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故乡(19)

宛儿谈小说 2024-06-14 06:06:47

我们终将被遗忘。

李光沫透过窗户看到王龙老师正站在讲台上,两片嘴唇蠕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这令他有些惊慌,但他转念一想,正式的上课铃还没有响,就不算迟到啊,所以也就不怎么害怕了。

他飞快地走到教室门口,站在门口,右手抬了起来使掌心正对太阳穴的位置,并大声地说:“报告!”

王龙老师被这道声音所打断,扭过头来审视李光沫,他看了两眼,然后大手一挥,就让李光沫进了教室。

李光沫在众人的注视下,不慌不忙地穿过课桌中间的过道,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他坐到凳子上,就松了一口气。他对看着他的王小翠吐了吐舌头后,就收回目光,继而低下脑袋,从桌箱里摸出了英语书。

讲台上,王龙老师没有受到这个小插曲的影响,他继续讲他的话,“昨天下午布置的作业,请大家放学之前交到英语课代表那儿。王月,等下你收齐了,就放到我的办公室桌上。”

“好的,老师。”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子站了起来,说完后,又坐了回去。他就是六年级一班的英语课代表王月。据说,她家里是做生意的,在镇上开了个饭馆,家庭条件在班上算好的。

传言,她从小就开始学英语,也难怪英语会这么好。据小道消息说,她能做课代表,是因为王龙老师是她家族里的长辈。虽然这个消息从来没有被证实过,但班上很多人都对这个说法颇为认同。你想啊,两个人都姓王,王月家开着饭馆,而王龙老师的家里人据传也是做生意的,是不是很有可能?

学生们对学习不是很上心,但谈起八卦来,就津津乐道了。这一点,跟村庄里的大爷大妈倒是很相似。放假的时候,李光沫跟爷爷下地回来,途径村头大槐树旁,总能看到有一群老头老太太围在一起调嘴弄舌。

不过李光沫对这些东西,一向不感兴趣。在学校里,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肚皮、玩以及学习。

上了半节课,李光沫才想起要帮肖易请假。不过此刻王龙老师讲得正在兴头上,贸然打断他,肯定是个不智之举。李光沫想着,既然老师没问,那就不必多此一举了,也免得自找麻烦,反正不是什么大问题。

……

从家里出来,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李老汉总共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镇上。

今天并不赶场,所以集市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卖菜的小贩,蹲守在遮阳伞下,等待上门的顾客。他们也焉了吧唧的,坐在小板凳上打盹。塑料薄膜上的蔬菜,被阳光把水分都烘干了,看起来不怎么新鲜。

忽然,有一辆摩托车从遮阳伞前路过,发动机剧烈的轰鸣声使其中一个妇人醒了过来。她瞥了一眼正在赶路的李老汉,没有理会,从身旁的背篓里拎起来一大瓶水,举起来就咕咚咕咚地往喉咙里灌。

李老汉看到她喝了一大口水之后,发出一道畅快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那妇人发觉他的小动作后,笑了笑,拿起一个喷壶往自己的蔬菜上洒水。

李老汉又瞥了她一眼后,便继续赶路了。

向阳小学在镇上的西北方,距离集市大约一公里,那儿以前是一片荒山,直到五年前,向阳小学才落户。

去小学,只有一条三米左右宽的水泥路,当初修这条路的时候,还经历了很多波折。先是工程款不到位,没法开工;后来拨款到位后,因为这段路要修在农田之上,很多农户不愿意配合,即使加钱也不同意。最后还是校长一家一家去走访,苦口婆心地劝诫,才搞定了占地的问题。

小学的四周,有一大片农田。秋天稻谷成熟的时候,站在教学楼阳台上放眼望去,就可以看到一片金灿灿的稻谷;晚上,学生们在此起彼伏的蛙声中入眠。

稻谷一收,学生们的活动范围就不再局限于学校那硬邦邦的操场了。他们风一般地从大门里涌出来,跑到柔软的农田里做游戏、躺在田坎上看湛蓝的天、在数不胜数的谷堆里捉迷藏。

农忙的季节,学生们下午放了学,晚上又不上课,便自愿来到田里帮农民伯伯们收稻谷,所以即使在做游戏时,不慎弄倒了谷堆,农户们也不会多说什么。因为他们自己,也有后代在学校里上学。

这所小学,既抚育了他们的后代,又给他们带来了持续性的收入。他们种下的蔬菜、养肥的猪,大部分卖给学校;而学校需要建一些小工程,比如铺设管道、地板或是建造、维修房屋,也会请周围的农户来做。

李老汉埋头走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他抬头,看到前面路口站着一个男人。他走上前去,发现这男人是集市上开饭馆的王棒槌。

王棒槌,本名叫王广生,原先也是南庄的住户,后来在外闯荡了几年,挣了些钱,就搬出了偏远的南庄,到镇上修了一栋大房子,开起了小饭馆。

说起来,李老汉还是王棒槌的救命恩人。三十多年前,李老汉还是个壮小伙,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有天中午,他下地回来经过河边时,突然看到有个小小的身影在河里挣扎。见状,他赶紧把锄头往地上一扔,就跳了下去,折腾了几分钟,才总算把年仅五岁的王棒槌拉到了岸上。王棒槌的父母知道李老汉救了他们的儿子后,便让王棒槌认了李老汉做了干爹。

自从王棒槌举家搬到镇上后,两家人也渐渐少了联系。李老汉自然知道他挣了钱,还在镇上开了饭馆,不过他从来没有去蹭吃蹭喝过,还不许李大狗夫妇拿这事来跟王棒槌要好处。

他常常私下里告诫李大狗:他(王棒槌)阔是他的事,与咱们无关,你俩千万不要去找他,免得别人说闲话,爹这张老脸可挂不住啊。

今天碰巧在路上遇到王棒槌,李老汉虽然活了大半辈子,经历的风风雨雨无数,却还是有些忸怩不安。就像犯了错的小孩子被当场捉住一样。他彳亍着,不想上前,怕自己尴尬,也怕王棒槌尴尬。

王棒槌见他呆在原地,便迎了上来,双手捂着李老汉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掌,埋怨道:“干爹,你咋躲着我走哩?我又不吃人。”

“没有吧。”李老汉面作不自然状,讷讷地解释道。

“别不好意思,去家里坐会儿吧,走,我领着您去。我爹也在家里,我让媳妇做两个菜,咱仨爷仔好好聊聊。”王棒槌牵着他的手,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李老汉被他牵着手掌,想抽出来,却没能挣脱,只好苦笑着由他牵了。王棒槌牵着李老汉的手,走到集市的尽头,往右拐转入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有一栋三层的大平房。隔着大门望进去,只见平房前的院子里,种了许多稀奇的花花草草。

李老汉心想:这个捡来的儿子真的阔了!比我想象中,还要阔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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