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平安侯府来国公府下聘礼那日,小侯爷沈怀意却拿了玉佩来退亲。
他喜欢上我的庶妹婉娘。
他与婉娘跪在双方父母面前,说婉娘已有了他的骨肉,此生非她不娶。
平安侯把他打了半死。
父亲把婉娘关了祠堂。
他说:“你是国公府嫡女,就算退婚也会有大好前程,而婉娘不同,她是庶女,如果我不要她,她便没有活路。”
京城庶女那么多,你要不要统统娶回去?
我撕掉了婚书,扔在雪地里:“我成全你们。”
后来,沈怀意后悔了,跪在院子里求我原谅。
我穿戴好郡主的服饰:“把院子清理干净,别挡了我进宫领封赏的路。”
……
正月初八,大吉,平安侯及夫人带着人来国公府下聘,盖着红绸的礼担堆院了国公府的院子,父亲母亲满意极了。
我打扮整齐,嬷嬷笑着说:“小姐长大了,端庄大方,长得又漂亮,小侯爷真是挑着宝了。”
我害羞地笑了。
正要去前院,我的丫环佩儿气喘吁吁跑进来:“小姐,不好了,小侯爷跪在前院,说要退婚。”
初八这日雪下得极大,我走到前院时,地上早是厚厚一层。
沈怀意正跪在院中央,在一堆的聘礼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手举着玉佩,高声说:“请国公爷和夫人见谅,恕怀意不能娶绮儿,怀意心里已有意中人,非她不娶,请国公爷同意退婚。”
父亲和母亲铁青着脸坐在正院里。平安侯大怒,砸了茶盏:“你这逆子,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说你要退婚?你有意中人?你与绮儿自幼订婚,你今日说另有意中人?你是不是反了天?”
侯夫人用手帕捂着脸擦泪,边牵着我母亲的手赔不是:“都是我教子无方,这祸根今日居然敢说退婚,我们全不知情,等侯爷问清楚,一定给国公府一个交代。”
沈怀意面不改色:“父亲,孩儿实在不能负她,她除了我,也不能再嫁别人,请父亲母亲成全。”
平安侯行军多年,拿了随身的鞭子抽在沈怀意背上,很快沈怀意背上沁出了血。
一个娇弱的身影从后院跑出来,扑倒在沈怀意怀里:“你这么这么傻,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婉娘怎么办?”
沈怀意:“婉娘,你为何要出来,我说了我会退婚娶你的,我定不负你。”
“怀意,婉儿今日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
俩个苦命的鸳鸯紧紧抱在一起,对抗全世界。
沈怀意的意中人,居然是我的庶妹。
所有人都被惊住了。
母亲站起来,指着她:“你可知小侯爷是你嫡姐的未来夫婿,你怎么敢?你居然敢!”
婉娘哭得不能自已,沈怀意抱着她看着我母亲:“伯母,我和婉娘是真心相爱的,她不像绮儿那样琴棋书画什么都精通,各种礼仪也不像绮儿那样端庄大气,像个完美的假人,可是我要的是一个知我懂我的人,会对我嘘寒问暖的人,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大家闺秀。”
“这些,婉娘都可以给我,我心里,早已将婉娘看作是我的妻子,反正两家要联姻,从姐姐换成妹妹,也并无不可。”
2
平安侯夫人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逆子,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亏你还是世家弟子,将绮儿的名声闺誉置于何地。”
母亲:“来人,将二小姐拖下去,关到祠堂里去,这门亲事我不会同意。”
沈怀意一把抱住婉娘:“伯母,婉娘已有了我的骨肉,我必须娶她。”
“咣当”我手上捧着的一品兰掉在了地上,所有人目光看过来。
这盆一品兰是我及笄时送我的礼物,好不容易有了花苞,却还是碎了一地,全部碎在地上,就像我和他的婚事一般。
沈怀意一脸羞愧:“绮儿妹妹。”但是又突然直起身来:“绮儿妹妹,我们虽然自幼订了亲,但是,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如今要成亲我却不能任由此事进行下去,妹妹,请答应退了这门亲事,我心爱之人,不是你,是婉娘。”
我抬眼看去,父亲母亲眼里对我的疼惜,侯爷和夫人眼里的愧疚,我长长的白狐披风拖曳在地上,像绽开的白梅,我一步步走近他。
直到站定在跪着的二人面前:“怀意哥哥,你不喜欢绮儿,绮儿无话可说,可是,为何要等到下聘这一日才说,你这样,置国公府的颜面于何地?你以为儿女亲事是玩笑吗?你知道这关系着什么吗?你说一句大家闺秀无趣,便退了婚,你可知被退婚的女子在这世上会有多难?”
“你知道,但是你还是这么自私地做了,你明知这事可以更好地解决,但是,你用了一个最直接简单的方法,亲事迫在眉睫,你这个时间,再说婉娘已有身孕,再逼两家父母点头把这门亲事做成了,可是这样?”
沈怀意有些愧意,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他仰着头看我:“绮儿妹妹,你是国公府嫡女,就算退婚也会有大好前程,而婉娘不同,她是庶女,如果我不要她,她便没有活路。”
婉娘跪在地上,抓住我的披风下摆:“姐姐,对不起,都是婉娘的错,要打要杀,你只对着婉娘便是,婉娘自知身份低,小侯爷是我高攀不上的人,可是,我见到他像见到了神明,他那么好,我不由自主动了心,我身不由已,姐姐,求求你。”
我扯开被她手抓着的披风,退后一步,从荷包里掏出婚书,撕碎扔在沈怀意面前:“你这样的人,不配我嫁,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沈怀意被父亲一拳打得吐了一口血,然后平安侯让他跪在我们院子里,什么时候跪到我原谅他了,什么时候起身。
平安侯一家离开后,沈怀意跪在院内,婉娘哭得死去活来,要陪着他一起跪。
后院的事,没有人比内宅妇人更懂,婉娘想要做成这事,没有帮手是不可能的,而这国公府,会帮她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玉姨娘,婉娘的生母。
父亲在平安侯府离开后,转身和母亲去了玉姨娘的房里,玉姨娘像是知道他们会来,倒是淡定得很,微笑地说:“夫君要问什么?我都认,可是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做了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为母则为子计深远,除了我,谁会为婉娘考虑呢?”
3
母亲大怒:“婉娘从小到大,吃穿用度我可有亏待她,你怎么能教她破坏绮儿的亲事。”
玉姨娘笑了:“夫人,除了一个亲娘,谁会真心为她考虑呢,你给大小姐订的是小侯爷,可是你给婉娘相看的却是六七品小官家的弟子,你说有没有区别?”
父亲砸了茶盏:“婉娘是庶女,想嫁高门,谁看得上。”
玉姨娘抚了抚发鬓:“现在不用担心了,小侯爷看上了。”
玉姨娘敢如此大胆,也不过仗着父亲平日的宠爱,觉得这事重拿轻放地描抹过去了。
母亲站起来:“为母则为子计深远,好,好,国公府死一个不清白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国公府照样行得正坐得直,别人还会夸我们家风严谨,我现在就能赐一碗毒药去祠堂。”
玉姨娘“霍”地站起来:“婉娘是侯爷的女儿,你敢?”
母亲:“我是侯爷八抬大轿娶进来的,我敢,你看侯爷敢不敢说我一个不字。”说完转身就走。
后面传来是玉姨娘发疯的哭喊和父亲的怒斥。
我的婚事,关系着两大世家的荣辱以共,世家的联姻,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姨娘怎么会懂。她只会看嫁的人有没有钱,地位高不高。
当晚,玉姨娘被连夜送到了庄子上,连个随身服侍的丫环都没有,只有一个做粗活的仆妇。
我去祠堂看婉娘,她仰头看着我:“姐姐,小侯爷呢?还跪着吗?你能不能原谅他,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我:“他犯下大错,我不原谅他,他就得一直跪着。”
婉娘:“姐姐,他不爱你,不是他的错,你何苦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如此自苦,你是国公府嫡女,要嫁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跟我抢,姐姐,你把怀意让给我好不好?”
佩儿:“呸”一声,“二小姐真是好大的脸面,这样不要脸的话也能说得出来。”
婉娘直起身来,抚了抚掉下来的头发:“可是我现在有了平安侯府的血脉,他们再不喜欢我的身份,也得娶我进门,不是吗?”
我垂下眼看着她:“平安侯夫人说,你想做正妻绝无可能,只能做妾,但是,国公府的女儿,不能给人作妾,所以,你只有两条路,一是喝下落胎药,把胎落了,以后父亲母亲自会作主给你找户好人家嫁了。你还是国公府的女儿。”
婉娘捂着肚子:“不可能,你怎敢如此,这是小侯爷的骨肉,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第二条路,如果你非要嫁到平安侯府去做妾,你自请除名,将你从族谱中去掉,从今往后,国公府再无李婉儿这个女儿。”
婉娘:“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嫁小侯爷做正妻,我的身份为什么不配,我们同样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你可以我不行。”
我:“因为这个世道便是如此,你是庶女,但是从小到大,你可以不认真学琴作画习字,你可以玩耍不认真学礼仪,你只需开心玩乐。”
“而我,从懂事起,每日睁开眼要学的东西,一直到睡觉才能停止,我的行为举止,都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我吃过的苦,你从未看见,你只看见我有漂亮衣服,昂贵的首饰。”
“你却不见我学习时的辛苦,为家族联姻的责任,你眼里只有情情爱爱,这些,在家族荣光面前,什么都不是。”
母亲恨毒了婉娘,给了父亲两个选择,一是将婉娘从族谱除名,二是一碗落胎药。
父亲去了祠堂,出来后脸色灰暗,守祠堂的下人悄悄告诉佩儿,婉娘拼着命也要嫁小侯爷。父亲终究是死了心。
第二天,国公府开了祠堂,李婉儿的名字彻底地从李家的族谱里划掉了。
而夜里,一抬不起眼的粉红小轿从国公府侧门抬出来,进了平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