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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纱窗外透出熹微的晨光,桌子上的龙凤喜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燃尽,只余下袅袅烟气,须臾片刻便散尽了。
如意已经醒来,眼睛睁得大大的,茫然看着头顶上大红色云锦绣百子千孙的锦帐,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是说,新郎伤重不愈,病得要死才娶了她冲喜么?
那昨天夜里那个龙精虎猛的男人是谁啊?
摸了摸酸痛的腰,某些不能说的部位还隐隐作痛,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想来是昨夜有人帮自己清理过了。
一想到昨天夜里越洹的疯狂,如意脸上一阵热辣辣,忍不住捂住了脸。
锦帐动了动,被人从外面掀开,便有一张清艳绝伦,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的面孔露了出来。见花如意睁着眼,那张面孔上竟然诡异地浮现出一抹红晕,大概,也是害羞了?
不过这羞涩转瞬而过,越洹咳嗽了一声,又变成了掀起盖头时候那种嫌弃的神色,冷声问道,“你醒了?”
正要脸红表示一下自己也很害羞的如意顿时僵了脸。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拔屌无情?
“身上可还有不适?”越洹的嗓音非常好听,虽然低沉,却是清朗悦耳。不过,配上他脸上刻意做出来的冷淡,如意听了,就不那么顺耳了。
越洹没注意如意瞬间就扳了起来的小脸儿,他俯身去扶如意,修长的手接触到她的肩膀,如意便觉得那掌心处火热,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手上的力度坐了起来。
锦被滑落至腰间,便露出了半边白皙娇嫩,纤秾适度的身子来。
“啊!”
如意惊呼,手忙脚乱地抓过锦被遮住自己,“你,你……”
不知道是该斥责对方一通,还是该眼泪汪汪表达一下自己的不好意思,如意索性一下子又滑进了锦被里,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泛着水花儿地看越洹。
越洹忍了忍,没忍住,竟然笑了起来——之前他总觉得,他们这样人家里庶出的女孩儿要么和越眉似的矫情造作,要么像越敏那样儿唯唯诺诺。这么灵动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想到夜间她清醒后在自己身下手足无措的模样,初次承欢的娇羞与后来情不自禁展现出来的那丝魅惑,越洹腹间便是一紧。
深吸了一口气,越洹勉强压下了冲动。昨晚已经是冲动,她还那么小,哪里能够承受那么多?
“能起来么?”脸上还是清冷,但口气却已经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越洹将手放在了锦被上,不出意外感觉到那被子里的身子动了动,他声音有些暗哑,“先去给长辈请安,回来便可歇着了。”
如意伸出头,小小声:“嗯。你先出去。”
越洹低笑,“好。”
转身到门口唤了人进来,自己走到了屏风后。
锦儿和绣儿手里头捧着衣物,后边跟着一溜儿小丫鬟进来了。
“小姐。”锦绣二人和花如意一起长大,锦儿年纪大,性子也最是沉稳,捧着早就为花如意选好了的大红色衣裳,站在床前轻声唤了一句,然后便看到花如意龇牙咧嘴地坐了起来。
“小姐?”锦儿吃了一惊,想到昨天越洹暴怒着叫她们滚出去,不禁担心起来,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如意嘶地吸了一口冷气,洞房后腰酸背痛这种事她能说?
“没事儿,衣裳递给我。”如意觉得此时的自己简直是坚强极了。
锦儿在看到她肩膀上红色的痕迹时,也明白了自己问的多此一举,瞬间俏脸红透,连忙帮着如意穿好了衣服,又拉着绣儿一起服侍着她净面上妆,挽好了妇人的发髻。
如意满打满算才十五岁出头,正是一个女孩儿最青葱的时候。越洹从屏风后转出后,便看到了正端正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左右端详的小妻子。
今日的她,依旧是选择了喜庆的红色,上好的流云锦上绣制着疏疏落落的梅花,那梅花的花蕊处是以金线拈着嫩黄色丝线绣上去的,微微一动,便仿佛有光华浮动。
见锦儿正拿起一支金点翠的凤头钗往小妻子的发髻上插,便过去接了过来,“我来。”
锦儿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了一旁。
越洹看了看如意的首饰匣子,从里面扒拉出一支金镶红宝石的梅花钗,边插在了那头乌云似的发髻间,一边嫌弃道:“瞧你这东西倒是不少,不是赤金镶宝就是点翠,真是俗气。就这个吧,还算应景。”
心里头翻了个白眼,这人不毒舌会死么?如意哼了一声,伶牙俐齿地反驳,“我哪儿比得上将军见多识广又雅致呢?既然我这些都不好,那我就等着将军送些不落俗套,又华丽又清雅的头面给我了。”
越洹想了想,视线又落在了如意的脸上。
这个小妻子脸上尚且带着几分稚气,然却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坯子,清丽的越貌,本也不需要过多的头面首饰。不过,越洹发现,鲜红欲滴的宝石,衬着她那张水嫩嫩的小脸,显得白皙的面越上多了几分的红润,更添几分越光。认真想了一会儿,西凛那边多产宝石,各色都有,从前他没有注意过。便决定往后再上战场,要多放些精力在战利品上了。
如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着菱花镜左右照了照,又拿起一只巴掌大的小镜子看后边的发髻,叹了口气,才十五,就得梳起这种老气横秋的妇人发髻了。
“好了,我们去给长辈请安敬茶吧。”
越洹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对着如意伸出了手。然后,满意地看到小妻子将嫩白的小手放进了自己的掌心,难得温声道,“老太太住在荣华轩,咱们这就过去。”
“嗯。”如意柔顺地应了。
夫妻二人手拉着手,一路往荣华轩去了。
靖国公府乃是御赐的,据说是前朝一位坏了事的郡王府邸。后来,老国公因有救驾之功,皇帝便将这里赏赐给了老国公。
国公府占地极大,处处轩阔舒朗,抄手游廊,轩榭厅堂,无不绘彩描漆,显出一派富贵。假山湖石,各色奇花异树,哪怕是早春时节,也已经有了些朦胧的春意。
长青园与荣华轩相距甚远,如意昨日折腾了一天,夜里又被折腾了大半夜,身上实在难受的很。蔫头耷脑地跟在越洹身边,好容易走到了荣华轩,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打起了精神。
靖国公如今正在东海沿子戍守,因此并不在京城。至于越洹的母亲昭华郡主,也并不在。
这里头的事儿,如意出阁前,侯府老夫人已经给她细细讲过了,就怕她两眼一抹黑进了国公府后会得罪人。说起昭华郡主,那是正经的宗室,出身武成王府。她六七岁的时候,武成王便战死沙场,王妃受不住打击,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偌大的一个王府,只留下了昭华郡主这一点儿的血脉。正因为如此,不但皇帝,便是整个儿宗室,也都对昭华郡主另眼相看。虽然只是郡主爵位,但昭华郡主在宗室里却比一般不受宠的公主地位还要高些。
皇帝当年为了给侄女挑个好丈夫,那是从京城的青年才俊里找了个遍,最后选定了靖国公。
只可惜,二人婚后感情并不融洽。靖国公初时还能与妻子琴瑟和谐,但后来收了个亲表妹做贵妾,备受宠爱,甚是冷落昭华郡主。若非靖国公本人很有才干,文武双全,又戍边多年,皇帝早就收拾了这个不长眼的勋贵了。
昭华郡主强势,看不得丈夫这样的花心风流,越洹小时候,夫妻二人不知因何大闹了一场,势同水火。虽然不曾和离,但昭华郡主析产别居,回到了武成王府。便是昨日越洹大婚,昭华郡主也没有露面。
故而今日,偌大的荣华轩里,竟然只有这国公府的老太太白氏坐在上首,底下另有越洹的叔叔婶子。
第4章 直接怼
“祖母,请喝茶。”如意虽然不请愿,也不能不守着这个世界的规矩,恭恭敬敬跪在了白老太太面前,举起手里的托盘,脆生生道。
白老太太端坐在上首,一身儿老红色底子福寿吉祥纹样镶领藏蓝团花缎面对襟褙子,赤金撒花缎面蔽膝姜黄底子马面裙。头发梳成了富贵流云髻,发髻正中插戴赤金嵌翠的压发钗,嘞着一条棕红色抹额,正中间一颗硕大的绿松石,全身装扮真正当得起金碧辉煌四个字了。
哪怕岁月在她脸上刻上了痕迹,但从眉眼中不难看出,年轻时候这老太太必定也是个美人。只是稍稍凸起的颧骨,却又显出几分的凌厉来。看样子,这并不是一位多么慈善的老人。
审视的目光在如意身上来回扫视,如意只能举着托盘。
这大概也是给自己的下马威了?如意苦中作乐地想。
到底娇嫩了些,不过片刻如意的手臂便已经酸了,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突然间,有只温热的手托住了她的手,另一只则接过了那托盘。
却是越洹。
“请祖母喝茶。”他虽然跪在了如意身边,但很明显,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意思。
白老太太咳嗽一声,“子玉……”
“请祖母喝茶。”越洹打断了她的话,眼睛盯着白老太太,坚定道。
白老太太心下不悦,她身后的心腹嬷嬷偷偷扯了一下她的衣襟——大公子向来和二公子他们不同,以前就不大信服老太太的,这从军几年,身上威仪更重了些。何必惹怒他?
若是大公子真的恼了,甩手就走,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白老太太显然也明白这点,微微踌躇了一下,也就接了茶过来,喝了一口,转手交给了身边的丫头。又叫人拿了预备好的东西来给如意。
是一套赤金的头面,成色一般,式样也老旧,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箱子底下找出来的。
如意依旧是欢欢喜喜接了,美滋滋谢道:“多谢祖母。”却斜着瞟了一眼越洹,清亮的大眼睛里闪过调皮之色,显然是在取笑方才越洹说她俗套的事儿。
越洹垂下眼帘,嘴角勾了一抹凉薄的笑容出来。
倒是白老太太耷拉着眼皮,将如意的小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只以为是如意真的欢喜,心里暗暗撇嘴,庶出的果然就是庶出,见了一副头面就高兴成了这样,真真眼皮子浅!
不过也好,越洹素来心高气傲,有这么个眼皮子浅的妻子,往后日子消停不了。想到这里,她倒是有了几分笑,甚至还嘱咐了一句,“往后好好儿过日子吧。”
“哎呦,瞧母亲说的。”白老太太下首坐着的一个妇人掩口而笑,“您看这小夫妻两个多好?郎才女貌的,定然会和和美美,白头到老的。”
话是好话,但是鉴于越洹父母那样的情况,如意便觉得这位妇人说这话,有那么点儿不怀好意了。
她侧头看过去,便见到这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人长得甚是美貌,肉皮儿白净,五官亦是精致,只是眼角处有细微的纹路,目光闪动间,便能看出是个精明的人。
见她看向自己,妇人便笑着道:“洹哥儿媳妇这是不认得我,我是你三婶娘。”
如意便笑了,随着越洹站起身来,看向了白老太太的另一边。
那边儿,也坐着一对儿夫妻。看年纪,都比这位自称三婶娘的要大上一些。越洹在一旁道,“二叔二婶。”
如意便明白了。
靖国公这一代兄弟三人,其中靖国公和三老爷都是白老太太的嫡子,二老爷却是庶出。
不过,二老爷自幼聪慧,走了科举晋身的路子,如今在国子监任司业,正经的从四品。他在府中一向不显,也不大掺和府里的事儿,很是安分。二太太宁氏也是如此,圆圆的白净脸,一直笑眯眯的,待如意福身敬茶后,便取了早已预备好的见面礼给她,乃是一对儿刻着鸳鸯的玉佩,很是应景。
然后,如意才在越洹的引荐下拜见了三老爷夫妻俩。
与袭爵的靖国公,凭借自身能为高居庙堂的二老爷都不同,三老爷从小长在白老太太身边,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身上捐了个五品闲职,每日里也不用去衙门理事,只听曲儿看戏眠花卧柳,年纪轻轻的,就已经脚步虚浮,脸色发黄了。
为了这个,三太太没少跟他闹腾。
三太太本是白老太太的外甥女,又自恃三老爷嫡出,自觉比二老爷夫妻两个高贵的多,没想到她都开口了,那越洹两口子竟然还是先拜见了二房,心下就很是不忿。如意行礼敬茶的时候,三太太便拿捏了起来——她倒是也不算太傻,只仿佛忘了接茶,娇笑着问如意许多话。
如意心里头默数到了十,自行直起了身子,将茶放到了三太太旁边的圆几上。
三太太正滔滔不绝呢,随着茶盏与圆几接触时候发出一声叮当的脆响,诧异地睁大了眼,随后娇美的脸上便涨得通红,眼中也布满了怒火。
“洹哥儿家的,你……”
“三弟妹。”二太太忽然出声打断了三太太,含笑道,“还不快把预备的东西拿出来?子玉媳妇可是他们这辈儿兄弟里头一个进门的,也叫咱们瞧瞧你预备了什么好东西。”
二太太宁氏正经的书香世家出身,父亲如今是翰林院掌院,叔伯兄长也都是科举入仕,一家子都清贵得很。按说这样人家的嫡出女孩儿,是不可能嫁给一个庶子的,哪怕是国公府的庶子。不过二老爷自幼聪慧,念书极好,在京郊白云书院读书的时候就已经很有才名了。靖国公越戎数次亲自上门,替这个庶弟求亲。后来还是二老爷中了一甲探花,才算是成了这桩亲事。
与宁氏一比,三太太周氏的家世便有些不够看了。她母亲是白老太太的同胞妹子,与三老爷正经是表兄妹,青梅竹马长大的。
白老太太那会儿一门心思提携娘家,结果外甥女做了儿媳妇,亲侄女成了大儿子的妾,也算是心愿得偿了。
“你!”三太太因娘家寒薄,哪怕嫁进了国公府,也素来是个悭吝的。大房娶儿媳妇,她哪儿会预备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支青玉的簪子罢了,与方才二太太出手便是一对羊脂玉的鸳鸯佩相比,那简直是天壤之别了。
撇了撇嘴,三太太便故作热络地拉起了如意的手,“哎呦瞧瞧我这个记性,竟是忘了这个茬儿!好孩子,三婶比不得二太太,家底儿寒酸得很呢。你可别嫌弃。”
说着就叫丫鬟把簪子拿了出来,接过来就要插进如意的鬓发间。
“不必了。”越洹突然伸手过去,接了簪子看了看,冷笑道,“这样的好东西,还是三婶自己留着吧。”
“洹哥儿!”三太太惊怒了,“你这是看不上三婶?”
“对。”越洹连应付敷衍都懒得做,点头,“东西是小,人心是真。我大婚的好日子,三婶送个单不愣的簪子是什么意思?咒我们夫妻不能长久?”
如意豁然就抬起了头。
不管有意还是真性情,三太太行事都不像话。看不惯,直接怼,将军威武!
第5章 表小姐
不但三太太,这荣华轩里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好么!
这年头讲究的就是个孝字,哪怕长辈有错儿呢,当晚辈的也要恭敬顺从。不然,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能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只不过这些在越洹看来,都是个屁话!
凭什么别人给自己不痛快,自己就还得忍着?再说,谁见过侄子大婚,做婶娘的拿了个单零个儿的东西当见面礼?便是老太太那套不怎么样的头面,去数数里头的东西,也必然是成双成对的。
如三太太这样仗着本来就不那么硬气身份就要作妖的,越洹半点儿应付的心思都没有。
怼完了三太太,直接坐了下去,位置在二老爷之下,三老爷之上。
三老爷散漫惯了,除了银子美人儿没什么能放在心上的,并不在意,反倒是觉得妻子实在有些不上台面。没看二嫂如何行事?就算新进门的侄媳妇只是个侯门庶出的,那也是圣旨赐婚的。哦,你就摆出一副看不上的模样来,那是不是对圣旨不满哪?
再说,你自己的出身,还不如这侄媳妇呢不是?
真是小家子气的很。连自己平日里收用几个丫头都要闹一闹,哪儿有点儿侯门夫人的样子呢?
当下三老爷便笑着对越洹和如意道:“你三婶儿小门户出身,做事难免不周全。”
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盒子来,递给如意,“这是三叔给你的见面礼。”
越洹抢在如意前边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对儿金镶八宝的镯子,打造得十分精致。
这才满意了,越洹转手给了如意,“那就谢谢三叔了。”
三太太被气得浑身发抖,回过身就委屈地叫老太太:“母亲!”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白老太太虽然很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憎昭华郡主,但是对越洹这个长孙,却多少还是忌惮的。一来,越洹天生就是个反骨,但凡他不痛快了,那就也不会叫别人痛快。二来,大房只有这一个男丁,虽说眼下尚未请封世子,但若是一直这么下去,世子之位早晚是越洹的。
多少有点儿埋怨三太太没事儿找事儿,,白老太太沉吟不语。她还存了另一段心事儿,今天也并不想和越洹闹得僵了。
倒是白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少女有些不忿了,两道细细柳叶眉竖了起来,丹凤眼一挑,冷笑着开口:“长者赐不可辞,这进门头一天就挑唆着自己相公发难长辈的,我还真是头一遭儿见着。果然啊,庶出就是庶出,心思可不是我们可以比的。”
这少女皮肤白净,眉目精致,与三太太有几分相似,想来便是三房的嫡女越兰了。
越兰才过了十三岁的生日,正是豆蔻年华的时候。她生得又好,娇美得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儿似的。不过……
如意就看见越兰比自己还要小两岁,却已经打扮的金碧辉煌了——簇新的绯红色明霞锦春衫,桃色撒花百褶裙,头发也没有像屋子里另外几个姑娘一样,却是梳起了高高的飞仙髻。飞仙髻是个繁复的发式,乃是顶发分为两部分挽成,为了不塌陷下去,两缕头发一般都会用发带缠绕。越兰也不例外,她今日用的金丝串成的红宝石发串细细缠绕了头发定型的,另有一颗如雀卵大小的红宝石垂在额间,衬得她越发显得顾盼神飞了。
简直比如意还像新娘子。
靖国公府女孩儿不少,越洹这一辈共有九个姐妹。这些女孩儿里,唯有两个嫡出,一个二房的越瑾,另一个便是三房的越兰了。但要说起受宠来,越瑾便要靠后了。白老太太外甥女做了三儿媳妇,侄女却是给长子做了贵妾。这贵妾小白氏也生了个女儿,名唤越眉,那母女俩随着靖国公在东海沿子。故而,这几年,白老太太跟前便只有越兰了。
越兰被这宝塔尖儿的老太太宠着,又有三太太自觉女儿比其余的姑娘都要尊贵,自然养成了一副唯我独尊的性子。眼见母亲被越洹打脸,她哪里忍得住?
她不敢直接对上越洹,眼珠子一转便朝着如意发作了起来。
如意看着这姑娘的眼神,就有些同情了。
这傻姑娘呦,一句庶出得罪了多少人哪?这屋子里庶出的,可不只她花如意呀!
几个庶出的女孩儿都是一脸愤愤不平。
二房的双胞胎兄弟越沛越添,十四岁的三姑娘越嘉,也都面色不虞——这屋子里头,最大的那个庶出的,可是他们的父亲!
如意低下了头,努力不要让人看出自己的幸灾乐祸。
“呵呵,四丫头倒是知礼数守规矩。”静默了半晌后,二老爷突然笑了。
在如意看来,二老爷堪称美中年。许是因自幼苦读诗书的缘故,二老爷周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子文人特有的书香气息。他气质儒雅,容貌清俊,竹青色锦袍更增添了几分温文尔雅。叫人一看之下,便心生好感。尤其旁边有个明显纵欲过度的三老爷一比,那真是天上地下了。
“三弟有女如此,叫我佩服的很哪。”
三老爷终于纳过闷来了,敢情这越兰一句话又给自己拉了仇恨!
他如今正与百花楼一个叫柳儿的清倌人打得火热,正想着替那清倌人赎身,然后在外头养起来。手头不便,前两日还偷偷与二老爷借银子,这钱还没到手,闺女就把人得罪了!
“你小孩子家家的满嘴里胡沁些什么!”三老爷顿时就怒了,指着越兰为亲亲二哥打抱不平,“往常纵的你不知好歹,你越发没了规矩!还不快快道歉!”
越兰哪里受过这样的话?眼圈一红,就哭了起来,“莫非女儿说错了么?她本来就是庶出,要不是圣旨赐婚,她下辈子也别想进咱们家的大门!”
如意还没来得及表现一下自己的委屈,眼睛一花,身边的越洹已经起身到了越兰跟前,那双极为漂亮的眼睛里布满了冰霜,死死盯着越兰,“你再说一遍?”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早先白老太太身边有个心腹婆子仗着身份,背地里说了越洹和昭华郡主几句不好的话。越洹拿了那婆子,叫全府所有下人围观,一顿板子打了个半死,全家捆上发卖,还不准卖到一个地方去,山南海北的,这家人恐怕一辈子都再难团聚。
就这么一次,足以立威。越兰到现在还记得,那会儿越洹踩在那婆子的鲜血上走远,只留下两行血脚印。
“我,我只是替大哥哥不平啊!”越兰结结巴巴地辩解,眼里迅速弥漫上了水雾,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大哥哥昨天不也是很不喜欢吗?”
越洹掀了红盖头后转身就走,然后喝得醉醺醺的入了洞房,这可都全府传遍了。
也正因此,越兰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讽刺如意。
“大表哥。”
忽然,一直安静坐在白老太太身边的素衣少女站了起来,款款走到了越兰旁边,正对着越洹。那如春水一般柔软的视线,便落在了越洹俊美无俦的脸上。
如意眯了眯眼,这姑娘是谁?
少女眼神里丝毫不掩对越洹的爱慕,柔声道:“四表妹心直口快,却没有恶意的。大表哥不要怪她好不好?”
如意嘶的一声捂住了半边脸,真特么的酸啊!
第6章 你是谁
平心而论,这少女长得还是不错的,淡淡的远山眉,眉头微微蹙起,目横秋水,仿佛天生就带着水意。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端的是纤纤弱质惹人怜爱。在她面前,恐怕都不敢大口喘气儿——怕吹飞了她。
这样的女子,可真是能叫普天下的男人都心生怜惜吧?
越洹是个例外。
他不但没怜惜,脸上反而透出厌恶。大掌一扒拉,就把挡在了越兰身前的少女拨了个趔趄,“越家的事,管你屁事!”
“洹哥儿!”白老太太又惊又怒,大声喝道,“那是你妹妹!”
越洹嗤笑,“侮辱我妻子的妹妹?”
“四丫头不是有意的。”白老太太见越洹的手已经扣住了越兰白皙优美的脖颈,大有不道歉就掐死的架势,只得忍了气来劝,“你久不在家,不知你妹妹的性子。就如芙儿说的,四丫头就是心直口快,并不是有意与你媳妇过不去。”
又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如意,“洹哥儿媳妇,还不快劝劝他?你进门头一日,总不好就闹得家宅不宁吧?”
如意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儿顺着她光洁细润的面颊滚滚落下。朱唇微微张开,仿佛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又闭上了,雪白的贝齿咬住嘴唇,“老太太,如意不敢!”
不就是装莲花?谁还不能盛世开放还是怎么的?
将绣着梅花的粉色帕子遮住了脸,如意呜呜地哭了起来。
越洹目光暗了暗,手上用力,越兰登时就有些透不过气来了,嫩白的俏脸胀得通红,泪水涔然而下,“救……”
“道歉!”
冰冷的目光,没有半分顾念亲情的大手,昭示着越洹已经处在暴怒边缘。
如玉的面孔,此时杀气弥漫,那双眼梢微挑的狭长凤眼中仿佛燃烧着火光,竟有隐隐的血色透出。
这个时候,谁敢上前去?便是倏然变色的三太太,也不敢上去帮着女儿摆脱困境呀!
越兰脸上糊满了泪水,哭都哭不上来,早就吓得不行了,“对,对不起……”
松开了手,眼瞅着越兰就软倒在了地上,越洹满意地拍了拍手,哼了一声,抬头就对着三老爷拱了拱手,“三叔,别怪侄子无礼。四妹妹这口无遮拦,在家里自然不会有人与她计较。到了外头再这样胡说八道,还不定得罪了多少人。”
这京城里,上到皇室,下到普通勋贵官员,便是平头百姓里头,但凡不愁衣食的,又有几家没个三妻四妾庶子庶女的呢?
越洹不怀好意地往皇宫看了看,三老爷瞬间明白了过来,如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没登基前,可也是个庶出的皇子呀!
恨不能一巴掌抽死那败家的死丫头,三老爷连连点头,“三叔都知道,你是为了咱家里好。你妹妹被惯坏了,往后她再敢胡言乱语,你只管教训!”
越兰坐在地上哭得打嗝,闻言更伤心了——这是亲爹该说的话么?
看看差不多了,二老爷出来打圆场了,“好了,都是一家人,这是干嘛哪?洹哥儿,二叔可要说你了,媳妇刚进门,你就不怕吓着了她?”
给越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见好就收吧,别光顾着嘴头痛快了。
老太太最拿手的就是装病,真一闭眼倒下去,连累的可是这新媳妇的名声。
越洹走到了如意身边,见她还抽抽噎噎的,心里头多少有些愧疚。如果他昨天但凡表现出对妻子该有的尊重,越兰又怎么敢当众就给如意没脸?
见如意伤心了,越洹索性一把将人抱起,冷着脸就走。
“哎,子玉哪!”二老爷也有点儿蒙,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这见礼还没走完哪!
“我妻子病了,带她回去请太医。”越洹头也不回,“跟上。”
后边两个字是说给锦儿绣儿的,俩丫鬟垂着头不敢看着荣华轩里头的人,福身行礼,提着裙摆就匆匆跟着越洹走了。
如意乖巧地把脸倚在越洹肩头,柔软的身子缩在他的怀里。越洹便觉得,怀中的小妻子在不停地颤抖着,抿了抿嘴唇,步伐迈得更大了些。
“好啦好啦,放我下来。”
离开了荣华轩老远后,如意终于忍不住了,拍了拍越洹的肩膀。
越洹停下脚步,低头一看,脸黑了。
刚才还捂着脸哭的伤心的小人儿,脸上半分泪光也没有,那双杏核眼弯弯的,笑得正开心。
如意偏头看着脸色臭臭的越洹,拉起他的手娇声道,“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方才那样的情形,我要是不装上一装,才是不好办呢。”
越洹觉得一片好心都白费了,甩开她的手就走。
“哎你怎么生气了?”如意心大脸大的,越洹在荣华轩里表现不错。这年头儿,男人谁会为了妻子去违拗长辈?越洹却做到了,这叫她不能不感动。见他恼了,拔腿就追。
只是,才迈出一步去,就两脚拌蒜差点儿摔倒。
听见后边哎呦一声,越洹回头,就见如意委委屈屈看着自己,噘嘴朝着自己走过来。
一扭一扭的,走路姿势说不出的别扭。
略一想,越洹便就知道了,这丫头昨夜初次承欢,行动难免有些个阻碍了。
不知为什么,片刻前还阴郁的心里头,忽然又有了些欢喜。转身走回去,一把搂住了如意的腰,直接把人扛在了肩头大步回了长青园。
锦儿绣儿气喘吁吁地跟在后边,等追到了长青园里,俩丫头就发现,喜房的门已经关上了。
二人面面相觑,有点儿不知所措。
这姑爷是什么意思?大白天的关了卧房的门,叫人怎么看小姐呀?白日宣淫,传出去都要叫人笑话死了!
锦儿红着脸拉了一把绣儿,“算了,姑爷小姐感情好,咱们高兴才是。这会儿别去了,你去厨房看着传饭吧,我去看看小姐的嫁妆。”
屋子里,如意被越洹放到了床上。看着对面危险的男人,这丫头终于有些害怕,缩了缩腿往里边退去,怯生生地问:“你,你想干什么呀?”
她背后一凉,已经靠在了床壁,退无可退了。
脸上刺痛,却是被越洹捏住了下巴。
“你是谁?”越洹凤眼微眯,审视着眼前这个清丽无双,却分明与传闻中软弱寡言的荥阳侯府二小姐大相径庭的女孩儿。
如意心中一凛。原来的花如意在接到赐婚圣旨后便晕厥了过去,一命呜呼,换成了她。满打满算,她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个月。这段时间,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就连最疼爱她的侯府老夫人江氏,贴身服侍的两个丫头锦儿绣儿,都没有怀疑过她。越洹,昨天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怎么会这样问?
“你不是花如意。”越洹肯定道,“荥阳侯府的二小姐,生而丧母,自幼养在江老夫人身边,教养极好,性情更是柔婉温顺。”
说到这里,眼睛盯住了如意,等待着她的回答。
原来是这样?如意暗暗懊悔。
以原身的性子,是绝不敢在荣华轩里装哭卖傻的吧?更不会如她那样出了荣华轩后兴高采烈。
是她大意了。
“相公你说什么?”她垂下了眼帘,避开了越洹的目光,两只手不安分地绞来绞去,小小声地说道,“谁都知道,我就是花如意啊。什么柔婉温顺的名声,还不都是祖母为了叫我有个好前程传出来的么。”
低下头,浑然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越洹沉默许久,直起了身,站在床前,“你最好不要骗我。”
“我不敢的。”如意依旧声音小小,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暂时过关了。
“叫人传饭,回头把没送出的东西,也叫人一并送了吧。”越洹淡淡吩咐。
咦?被怀疑了,还有饭吃?
第7章 嫁妆错
绣儿带了几个小丫头送了早饭来,如意看了看,挺清淡,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今天一大早起来去请安,如意早就饿了。绣儿知道自己这个主子近来胃口是不错的,连忙盛了半碗红稻送到了如意面前。浓郁的米香扑面而来,如意笑眯眯地接过来就要吃。
越洹哼了一声。
“相公吃!”如意特有眼力见儿,赶紧就将粥碗送到了越洹嘴边。越洹冷着脸,也不接。
绣儿在一旁就有点儿手足无措了。
她和锦儿都是从小就服侍如意的,三人名为主仆,但情分却堪比姐妹。如意年纪最小,她和锦儿也都习惯了凡事先将如意放到头一个儿照顾。方才不过是习惯使然,可姑爷,好像是生气了?
绣儿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长到了这么大,跟着如意进了国公府,还是她头一回出侯门大门。昨天起见到越洹,就觉得这人是个冰冷的,可怕的人。此时便惊慌不已,生怕惹了男主人不喜,自己不能留在如意身边了。
“红稻米粥,里头加了糖桂花,好吃得很,你尝尝。”如意笑眯眯的,舀起一匙送到了越洹嘴边。
越洹张嘴就吃了,“太甜。”
如意偷偷笑,告诉绣儿,“再去看看有没有不加糖的。”
绣儿赶紧跑了。
“相公,笑一笑?”如意放下碗,偏头看越洹。挺好的美人脸,总是僵着算什么?
越洹没说话,也没笑,抓过那只粥碗,一口一口,慢慢地吃完了。
这人……
如意不知道说什么了,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大概就是眼前这位了。
“长青园有小厨房,想吃什么,吩咐下去就行了。”越洹夹了一筷子小菜送到如意嘴边,“投桃报李。”
如意欲哭无泪。投桃报李,你就喂我吃咸菜么?
“来,张嘴,啊……”
越洹执着地举着那筷子咸菜,目光灼灼看着如意。
他本就俊美出尘,这样专注地盯着如意,挣扎了几次,如意含着眼泪张开了嘴,吞下了一口咸菜。
绣儿提了只小食盒,和锦儿一同回来的。才进来,就看见了如意啃着一只翡翠烧麦,眼泪汪汪的,她对面的越洹却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虾子小饺,动作优雅,气度舒缓,全然不似战场杀伐杀人无数的大将军,而是不折不扣的世家豪门子弟。
“小姐,粥来了。”
越洹闻言眼皮儿一挑,“夫人。”
都嫁给他了,还什么小姐!
“是,夫人,粥来了。”绣儿垂头,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如意咽下了点心,指着俩丫头说道:“桃红衣裳的是锦儿,杏红衣裳的是绣儿。她们跟我一同长大的,细心的很。我那里还有四家陪房,都是祖母安排下的。回头,我叫他们来给相公磕头。相公这边有哪些人?”
“长青园里只有几个仆妇和小丫头,我身边使唤的是亲兵,并不在内院。回头叫长青园里的人来见你,随你安排就是了。”
越洹手指敲着桌子,犀利的视线扫过锦儿绣儿,见这俩丫头也都生得不错,却低眉顺眼,只垂首恭敬站在一旁,并不似国公府里那些丫鬟,有事儿没事儿往他跟前来晃悠,企图引起自己注意的。正因此,他觉得还算满意,起身道,“无垢大师一会儿来疗伤,我在前头书房里。长青园的事情,往后你说了算,不用问我。”
“哎哎……”如意也跟着站了起来,“刚刚在荣华轩,那几个兄弟妹妹的东西我还没送出去呢。”
“找人送过去就行了。”越洹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皱眉看着如意,“我这辈儿人,除了出阁的大姐外,年纪都比我小。你得拿出大嫂的款儿来。越兰这样的,该抽就抽。”
然后才走了。
“小姐,姑爷对你真好。”绣儿抿嘴笑着说道。
二十来岁的人了,要身份有身份,要权势有权势的,一院子里服侍的人都是仆妇和小丫头,连通房都没有呢。
如意摆摆手,“忙了一早上,先吃饭再说。”
一眼扫过锦儿,如意不禁纳罕。锦儿性格虽然沉稳些,可也不是闷头不说话的葫芦呀。
“锦儿,你怎么了?”
她这一问,锦儿眼圈都红了。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大颗泪珠就落了下来。
“锦儿姐姐,到底怎么了?”绣儿吃惊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啦?”
锦儿擦了擦眼睛,“我只是替小姐不平!”
如意蹙眉,这话怎么说的?
“小姐,小姐……”锦儿突然一矮身子,趴到如意膝头上哭着说道,“都怪我们没用,小姐的嫁妆,被人掉了包了!”
绣儿大惊,“你说什么!”
如意的嫁妆,说句十里红妆也不为过。这里头,除了侯府公中的份例,还有如意生母留下来的一份嫁妆,更有老夫人江氏从自己私库里给她的添妆。若从价值上论,别说小小的庶女,便是荥阳侯府她那个嫡姐,恐怕也比不上。
按照京中的惯例,嫁妆单子一式三份,侯府,国公府各一份儿,另有一份儿被江老夫人送到了官府存档。这也是为了保障女子婚后嫁妆不会被人私吞,本朝律例,女子嫁妆都是私产,若是女子过世,她的嫁妆只能由嫡亲的子女继承。
“你别急,先坐下好好儿说。”
相较于锦儿的焦急,如意反而平静了下来。
“小姐的嫁妆都是老夫人亲自安排的,一直放在老太太那边后院的阁楼里,花妆前一日才抬了出来,我和胡嬷嬷一样一样比对着查了的。”
锦儿抹着眼泪说道,“花妆那天人来人往的,晒嫁妆时候也没见什么不对啊。可我刚才去后边的院子里查看,一抬一抬的都还装的好好儿的,可只有露在上面的一层没事儿,底下的就不一样了。”
如意眯起眼,还有几分稚气的脸上一片冰冷,“带我过去看看。”
她的嫁妆就安放在长青园的小跨院里,一溜儿五间正房,除了已经摆在喜房里的家具陈设,剩下的古董字画药材头面等物都放在了东边三间没有隔断的大屋子里。
如意的两家陪房已经在院儿里等着了,脸上既有气愤,又有愧疚。
“夫人……”陈妈妈上前一步,“这,都怨我们无能!”
她原本是江老夫人的心腹,担心孙女,老夫人就把她们一家给如意做了陪房,原本就是要他们一家四口帮着如意管嫁妆的。
“不怪你们。”如意大步走进了东屋,那里头箱子摆的整整齐齐。她吸了口气,随手掀开了最边上的一个箱子。
箱子是鸡翅木的,描金雕花精雅大气,里头装的是四只锦盒,锦盒里边是头面首饰。
一般人家,把一副头面分开了放,譬如一支簪子就算一盒,这一箱子嫁妆里四样首饰顶了天儿。可如意的嫁妆不是这么放,一副头面算一盒,一箱子就是起码四套头面,金的玉的点翠的镶珠儿的,各色都有。上头的两盒子没动,底下的两盒子里都只是各有一只镯子。
“都哪些动过手脚了?”如意沉声问道。
王柱儿家的便过去又指了几口箱子。如意细看,还好,都是首饰衣料和玉石摆件一类的。真正价值连城的孤本字画,却是都收的好好儿的。
看到这里如意就明白了,能干出这事儿的,不做他想,肯定是荥阳侯府那位许氏夫人。
“打量着让我吃哑巴亏呢。”如意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