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晚霞。
我在这血色的晚霞中散步。我是精神科医生,近来找我看病的患者很少,尤其是今天,一名患者也没有。我闲得发慌才出来悠闲地散散步。
这时,我发现有一名男子将脑袋往电线杆子上撞了几次。他的年龄大约二十岁。我猜想他大概是烦恼缠身吧。
“锵——”有把钥匙从他的口袋里掉落下来。我把它捡起。
“喂,你钥匙掉了!”
“呃……啊,哦哦,谢谢。”
他回过头来。我一看见他的脸便不由得暗暗吃惊:一双充血的惶遽的目光,怯生生的神态,充满着不安的表情。
太好了!好像是送上门来的患者。看来是属于患有强迫症之类的患者。我长年从医的感觉不会有错。
我把钥匙递给他,一边和他搭讪着:“你的脸色很不好啊!是不是身体不好?我是医生。也许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我觉得不能马上表明我精神科医生的身份。
“哦,医生……是真的吗?”他的眼睛发出光来,下颚蠕动着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帮……帮我。我……疯了,医生,救救我。”
嘿!我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拉到病人。
“没关系。只要有我,你可以放心……不过,这里什么也不能做,你愿意去我家吗?”
在我的诊室里。我让惊惶的他在椅子上坐下。
“来,你坐下……你说说看吧,你怎么会疯了?”
“那种事,是你该知道的吗?”他自暴自弃地说道,抱住了脑袋。
“发疯,总会有什么原因吧?”
“会有吗?我什么坏事也没有干过,却……遇上这么倒霉的事。唉!”
“总会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使你的精神患病的。不是吗?就是让你发疯的那事。”
“我只是失常到眼看就要发疯。”
嘿嘿!怎么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你对发病的原因,有什么线索吗?”
“线索?……难道是那……”
“是什么?”
“神经配线错误。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配错。”
嘿!有这样的患者吗?
“可是,这要把身体切开来吧?”
“不用。用不着切开。你把我的鼻子朝左边呈90度拧一下。”
“拧动后会怎么样?”
我按捺不住好奇,便捏住他的鼻子,按他说的那样轻轻地拧动。
哇——
咔嚓!鼻子呈90度旋转。同时,从后脑部到脖颈处,像发动机罩似的打开了。
混蛋!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是一个人。皮肤的感觉,举止,怎么也不会是人们说的那种宇宙机器人。这可能……
“配线……有吗?”
他一个转身将后背对着我,让我察看里面。与颈部骨骼并排着各种颜色的线束,红色、黄色、紫色、绿色、蓝色、白色、黑色……
“呃,哦,好像有……”
“连接器的地方有没有错,你把它卸下来看看。”
我简直就像在梦境里似的照着他说的那样用手撮着连接器。
摘下。溅出光来。各种各样的光曳出的线,红色、黄色、紫色……
光打到天花板上。扑哧扑哧扑哧,天花板被打出一个孔。打到墙壁上,墙壁上出现斑点。打到绘画上,绘画连同画框一起掉落到地板上。是激光。
我慌忙把连接器放回原处。
“怎么样?线的颜色和光的颜色是不是一致?红色的线应该闪红色的光。”他说道。
“哦,没关系……不过,光怎么在身体里……”
“你说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光,晚上不是就做不成梦了吗?梦是映像,就是光呀!不过,如果不是配线错误……”
他“啪嗒”一下将刚才打开的部位关上。
“眼睛不舒服……”这次,他自己捏住鼻子,朝相反的方向旋转了90度。
扑哧——咕噜咕噜咕噜——两只眼珠蹦出来,滚落在桌子上。
他用手探摸着抓住眼珠,在桌子角上叩着。
咯咯,啪。另一只,咯咯,啪。眼珠裂开,从里面流出黄颜色和白颜色。
竟有这样的事!
“嘿嘿……这是绝技吧!棒极了!”如果硬憋着不赞叹几句,我眼看就要发疯了。
“你不要开玩笑,帮我看看鲜度。因为现在我看不见。黄颜色有没有变浑浊?”
“……没关系……颜色很艳丽啊。黄颜色很清纯的。白颜色也很纯洁。颜色看上去很鲜。”
“是吗?”
“喀嚓”一下拧正了鼻子。于是,就像时间发生逆转似的,黄颜色和白颜色敏捷地滑回眼珠壳内,裂开的眼珠猛地合拢,裂缝消失。眼珠紧接着一跃而起,跳进脸部的眼眶里。
用那副眼睛望着我。我感到毛骨悚然。
“眼睛里好像是进灰尘了。”
“哦,是啊,嘿嘿,桌子有两三天没有擦了。灰尘……很抱歉。”
“……不过,如果不是眼睛……也许是脑袋出问题了?”他呢喃着,从口袋里掏出刚才的那把钥匙递给我,“医生,你用这把钥匙帮我把脑袋打开看看。里面也许长虫子了。如果有虫子的话,你按一下里面的红色按钮。”
说完,他便用手把前面的头发向两边分开,露出额头。
在发际线上里,有个锁眼。
怎么回事?这怎么会是人?!
我诚恐诚惶地将钥匙插进去旋转。
啪!锁头脱落,头部突然打开了。
同时,他朝我的方向倒下来……就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我搭他的脉搏。呀!心脏停止了跳动。
一颗裸露着的大脑。
虫子从大脑的皱褶里探出头来。感觉是一条长着蜻蜓眼睛的蛔虫,让人颇感恶心。
撒谎!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一定是我疯了。对!准是那样。我已经疯了。
我豁出命去了。我想要抓住那条虫。它在大脑里迅速地游动着,动作十分灵活,我以为是在这边,它却又出现在那边。
这时,我看见大脑右侧的红色按钮,便试着按了一下。
发出奇怪的声响。
是怪兽的叫声。从他的大脑里传出来。
接着他的大脑里出现一种与哥基勒(即:日本电影中的一种怪兽)长得一模一样的动物。体长约10厘米。这动物开始与虫子进行殊死的搏斗。
抓、摔,嘴里喷出火来。成为打斗舞台的大脑被挤碎、撕碎,被踩得乱七八糟,甚至飞溅到我的脸上,有的地方还被火焰烤糊了。
不久,哥基勒顺利地把虫子打退了。
最后,哥基勒把手伸向脑袋盖,自己把盖子“啪”地关上。
“怎,怎么了?发疯控制住了吧?虫子是哥基勒打退的。嘿嘿。”见他恢复了意识,我对他说道。
没想到他却回答:“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个地方?”
“你忘了吗?你发疯了。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治服了脑袋里的虫子啊。”
“对不起,我根本就不会发什么疯。”
“嘿嘿,这么说来,你是痊愈了?”
“你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说胡说。是你发疯了!”
“我只是把你的脑袋……”我这么说着,伸出手去拨开他脑袋前面的头发。不料——
“没有锁眼。”
没有。根本就没有锁眼。我拧他的鼻子试试。不要说拧90度,他的鼻子根本就一动不动。
“算了,算了,你不要乱动。我走了。”
他终于愤怒地回去了。
那么,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我疯了吗?我渐渐地确信了这一点。
忽然,我看见放在桌子上的钥匙。是那把打开他脑袋的钥匙。于是……不由自主地……
我搔了搔头。这时,我感到额头那里有些异样。我用手在那里探摸着。
果然——
那里有个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