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第十三回的结尾,曹雪芹写道:“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对王熙凤主理秦可卿丧事的才干表示赞赏。凤姐指出了5种弊端,提出了3点要求,运用了1个战术。
5种弊端为:“头一件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职,临时推诿。第三件需用过度,滥支冒领。第四件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横,有头脸的人不服管教,没头脸的人不能上进。”
3点要求是:一要不怕得罪人;二要事情由她说了算;三要赏罚分明。
1个战术是杀鸡儆猴。
通过“协理宁国府”让王熙凤的权威大增,也让贾家上下看到她的管理才华,甘于服从她的管理。
这给我们提出一个问题:在《红楼梦》里,具有管理才华的人很多。比如薛宝钗、李纨、林黛玉等人,她们每个人的风格不一样。薛宝钗家里开着当铺,对管理自然不陌生;李纨性格绵软,贾母让她负责管理小姐们,比如探春起诗社,李纨带领众小姐们到王熙凤那里讨要“赞助费”,体现了她在管理上的精明才干;林黛玉很有智慧,点子多,因此要她从事管理的话,肯定会有很多创意。至于丫鬟们,平儿、鸳鸯、花袭人等人的管理才能也不在主子们之下。
这其中,探春的管理才华非常突出。
有一次王熙凤生病,王夫人让李纨、探春、宝钗三人当家理事。当李纨很痛快地回应下人时,探春成功在一旁阻止,避免了多给下人发放银子。这让奴仆们看到探春等人的厉害,说道:倒了一个“巡海夜叉”,添了三个“镇山太岁”。李纨宽宏大量,好说话;宝钗是亲戚,不便多说话,因此,探春在里面起了很大作用。那么,与王熙凤相比,探春的管理方式有那些特点呢?
在笔者看来主要有3点。
第一,自己不清楚的事,先调查研究
探春当家遇到的一件难办事,就是她舅舅赵国基死了,仆人吴新登家的欺负李纨和探春没有经验,汇报完后想等着李纨和探春出丑,李纨比照着花袭人娘去世的例子,也赏赐赵国基四十两银子。
其实李纨的主张也不错,毕竟赵国基是贾家一门重要的亲戚,何况又是探春的舅舅,多赏给点银子,也是给探春脸面上增光添彩。但探春阻止了李纨,想听吴新登家的意见,谁想吴新登家的无主意,又说忘记了,探春便毫不客气地说到吴新登家的脸上,让她拿账本来查对。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探春这个姑娘行事很稳重、谨慎,且做事非常有条理。自己不懂的事,且下人们又不给帮忙出主意,就要实事求是地先调查研究,根据以前的情况获知准确信息。
如此,做事有根据就不会出现失误。
第二,杀鸡儆猴
探春把赏赐给赵国基的四十两银子压缩为二十两银子,引来赵姨娘的不满,因此气冲冲地来找探春问罪。对待自己的娘,探春也毫不客气,说了一番大道理给赵姨娘听,娘儿俩因此发生冲突。
从这里看出,探春故意给赵国基二十两银子,目的还在于杀鸡给猴看:赵姨娘是她的母亲,但她依旧是公事公办,毫不徇私,就算母亲来闹也不改变,这就是让下人们知道探春的厉害。
当王熙凤知道赵姨娘找探春闹腾后,特意让平儿传话,让探春多赏赐赵国基一些银子,谁想探春立即驳回王熙凤的话,丝毫不给王熙凤面子。试想,王熙凤来说情都不行,谁还敢搪塞探春?
因此,探春很懂得杀鸡儆猴的策略。
第三,当面撕破脸皮
探春的另一个特点就是敢于撕破脸皮。吴新登家的是贾家有头脸的仆人,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但也被探春羞臊了一番。平儿是王熙凤的贴身丫鬟,对她说话也毫不客气。在后来“检抄大观园”时,探春更是狠狠打了王善保家的一巴掌,不仅令王善保家的没脸,也没给王熙凤好脸。
从这里看出,探春做事非常果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当面撕破脸皮,后面她们就不敢造次了。
02探春在大观园实行“承包责任制”探春当家,实事求是,杀鸡儆猴,就算自己的母亲也不给面子,就算王熙凤派人来说情也不给面子,三下五除二就树立了威信。不仅令王夫人和王熙凤刮目相看,更让仆人们不敢造次。
探春当家很重要的贡献,就是把大观园里的花草树木、鱼塘藕池、竹林果园、稻村土地等全部按照“承包”的模式,让园中懂行的仆人们去打理。一来园中的花草树木有人管理,二来一年丰收了之后,有果品竹笋可以进献,三来剩余的钱可以贴补给仆人们,可以说一举三得。
薛宝钗对探春的这个主意非常欣赏,说道:
不过这几样,都是他们包了去,不用账房领钱,你算算,就省下多少来?
平儿说:
一年通共算了,也省下四百两银子。
可以说,探春的思维很活跃,她能想出把大观园里的土地和竹林果园、花草树木让有经验的仆人去管理,就像薛宝钗说的那样:“是他们包了去”,这完全算得上是一种“承包责任制”了!
04探春和王熙凤,究竟谁更厉害?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王熙凤和探春在管理上都有一手。王熙凤自不必说,“协理宁国府”是她管理手段的集中体现。探春也一样,“兴利除宿弊”是她管理才干的集中体现,而且相比于王熙凤,探春在管理上更有创意:在大观园实行“承包责任制”,思维可以说非常超前!
那么,王熙凤和探春二人究竟谁更厉害呢?
在笔者看来,王熙凤不是探春的对手。
理由主要有3点。
第一,王熙凤心狠手辣,探春的心也挺狠
王熙凤这个人心狠手辣读者已经很清楚,她把贾瑞耍得团团转,最终误了贾瑞性命就是一例。另外诸如放高利贷,逼迫张金哥退亲,逼死尤二姐,让来旺杀死张华等等。可见她的心狠毒。
与王熙凤相比,探春的心也挺狠。
主要表现在她看不起自己的母亲。
因为给赵国基二十两银子的事,赵姨娘来兴师问罪,直言探春“踩她”。又说让探春“拉扯”她。探春更是直言道:“哪一个好人用人拉扯?”“谁家的姑娘拉扯奴才?”“谁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检点,哪里又跑出一个舅舅来?”“何苦来,谁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
从探春的话里可以看出,她根本看不上母亲赵姨娘,为自己是赵姨娘生的而感到羞辱,她也不认赵国基是她舅舅。更有甚者,探春干脆把赵姨娘、赵国基归到“不是好人”、“奴才”的行列。
探春是很讲大道理的人。赵姨娘行事不稳重,被家人上下看不起,主要原因在赵姨娘自己不尊重。但她毕竟是探春的亲生母亲,别人看不起赵姨娘尚说得过去,探春也看不起自己母亲,甚至说出很多难听的话,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其实赵姨娘的话也有道理,探春拉扯一下赵姨娘,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尤其是她当家后,谁敢小瞧她三分?可探春拒不拉扯赵姨娘。
试想,一个连母亲都不认、不尊重的人,心难道还不够狠吗?
第二,王熙凤多阴谋诡计,探春行得端做得正,别人挑不出毛病
王熙凤很有心计,多次欺骗贾瑞就是一例,并最终导致贾瑞死亡。另外就是逼死尤二姐。假惺惺地把尤二姐接到家中,并在贾母面前邀功,赢得一个宽宏大量的名声。但在背后,她千方百计给尤二姐制造困难,令尤二姐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王熙凤的行为连下人都看不下去,在尤二姐面前说王熙凤的坏话,可见她不得人心。最终尤二姐在王熙凤逼勒下吞金而死。
探春虽然与王熙凤一样心狠,但她行的端做得正。凡事都从大道理出发,令人捉不出毛病。这一点是王熙凤比不了的,心计多的人一时得逞,但没有可持续性,当计谋败露后就会墙倒众人推。
铁面无私,邪不压正,探春很知道这个道理。
第三,探春有智慧、情商高,懂得站在正确的队列
探春看不起母亲赵姨娘,甚至与赵姨娘公开冲突。平心而论,她做得有些过分,在这一点上,她还不如贾环的丫鬟彩云,彩云很同情赵姨娘和贾环母子,经常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说话,也一心一意帮衬着母子俩过日子。因此,即便赵姨娘这样道三不着两的人也高看彩云一眼。
但是从另一方面说,探春与自己的母亲划清界限,其实还是为了“自保”。她深深知道贾家上下都是一双富贵眼睛,有权有势者人人趋之若鹜,无权无势者——如自己的母亲赵姨娘——则人人看不起。假如探春与赵姨娘站在一个队列,毫无疑问她也会成为别人打击的对象。
王夫人一开始也是看不起探春的,这从探春给赵姨娘说的话里能听出来:“太太满心疼我,因姨娘每每生事,几次寒心。”“如今因看重我,才叫我管家务,还没做好一件事,姨娘倒先来作践。”
换言之,探春很有智慧、情商也高,她很懂得要站在王夫人的队列里,与赵姨娘划清界限。如此,才能得到王夫人的重用,才能在众多趋炎附势的贾家人中生存下去,得到别人的尊重。
第四,探春有文化
王熙凤不识字,因此身边有一个书童给她念往来书信,核算账目什么的。但探春很有文化,诗词做得很好,大观园起“海棠诗社”就是探春的主意。这一点是王熙凤比不了的,也自叹不如:“她虽是姑娘家,心里却事事明白,不过是言语谨慎,她又比我知书识字,更厉害一层了。”
结语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王熙凤和贾探春都善于管理,但若论二人谁在管理上更胜一筹,则笔者认为探春比王熙凤更厉害。一是探春心狠,做事果断;二是她做事有条理、有逻辑;三是她智商高、情商高;四是探春有文化;另外就是她做事行的端做得正,光明正大,令人服气。
王熙凤的管理才干毋庸置疑,但她的弊端也不少,比如贪财,奴仆们畏惧于她的权势,心里未必服气。因此在王熙凤失势后众叛亲离。探春当然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她的一个弱点是过于袒护自己的丫鬟,当王熙凤带人“检抄大观园”时,探春宁可把自己的箱子倒出来,也绝不允许别人查抄她丫鬟的箱子。假如探春的丫鬟偷了贾宝玉的玉,则探春岂不成了包庇者?
当然,凡事要从两面看,探春袒护自己的丫头,正是她精于管理的表现。这样才能让丫头们服气,心甘情愿为她服务。假如像惜春一样,自己的丫鬟因犯错而求助于惜春,惜春都不理睬,令丫鬟们感到寒心。试想,假如惜春遇到困难有谁会帮助她呢?也难怪她只能当尼姑了。
王熙凤因为有病,以后由探春管理家务是很合适的。可惜探春是小姐,成年后就要出嫁,家务事交到她手上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假如探春能够长久管理家务的话,笔者相信她比王熙凤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