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深情男二成功,我有了身孕。
他说孩儿无辜,求我莫要离开这方天地。
我留下来相夫教子,助夫君成为朝中重臣,亲自教导幼子读书习字。
七年后,昔日佳人归来。
夫君身上沾染她钟爱的香粉气息,儿子也嘲笑道:
「娘亲,我更喜欢瑶姨!她不像你,总是满身灶间气味。」
我欲斥责儿子,他却顶嘴道:
「娘亲莫要惹我不快。爹爹说你已无处可去,除了我们,你别无亲人。」
当真如此?
我心底藏着一个秘密:生产那夜险些丧命,天降异象赐我奇缘。
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死遁离开。
1.
「林子涵,谁告诉你,娘亲不能离开的?」
六岁的儿子低头不敢看我:
「是爹爹!但这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的秘密,娘亲不可告诉他。」
我心如死灰。
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自子涵出生至今,我一边为林牧舟的仕途筹谋。一边彻夜哺乳,头发都掉了大半。
好不容易熬到他能去私塾,林牧舟却说子涵体弱多病,要我留在府中照料。
本以为付出越多,母子情谊越深。
却不料事与愿违。
娘亲再是尽心尽力,儿子最爱的仍是一月难见几面的爹爹。
他说林牧舟是盖世英雄,常年为百姓奔波。
他喜欢爹爹带回的五彩泥人,厌烦我叮嘱他别把院子弄得一团糟。
在林子涵第九十九次弄脏墙壁时,我终于忍不住打了他的手心。
他哭得梨花带雨,抱着双臂,怒气冲冲地坐在太师椅上。
小脸蛋儿皱得跟林牧舟生气时一模一样。
「娘亲,爹爹说得对,你就是个啰嗦婆子,跟你在一处越发无趣。」
我扔下抹布,回了内室。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涵才来扯我的衣袖:
「娘亲,饿了,可否给我做些吃食?」
我没有像往常那般,准备营养丰盛的膳食。
只命人去买了他最爱的糖饼和蜜水。
这是林牧舟在我教训儿子不好好用膳时,常做的事。
林子涵安静地吃完,推开窗户散味,熟练地将纸包叠好放入竹篓,又取了半卷纸压在上面。
半大的孩子,竟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我这才明白,为何他有时不肯好好用膳。
那晚,我头一回没给林子涵讲睡前故事。
蜷缩在榻上一角,思索着哪里出了差错。
初遇之时,我便知林牧舟是那种痴情公子,注定要为旧爱牺牲一切。
我的使命是救赎,将他从泥潭中拉出。
随着旧爱离去,林牧舟渐渐摆脱往事阴霾,与我过上琴瑟和鸣的生活。
我本该功成身退,却不料有了身孕。
在我原本的世界,我是个孤儿,心底渴望有个温暖的家。
胎动那一刻,生出无限眷恋。
林牧舟掏心掏肺地挽留,甚至愿意为此付出性命。
他发誓要闯出一番事业,给我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我被他描绘的「和睦家庭」美好画面打动。
但出于对生命的敬畏,我仍决定不要这个孩子。
2.
「子涵,娘不想等到后悔时,你会怪我,为何未曾问过你的意思就将你带到这世上。」
林牧舟焦急万分:
「怎会后悔,我此生都会爱你!」
三思之后,我选择躺在了产婆准备的榻上。
却屡屡生变。
不是遇到大夫突发心疾,就是灯火无故熄灭。
第三次,我忽然昏迷,梦见有个娃娃奶声奶气地问我:
「娘亲,为何不要我?我定会乖巧懂事,求求你让我看看这世间。」
就这般,怕疼又怕死的我,毅然成为一名母亲。
临盆那日,下身如被刀剑劈开,痛不欲生。
仿佛度过一个甲子,软糯可爱的小家伙,如愿地躺在我身旁。
我陪着他长大,让吃不得奶粉的他饮了两年母乳,哪怕被日渐锋利的乳牙咬破出血,不曾叹息半句。
我四处搜罗育儿典籍,只为让他少走弯路,昂首阔步迎向光明灿烂的人生。
不要像娘亲那般,在孤儿堂长大,遭人欺凌,自卑怯懦。
以至于命运多舛,总是阴霾多过晴日。
与此同时,林牧舟归家的时日越来越少,称他公子的人愈发恭敬。
半年前,我收拾他的行囊时,在他那件混着檀香的锦袍上,闻到栀子花的香气。
是张瑶独有的气息。
不费多少心力,就查到林牧舟以公干为名去了京城,陪她游览皇家园林,登高望远赏花赏月。
张瑶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我炫耀林牧舟对她多么好,赚来的银两帮她打官司休夫,带她四处游山玩水,颇有新婚燕尔之意。
「阿玉,我回乡三个多月了,见过你儿子好多次,他当真可爱。」
我全程被蒙在鼓里。
林牧舟和他儿子的嘴严实得很,堪比朝廷密探。
清晨,我没有起身送林子涵。
他很无奈:
「娘亲,你都这般年岁了,还与我耍性子?」
「让丫鬟送你也一样!」
「你让我去学堂是坐爹爹买的马车,她只能带我步行。
「我讨厌大街上的臭味,像极了你做饭时的油烟气,让人作呕。」
我的心酸胀到麻木。
「不去就等着旷课,让夫子给你记上一笔。」
林子涵气得用玉佩上的暗号向他爹告状。
林牧舟的书信很快送来:
「阿玉,你又在闹什么?
「我在外头辛苦为百姓谋福,也是为你生活求安稳,你却连儿子都管教不好,太没分寸了。」
3.
直到此时我才发觉,我连争吵都不愿意与他争了。
失望是细沙一千次的堆积。
聚到最后,它会成为时光的沙漏,计算着再也无法挽回的过往。
「林牧舟,何时回府?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事务繁忙!稍后让管事通知你。」
我看着张瑶送来的画像。
她笑靥如花,坐在这座城中最高的酒楼用早膳,旁边有只修长男子的手入画。
它曾在无数个良夜,抚摸过我的身体。
只是指间的玉扳指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痕迹。
午后放学,我还是决定去接林子涵。
是我将他带到这个世上,有责任让他选择将来与谁生活。
哪怕,他爱我,不及爱林牧舟多。
可去到学堂,林子涵不见了,玉佩上的暗号也无人应答。
无人发现,半个时辰前有人问他:
「子涵,要不要玩捉迷藏的游戏,看看娘亲能否找到你?」
「好啊!」
我撕心裂肺地寻了一整夜。
醒来后,有什么在我身上彻底消失。
让我迷迷糊糊地意识到,没有人会永远无条件地为另一个人付出,娘亲也不行。
直到很久以后,我捡回半条性命才有力气思量:
倘若林牧舟父子知晓这场捉迷藏游戏,会让我彻底消失,他们会否后悔?
时间回溯到林子涵消失的那个午后。
我准时抵达学堂,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地从教室出来。
直到最后一个,也不见他出现。
夫子很是诧异:
「半个时辰前,子涵说身子不适,用玉佩传音唤了家人来接。」
他想躺一会儿,主动跑到隔壁休息室的小榻。
没一会儿就不见了,夫子慌忙问门房,有个自称是他娘亲的把人带走。
门房是新来的。
看见孩子主动牵起女子的手,乖乖地唤她娘亲,没有多疑。
一阵恐惧感猛地涌上心头。
林子涵只有六岁,但从小古灵精怪。
逃课不是头一回,学堂的狗洞被堵住,全是他的功劳。
我训斥过好几次,可林牧舟说他幼时也不是循规蹈矩的学生,翻墙逃去茶楼听书。
夸儿子有他当年的风范。
荒唐至极。
想到父子俩如出一辙的性子,我给林牧舟传信。
无人应答!
再传,依旧无人应答。
他不在商铺,贴身管事也不知主子的踪迹。
我的心愈发慌乱。
林子涵再聪慧,只是个半大孩子。
我无法百分百断定,接他离开的女子是谁。
4.
想不到,除我之外,他会甜甜地唤谁娘亲。
许久未有这般无助之感。
上回,是在那场风雪中。
子涵与林郎闹别扭,非要在大雪封山之际,登山赏景。
我不放心,不顾阻拦,执意跟随。
随后失去音信两日一夜。
那时,他是我的谋划对象,我不敢置之不理。
深一脚浅一脚,不知在雪地跋涉多久。
我惊惶得泪水凝结成冰。
终于寻到了人。
思及此处,我唤来下人去寻张瑶。
同样无人应答。
不过半个时辰前,她在墙上贴了一张字条:
【子涵,可愿与我玩捉迷藏?】
我心生不安,林子涵的消失,定与张瑶有关。
我让人报官。
可城中巡役说坊间无人目睹,也无可疑之人。
我愈发笃定,或许是天道作祟。
但作为母亲,怎敢拿孩子的安危去赌?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歹人所为。
我命人备马,四处寻找,从商铺到茶楼,从私塾到林子涵最爱的书肆。
毫无踪迹。
心中防线逐渐崩塌。
为人母的责任感,让我无法安坐府中,等他若无其事地归来。
被亲生儿子伤害过多次,依旧改变不了我爱他的事实。
子时一刻,天降暴雨。
马匹受惊,我从马背上摔下。
头部重重撞击地面。
剧痛袭来。
我陷入昏迷。
我想醒来。
但头痛难忍。
耳边传来嘈杂声响。
似是林牧舟在说话:
「大夫,内子情况如何?」
「除皮外伤外,还有脑震荡之症,需静养一段时日。」
张瑶低声啜泣。
「林郎,都怪我不好,不知如何弄坏了你的传信玉佩。若非如此,阿玉也不会寻子寻到半夜,还遭此意外。
「若她醒来,告我拐走孩子,该如何是好?」
我眉头微皱。
她倒是聪明,懂得先发制人。
「无妨,到时就说是我接的孩子,恰巧联系不上。
「家务事,官府不会多管。」
「阿玉若非要与你纠缠呢?」
林牧舟声音冷了下来:
「是她蛮横,用接送孩子为要挟。不然,子涵怎会连亲娘的信都不回?」
张瑶破涕为笑。
闭着眼,我也能听出林牧舟松了口气。
林子涵在一旁糯声糯气地安慰:
「瑶姨,别难过,娘亲出事不怪你。
5.
「是她太坏了,早上故意不送我去私塾,我才答应跟你玩捉迷藏,不让娘亲找到。
「你若能做我娘亲就好了,请我吃蜜饯和糖饼,送我最新的木偶玩具,还和爹爹陪我去看灯会。
「我娘胆小,连茶楼听书都不敢去,她连你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我心如死灰。
很难形容,听见亲生儿子在他爹念念不忘的女人面前,贬损我这个母亲是什么心情。
愤怒、悲哀、羞恼?
抑或都有。
我猛然坐起。
吓得病房里三人一跳。
我脸色苍白,刚要开口,张瑶就委屈得红了眼。
「阿玉,我只是心疼子涵年纪小小要上私塾,想带他去玩耍顺便教些诗词,没想到你会出事。」
她说得伤心,脸上却毫无愧色。
明显在做戏。
父子俩顺着我冷冽的目光,抢着护在一个外人面前。
林牧舟目光柔和地看着张瑶,轻描淡写地说:
「你只是好意,无需自责。大夫也说了阿玉无大碍,道声歉便是。」
林子涵去牵她的手:
「瑶姨,你没错,错的是娘亲。
「要是娘亲学问像你一样好,就不用逼我四岁背书,我也不会为了逃课跟你出去。」
看着眼前小小人儿,我的心底忽然一片冰凉。
我在孤儿院长大,未曾享受过良好的教育。
林子涵出生,我们家境渐渐殷实,自然想给他最好的。
读书、习字、骑马、习武……
有林牧舟提的,也有林子涵主动要学的,我负责操持和陪伴。
他上了多少课,我就在一旁听了多少,查漏补缺,课后温习巩固。
耗尽所有时间和精力。
到头来,林子涵轻易地被张瑶一首诗词折服。
不惜将付出最多的母亲,踩在脚下。
我的语气带了怒意:
「林子涵,只给你一次机会,过来给我道歉!」
「我不要。」
他笃定有人撑腰,做个鬼脸跑了出去。
「阿玉,与孩子也天天计较,你越发小气了。」
还敢在我摔杯子,摔完便跑了出去。
林牧舟快步跟出,张瑶抿唇笑着离开。
哀莫大于心死。
我在病榻养伤,不似往日提醒林子涵少吃糖果;也没叮嘱林牧舟,准时送儿子上学和去习武。
父子俩如同脱缰的野马。
来探望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天到晚杳无音讯。
6.
夫子们寻我说子涵今日缺席未来学堂,我将林牧舟的传信玉佩编号告知。
儿非我一人所出。
他若要带孩儿放纵,便自个儿去解释。
我细细品味着张瑶的画像。
她分享有人陪伴的欢愉时光,游览名胜酒楼,在秀丽山水间留影。
画中不经意露出的一角,是林牧舟的衣袖和靴子。
夜半无人私语时,我躺在病榻上。
一遍遍压抑住怒火中烧的心绪,才未扯下头上缠绕的纱布,冲去质问。
我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是否张瑶的女主光环太过耀眼,才让曾经为我连性命都不顾的夫君受到蛊惑?
我仔细回想着一切。
终于在记忆深处寻到蛛丝马迹。
不知从何时起,林子涵学着他爹的语气挑剔。
嫌弃我絮絮叨叨的叮嘱。
厌烦我喋喋不休的提醒。
看不上我素面朝天,只知穿宽松的粗布衣裳接送他上学。
在他们眼中,远游归来的张瑶光彩照人,能用雅致的诗词谈论艺术,在风景绝佳的酒楼品尝珍馐。
不似我,沦为再平凡不过的寻常妇人,只知重复一道道营养均衡,却味寡如水的三餐。
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头发酵。
我抬头望天。
皓月被乌云遮蔽,浓重的黑暗袭来。
恰如此刻的处境。
出院那日,我回到府中,屋内空空荡荡。
与林牧舟相识十载,相爱七年,他不可能不知今日是我的生辰。
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换上搁置许久的华服,略施粉黛出门。
来到城中新开的画廊。
张瑶俨然女主人,招待来往的贵客。
皆是林牧舟的朝中同僚、甚至有至交好友。
看在林牧舟的面上,不少人买了画。
张瑶欣喜地挽着林牧舟的臂膀,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
有人问道:
「这位想必是林夫人吧?气度容貌皆是上乘。」
这些年,为了照料林子涵,我甚少在人前露面。
林牧舟觉得我变成黄脸婆,参加宴席也不带我。
此刻,他神色略显不自在,却未否认。
张瑶深情地望着林牧舟:
「牧舟甚是赏识我的眼光,昔日在京城请名师指点,不惜重金让我观览天下至美的术艺。
「开这画坊是我的心愿,他选在今日开肆,赠我最好的生辰礼物。」
「二位真是琴瑟和鸣啊。」
张瑶笑得肆意:
「诸位若是喜欢,日后常来。」
蹊跷。
我的生辰竟与张瑶是同一天。
突然,她尖叫一声,摆出逐客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