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一个枪手从宋教仁背后射出致命的子弹,宋教仁突觉一阵剧痛,随即无力地瘫倒。挚友黄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并大喊:「快点保护遯初!赶快去追凶手啊!」这时剧痛不断蔓延,从后背扩展至前胸,让宋教仁下意识地抓住距离最近的于右任,挣扎地说:「吾痛甚,殆将不起(我好痛,恐怕不行了)……」在众人的护送下,宋教仁被送到沪宁医院进行急救,同时,他遇刺的消息透过报纸及电报,迅速传至全国。
宋教仁
「有此事乎?」
发出质疑的,是待在北京的袁世凯。他急忙接过电报,亲眼确认消息之后,又说:「确矣!这怎么好?」
时任临时内阁总理的赵秉钧也接到消息。当时,国会选举事务局长顾鳌向赵秉钧报告:「前门车站来电,宋教仁昨晚在沪车站被人枪击,伤重恐难救。」
赵秉钧立刻离座,并喃喃自语:「人若说我打死宋教仁,岂不是我卖友?哪能算人?」接着,一通来自总统府电报,要求赵秉钧立刻前往总统府商议,于是赵秉钧在惊惶的气氛中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历经两天的抢救,医生终于走出了手术室。
「医生!遯初他怎么样了?」
面对黄兴焦急的询问,医生说:「很抱歉,子弹从后背射入,卡在右胸肋骨,我们虽然尽快取出弹头,但伤者伤势过重,实在回天乏术。你们还有机会见他最后一面……」
看着眼前焦急的众人,宋教仁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向黄兴说:「帮……帮我……致电袁大总统……」
于是黄兴尽力依照宋教仁的意思,打出了电报:「北京袁大总统鉴:仁本夜乘沪宁车赴京敬谒钧座,十时四十五分在车站突被奸人自背后施枪,弹由腰上部入腹下部,势必至死。窃思仁自受教以来,即束身自爱,虽寡过之未获,从未结怨于私人。清政不良,起任改革,亦重人道,守公理,不敢有一毫权利之见存。今国本未固,民福不增,遽尔撒手,死有余恨。伏冀大总统开诚心布公道,竭力保障民权,俾国家得确定不拔之宪法,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临死哀言,尚祈鉴纳。宋教仁。」
电文翻译如下:
袁大总统:我宋教仁本来要搭由上海开往北京的火车见您,但在晚上十点四十五分竟遭奸人从背后开枪暗杀。子弹从腰部上面进入腹部下方,看来我是必死无疑了。自受教育懂事起,我就修身自爱,虽然不能说从来没有做错事,但是从未和人结过私人恩怨。满清政府腐败,我投入革命,也注重为人处世的道理,谨守公理,不敢有任何私心及偏见。今天国家尚未稳固,也未能为更多民众谋求福祉,就突然要离开人世,我死了也不甘心啊!希望大总统未来能诚心真意的秉公办事,全力保障民权,为国家确立一部坚固不拔的宪法。那我虽死,却如同活着。这是我死前最后的衷心之言了,还希望大总统能够接纳。宋教仁。
拚着最后一丝气息,宋教仁又说出他最后的遗言。
「有三件事告诉你们:一、所有在南京、北京及东京寄存的书籍,帮我全部捐给南京图书馆。二、我家境不富裕,可老母尚在,我死后,请克强及大家帮我照料。三、大家别因为我现在这样,就失了责任心!我为调和南北各方势力,使不知原委的人对我多有误解,我受此痛苦也是应该。可……我死亦何悔!」
真没悔恨?
看着宋教仁的遗言及电报,我知道这句「死亦何悔」,是宋教仁最后的倔强。
因为他怎能不悔恨?多少年来,改造中国的梦想,就只差最后一步去实践……
若真有上天,那它待我不公!我真的只差一点就能完成我的愿望吶!克强、母亲、诸君、袁世凯,原谅我死得不合时宜、原谅我的不孝,中国的未来托付给你们了!你们要替我完成梦想,这样才能消除我的痛悔啊!
不知何时,宋教仁的眼闭上了……望着挚友惨死,黄兴仰天大吼:「遯初!我绝对要为你报仇!」
随即他又大喊:「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帮遯初收拾一下!为他拍照!」众人赶忙为宋教仁整装,并请来摄影师。这是民国初年的风气,习惯在亲友死后拍一张身后照。
啪!
镁光灯闪起,照下宋教仁的遗容,也点燃众人的怒火。
宋教仁遗照
绝、对、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宋教仁案爆发后,袁世凯下令限期破案,并悬赏万元缉拿凶手。而在宋教仁遇刺后的第二天,也就是 3 月 21 日,有两个学生向巡捕房报案。他们表示:「有一位和我们同住鹿鸣旅馆的房客武士英(原名吴福铭)因为穷,所以向我们借钱。我们问他打算怎么还钱,武士英说:『我做完一笔杀人买卖就还你们钱!』本来我们以为武士英只是在开玩笑,谁知道在宋教仁被刺当晚,武士英就找我们说自己有钱了,并且隔天就离开旅社。」
接着在 3 月 23 日,有位古董商王阿发到英租界巡捕房举报:「大约一周前,巡查长应桂馨曾拿出一张人像照片,要我暗杀照片上的人,我没敢答应;但后来我发现应桂馨当初拿的人像照,就是宋教仁!」
接到线报后,巡捕房立即通缉应桂馨,并在一家妓院将其抓获(应老兄你还真会挑地方躲啊),然后在应桂馨家中搜获凶器、密电码三本、秘密电报两包做为证据。根据查获的证据,宋教仁的刺杀案是由应桂馨策划、武士英执行,所以巡捕房紧接着逮捕武士英,准备好好调查一番。
应桂馨
没想到,武士英在监狱吃了应桂馨友人送来的食物后,竟然暴毙身亡!而应桂馨被关了一阵子,就逃狱不知所踪!(应老兄后来又莫名其妙地公开现身,要求检方为他「平反冤狱」,却在前往天津的火车上被乱刀砍死!)
虽然两位重要关系人就这么消失,但巡捕房查出从应桂馨家中搜出的电报,竟注有「国务院」字样。历经一番追踪,发现与应桂馨联络的人,是国务院秘书洪述祖。
洪述祖
以下是涉及宋教仁案的洪述祖、应桂馨往来电文:
三月十三日,应桂馨致电洪述祖:「若不去宋,非特生出无穷是非,恐大局必为扰乱。」同日,洪述祖回电应桂馨:「毁宋酬勋位,相度机宜,妥筹办理。」
三月十四日,应桂馨致电洪述祖:「梁山匪魁(这可能指宋教仁)顷又四处扰乱,危险实甚,已发紧急命令,设法剿捕之,转呈候示。」
三月十九日,洪述祖回电:「事速照行!」
三月二十日半夜两点钟,即宋教仁被害之日,应桂馨致电洪述祖:「所发急电令已达到,请先呈报。」次日又致电洪述祖:「匪魁已灭,我军一无伤亡,堪慰,望转呈。」
从上述电文来看,不只洪述祖涉入宋教仁案,而从电报中出现「转呈候示」、「请先呈报」、「望转呈」等字眼,不禁让调查人员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单纯,因为这表示洪述组并非策划暗杀的最高决策者(不然哪需要呈报)。依照洪述祖任职国务院进行推断,恐怕有更高层的政府人员涉案!比如,时任国务院总理的赵秉钧,或者是……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袁世凯!
调查至此,宋教仁案在民初政坛掀起巨大的风暴。当时,在宋教仁的公祭中,黄兴送来一副挽联:「前年杀吴禄贞,去年杀张振武,今年又杀宋教仁;你说是应桂馨,他说是洪述祖,我说却是袁世凯。」
这表明部分人士对袁世凯的强烈不信任感,问题是……这件事真、有、那、么、单、纯?
其实除了黄兴对于袁世凯的指控外,当时还有许多不同版本的主谋推测。为了强调宋教仁案所代表的重大意义与建构民初政局的冲突,笔者决定就几位重大嫌疑人进行案情探讨。我依据上海巡捕房、民初最高法院的调查资料,以及宋教仁案过后的一些局势变化,和嫌疑人来场「想象中的对谈」。这样的写法在学术上极不严谨,但为了方便大家阅读,就先请大家原谅这点了。
本人宣布「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之谁杀了宋教仁访谈」开始。
首先欢迎嫌犯一号,时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袁世凯。
袁世凯
笔者:「孙文及黄兴指出,你有强烈刺杀宋教仁的动机,包括:一、宋教仁即将组织内阁,掌握政治大权。二、宋教仁将《临时约法》改成内阁制,架空你的权力。三、宋教仁不接受你的拉拢。备感威胁的你,因此暗杀了宋教仁。另外,黄兴还指出你有暗杀革命党员吴禄贞、张振武的前科,这更增加你的嫌疑,对此你有何解释?」
袁世凯:「宋教仁的确架空了我的大总统权力,可要说他对我产生威胁,以致于我要痛下杀手,那可就说不过去了。首先,任凭宋教仁能力再强、掌握再多权力,我还是掌握了『军队』这个杀手锏。当初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强烈要求我到南京办公,意图让我离开北方的势力地盘,结果我底下的军队发生一场『北京兵变』,就吓得临时参议院要求我留在北京办公,好安稳局势。由此可见『军队在我手,我就横着走』……呃不对,是我只要掌握好北洋军,任谁都无法撼动我的权威。所以说我对宋教仁感到莫大威胁而暗杀他当真是笑话!」
「甚至,我根本不必动用军队,光凭政治角力就足以对抗宋教仁的威胁。民国初年的国会,国民党虽是第一大党,却未掌握过半的议员席次(国民党席次占 45%),当时第二大党进步党及众多第三势力议员都与我交好,所以我只要联合各方势力,就足以在国会压住宋教仁,你觉得我有必要一定得杀他吗?」
笔者:「可你以前就暗杀过吴禄贞,也下达杀掉革命党张振武的命令,很难不让人联想你这次又在作怪。」
袁世凯:「我会暗杀吴禄贞,是因为他在武昌起义期间,突然掌握一部分军队进行兵变,并宣称要进攻北京,这对当时的我来说产生巨大的立即性威胁,所以我才派人刺杀他。至于张振武的死,真是冤枉我了,因为当初先说要杀张振武的是黎元洪,我最多算是顺水推舟的协助者,可并非主谋啊!何况宋教仁若真死于我手,面对失去首脑且愤怒的国民党,我将越难与之对话,所以我还曾经发表『国民党失去宋教仁将对我不利』的言论呢!」
笔者说:「你真的曾经说过失去宋教仁对你不利的言论?」
袁世凯:「上海《时报》记者黄远生可为我作证,他曾在报纸上撰稿刊出。」
报纸原文内容:
二十二日午后四时,袁方午睡初起,秘书等走告宋逝消息,袁愕然曰:「有此事乎?」即命拿电报来。及捧电报至,则陈贻范一电、黄克强一电、江孔殷一电。袁愕然曰:「确矣,这是怎么好!国民党失去宋遯初,少了一个大主脑,以后越难说话。」遂命拟电报,拟优恤命令。此袁总统得消息后之确情也。
袁世凯:「我再一次强调:解决宋教仁的方案不只一种。甚至不用刻意出手,凭着民初政坛各派系间的冲突,就足以让担任总理的宋教仁遇到不少混乱局面,到时我不就能藉机打击,何苦一定要用『暗杀』这种逼不得已的手段呢?以上是我的辩白。」
笔者:「嫌犯一号的对谈已经结束,接下来有请嫌犯二号──时任国务院总理的赵秉钧。」
赵秉钧
笔者:「你在正式国会产生前,担任国务院总理一职,可是国民党赢得正式国会第一大党的地位后,宋教仁即将取而代之。为了保住总理宝座,于是你主持了宋教仁案来解决对手。最好的证据,就是负责和应桂馨联系的洪述祖,既是国务院的人马,又利用国务院的电报系统进行联系。若没有你的支持或默许,洪述祖焉能利用国务院的力量进行暗杀?请问你要怎么解释?」
赵秉钧:「其实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杀了宋教仁!先说私人交情:虽说我隶属北洋,和宋教仁的革命阵营属于不同势力,可是我们交情却挺不赖的。北京《新纪元报》曾报导当我俩在唐绍仪内阁时期为同僚时,住在郊区的宋教仁如果遇到时刻太晚、城门上锁无法进出时,他会直接住在我家中。甚至,当他离开北京南下时,所欠的五千元债务还是由我替他偿还。」
「再来,国民党是民初第一大党在当时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杀了一个宋教仁,国民党可以再推举另一个总理人选。如果我赵秉钧真要保住总理权位,那岂不是三天两头就要搞一次暗杀?那我还真希望有一本死亡笔记本可以搞定一切啊(这句是玩笑话)!事实上,宋教仁案爆发后,我便在舆论压力下递出辞呈,最后换段祺瑞当上代理总理。可见暗杀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还白白便宜了别人。所以于公于私,我都没有杀宋教仁的动机或理由!」
笔者:「那你可否解释一下,洪述祖为何能使用国务院系统对外进行联系?若你无法解释这一部分,你这国务院总理仍难摆脱主持暗杀案的嫌疑。」
赵秉钧:「说到这,我就觉得晦气!很多人知道洪述祖是内务部的秘书,但大家是否知道他另一个身分:袁世凯六姨太的近亲!这家伙仗着亲戚关系,成天越过我这个上司向袁总统呈报机密,所以洪述祖根本不完全听令于我。另外,上海巡捕房查获的洪述祖、应桂馨往来电报,也只有洪述祖的批示,可没有我的个人意见参杂其中,难道这不足以证明我对洪、应两人要搞暗杀是毫不知情吗?」
笔者:「那你可否解释一下,民国 2 年 3 月 14 日,应桂馨致电洪述祖:『梁山匪魁(宋教仁)顷又四处扰乱,危险实甚,已发紧急命令,设法剿捕。』洪述祖则在三月十八日回电:『应即照办。』从这段文字来看,洪述祖应该有呈报上司的举动,这是在请示你?或是比你更高层级的人士?比如说……袁世凯?然后你们两位的其中一人发布了暗杀命令。」
赵秉钧:「我带了一位证人──王治馨,接下来请他帮我说话。」
王治馨:「本人乃北京警察总监。宋教仁被刺后,袁总统与赵总理曾彼此怀疑是对方授意洪述祖进行暗杀,所以两人进行过一次面谈。面谈中,袁总统透露洪述祖曾向他建议:『收拾一二人,以警示那些对总统行政权的异议分子。』袁总统当场回答:『如此办法实属不可。』所以袁大总统应该没有涉入其中,这更象是洪述祖自以为的策画暗杀行动。」
笔者:「你们这样说,可有相关证据证明?」
赵秉钧:「如果有就好了!洪述祖这厮,在宋教仁案爆发后立刻逃到国外租界,所以当时的司法单位无法拘捕他。等到 1917 年,好不容易拘捕了他,但直到 1919 年他被枪毙为止,没有任何部门进行审讯,留下可参考的资料(毕竟当时连袁世凯都已经过世,在越加混乱的政治局势下,没多少人有兴趣及精力重新调查)。我就这么说吧!洪述祖有问题,但不代表我这顶头上司和他一起掺合!」
笔者:「接下来要侦询嫌犯三号,时任国民党理事长的孙文!」
孙文
孙文:「What?怎么我也是嫌犯?」
笔者:「这是根据宋教仁的日本秘书──北一辉所提出的质疑。北一辉认为你杀害宋教仁的动机是:一、孙、宋二人过往有嫌隙。二、孙、宋二人政治理念不同。三、宋教仁架空了你的权力。」
孙文:「胡说!我跟遯初皆主张民主共和,有何理念不同?」
笔者:「虽然你们两人皆主张革命,但从革命时期,你们两人的战略构想就大不相同。你坚持边区革命,宋教仁则主张在中下游的重要城市发动中区革命。甚至,你们两人在一九一○年的时候就分道扬镳,宋教仁在上海成立的『同盟会部总会』,基本上已经脱离你的领导。另外在政治制度上,你主张总统制,宋教仁则主张内阁制。由此可知,你们两人意见分歧甚大呀。」
孙文:「因为理念不合我就杀遯初?这种鼻屎大的杀机,你也讲得出来?」
笔者:「除了理念不合,你还跟宋教仁发生过正面冲突!1909 年,你曾因为帐目交代不清,使光复会体系的会员决定罢免孙文会长的地位。当时倒孙最积极的陶成章,就联合了宋教仁准备进行『倒孙运动』。这个旧怨,足以成为杀人动机了吧?」
孙文:「那都是陈年往事!民国成立后,没看到我让遯初全权处理国民党事务吗?这足以表明我对他的信赖,还有我俩的合作情谊。」
笔者:「那是因为国民党根本不能算是你创立的。国民党的创立,是宋教仁以同盟会为主,接纳统一共和党、国民共进会、共和实进会、国民公党……等组织,所成立的新政党。北一辉认为,由于合并的过程都是由宋教仁主持,所以当时国民党内声望最高的不是孙文,而是宋教仁。你不是让贤,乃是宋教仁掌握绝对的主导权。他更认为,你在宋教仁死后,说国民党『散漫无力』,因此将国民党改造成以你孙文为中心的中华革命党,这是你清除宋教仁势力的证明……」
孙文:「胡说一气!宋教仁是同盟会体系出身的同志,而且即将组织内阁,我干嘛杀自己人,让亲者痛仇者快啊?另外你说我跟遯初有嫌隙,但有嫌隙就一定会杀人吗?当初我跟黄兴在创立同盟会时,因为会旗问题差点闹翻(孙文支持青天白日旗,黄兴支持井字旗)。之后黄兴屡次被人拱来当会长,真要说起来,黄兴跟我当面闹翻过,对我的威胁还更大!结果呢?我俩可是被人并称为『孙黄』的革命好伙伴啊(孙文小声说:克强,对不起!刚刚只是举例而已)。」
「还有,当初遯初成立国民党,他可是恭请我当大家的领导(理事长),是我表明『要立志做大事,不想立志做大官』,坚持不接受,遯初这才当『代理』理事长职掌大权,并把『正式』理事长保留给我,这足以证明我俩是相互尊敬了吧?而且更重要的是……证据呢?你跟北一辉有何证据指控我啊?」
笔者:「这……由于宋教仁案的隔年,史称『二次革命』的内战爆发,调查因战乱而中断,存放证据的上海巡捕房因战火摧残,使得物证几乎全毁,所以除了北一辉的推论外,真没证据。」
孙文:「没证据跟我讲这么多?信不信我控告你毁谤啊!」
笔者:「访谈即将进入尾声,最后欢迎嫌犯四号──沪军都督及上海青帮的大佬陈其美。陈其美之所以被列为嫌犯的理由是:一、生前与宋教仁有过争执及冲突。二、有暗杀政敌的前科。三、宋教仁若成立内阁,将不利其势力发展。」
陈其美
陈其美:「请问你说我与宋教仁有冲突,是指哪一件事?」
笔者:「根据《辛丙秘苑》一书曾提到,宋教仁北上之前,你向他询问组阁的办法,宋教仁表示:『我只有大公无党一个办法。』宋教仁的意思,是他不会特别保留位置给国民党人士,而是打破政党隔阂,让有能者居之。结果同属青帮势力的应桂馨就痛骂宋教仁是国民党的叛徒,并作势要攻击宋教仁。后来应桂馨涉入宋教仁案,这不由得让人联想是你这位青帮大佬,在没受到宋教仁的青睐下,指使帮会成员进行暗杀。」
陈其美:「这臆测的成分未免太高了吧?套你们现代人的用语,你脑洞开很大喔。」
笔者:「那我们针对你曾暗杀过革命同志这点来探讨吧。武昌起义后,你指派结义小弟蒋介石刺杀了与你素有嫌隙的光复会陶成章。」
陈其美:「那是因为陶成章意图和袁世凯合作,将对革命不利。」
笔者:「那照你所言,宋教仁要去北京,也是要跟袁世凯合作(在宋教仁的电报遗言中,证实宋教仁确有此意图),你不就可能以同样的逻辑暗杀宋教仁吗?」
陈其美:「你所说的还是推论,你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我策画此事吗?比如说,可有在应桂馨家中搜出的电报出现我的名字?又或者,陶成章案还有蒋介石的日记,可有人透过任何方式,留下我策划及买凶杀人的记录吗?」
调查员:「呃……没有。因为当年存放众多重要资料的上海巡捕房,在二次革命期间被你率领的军队破坏,许多资料就此丧失了。」
陈其美:「我无法接受你话中有话!你刚刚说,我利用军队破坏了调查证据?你有没有一点军事经验?战争时瘫痪军警指挥系统,是打击敌方最有效的方式之一。我既然打仗,当然会攻击有抵抗能力的巡捕房,少在那边意有所指!既然没有直接证据,我认为没有必要继续这场对谈!」
访谈结束,读者们不妨在刚才一系列的对谈中,选出心目中的主使者。然后接下来猜猜看,笔者认为哪一个人是幕后元凶呢?
我认为幕后元凶就是……我、不、知、道。
各位若仔细看我的叙述,不难发现我一再强调「缺乏直接证据」。我们只能确定,直接刺杀宋教仁的是武士英,武士英是应桂馨聘请的,应桂馨和洪述祖密切联络宋教仁身亡的消息。
为何笔者这么关注宋教仁案?
那是因为,宋教仁案后来成为即将开打的内战起因;此后,许多政治冲突将诉诸武力解决。清末以来,知识分子所期待的和平政治协商就此破局。
这不由得让我生出许多假设性念头:
如果宋教仁没死,以他的能力会引领局势如何发展?
如果宋教仁没死,中国是不是就此走向内阁制的道路?
如果宋教仁没死,日后冲突连连的内战是否能够避免?
可惜,我却要重复那句不浪漫的话:「历史是没有如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