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重度抑郁那天，妻子却扔掉了我的药，逼我去酒局应酬。

酒局上，不仅让我当众扮作小丑逗她的客户开心，还敲碎我的牙齿强行给我灌酒。

「真是没用！拿不下订单，我明天就把肚子里的孩子除掉！」

可我被她逼疯后，她却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原谅。

1

「裴先生，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

「我看你的心理评估，比上个月要好一些。」

闻言，我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就在上个月，我结婚五年的妻子陆浅梦怀孕了。

一想到自己将要成为父亲，原本重度抑郁的我，久违地笑了出来。

哪怕仍旧每天加班到凌晨，我也没再抱怨过一句。

只要再忍一忍……

我的孩子，我裴子江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我拿着新的诊断单走出诊室，刚想告诉老婆这个好消息，却发现手机突然响了。

正是陆浅梦打来的电话。

刚接通电话，一阵喧闹的碰杯声便从电话那头传来，似乎是她又去参加了什么应酬。

「老婆，有个好消息……」

「裴子江，你人呢？！」

还未等我说完，陆浅梦冰冷的质问声传来。

我愣了一下，低声道：「我……我在医院看病。」

陆浅梦突然炸了，嗓门提高。

「医院，医院……」

「你个大老爷们儿能有什么事？天天去医院，有钱烧的慌是吧？」

「裴子江，我有没有告诉你，最近公司财务很紧张，让你别乱花钱？」

我听着陆浅梦的质问，愣在原地，有股说不出的心酸。

眼看我不说话，电话那头长叹一声，不耐烦道：

「算了，赶紧来餐厅一趟，今晚我约了沈总，人家点名要见你。」

「为了今晚这个局，我可是废了不少心血，好几天都没合眼。」

「要是拿不下订单，整个公司都要陪你去喝西北风！」

「……」

「听见了没有？算了，就知道你指望不上。」

「真是没用！」

陆浅梦自顾自挂断了电话。

可我却只觉四周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耳边只剩下陆浅梦最后那一句话。

「真是没用。」

这句话，似乎从我掏空积蓄也凑不够彩礼那天开始，就一直像条毒蛇缠在我的身上不肯离去。

半晌，我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匆匆赶往了餐厅。

可即使如此，还是免不了被妻子一通训斥。

「怎么这么晚？！」

「算了，等会儿进去机灵点，就说你伤好刚出院，想办法给我留住沈总，绝对不能让订单被别的公司抢走。」

「不然，你就去死吧！」

还不容我开口，陆浅梦便不耐烦地将我拽进了包厢。

可刚进门，当我看清酒桌中央的那人后，瞳孔却猛地一缩。

「沈浩？！」

「怎么，裴子江，我在这儿，你很意外吗？」

沈浩嘴角带笑，微微晃动手中的高脚杯，一饮而尽。

我看着他那故作轻松的模样，不由暗暗攥紧了拳头。

五年前，我和沈浩一起创办了一家科技企业。

靠着前些年积攒的核心技术，公司很快就在科技圈里站稳了脚跟，不断壮大。

可就在上市前，沈浩却带着公司的技术，直接投奔了行业龙头。

有着资金优势，行业龙头很快便将技术迭代更新，将公司彻底卷死。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还成为公司项目的甲方。

而这些事，陆浅梦都心知肚明。

我不由向她投去了视线，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一丝愧疚。

可她却径直略过我，冲着沈浩奉承道：

「沈总，子江他知道您要来，在出院就赶过来了。」

说罢，陆浅梦旋即将酒杯塞到我手里，催促道：

「快，给人家沈总敬一杯，赔个不是。」

我低头看向酒杯，愣了好一阵，才低声道：

「梦梦，这酒，我不能喝。」

话音刚落，沈浩的脸色顿时一沉。

酒桌上，原本喝的面红耳赤的众人，也都纷纷安静下来，朝我投来视线。

眼看气氛不对，陆浅梦的脸色骤变，皱着眉头冷声道：

「裴子江，现在不是由你性子的时候！」

可看着陆浅梦焦急的模样，我却不免有些失望。

从始至终，陆浅梦都没开口问过一句，我去医院看的到底是什么病，身体到底怎么样。

她的眼里，似乎只有这笔订单。

半晌，我深吸了一口气，无奈解释道：

「梦梦，我刚在医院吃了药。」

「医生说了，要是再喝酒，可能会有别的药物反应。」

说罢，我生怕陆浅梦不信，将口袋里的抗抑郁药直接拿了出来。

药瓶上，氟西汀三个字清晰可见。

这是抑制神经元的药物，所含的成分不能沾酒。

稍有不慎，就有中毒的风险。

我本以为，陆浅梦会就此罢休，结束这场闹剧。

可她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从我手中夺过了药瓶，径直扔到了垃圾桶里，凑到我耳旁，冷声道：

「你个大老爷们能有什么病？」

「拿不下订单，我明天就把肚子里的孩子除掉！」

2

听到陆浅梦冰冷的语气，我先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怔怔地看向眼前这个同床共枕五年的女人。

刚结婚那年，陆浅梦躺在我的怀里，痴痴地看着我，说想要一个孩子。

可天不遂人愿。

很快，陆浅梦在一次工作中晕倒，被送往了医院。

也是那时，她被诊断出不孕不育。

我至今忘不掉那一天，她扑在我怀里，哭的梨花带雨，不断地跟我说着对不起。

自那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

似乎是为了麻痹自己，她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这些年，为了弥补她的遗憾。

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去找各路名医寻找药方，慢慢为陆浅梦调理身体。

直到三个月前，陆浅梦才终于有了身孕。

可令我意外的是，那天，她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反倒是看着医院的检查单，怔怔地愣在原地，眼里除了诧异，还有着一丝说不清的犹豫。

我本以为，她只是太过于激动，一时之间还没有接受这个惊喜。

可如今看来，她的心里，早就做好了选择。

孩子，只不过是一个本不该发生的意外。

或许在她的心里，现在，工作才是她的一切。

以至于为了拿下沈浩的订单，陆浅梦不惜用肚子里的孩子当作筹码，来让我去讨好沈浩。

一时间，我心中原本还因为迟到耽搁了合作产生的那一丝愧疚之情，瞬间消散。

或许是抑郁症的影响，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少了几分色彩，黯淡了不少。

眼看我依旧没有动作，陆浅梦赶忙推了我一下，将酒杯塞到我的手里，在我耳边低声劝慰道：

「裴子江，我知道你拉不下脸。」

「可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

「别人都能做到，你做不到吗？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和孩子以后跟着你受苦，每天为了柴米油盐吵架？」

「忍一忍，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孩子，再忍一忍，好吗？」

陆浅梦语气柔和，任哪个男人听了，都会心潮澎湃。

可此刻，她的话在我听来，却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刺向了我的疲惫的心。

再忍一忍……

这句话，这五年来，我到底听过了多少次？

刚结婚时，三十八万八的彩礼，掏空了我父母的积蓄。

陆浅梦说，再忍一忍，钱总会赚回来的。

创立公司时，一百万的项目资金，让我背上了巨额外债，压的我喘不过气。

陆浅梦说，再忍一忍，日子总会熬过去的。

现在，为了这笔能让公司飞黄腾达的订单，她又让我再忍一忍。

一时间，我心中泛起了一丝凉意。

或许，从始至终，陆浅梦都从未在意过我的想法，我的感受。

半晌，我看着她眼里的决绝，不由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毕竟不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

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端起酒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或许是眼泪不小心混了进去。

这杯酒入喉，并不辛辣。

唯有苦涩。

一旁，陆浅梦却笑得格外开心，像是吃到了蜜糖的孩子。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朝着沈浩告罪道：

「沈总，我来迟了，这三杯酒，我敬您。」

说罢，我将剩下的两杯酒也一口喝下。

而沈浩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滑稽，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

「之前听说裴先生从不喝酒，今天一看，这明明是好酒量嘛！」

周围也随之传来一阵吹捧声。

可酒入愁肠，我却只觉得讽刺。

我和沈浩多年的兄弟，他再清楚不过，我的肠胃不好。

别说是这杯里的高度白酒。

哪怕是几罐啤酒，我都会难受的上吐下泻。

他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当年举报他偷窃技术。

害的他背上官司，碍于保密协议，没法在新公司快速晋升。

我刚刚坐下，陆浅梦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合同，一脸希冀地递给了沈浩。

「沈总，这酒也喝了，饭也吃了。」

「你看城西那个项目……」

闻言，沈浩赶忙抬手，轻笑道：

「诶，项目都好说。」

「不过光喝酒多没意思，咱们总得助助兴吧？」

眼看沈浩又提出了新的要求，陆浅梦虽然不满，可脸上笑得还是那么殷勤，连连点头。

「沈总，我们早就安排好了。」

「你看咱们等会是去唱K还是……」

可还不等陆浅梦说完，沈浩便抬手打断了她，旋即将目光投向我，轻笑道：

「诶，陆小姐，用不着那么麻烦。」

「我记得裴先生之前上学的时候，还是学校里的脱口秀达人呢。」

「要不……展示展示？」

此言一出，陆浅梦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可还是强撑着笑容解释道：

「沈总，您说笑了。他……」

可不等陆浅梦解释，沈浩却一副吃定我的样子，朝着我笑了笑，随即令人搬来了一个大皮箱，扔在了地上。

「陆小姐，我也不亏待你。」

「这个项目总价值三千万。」

「但凡他裴子江能逗笑我一下，我就算一百万投资，怎么样？」

看着地上沉甸甸的现金，整个包厢内，顿时间传来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可我看着那笔钱，心中却毫无波澜。

重度抑郁症，让我连生的念头都所剩无几。

又何况是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金钱？

陆浅梦更是再清楚不过，这些年，我深入钻研技术，早就不善言辞。

抑郁后，更是连和人打交道都觉得痛苦万分。

在商界里摸爬滚打多年，她比我更清楚，沈浩这压根不是为了助兴。

而是赤裸裸的想要用钱羞辱我！

我本以为，看在多年夫妻的感情上，陆浅梦会推辞掉。

可令我意外的是，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将我推到了包厢中央，急切地催促道：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在学校里还拿过比赛的金牌嘛？」

「子江，快，给大家讲个段子。」

「这可是一百万啊！」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陆浅梦，试图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愧疚。

可我看了又看，最终苦涩一笑，低下了头。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她的眼里，早就只剩下了兴奋与渴求。

我的心不由沉了下去，眼里的色彩又灰暗了些。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

她的眼里，没有的我？

可这个问题，终究不会有答应。

半晌，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陆浅梦，麻木道：

「浅梦，我做不到。」

「因为……我得了抑郁症。」

3

顷刻间，陆浅梦的笑容凝固，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沈浩却大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抑郁症。」

「裴子江，这么多年了，你这冷笑话的功夫，还是这么幽默。」

「来，这是一百万，你可千万要收好了！」

沈浩大笑着将装满现金的皮箱递给了我。

足足一百万，沉甸甸的重量，在我手里却没有任何实感。

一时间，整个包厢里的人都在笑。

可唯独我笑不出来。

我只觉得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尊严，被人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践踏。

明明我得了重度抑郁症。

在他们的眼里，却被当作了笑话。

我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陆浅梦身上，希望她能理解我一些。

可她却笑得心花怒放，冲我鼓励道：

「子江，快，愣着干吗？」

「继续啊，再多讲几个笑话，人家沈总爱听！」

我看着妻子那迫不及待的眼神，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我从没想过，一个人难受的时候，甚至连身体都会恸哭。

下一刻，我只觉什么涌了上来，急忙想要用嘴捂住，可还是不争气地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一地。

呕！

一时间，整个包厢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呕吐物的味道。

更麻烦的是，因为和沈浩离的太近，连他的裤腿上，也不小心沾染了一些。

沈浩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陆小姐，这就是你们公司合作的态度？」

「就他这点酒量，你让我怎么放心把这个项目交给你们去打点？」

「我看，合作还是算了吧。」

说罢，沈浩擦干净裤腿，起身就要离开。

「沈总……等一下！」

陆浅梦赶忙将沈浩拦下，旋即将我拽到他面前。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陆浅梦便用高跟鞋踢了下我的膝盖窝。

下一刻，我躲闪不及，直接半跪在了地上。

浅梦……她竟然让我给沈浩跪下？

意识到这个事实，我猛地回头看向陆浅梦，可她的脸上，却没有一分一毫的心疼和愧疚。

反倒是一脸歉意地跟沈浩赔罪道：

「沈总，您看，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子江他也知道错了，对吧？」

说着，陆浅梦又推了我一下，催促我接话。

可我看着她那卑躬屈膝的模样，却只觉得自己好可笑。

刚结婚时，明明我们一无所有。

可日子还是过的简单，幸福。

现在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富足的生活。

陆浅梦却仍不知足。

她的眼里，似乎渐渐没有了感情，没有了我的位置。

我就像一个随叫随到的工具，任由她差遣。

半晌，我无奈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眼看我身为男人最后的尊严也被踩碎，沈浩这才满意地坐了下来，命人搬来了一箱未开封的红酒。

「陆小姐都开口了，那我当然可以再给他个机会。」

「这里有一箱酒。」

「一瓶，同样的一百万！」

「他喝多少，我就投资你们公司多少！」

闻言，就连陆浅梦的脸色都白了不少。

我本就对酒精不适。

一次性喝这么多酒，谁也说不准会出什么问题。

沉默半晌，陆浅梦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决绝，将我拉了起来。

我心中不由一暖。

看来，她的心里，多少还有些我的位置。

我的信心顿时恢复了不少，刚要开口拒绝和沈浩的合作。

可下一刻，我却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力道，将我拽了下去。

一个明晃晃的酒瓶，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陆浅梦看着我，眼里泛着泪光。

「子江，对不起……」

4

咕咚咕咚！

陆浅梦打开酒瓶，直接对准我的喉咙灌了下去。

「咳咳！」

「浅梦……你，你疯了？！」

「我真的喝不了酒，大不了这个项目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随着一瓶酒被灌下肚，我大口喘着气，贪婪地感受着空气。

可陆浅梦却摇了摇头。

即使她流着泪，可我却从她的眼里，清楚地看到了固执和疯狂。

「子江，你再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拿下这笔订单，我们就再也不用为生活发愁了。」

「之后我肯定好好补偿你！」

陆浅梦像是着魔般，拿着新的酒瓶朝我走来。

我想要离开，可酒精和药物的化学反应，却痛的我抬不起脚，只能任由她一点点向我靠近。

我拼命挣扎着，试图将酒吐掉。

可挣扎中，却被酒瓶砸碎了牙齿。

鲜血混着红酒，一同流入了我的胃里。

「子江，马上就好了，子江。」

「马上就好……」

随着一瓶瓶红酒下肚，我耳旁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模糊。

可此刻，我的心，却格外清醒。

我明白，今夜过后，不论这笔订单是否能拿下。

我和陆浅梦的婚姻，都走到了尽头。

这五年，我为了抚平她的伤口，给了她太多的自由，太多的温柔。

以至于，让她觉得，我失去了自我，成为任由她拿捏的附属品。

她变得不再在意我的心情，不再考虑我的感受。

今天，她能够为了生意，不顾我的死活灌酒。

谁知道什么时候，她打算牺牲掉那个无辜的孩子呢？

从始至终，她爱的，只有她自己。

想到这里，我绝望般地笑了笑，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陆浅梦。

「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

「但今后，你我……再无瓜葛！」

不等陆浅梦开口，我打开一瓶酒便将其一饮而尽。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沈浩震惊的目光，听到了陆浅梦的哭声。

「子江，别喝了，子江！」

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随着箱子里的红酒越来越少，我眼里的色彩也渐渐消散，只剩下了黑白二色。

直到最后一瓶酒喝掉，我砸碎了酒瓶，矗立在人群中央。

可我的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胃里却突然猛地一阵翻涌。

我本以为，是喝的太多，忍不住吐了出来。

可下一刻，我却感觉身体像是被撕碎了一般，大口大口地吐出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