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我年幼的儿子正哭着喊：“妈妈，救我！”
我听见他被动物撕咬的声音，听见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听见血肉被咀嚼的模糊声。
可是......明明我的儿子在十八年前就失踪了......
1.
六月，我的儿子终于迎来了高考，在高考前夕，为了让他放松心态，我和老公决定给他办一场成人礼。
然而，在成人礼进行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一般是外地号码我都会挂掉，更何况还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
但看到这个号码的地点，我愣住了。
这是我之前住的地方，也是在那里，我和现在的老公喜结连理，却失去了和前夫的孩子。
自从他失踪后，我们没日没夜地寻找他的下落，可那个时候我已经怀孕了，面对身心的双重压力，我不得不在家保胎，并且把希望寄托在了老公身上。
老公并没有因为孩子是前夫的，就不管不顾，相反，他拼了命地去找寻孩子的身影，却始终没有下落。
后来我和老公的孩子出世了，也是个男孩，老公喜出望外，我们家从失去孩子的阴霾逐渐走了出来，将身心投入到现在这个孩子身上。
但我一直没有忘记寻找孩子，这十八年来我总是和警察联系，希望能听到孩子的消息。
可，什么都没有，他就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没了踪迹。
有时老公看到我还没放弃，都会劝我：“这么久了，或许孩子已经遭遇不测了，可以继续找，但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就当我也渐渐地愿意接受这一事实的时候，却收到了这么一通电话。
来自老家的......
我按下了接听。
本以为会是老家派出所那边给我打的电话，没想到电话刚接通，一道稚嫩的儿童声音传来——
“妈妈！救我，救救我！”
我瞬间如雷贯耳，愣在原地，差点没拿稳手机。
尽管已经时隔多年，但我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
这是我儿子小骏的声音！
2.
可他明明失踪了那么久，为什么声音还是像个孩子？
我赶紧躲在了后台，焦急地问道：“你是小骏？”
那头却哭得更严重了：“妈妈！救我！我掉进动物园了！那个熊要吃我！”
“什么？小骏，你怎么了？”
我急迫地想知道他那里发生了什么，甚至都来不及再想这通电话是什么鬼。
然而，那边却突然传来了熊的嘶吼声。
紧接着，是小骏绝望的哭喊——
“啊！不要吃我！”
“好痛！”
“妈妈！救救我——”
随即，就是咀嚼血肉的声音，尽管在我在这边狂喊不要靠近他！喊工作人员，可是并没有其他人经过这里，电话那头只有熊叫，恶心的咀嚼声，小骏绝望的哭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这五分钟的，只知道小骏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随即，电话断了。
我崩溃地跌坐在地上，已经满脸泪水。
而这时老公周衡正好开门进来，见到我倒在地上，赶紧把我扶起来。
“老婆，我刚刚听到你在喊，你怎么了？没事吧？”
周衡关切的声音传来，可我的脑海里却一直在回忆那个稚嫩的声音。
原来，我的小骏不是失踪，是死了。
而且是被熊活生生吃了......
突然，心痛如绞，天旋地裂之间，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躺在病床上，旁边是我的妈妈。
“哎呦，你怎么晕倒了啊？是不是太累了？”
我摸了摸床头：“妈，我手机呢？”
我妈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扔过来：“都多大人了，还一醒来就看手机，周衡忙着给孩子主持成人礼，不得空，就让我留下照顾你。”
我握紧手机，回应道：“妈，我没事，你快去参加孩子的成人礼吧，我自己能行。”
等她走后，我赶紧打开通话记录。
没有......根本没有从老家来的通话记录！
所以......这一切只是个梦吗？是我晕倒了之后做的梦？
也是，毕竟不同时空的人打电话什么的，太扯淡了。
然而，我却在通讯录名单里看到了一串陌生号码。
奇怪，我的所有联系人都会备注的，为什么这个没有？
而且这个号码的开头好眼熟.......难道是小骏打来的那个？
我手指颤抖，轻轻回拨了过去。
然而，那边传来的稚嫩声音却再次把我拉进了“美梦”。
“妈妈，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呀？”
我愣了一下，上一个电话小骏不是还在熊坑吗？怎么现在这么悠闲？
“小骏，你在哪里啊？”
“我......我在家里呢！”
我疑惑道：“你在家？你不是在动物园吗？”
小骏这才求饶道：“妈妈你怎么知道的呀？妈妈你不要怪我偷偷溜出来好不好？我看一眼那个熊熊就回家！”
我赶紧喊道：“不行！小骏！不要去看熊！离开那里！”
“为什么呀？妈妈我快到了哦，我看到那个熊熊向我招手啦！”
我听见小骏激动地跑过去，赶紧继续喊道：“小骏！你别过去！你会掉下去的！你现在就回家好不好？妈妈等会给你买大白兔奶糖吃。”
尽管过了那么久，我还是记得小骏最爱吃大白兔奶糖。
“大白兔奶糖？真的吗妈妈？”
“真的真的！”
“好吧，那......那我改天再来看熊熊！我这就回家吃糖好不好？”
我几乎快要哭出来，还是强装镇定安抚着他：“好，妈妈这就去给你买。”
小骏已经转过身准备走了，还顺口说了一句：“今天动物园怎么人这么少。”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小骏的尖叫声。
“啊！妈妈！救命！不要拉我！”
随即，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电话应声挂断。
我愣住了，赶紧看向手机，可电话早就没了，同样的，通话记录也没有这通。
什么情况？这是怎么了？
我赶紧去联系人里面找那串电话，电话那头却显示已关机。
我的心脏顿时扑通扑通狂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
明明小骏都回去了啊！为什么还会有掉落熊坑的声音？
再结合刚刚他说的“不要拉我”“救命”。
难道......小骏根本不是掉下去的？而是被人拽下去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控制不住，吐了一口血。
3.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一次悠悠转醒，老公周衡正坐在旁边陪着我。
“老婆，你醒了！”
“我怎么了？”
“你来的时候发现你吐血了，吓得我赶紧叫了医生来，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请假休息一下？”
我却没有理会这句话，而是自顾自地说——
“周衡，我想起小骏了。”
“怎么又想起他了？”
“我不知道，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他被熊吃了。”
话音刚落，周衡愣了愣。
“你......真的只是做梦？”
“应该是吧。”
我瞥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但他并没有对上我的眼神，而是语无伦次地说道：“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呢，你一定是累了，赶紧休息吧。”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可我的心里却一直提醒我，周衡不对劲。
明明之前我每次想到小骏，他都会耐心地，温柔地安慰我。
可是现在，我甚至还病着呢，他却转身就走了。
而且在出门的时候，好像还把手放进了口袋里，就像是在掏手机一样。
他是要跟谁打电话吗？
我瞬间警觉了起来，想透过窗户看究竟，却发现他神色慌张，一直在盯着我看，我赶紧装睡，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我才偷偷把手机攥住，钻进被窝。
我不明白为什么小骏的联系方式也莫名其妙消失了，正当我不停翻找的时候，那串号码却又出现在了通讯录里。
4.
我确定四周没人之后，回拨了过去。
这次，小骏轻松的声音再次传来。
“妈妈，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呀？”
“小骏！你现在在动物园是不是？”
小骏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小骏，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小骏！”
“妈妈，我没在动物园呀。”
“那你现在在哪？”
“我在......我在家里呢！”
但经历了上一次的通话，我已经知道小骏就是要去动物园。
“你撒谎！你根本没在家里对不对？”
小骏愣了一下，随即天真地说道：“妈妈，你怎么知道的呀？”
“我不仅知道你没在家里，我还知道你要偷偷溜去动物园！”
小骏心虚地唯唯诺诺：“妈妈......这都被你发现了，你就让我去嘛！好不好？我发誓我就看一眼熊熊，看完熊熊我就回去！”
“熊熊”多么可爱的两个字，我却被吓得浑身发抖。
“小骏！你告诉妈妈，你现在到底在那里？你到动物园了吗？”
不过他身旁这次不再是寂静，而是熙熙攘攘的。
“没有呀，我还没到呢，不过快啦！我已经看到动物园的大门啦！”
“等一下！小骏！你别跑！你停下！别进去！你现在就回家，妈妈给你买了蛋糕！”
听到这话，小骏成功停下了步伐。
“蛋糕！真的吗妈妈！我要吃上面那个花花！那个嚼起来好吃！”
“好好好，你现在就回家，你回家之后把一整个蛋糕都吃了，好不好？”
“嗯......”
小骏却犹豫道：“可是妈妈，我现在去看一眼熊熊，然后马上回家好不好？我跑得很快的！我就看一眼好不好？”
我不明白小骏为什么这么想看动物园那几只熊，我只知道他进去之后一定会没命！有人在动物园要害死他！
“不行！小骏！”我只好故作玄虚道：“妈妈今天接到通知了，动物园里有个老虎跑出来了！会吃人的！你赶紧离开那里！”
小骏当真信了我这话，毕竟我们这个镇上真的发生过野生老虎伤人事件，他怕了，赶紧转身就走。
“妈妈，我已经开始回家了。”
“好，小骏真乖，电话不要断，妈妈想跟你说几句话。”
“好呀，妈妈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妈妈爱你。”
纵使我的眼睛已经满含热泪，却还是佯装镇定。
不行，我的情绪不能崩溃，我要稳住小骏，直到他回家。
小骏铜铃般清澈的笑声传来：“妈妈，我也爱你——”
就这么聊着，小骏终于回到了家。
“妈妈，你不在家吗？怎么厨房没有人呀？”
我赶紧稳住他：“小骏，你先回家。”
“好！”
我听见小骏推开门的声音。
吱呀——
对，就是这个声音，当时才九十年代，我和周衡住在单位分配的房子里。
那个门太老旧了，每次开门的时候，动静都很大。
然而，我的意识却逐渐模糊，我还想知道小骏回到家之后会发生什么，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直到——
“妈妈！醒醒！我的蛋糕呢！我要吃蛋糕嘛——”
我猛地惊醒，身旁是一只脏脏的小手轻轻扯着我的衣服。
“妈妈，妈妈——”
这次的声音不再掺杂着老式小灵通的嘈杂声，而是真真切切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小骏......小骏，你真的回来了？”
“对呀，我真的回家了，妈妈可以给我吃蛋糕了嘛——”
这一次的小骏并不知道我说的回来，并不只是回家，而是......回到我身边。
我摸了摸小骏的脸，他的脸圆乎乎的，模样很可爱。
这触感，好真实，我竟分不清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我真的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