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一群人。

我的哥哥跪在我的尸体旁痛哭，我的祖母捂着胸口不停地忏悔。

新帝李修远面色惨白，不停地求着我醒来。

我哥哥扑过去跟他撕打了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而我只觉得可笑。

这些都是我最爱的人。

我干干净净来到这世上，给眼前这些人献上我的真心。

活着的时候他们视我如敝履。

如今我死了，化作厉鬼，决心向所有人复仇。

1

在李修远登基的那一天，我死了。

死相凄惨，连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有。

我去往地狱，他登上九五至尊。

我听着外面礼炮齐鸣，李修远登基为帝，册立林若雪为贵妃。

而我却饱受折磨之后，死在这偏僻的角房。

死不瞑目。

冲天的怨气拔地而起。

我化作厉鬼，盘旋在京城上空。

暑热之际下起了漫天大雪。

所有人都说京城怨气不散，恐生不详。

小太监哭着向新帝通报我的死讯。

李修远听到我死的消息，面露震惊。

他想去看我，却被林若雪拦住了脚步。

“皇上！姐姐死的不好看。姐姐最在意您了，自从生病后，便效仿汉代李夫人，不愿见皇上。”

“皇上难道想让姐姐走的不安心吗？”

林若雪抹着眼泪相劝，李修远慌乱止住了脚步。

我气得双目赤红。

林若雪这个贱人一贯如此惺惺作态。

她派人给我下毒，又假传我意。

而李修远也纵容着她，生生让我被磋磨致死。

“我已经派人给姐姐收敛了尸身，还请皇上将姐姐早日下葬。”

她好心的操办我的丧事，想要尽快将我下葬。

然而下葬的事情并不顺利。

我的棺椁抬不出皇宫。

他们用尽了办法，每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都会突降大雪。

冷风哭嚎，拦住去路。

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我以灵魂之身坐在棺椁上，看着林若雪面目狰狞。

呵，我死了，也不会让你们这群狼心狗肺之人顺心得意。

李修远请了高僧做法。

老和尚有些道行，一眼就看见了我。

我流着血泪，变作死前的模样狠狠瞪着他。

老和尚叹口气，对着李修远俯身行礼。

“这位女子死的凄惨，怨气深重，无法超度。”

李修远踉跄着后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死的凄惨？怨气深重？怎么会？”

他看向紧闭的棺椁，颤抖着吩咐：“开棺！给朕开棺！”

林若雪大惊，扑过来死死压住我的棺椁。

“皇上！想想姐姐的心愿，难道你想让她死不瞑目吗？”

我飘在他们上空，呵呵笑着。

林若雪是万万不敢让他们看我的尸体的。

我死之前，可是被剜了眼，断了双腿，折了手臂。

这一切都承蒙林若雪所赐。

她怎么敢让李修远知道呢？

李修远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寒风中那具精致的棺椁。

我飞到他的面前，仔细看着这个曾经恩爱的夫君。

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

他在为我心痛？

我被打断腿，被折了双臂，被剜了双眼的时候……

他在哪？

我死了，他现在知道痛苦了？

我明明是个魂体，却好像还能感受到临死前那痛彻心扉的绝望。

四肢剧痛，眼眶里流出血泪。

我的心中的恨意翻腾，杀意弥漫。

2

整个世界血红一片。

“嗡……”

一声佛号惊醒了我。

老和尚悲悯诵了一句经文。

“要想顺利超度，须得先化解这位女子的怨气。”

“不知这位女子，可有家人？”

家人？

我豁然抬头，死死盯向远处扶持而来的人影。

我曾经有家人的。

我的家人来了。

我的父亲出身名门，跟商户出身的母亲相恋。

世俗的偏见没有阻碍两人的结合。

纵然不受家族认可，他们也成亲生下了我。

直到我的父亲为国捐躯，母亲殉情而死。

孤零零的我被接回了信北侯府。

后来我成为了太子李修远的未婚妻。

在我带着全府人的祝福嫁给李修远的那天，我没有想到，我会死的这样凄惨。

我看着抚养我长大的祖母和从小护着我的哥哥跪在地上赔罪。

“这个孽障！活着的时候不听话，死了还不消停！”

祖母的拐杖狠狠砸在了地上，嫌弃的骂着我。

“悠然，就算你芳华早逝，有什么恩怨，也该放下了。”

“尘归尘，土归土，何必为难活着的人？”

我的哥哥叹息，看向我的棺椁目光复杂。

放下？

为难？

“我活着的时候，你们怎么就能为难我！”

我尖叫一声，风声大作，一片哭嚎。

谁都别想好过！

我转身冲着皇宫呼啸而去。

天地的异象引起所有人的惊恐，已经有人开始磕头拜佛了。

“不好，这名女子怨气直冲，已然化作了厉鬼，恐生报复之心。”

老和尚神情严肃。

“也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折磨，竟如此大的怨气，引得这番天地异变。”

话音刚落，林若雪面色惊慌。

“姐姐曾经贵为太子妃，怎么敢有人折磨她？”

“你这老和尚怕不是胡言乱语，皇家之事岂能任你随你揣测？”

李修远也皱起眉头。

“我虽前段时间对悠然冷落，可也是事出有因，怎么能谈上折磨呢？”

老和尚是看见了我灵魂的惨状的。

见此时无人肯认，不由摇头叹息。

“先将这名女子有关的东西全部收起来吧。”

“怨气这样深，她经手的东西恐怕也于活人不利。”

李修远一声令下，整个皇宫都动了起来。

我看着一箱箱的东西从各宫搬来，集中到了殿前的广场上。

堆成小山一样的箱子已经数不过来。

一旁的太监还在对着单子不停地念着。

“怎么……竟然这么多？”

李修远惊骇的捏紧了手里的珠串。

我飘在上空冷笑一声。

梁国多年内乱，紧接着外敌入侵，国库早就掏空了。

我母亲给我留下了累计几代的嫁妆。

为了他这个太子的体面，我明里暗里命人往东宫里搬。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君子风仪，不以物喜。我向来淡泊，不喜这些俗物。”

“在悠然心中，难不成我是这般俗气的人？”

我傻乎乎跟他道歉，他这才“勉强”接受了我的礼物。

他不喜珠宝华丽，嫌弃我俗气奢靡。

我便打扮清雅，努力做着他心中完美的仙女。

可是那一天，我亲眼看见他拿着一枚金簪亲自簪进了林若雪的头上。

“金簪华丽，配若雪正好。”

“如牡丹雍容。”

我看向这对恶心的男女。

心里悲凉。

李修远送给林若雪的那支金簪，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我是他的太子妃，他却称赞别人雍容。

3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金色的灯光洒在大理石地砖上。

小太监还在不停地搬着东西。

我在空中飘来荡去，看着那些大开的箱子。

我送给李修远的字画……

我送给李修远的瓷器……

我送给李修远的玉器……

数不清的东西被搬了过来，直至深夜，一个满头大汗的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就这些了？”

李修远看着几乎占据了半个广场的箱子，艰难开口。

“回皇上……还有 ……”

李修远脸色难堪：“那还不赶紧去搬！”

“其余的……在太极殿……贵妃宫中……还有太庙……”

“还有一些珍惜古玩，绫罗绸缎这几年都陆陆续续赏给了各位大臣……”

太监每说一个地方，在场众人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我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我，没有我外祖给我的财富，这李家皇室拿什么风光！

就连李修远登基的礼器和青铜古鼎都是我的！

他们踩着我的血肉登上高处，却觉得理所当然。

眼前这些人，家里住的，身上穿的，哪件不是我的钱财换来的？

“悠然，你整日唠叨着钱财外物，如此市侩，哪里有太子妃的风范？”

“悠然，你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岂能为了一点小利计较？”

所有人都劝我。

所有人都清高。

只有我林悠然一身铜臭！

一阵风刮过，李修远系在腰间的荷包被扯到了地上。

我狠狠踩着那枚荷包，任凭他怎么也捡不起来。

既然厌恶我，嫌弃我，又何必日日挂着我做的荷包，给我希望？

“陛下不要再捡了，这是那名女子的东西。”

老和尚看着我的动作，叹口气说道。

我以为李修远会愧疚，谁知他却面色大变。

“怎么会？这是若雪给我的……”

林若雪神色慌张。

“可、能是我弄错了？”

我憎恨看着林若雪。

是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说她从小没有母亲，不会女红，想做点心意孝顺祖母。

我亲自教她刺绣，她转身拿了我的绣样充作她的。

拿着我做的抹额讨好祖母，拿着我做的荷包，勾引我夫君。

“方才我就想说，这位娘娘沾染的因果怨气最重。”

老和尚悲悯看着林若雪。

“不知娘娘，都做了什么对不住这位女子的事？”

“你这秃驴胡言乱语！”

林若雪惊慌否认。

“我妹妹善良胆小，大师是不是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