不可能，我却还是问了。
「你说呢？回去赶紧给我把志愿改回来！」
一路上，孙慧兰死死拽着我的胳膊，我压根没有离开的机会。
邻居看见我早已见怪不怪。
「把电脑打开！」
我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偏偏在最后的时间忍不住。
如果我再多忍耐一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我颤抖着身子打开电脑，任由孙慧兰将志愿改成本地。
7.
高考结束的暑假，我没有待在家里。
与其在家接受打骂，我想不如出去打工。
打工很艰难，常常会受到陌生人的白眼。
正如我肮脏的人生一样，我看什么都是肮脏的。
孙慧兰不止一次地让我在家照顾她，
「现在想打工了？你能赚几个钱？
还不如乘着在家的功夫伺候我。」
我坚持拒绝，挨了几顿打后，孙慧兰也随我去了。
毕竟，她觉得我再怎么叛逆也叛逆不到哪里去。
直到录取通知书发下来的时候，她才明白我为什么……
「死丫头，原来你改了志愿，我说怎么不和我闹了！真是长本事了啊！」
听到孙慧兰的责骂声时，我已经到了c城。
我故意地，用打三份工的钱交上了学费。
躺在c大寝室的那一刻，我才发觉自己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又或许是真正自由的人。
高中三年，我日夜努力，在泥泞中奋力向上爬。
即便是面对再多人的嘲讽，我也始终没有放弃。
直至今天，一切都值得了。
新的环境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大家都带着新的身份，带着无尽的善意。
我热情地和大家打着招呼。
室友是一个叫方涵的女孩子。
她说她考差了才来到这个学校的，可是她的父母却很开心。
给她办了升学宴，又发了朋友圈。
我羡慕地说道，「你父母对你可真好。」
「那当然了，这个世界除了父母就很少有人是真心对你好的啦。
你父母肯定也是爱你的吧。」
我笑笑，没有接话。
爱我吗？
一个离我而去，一个非打即骂。
如果这就是爱的话，我想我也不是很需要。
这一刻，我才知道，别人从小拥有的东西，是我穷极一生也无法获得的。
8.
大学的课程不像高中那般紧凑。
恰恰相反，很悠闲。
这也让我有了时间打工。
至此，我一边打工，一边上学。
在别人貌美如花的年纪，我却早早想着怎么赚钱。
当室友发现我打好几份工的时候，我是有些害怕的。
蜷缩着的手指又重新回到了那年高中。
可惜并没有，室友佩服地看向我。
「太厉害了吧你，才大学就可以赚这么多钱！
要是我能赚这么多钱的话，我爸妈肯定开心死了。」
开心吗？
我只记得自己赚人生第一笔钱的时候，是因为写文章。
我在网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很意外，我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钱。
我兴高采烈地拿给孙慧兰看。
本以为她会因此开心。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愤怒地将我的纸撕了个粉碎。
白色的碎片在空中飘扬，停顿了几秒后慢慢掉落在地上。
成为一地的垃圾。
那些话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
「写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有什么前途？
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别操心这些事情！」
母亲严厉的话恍如昨日如鲠在喉。
我不禁抱住了方涵，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泪在眼眶打转。
「谢谢你。」
这句谢谢，包含了太多，是我在肮脏的一生里唯一遇到过的善良。
是我不堪的经历中唯一鼓励我的人。
方涵却不以为意，「以后你发达了可别忘记你大明河畔的苦命室友就好啦！」
「哈哈哈哈。」
9.
大学期间，孙慧兰联系过我。
她疯狂地给我打着电话，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似乎在每一个瞬间，只要她有空。
我被她骚扰得没法生活，她却从一而终地问我要钱。
是的，自从大学以后，她或许知道我有钱，便开始利用她母亲的权力。
我告诉她，这些钱都是我一分一分打工赚的，我不可能给她的。
她气愤地掐断了电话。
我知道，她不懂很多东西，她不知道怎么来我的城市。
这是我唯一可以心安理得的原因。
可我想错了，她最后还是找到了我。
繁杂的饭店内，我正在脏乱的后厨洗盘子。
这些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更脏的东西我都见过。
只要我有钱就好了。
不知道刷了多久，一个个光鲜亮丽的盘子终于呈现在我眼前。
我放松地走在了回寝室的路上。
却在此时，我发现了聊天框里面的十几个未接电话。
是我的室友方涵，方涵告诉我，我的妈妈来了。
妈妈？
孙慧兰？
一股不好的预感自下而上直冲我的天灵盖。
终究还是来了，这一天。
我不明白，一贯不懂交通的她怎么来到我的城市，并且找到我的学校，甚至知道我的寝室。
我没有丝毫的感动，只觉得脊背发凉。
我颤颤巍巍地来到了寝室，熟悉的质问声并没有传来。
寝室没有孙慧兰的身影，我疑惑询问方涵，「我妈呢？」
方涵不经意道，「她啊，看你不在，就走了！」
我皱紧眉头，不应该啊……
「对了，这是你妈妈临走前给你的蛋糕，她说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我愣住了，看着眼前充满着奶油的蛋糕眉头的皱得更深了。
直到蛋糕被打开，奶油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寝室。
方涵激动道，「想不到你妈妈对你这么好，知道你生日还特地给你带来了蛋糕。」
我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10.
果然，在我坐上床头的时候，这种预感彻底地爆发了。
我的被子被叠得很整齐，可我从来不会这样叠。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装作淡定地问方涵，「我妈来的时候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吗？」
「说什么？那倒是没有，只不过帮你把床铺收拾了一下。」
我大惊，不可置信地将手伸进被单里。
果然，我的银行卡不见了。
「怎么了？丢东西了吗？」
方涵紧张起来，我却没有回答，一把将桌子上的蛋糕扔进垃圾桶。
什么的奶油仿佛在告诉我这一切的真实性。
方涵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得拿起桶内的垃圾出去倒垃圾。
直到垃圾袋进入垃圾桶的时候，我的心情才有了片刻好转。
只不过很快便烟消云散。
我打开手机的拨号界面，拨通了一直没打过却早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大忙人？」
电话那头阴阳怪气，我懒得周旋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来我学校了？」
「是啊，还专门给你买了蛋糕，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给你买吧。
花了我好几百呢，好吃吗？」
我握紧了拳头，
「把银行卡还给我。」
「还给你？你是不是搞错了，你是我生的，你的什么东西不是我的。
不过，你这个死丫头还挺聪明，把密码改了？我奉劝你快告诉我密码！」
「不可能。」
我果断拒绝，这是我辛辛苦苦攒的钱。
没了这张卡，我根本没法生存。
电话那头的孙慧兰倒是一点都不生气。
「无所谓啊，反正需要钱的人不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