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云游三年后,带回了一个怀着孕的女子。
她说,她不做妾,要与我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于是,我从正头娘子变成了药童,只等给小三伺候完月子,就要被赶出我亲手搭建的家。
我没有反抗,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我要用我最后的时间,给他们留下终生的伤痛和悔恨。
1.
林晏之将那女子带回家时,我正在替他浆洗冬日的衣物。
我看着自己满是冻疮的手直叹气,也不知他何时回来,总要时时刻刻准备着。
三年前,他只留下一封信,就远走高飞。
他说他要去江湖闯荡闯荡,要游历三山四水,要做自由的风,要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三年后,他与一位陌生女子,执手并肩站在我对面。
我看这那女子微微隆起的腹部,哽咽着动了动嘴唇,想问却又不敢问。
这……就是他说的世界吗?
只是那女子先开了口。
她指着我,望向林晏之时又泪眼朦胧,委屈巴巴地问道,「晏之,这是谁?」
「她?」林晏之只犹豫了一瞬,便脱口而出,「她是我的药童。姜南,我走之前晒的人参你可都收好了?拿一颗出来给念念,她怀了孕身子重……」
「晏之,我不喜欢她!你把她赶走好不好?」她摸着小腹泪眼涟涟,又哭又跺脚。
林晏之忙哄她,「好好好,等她伺候你坐完月子就把她撵走……」
「你早说家里还有个女人,我就不跟你回来了嘛!难不成我是小妾吗?」
「怎么会!你是我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的夫人,她……不过就是个药童。」林晏之用指腹轻轻擦干她脸上的泪痕,「阿景,都是我的错,别气了。」
林晏之的嘴唇张张合合,可我却好像怎么都听不清他的话。
只有那句,她怀孕了,在我的脑海中逐渐清晰,然后猛得炸裂开来。
下一秒,系统的提示音传来,它说,「宿主,攻略对象的爱意正在减少。」
明明他走之前,还有八分的。
他把他的世界带回了家,可我的世界,却塌了。
2.
我站在原地发呆,在一瞬间想了很多。
最后,想到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那时,我为了改善家中生活,上山采药。偶遇到满身伤痕的林晏之。
他的身后,围了一群豺狼,正虎视眈眈看着他。
我只犹豫了一刻,在对上他满是求生欲望的双眼时,便下定了决心。
我要救他。
我知道这山中有一种草药,野兽十分不喜它的味道。
恰巧我的篮子中有几棵,于是我全都掏了出来,碾碎了抹在他和我的身上。
豺狼嚎叫一声,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林晏之呻吟着,想擦去身上的草药,我赶忙握住他的手,「别动。」
他的手心冰凉,却让我在握住的一瞬间,心尖微动。
「这药草还有愈伤功效,你且在这待着,我去找些果子来给你吃。」
他点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就是他眼含热泪的这一声谢,让我甘愿陪他到现在。
只是……
「哎,那女药童,我的人参呢?」许若景在屋里喊着,「就这么对待女主人,信不信我让晏之扣你工钱?」
还未等我做出回答,就听到林晏之喊我,「姜南,你属猪的吗?磨磨蹭蹭的!」
我苦笑。
他竟真的,把我当成药童了。
3.
我拿了人参进去,看到林晏之脚前脚后地围着那女子转。
一会儿替她擦汗,一会儿又拿了软枕垫在她腰后,「阿景,这样会不会舒服些?」
许若景窝在他怀里撒娇,「只要你陪我,我怎么样都舒服。」
然后她又不知羞地亲上林晏之的唇,娇声道,「晏之,你爱我吗?」
「爱。」林晏之回答的毫不犹豫。
「一生一世吗?」
「对,我林晏之这一生,只爱你一人。」
我明知道她是故意气我的,却仍旧像个小丑,扭着衣角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晏之从不会这样对我,他只会使唤我做这做那。
甚至我为他熬夜做衣衫,烛光差点灼伤我的眼时,他也只会淡淡说一句,「不能做别做了。谁也不稀罕你那点好处。」
可如今,我却眼睁睁看着他将满腔柔情,都用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他们和我之间仿佛横了一道无形的墙,将我这么多年的陪伴都隔绝在外。
甚至,将我的一片真心,都击碎,碾压,再高高扬起随风飘散。
「晏之……」
我开口唤他,他却厌恶地斜我一眼,「别这么叫我。姜南,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
我是在大雪天,背着他回家的姜南。是从豺狼口中救下他的姜南啊!
他都不记得了吗?
林晏之轻轻吻了吻许若景的眼角,又替她掖好被子,才蛮横的拽着我的手腕往外走。
「晏之,你弄疼我了……」
「我都说了别这么叫我!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也配和阿景用一个称呼叫我?」
「可,我以前……」
林晏之瞪我一眼,让我将我满腹委屈都吞回了肚,还有那句没说完的,「我以前,明明都是这么叫你的,晏之。」
我听到许若景在屋子里笑出了声,然后骂我是个不要脸的蠢妇。
林晏之将我甩倒在地,那人参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上了一层泥土。
我呆愣地看着林晏之捡走地上的人参,却对我视若无睹。
人参上沾的灰尘,被他轻轻擦掉。
可,我的呢?
我身上的灰尘,亦或是我心上的灰尘,又该怎么办?
林晏之皱眉看我,「姜南,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许那么叫我。阿景会不高兴的。」
我的呼吸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下一秒,便是心口处传来的钻心的痛。
我紧紧揪着胸口处的衣服,颤抖着嘴唇问他,「林晏之,你知道她会不高兴,那我呢?」
他静静地看着我,一句话不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就那样看着我伤心落泪,看着我毫无尊严地质问他,却无动于衷。
林晏之转身就走了。
他只留给我一个背影,却将笑意,都留给了许若景,「阿景,吃些人参养胎,对你和孩子都好。」
我死死攥着拳头,剧烈的疼痛让我险些呼吸不上来。
我靠在门边,双腿无力支撑身子,缓缓瘫软下去。
我好累,我想回家了。
回到我的世界去。
可我想再试一次,林晏之他,到底爱不爱我。
4.
想清楚后,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
然后熬了一碗药,稳稳端过去,递到许若景嘴边。
她偏过头,不肯喝。
「谁知道你熬的是不是毒药?或者是堕胎药?你这女人嫉妒心这样强,我才不信你会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垂了垂眼眸,暗想着竟然会有人将自己也骂进去。
我双手交替着端着药碗,指尖仿佛都沾染上了滚烫,冒出丝丝热气。
可我依旧耐着心思劝道,「景小姐,这药要趁热喝才有效,凉了反而会伤身。」
林晏之淡淡瞥了一眼我通红的指尖,像是看奴仆一样无关紧要地转过头和许若景说话,「阿景,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好。」
「我不喝!晏之,你为什么也要逼我?」
「好好好,我不逼你了。不喝就不喝罢。姜南,你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我固执地不动弹。
「景小姐,你是不是时常后腰酸痛,浑身乏力,每到夏至后便顿觉困倦经常睡不醒?你这是宫内淤寒导致,加上你现在有孕,这沉苛之症若不及时调理,会将这寒气渡给腹中胎儿。」
见我面色严肃,林晏之也正了脸色。
他一向知道我有一颗仁心,在对待病人时,从不说谎。
于是他将手轻轻搭在许若景的脉搏上。只是他医术不佳,且不擅长妇科之症,仔仔细细思索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然后眼神示意我去替她把脉。
许若景拒绝了,「晏之,你就是大夫,何必要她来替我把脉?我不喜欢她碰我,脏!还有这药,我不会喝的,谁知道她会不会暗中做手脚。」
许若景这样任性,林晏之却并漏出一丝不快,反而更加耐心地哄她。
我舀了一小勺汤药,喂林晏之喝进去,「林……林公子的医术是我亲手教的,这药让他先尝尝,你也能放心。」
「晏之,你不能喝!」许若景咬着牙,「什么亲手教的?我不许!」
许若景抬手打翻了那碗药,撕扯着林晏之的衣服,「你不许喝,快吐出来!你怎么能喝她喂给你的药?」
可林晏之已经将药咽了下去,不解道,「没什么问题。阿景,你这是怎么了?」
许若景打翻的药,尽数洒在了我的裙子上。滚烫地连成一片,紧紧贴在我的皮肤上。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痛揭开那片衣裙。
烫伤的地方通红一片,已经开始起了水泡。
我咬着唇,定定地看着林晏之,「林公子,痛……」
林晏之摆手示意我下去,「上些药吧。刚刚的事,不怪你。」
许若景哭的更凶了,「她亲手喂给你,你怎么能喝呢?你方才还关心她!林晏之,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蹲在地上捡碎片的身子猛然一抖,然后自嘲地笑了一声。
「景小姐,你多虑了。」
「是啊阿景,你想多了。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瓷器的一角锋利如刀,恰好割破我的手指。
我有些怔愣地看着那处伤口,开始流出汩汩鲜血,然后手指不自觉地瑟缩。
原是我的眼泪,滴在了伤口上。
仿佛撒了盐一般,痛的人直不起身子。
明明说好了要给他个教训,可在听到林晏之慌忙撇清关系后,我的灵魂还是在一瞬间被抽走了。
然后,又被从林晏之口中吹出来的寒冷的风,狠狠塞回身体。
透心的凉。
我将碎片用裙子兜住,红着眼看着许若景,「以前这里只有我和林公子时,我们都是这样试药的。我还记得有一次配了新的药方让他尝味时,他竟被苦到流了眼泪……」
林晏之好像回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我那时还问你是不是故意折腾我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林晏之幽幽的语气中,好似藏着对往昔时光的怀念。
我的视线只落在林晏之身上一秒,便收了回去,「我还打趣你,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说以后谁若是逼着你喝这副药,你宁肯洗手做姑子去。」
林晏之的轻笑声,被许若景尖细的嗓音掐断。
「够了,我不想听你们的过去!林晏之,你让她滚!」
我的笑意僵在脸上,抹了抹满脸的泪说道,「景小姐,方才的事我的确没觉得有何不妥。但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许若景将手边所有的东西都砸向我,「滚!」
5.
我重新又熬了一碗药,叩响了门,将碗放在地上离开。
林晏之开了门,四处看了看,然后看到了沐浴在月光下,远远站着的我。
他眸光微动,张了张嘴,仿佛说了些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良久,他端着碗进去,又重重关上了门。
月光凄凉,人心更凄凉。
我想起林晏之牵着我的手,拜别我的父母之前,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会让南南过上好日子,不仅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更是因为小子心悦她!」
我羞红了脸,只觉得日光烫人。
直到他同我十指相扣时,我才后知后觉,烫人的不是日光,而是他的手心。羞红的不是浮云,而是我的脸。
我们一路跋山涉水,定居在此。
这院子里每一寸土,每一块砖,每一棵草木,都印证了我和他在跪拜天地时,说过的每一句誓言。都听过我和他同荡秋千时,扬起的郎朗笑声。
如今,却要被它们取笑了。
这里再没有笑声,只有我每个深夜里的暗自哭泣。
我和他不眠不休,亲手建成的院子,原本我们的家,如今迎来了新的女主人。
而它们原本的女主人,成为了不堪提起的往事,只配活在回忆中。
我抬头望月,长呼出的气都在颤抖着,战栗着。
姜南,将难。
6.
我默默回了屋子,点了蜡烛,撩起裙子慢慢擦着药。
每擦上一点,就要龇牙咧嘴地痛上一阵。
吱呀一声,门开了。
是林晏之。
他在我面前静静站着,背对着烛火,我看不清他的脸。
三年过去了,我应当好好看看他的脸,看看他有没有晒黑,有没有长出胡茬,有没有变老,有没有变成我认不出的样子。
我应当抬头看看的,毕竟这三年,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他。
可我的头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只得低着头一门心思地给伤处擦药。
「抱歉。」
我不答,他便又说了一次。
但他接下来的话,依旧那样冷漠。
他说,「以后不要提起我和你的曾经了,都过去了。」
我和你……
分得那样明确。
「林晏之,我痛。」
我学着以前的样子和他撒娇,他却抿唇不语。
我咧嘴笑着,嘴里却又苦又咸,「你不管我了,对吗?」
「那个我背过雪夜,撑过风沙的男人,现在不管我了,对吗?」
林晏之越沉默,我嘴角的弧度便越大。
谁说笑会让人开心的?
都是骗子。
林晏之,你也是个骗子。
良久,他才开口,「姜南,你的身体你知道。你……终生无法受孕,我们注定不会有未来。」
我还在笑着。
只是越笑,心里越刺痛。
好像沉年的冻土中,长了一颗即将破壳而出的春笋,一味用蛮力顶着我的心。
春笋想要出来,但我却只想将自己埋进土里,再也不要见到日光。
「我的身体是为了谁坏掉的,林晏之,你比谁都清楚。」
是为了救他,才会和他双双倒在雪地中。
也是为了怕他失温而死,我才会脱了衣服用体温,包裹住浑身冰透的他。
更是为了救他,我才会在数九寒冬,凿开冰河,为他捞鱼熬汤。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得到他的肯定,却最终,被他踢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抱歉。」
他又说这句话。
他好像只会说这一句。
「我不想要你的道歉,林晏之,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眼中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却只肯说,「姜南,抱歉。」
去你的抱歉。
林晏之,去你娘的抱歉。
我又问他,「林晏之,你爱过我吗?」
我仿佛变成了在湖水中即将溺亡的人,挣扎着伸出头只为了那一口新鲜空气,我只想多活一会儿。
可他却硬是将我的头按了回去,告诉我,「姜南,终究是我负了你。」
那一刻,我什么都懂了。
我不甘心,于是我试探他。
我妄想在他冷漠的态度中,找寻到一丝他爱我的证据,最终却输得彻彻底底,又毫无尊严。
我将自己捂在被子里,闷声呵斥道,「滚出去。」
滚出我的屋子,顺便,也滚出我的心吧。
那里曾经满满都是你,也满是你亲手划出的伤痕。
我的眼泪浸湿了被褥。
系统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宿主,攻略对象的爱意仅剩两分。你随时都会死。」
烛火忽得熄灭,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宿主,你做好决定了吗?」
要生,则去争取。
要死,则利落放手。
我将蜡烛重新点燃。
热气扑在我脸上时,我才恍然觉得自己还活着。
我又吹灭了蜡烛,说道,「我想好了。那便离开吧。」
只是在这之前,我要让林晏之,永远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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