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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廉访
天津戏班子的一位班主,用十多缗钱买了一个姓张的童子。这童子相貌俊美,人很机灵敏捷。班主教他唱歌,不出几个月,就学得有板有眼。观众听了全都拍手叫绝。
但这个张童子原本是个破落的大户人家的儿子,父母都死了,被堂兄收养后,又抛弃了卖身学做戏子。所以他心情郁闷,很不甘心,但此时他年仅十二岁,也不能冒然逃离戏班。
有一次,他随戏班来到正定郡,晚上就住在土地庙里。夜里,张童子梦到一位锦衣绣裳的天使从天而降。天使的随从叫喊着,让土地爷来迎接天符。
只见大殿里有位老汉趴在地上听命。天使说:“天帝命令散布瘟疫,交给你一个花名册一个药囊,让你把药撒在河里和井里,让老天收走一些人。”
老汉磕头说:“小神的庙里住着一位张臬使,他不应该遭殃的,应该怎么安顿他呢?”天使说:“你赶紧把他领出去,然后再遵命办事就可以了。”说完乘着云彩冉冉离去。
老汉就是当地的土地神。他回头对张童子说道:“贵人你在这里不行,赶紧去上个厕所吧。小神领路朝西边走,自然会有好心人与你相遇。戏班里也有好多人会染上瘟疫。大家性命都不保了,哪里会有心思去追捕你呢?你只管放心离去。”
张童子听了非常高兴。这时他醒了过来,于是悄悄起身查看情况。果然看见一个老汉手执拂尘在前面引路。张童子毫不犹豫跟随老汉翻过墙头,又跨过城墙,感觉自己的身躯十分轻巧敏捷。
老汉停下来为他指路,让他赶紧朝西边走。张童子一路狂奔,一直到天亮,进了一座城。他问了当地人,众人都说这里是灵寿县。张童子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再也走不动了,于是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大门口躺了下来。
没多久,一位白发老翁出来,发现了累倒睡着的张童子。仔细看这孩子,相貌十分清秀英俊,心里非常喜欢。白发老翁喊醒了张童子,问他是从哪里来的。
张童子醒了,跪在地上哭着说:“小人姓张,是天津人,父母都已经死了,被堂兄算计,准备卖给别人充当戏子。我非常害怕,所以一路要饭跑到了这里。如果老人家可怜我,那就请收留我。我宁愿做您家里的仆人杂役。”
白发老翁说:“你这孩子与老夫同姓,既然心里不愿意做戏子,怎么能当随便就当仆人?你随老夫来,我有地方安置你。”说完他把自己的儿子喊出来,对儿子说:“这个孩子很有志向,将来一定有出息的。你把他收做养子吧。”
谁知儿子不答应,说:“这个人来历不明,而且是个要饭的小乞丐,我不愿有这个一个身份低贱的儿子。”白发老翁怒道:“你不愿意,那我就收养了,让他做我的干儿子,做你的弟弟。”
于是张翁把张童子领进屋里,对自己宠爱的小妾说:“你一向以自己没个儿子伤心难过,今天我给你找到了一个好儿子。”接着让张童子拜小妾为亲母。
小妾很高兴,把张童子留下来抚养。张翁让张童子到学校读书。张童子也很勤奋,加之他脑筋灵活,五年时间就完成了学业。
张童子文笔清新灵动,一次考试就考中了秀才,当时他年仅十七岁。张翁为他娶了妻子,然后张罗兄弟分家。张翁亲生子得了家产的六成,养子得到四成。当时,做哥哥的敢怒而不敢言。
没多久,张翁去世。张童子的哥哥以张童子是异姓的名义,说他乱了宗族,要把他赶出张家。幸好张翁的好友、张童子的同学秀才们据理力争,说张童子并非异姓,也姓张,是张翁喜爱所以过继的干儿子。
官府也惊动了,县令怒斥张童子的哥哥,说:“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就打算驱逐他的爱子,你这是不孝。”县令打算严办,张童子为哥哥苦苦哀求。县令看他的情面,放过了做哥哥的,断令兄弟二人各自安居乐业。
张童子知道这事很难了结,时间长了哥哥一定还是容不下自己,于是带了分到的财产,带着自己的养母去了京城。
当时是明朝中叶,王振专权把持朝政,张童子花钱贿赂用心去巴结。王振就让学使暗中将张童子作为有名的贡士弄进了国学读书,期满后选得一个中州某个县丞的官职。这之后,张童子更加谄媚巴结王振,不出十年,已经官至廉访使。
这之后发生了土木之变,王振死去,张童子失去了依靠。他想起当年土地神说的什么张臬使之类的话,知道自己的官位已经到头了。于是他趁生病回到天津,置办家业,修身养性。又过了十多年才死去。
芗厈(作者)说:可惜了,张廉访的为人,虽然脱了戏子身,却终究不能脱去戏子气,所以他媚事王振,贪图自己的功名。如果他有贤良的父亲或者兄长教诲,应该能成为正人君子,就算命里应该是以廉访一职结束,那么就以他这个地位,必然更加被后人景仰,哪里仅仅是以一个出色的戏子出名呢?
(出自《续客窗闲话》)
李贺
陕西人李贺,字长吉,是唐朝郑王的孙子。李贺年幼的时候就能写文章,尤其善于写乐府词句,意境清新脱俗,言语华丽。当时擅长作词的人,都不敢与李贺相提并论,于是李贺名闻天下。
李贺的父亲名叫晋肃,做儿子的因此不能考取进士。李贺死在太常官职任上,年仅二十四岁。
唐时,避讳制度非常严格。根据《唐律疏议》的规定,如果文字触犯了皇室或尊长的名讳,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李贺的父亲名叫李晋肃,“晋”与“进”同音,按照规定,李贺如果考了进士,就触犯了父亲的嫌名。
李贺的母亲先夫人郑氏,一直非常喜欢这个儿子。李贺死了,夫人悲哀得无法解脱。有一天晚上,夫人梦到李贺来找她,相貌举止跟平常一样。
李贺对夫人说:“我有幸成为夫人的儿子,而夫人对我也十分喜爱,所以我从小就遵照父母亲的安排,写诗作文。我所以愿意这样做,也不是为了炫耀自己,而是为了壮大我们这个家族,报答夫人的恩情。哪想到一朝身死,不能再回报母亲的抚养,这太遗憾了!然而我虽然死了,也不是普通的死,而是上帝的命令。”
夫人问他怎么回事。李贺说:“上帝是神、人、仙的君主。最近上帝迁都到了月圃,构建新的宫殿,命名叫做‘白瑶’。因为我会写词,所以就召我和几个文士,一同来写《新宫记》。上帝又建造了凝虚殿,让我们编纂乐章。我如今是神仙了,非常快乐。希望夫人不要挂念我了。”
李贺说完,就告辞离去。夫人醒来,对这个梦感到非常惊异。自这之后,夫人的哀伤稍稍减轻了一些。
(出自《宣室志》)
欠债
我的曾伯祖光吉公,康熙初年做镇番守备。据他说,有位李太学,他妻子经常虐待妾,一发怒就扒光妾下身的衣服用皮鞭抽打,几乎没有一天不打的。
当地有位老妇人,据说能在阴阳两界来来往往,就是所谓的走无常的那种人。老妇人规劝李太学妻子说:“娘子与这个妾有前世的冤仇,不过是她应该偿还你二百鞭罢了。你现在妒心太盛,打她的鞭数几乎超过了十几倍,反而是你又欠了她的债。况且,良家妇女受刑,就是官府律法也规定不许扒衣服。可娘子却一定要让她裸露作为羞辱,事情做得太过分,就冒犯了鬼神的禁忌。娘子与我交情厚,我看见过阴间的册子,不敢不让你知道这些事。”
李太学妻子冷笑说:“死老婆子胡说,想要让我祈祷消灾你好捞钱吧!”不久,经略使莫洛遭遇了王辅臣叛乱,乱党蜂起,李太学在兵乱中丧生,他的妾归了副将韩公。韩公喜欢她聪明智慧,极为宠爱。韩公又没有正妻,家政大权就由这个妾掌握。
而李太学妻子在兵荒中被贼党掠走。贼党被攻破后,李太学妻子被俘,俘虏分赏将士时,恰好分给韩公。
妾收了李太学妻子做奴婢,妾让她跪在堂前,对她说:“你如果能接受我的指挥,每天早晨起床后,先跪在梳妆台前,自己脱掉下身衣服,趴在地上让我打五鞭,然后供我使唤,就饶你不死。否则的话,你是贼党的妻室,杀了你你都不会有人管,应当一寸一寸地割下你的肉,喂猪喂狗。”李太学妻子怕死,什么气节脸面都顾不得了,叩头表示遵命。
但是妾不想让李太学妻子马上死,鞭打的时候用力不狠,只是让她知道疼而已。
(出自《阅微草堂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