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老板的儿子回国了。
他在漂亮国野鸡大学，买了个导演文凭。
真搞不懂老板是怎么想的，踏踏实实挖煤不好吗？
买了「大唐九万里」的电影剧本，还让我一个财务做制片人，全力辅助他儿子的第一部导演作品。
老板很重视这件事，还约了几个研究唐朝的专家学者，给乔公子补课。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有一位专家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他说研究唐朝最好的是小日子国，小日子国才是唐文化的集大成者。
建议乔公子去小日子国取景。
这可把乔公子开心坏了，一个劲地点着头。
「很good，非常good，特别特别good。」
这特么是哪门子专家？
又一个闻着外国空气甜的二狗子。
时机刚刚好，我站起身，说出了酝酿很久的话。
「想当年苏武边关牧羊19载，始终不忘我中华正统，咱们生于这盛世之年，却奉倭奴为正统，只怕老祖宗听到后，会掀掉棺材板，半夜里找大家谈心的。」
尤其最后这句「我盛世大唐，岂容外邦蛮夷置喙？」
更是气势磅礴。
这么说是有我的小想法的，我真不愿伺候这位海龟二代，当什么制片人。
当然，这些忘本的人确实该骂，有机会我还会骂他们。
我暗自叹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傻子都能听出来我在讽刺乔少，他肯定不会同意我做制片人的。
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受宠若惊。
2
老板坚信我是制片人的不二人选，开始给我洗脑。
「你李慕白和李白就差了一个字，一个慕白的人，跟着我挖煤可惜了。」
亲爱的老板，您这误会大了。
我可一点都不觉得可惜，真的，挖煤太香了。
「你接我儿子那天，怼他的事我知道了，骂得对。」
既然知道我已经怼过他儿子了，还让我去，莫非让我飞蛾扑火？
乔少爷回国那天，他爸让我去接机。
一见面，乔少爷先给了我一个拥抱。
「国内的机场太big了，一点都不人性化。」
他身上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很别扭，但只能强颜欢笑。
「乔少换翻译了？」
我看了看倚在他身边的女孩子。
乔少略显尴尬，出国上学还带着翻译的人，毕竟不多见。
一上车，他便开始滔滔不绝。
「我们每天喝着冰冰的beer，唱着歌，吃着牛排，聊着art。」
「飞机一落地我就有点不舒服，真不想回来。」
「还是国外好，每天呼吸着充满art的空气，遨游在art的海洋里。」
满口的洋枪加土炮。
时不时蹦出的英文单词，都有很重的煤味。
「不好意思，讲国语有点不习惯，需要艾米翻译给你听吗？」
这点英文词汇量，估计随便拎出来一个小学生，都会吊打他。
「还好，不过前几天柴总来公司，说的一句话，我没听懂。」
柴总也是煤老板，跟我们乔总是同乡。
「他说他儿子出国前是fat pig，现在回来后变成了two dog。」
乔少跟旁边的艾米耳语了几句，然后自信满满地跟我说。
「出去前是肥猪，回来后成了二狗子。」
「原来如此。」
3
「老板，既然您都知道了，我就跟您说实话，制片人这活，我真干不了。」
老板神秘一笑，转头叫来了财务总监。
他让我做影视公司的法人，并安排往公司账上转了一个亿资金。
「这个项目由你负责，只向我一人汇报。
「账上的钱你不点头，谁也支不出去，包括我儿子。
「如果这样你还不同意，那我就换人。」
不愧是老板，他懂我的顾虑。
「老板，我想知道，您为什么选我？」
老板点了支烟，转身站在窗台前许久。
「我没念多少书，别人都叫我土大款。
「我让儿子出国读艺术，本想让他做一个文化人。
「这小子不学好，我们家族就算跟文化人出了五服，没一点文化血脉了。
「我瞅你很好，跟我这么久，从没在会所里点过姑娘陪酒。」
这评价也太高了，我再不同意，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毕竟教他儿子做人做事，我还是很有兴趣的。
我谢过老板，踏上了人生第一次电影制片人之旅。
之前听说煤老板投资电影，只关注女演员。
那煤老板的儿子呢？
4
「我可以不署导演名，谁让他老子有钱呢，可这位富二代想亲自下场，拯救世界。」
说话的这位叫沈涛，一个有理想的青年导演。
一年前他带着「大唐九万里」来我们公司融资，是我接待的他。
如今看来，老板当初同意投资，并不是人傻钱多。
我知道这事对沈涛不公平，电影立项到准备开拍，他付出了很多。
现在却要被投资人的儿子摘桃。
「自编自导自演，他也得有那个实力，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有我在，别着急。」
沈涛给我递了支烟，嘴角微微一斜，摇了摇头。
他对我说的话有所怀疑，毕竟大家都以为我这个制片人就是摆设。
大事小情还要听乔家父子的。
「跟我去会所，正好乔少约我聊剧本。」
这位二代一回来，就把会所当家了。
他左边是艾米，右边是一个小网红。
一个给他喂水果，另一个替他拿着话筒。
真是基因强大，类似的场景，我在他爹老乔那儿，见过不止一次。
看来乔少悟透了他爸爸的快乐之道。
「李慕白，你来的正好，本子抓紧改，这个戏我们要弘扬正能量。」
5
我关了音乐，点了支烟，走到乔少旁边。
「乔导，您是打算在这聊？」
「李慕白，你啥意思，有屁快放。」
乔少支开了两位女士，自顾自点了支烟。
我俯身在他耳边，「我跟你爸打过招呼，你要不守规矩，账上的钱一分一厘都出不去。」
说完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明早八点，我们在会议室等您。」
这一刻，制片人的气质，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这也是目前我唯一能拿捏乔少的点。
临出门前，我重新打开了音乐，顺嘴说了一句名震古今的话。
「接着奏乐，接着舞。」
沈涛后来跟我说，当时乔少脸上像开了宴席，七荤八素的。
我以为他只是不爽被我用钱拿捏，没想到，他还憋了个坏招等着我。
6
乔少很准时，我和沈涛进去时，他已经在会议室了。
跟他坐在一起的，除了艾米，还有个小伙子。
扎着脏辫，戴个黑框眼镜，留着络腮胡。
也不知道是什么级别，居然还抽着雪茄。
「这位长得很像艺术家的帅哥是？」
我坐到他们对面，主动打了个招呼。
「他是我的发小，一直在国外混时尚圈，他对art的品味是很good的。」
「以后柴少就是我们的艺术总监了，演员的服装，妆容，一些动作设计等，都归他负责。」
柴少，莫非就是柴总的儿子？
看样子是了，这柴少和乔少，很像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我突然想起柴总说的那句，送出去的是fat pig，回来变成了two dog。
「上次去接乔少，还提到你呢，那我应该称呼您二先生，还是狗先生？」
「李慕白，你别太过分。」
柴公子似乎没听懂我的话，「不用客气，叫我杰克就行。」
7
这位杰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一进组就提出一大堆问题。
他要求所有演员的服装，全部换掉。
「这些古代服装也太low了，把女演员包这么严实，谁还看？
「最起码要露背露腿，我们要international，要国际化，OK？
「曲线美，S型，懂吗？」
沈涛还告诉我，柴二狗怼他时，乔少就在一旁插兜抖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看来我这位制片人要立立规矩了，要不然随便跳出来一个阿猫阿狗，都敢教我们做人做事。
「走，咱们一起去会会这位二狗子。」
沈涛拽住我，「消消气，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没错，今天我就要敲打一下这只狗，让那位主人好好看看。」
我很清楚，乔少这是推个艺术总监出来，试探我呢。
那我就如你所愿。
8
一见到这位柴二狗，我便先发制人。
「于公，我是制片人，是你的领导，于私，我年长你几岁。
「最起码，你应该放下烟站起来跟我握手。
「一个不懂礼仪的人可以做艺术总监，但我们拍的是礼仪之邦的历史电影。」
估计柴二狗没想到这一出，慌里慌张地站起来，雪茄还差点烧到衣服。
站在不远处的乔少，也迅速出现在我俩旁边。
一看到乔少，柴二狗像见到了救星，又有底气了。
「你懂个毛，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哟，还知道成大事不拘小节，我以为你只会洋枪加土炮呢。」
「李慕白，柴少是我请过来的时尚大师，你这是什么态度，赶紧给柴少道歉。」
让我给二狗子道歉，做梦。
我这一肚子火还没发完呢。
但是，如果在这些「小事情」上继续骂柴二狗，乔少一定会趁机找老板告状，说我容不下人才之类的话。
考虑到乔柴两家的关系，我只能暂压火气，智取了。
9
我让沈涛去租了一些服装回来。
什么JK装，女仆装，露背裙，黑丝袜等等。
按照柴二狗的要求，应有尽有。
乔少直看的两眼放光，「李慕白，我爸是瞎眼了，说你很传统，看来你很懂男人，很会嘛。」
笑吧，有你小子哭的时候。
乔少爷盯在现场，柴二狗总监亲力亲为，女演员的定妆照如期完成。
定妆照是观众在电影上映后，看到演员造型的样子。
一般为了宣传电影，持续吸引影迷关注，官方会将完成的定妆照，在某博发出，预热一波。
但沈涛强烈反对发这些照片，在现场和柴二狗争辩起来。
「现在是流量时代，要靠这样特别出圈的宣传照才能吸引眼球。」
「有流量就会有收益，这种创新的art，才是good 的。」
乔柴二人一唱一和，沈涛自然不是对手。
而我，在看到沈涛把手中的照片摔到地上，离开片场后，才算放心了。
10
几天后，「大唐九万里」的定妆照上热搜了。
评论区金句不断。
「现在的古装剧这么卷，卷到不穿古装了。」
「投100万能演几集？」
「女主这身装扮开直播，我要做榜一大哥。」
乔少和柴二狗洋洋得意，他们博眼球引流量的目的达到了。
一时间，各大平台争相转发，火遍全网。
但我知道，危险正在悄悄来临。
想让他灭亡，得先让他疯狂。
一位历史老师在柴二狗直播的时候，连麦开骂。
甚至用上了「假洋鬼子」，「汉奸」这样的称呼。
直言这样糟蹋文学经典，是可耻的。
吃瓜网友将这段录音放出，舆论瞬间一边倒，全部是负面评价。
「建议有关部门彻查这部电影的出品发行公司。」
「不肖子孙，不肖子孙。」
「认贼作父的人滚出去。」
几十位博主在自媒体平台立誓，「这部电影能上映，我直播吃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