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借着我娘家的势扶摇直上。
得到权势的他毫不犹豫卸磨杀驴,将我困在柴房,毁了我的脸,毒哑了我的嗓子,再任由他的心头好肆意侮辱。
我以为我会含恨而终,柴房却迎来一位神秘莫测的男人。
“你要记住这间柴房,记住害你满门的仇人!”
1
顾长卿困了我五年。
我容貌尽毁,无法开口言语,自喉咙发出的声音粗糙尖锐,连我自个都不愿意多听一声。
救我出魔窟的恩人,替我换了张清丽无双的面孔,治好了我无法言语的嗓子,他耐心的一遍遍教我说话。
熙元四年春,国丧。我以都察院左都御史舍妹的身份,重回京城。
彼时,顾长卿惦念亡妻,迟迟不肯再娶,他一跃成了万千少女怀春的对象,成了名门望族选婿的风标。
一壶冷酒下肚,我慢慢抬眸,看见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停下脚步。男子向掌柜定了一间客房,再牵起女子的手向里走去。
客栈所处的位置偏僻,四处简陋,勉强可以遮风挡雨,正儿八经的贵人可不愿将就,更不会多看一眼。
但顾长卿与心头好多次在此地私会。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处私相授受的好地方。
我抬步跟上,驻足在门外,好似无心却又焦急地听着里头的动静。
女子娇嗔的声音响起,“顾郎,可找着那女人了?”
唤作顾郎的男人,是我曾经的枕边人顾长卿,他说,“苏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丢了便丢了,谁会费尽心思救她?”
说的真好。
我手指不自觉的蜷缩,指甲深陷进掌心,滔天的恨意充斥胸膛,我想冲进去,直接杀了他们!可我不能,我只能咬咬牙转身离开。
回到汪府,凑巧撞上汪霖,我扯出一抹笑,语气热络,“哥哥今日怎的这样早?”
“都察院无事,正好得了一副珍珠头面,拿回来你瞧瞧。”
匣子随即打开,头面镶嵌的珍珠,颗颗饱满,十分圆润有光泽,大小几乎一致,尤其罕见。
身侧的芍药惊呼一声,“还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珍珠,不过小姐喜欢翡翠。”
汪霖意意有所指道,“可我觉得珍珠更衬妹妹容色。”
院中花开花落,少年长身玉立,身形与记忆中的故人如出一辙,可汪霖只是汪霖。
我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止不住的落寞,“哥哥,我有事要与你说,可否借一步细说?”
汪霖点点下巴,领着我进了书房。
紧闭门窗后,我开门见山,“大人,可否借我几个人手?”
“见过顾长卿了?”
汪霖的语气不甚好,想来他对顾长卿也是不喜的,因此才施以援手,给我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很多次,我都想问问大人,为何不直接将事情捅到圣前?
为何要兜这么大的圈子…
不过圈子越大越好,我想要的,不止是让顾长卿血债血偿。
我要翻案。
替父亲母亲,兄长沉冤昭雪。
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所以答案根本不重要,不问也罢。
思绪拢了拢,我抬睫,对上汪霖的双眼,然后一震。
大人的眼神,不像在看盟友…
里头的疼爱,怜惜,卷起复杂的风暴。
2
汪霖派了人手给我。
我仔细交代道,“给那对奸夫淫妇添把火,未婚苟合,珠胎暗结,该让人看清顾长卿的真面目了。”
顾长卿在意世人的看法,他爱惜名声,也善于经营。
那就让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付之东流,再背负骂名。
汪霖早就派人盯着顾长卿和心头好的一举一动。
顾长卿的心头好,名为林柔,生在清流人家,可她却不是个老实的,满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停下,我蒙着面纱,走进一家药铺。
芍药低声说,“姑娘想买些药材,比较名贵,叫你们主事的出来接待。”
不过多久,掌柜的出现,“姑娘里边请。”
掌柜沏上一壶热茶,刚落座,想开口询问,我抢先一步说道,“张大夫,小女子有笔生意要和你做。”
鲜少有人知道掌柜行医问药过,面对我一语道破,他的眉头一挑,认真的打量起我来。
我嘴角轻勾,声音染上笑意,“有个姑娘一直向你买入避子药,张大夫应当知道如何让那药看着无差,却失去原有的药效吧?”
掌柜的脸色精彩万分,他瞅了瞅我,瞬间决定推脱过去,“不曾有姑娘与我买过什么避子药。”
紧接着气氛好似凝固。
我气定神闲地坐着,指甲划过桌面,刺耳的声音令掌柜身形一抖,“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不照做,我就杀了你儿子,再烧了这间药铺。”
掌柜大吃一惊,手臂颤抖地抬起,用手指指着我的脸,他有点儿害怕,结巴出声,“你敢!你胆敢杀人放火?!”
该说的都说了。
我自顾自起身,缓缓靠近掌柜,冰凉的手锁住他的喉咙,薄薄一层的指甲死死摁住气管的位置。
“疯子有什么不敢的。”
在掌柜瞠目结舌的目光下,我扬长而去。
坐进马车,我闭目养神,静了许久才冒出一句,“把小孩的贴身物品送去张大夫那,他要再犹豫,就剁只手指。”
妥善安排好一切,我待在府邸静候佳音,同时默默准备下一步。
得知林柔有孕的消息是半月后。
我舒心一笑,写了张字条,派人务必送到掌柜的手里。
林柔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如何不能有差错。
毕竟大有用处。
肚子是一日比一日大的,有过经验的妇人很快就会发现端倪。
林柔打死不交代孩子的爹是谁。
林父别无他法,真心疼爱过的女儿,真让她去死不成?
因此,林父风风火火物色接盘的人选,门第一穷二白也没关系,只要肯点头承认下这个孩子。
这下可把顾长卿着急坏了。
没料错的话,他是想赚一波美名,等出了国丧,再寻个由头,欢欢喜喜的把林柔迎进门。
世人所推崇的爱情,总是需要磨难来点缀。
顾长卿,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大礼。
当然还有第二份。
我怎么舍得拆散一对有情人呢?
3
整日缩在府邸,我不是发呆便是看些枯燥晦涩的文章。
芍药撑着脸说,“小姐你不觉得闷吗?”
她这一问,令我恍惚。
曾几何时,我也讨厌文绉绉的东西,心思总在院墙外的世界,我喜欢看日落,听鸟语,喜欢时不时胡闹一番。
门帘响动,我的思绪戛然而止。
一道身影出现,汪霖向我伸出手,“也不怕闷坏了,出去走走。”
他的动作尤其自然,像是做了千百遍。
我微微愣神,又是犹豫,又是抿唇,最终抬起手放进了汪霖手心。
皇城脚下的京城无疑是繁华的,顷刻间可以看尽人生百态。
汪霖拽着我在各种铺子里转悠,他嘀嘀咕咕地说,“穿的这样素净,不知道的以为我虐待你了。”
店小二端着微笑,“上好时兴的布料都在这了,小姐您慢慢挑。成衣我们店也是有的。”
我下意识看了眼鲜嫩的亮色,扭头扯起了素净颜色的布料。
不等我开口,汪霖直接道,“藕粉色瞧着不错,店里有相应颜色的成衣,让她试试吧。”
店小二风风火火往里钻,取了成衣交到我手里。
芍药服侍我换上,“大人的眼光真好,粉色衬的小姐肤白,好看极了。”
我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一想到仇人还在高枕无忧,我就没心思穿衣打扮,或者说,我害怕过去,更怕之前的喜好习惯会暴露身份。
身侧有阴影逐渐靠近,汪霖瞧了一眼,满意了,他似是看穿了我的内心,“喜欢便是喜欢,无需遮掩。”
付过银子,汪霖带我去往茶楼,他说新出的点心,一定合我胃口。
车厢内摇摇晃晃,我垂着眼,不禁在想,真的会有非亲非故的人,做到这份上吗?
记得我一切喜好,并且处处关照。
“到了。”
“小心些。”
汪霖的嗓音徘徊在耳边,我脑子里塞满了浆糊,浑浑噩噩,一片空白。
茶楼生意火爆,走上木梯,迎面走来一位翩翩公子。
顾长卿侧身让出个口子。
我挺直脊背,僵硬地杵在原地,内心逼迫自己慢慢抬起下巴,饱含秋水的双眸里满是崇拜和爱慕,“顾大人,久仰大名。”
被我眼神惊住的顾长卿,委婉地打量过我,偏过头询问,“汪御史,这位便是你的舍妹?”
汪霖板着一张脸,旁人辨不出喜怒,他客气疏离地点了下头,快步往上走。
我慌忙提着裙摆跟上,行走间,还不忘回眸一笑。
进入厢房。
汪霖的气压异常低沉,他盯着桌面,拧着眉毛。
我小心翼翼递过去一杯热茶,缓了缓,温吞着说,“大人,我要嫁给顾长卿。”
话音如同重物一般,无情砸落在不知名处。汪霖猛地抬起头来,滚烫的茶水翻了一手。
我掏出手帕,替他擦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一刻都不敢忘记,自己是苏家嫡长女。百年底蕴,明哲保身的苏家,掉进了顾长卿设的陷阱,满门惨死。
死后,还被世人诟病。
“大人。”
“不,我应该喊你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