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她还是一名仪态万方、气质高雅的空姐,是美丽与智慧并存的典范。
可是两年前的一天,她却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
顶着父亲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的压力,回家搞了个养猪场,当上了猪倌。
她就是上过央视的黑龙江“空姐猪倌”杨颜西。
杨颜西出生于1996年,黑龙江省伊春市人,家里有父母和一个妹妹。父亲杨大伟和母亲龚彩云都是林区职工。虽然收入一般,但杨大伟夫妇对女儿期望很高,从小就让她学画画学跳舞,希望女儿有朝一日能走出大山,到大城市里成就一番事业。
2015年7月,杨颜西从伊春二中毕业,在2000多名考生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名空乘专业的大学生、准空姐。女儿被录取当天,杨大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罕见地发了条朋友圈:“我骄傲,我自豪!”
大一下学期,杨颜西又通过了校招,之后到上海参加集训。2018年6月,杨颜西以全科通过的优异成绩,正式成为上海吉祥航空公司的一名空姐。
消息传来,杨大伟喜不自禁,每天拿着手机,对着女儿发来的照片看个没够。
杨大伟对女儿说,自己年轻时就想到大城市闯一闯,可是迫于父亲的压力,毕业后回老家做了一名林场职工。微薄的收入,稳定的工作,逐渐磨灭了他年轻时的梦想,到老都没能走出那片黑土地。
如今女儿有了出息,不但去了大城市,还国内国外到处飞,开了眼界,见了世面,圆了他当年的梦想。杨大伟对女儿说,我就等着退休后跟随闺女“移民”咯!
每次听到父亲这样说,杨颜西都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爸爸,我一定让你和妈妈过上好日子!”
父母满怀期望,杨颜西也对未来充满憧憬。第一次飞欧洲航线时,她和同事们逛商场,琳琅满目的包包和化妆品,在国内价格高昂,在这里却便宜很多,同事们大买特买,杨颜西也心痒难耐。想到父亲曾拍着胸脯说“有爸爸在,钱的事你放心”,她便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得知女儿的想法,电话那头稍作迟疑便挂断了电话。几分钟后,杨颜西的手机便提示收到一万元转账。
很久之后,杨颜西才知道,妈妈挂掉电话就出去借钱了。
此后,只要杨颜西开口,父母从未说过二话,不一会儿就会转钱过去。有父母的支持加上自己每月八九千元的工资,杨颜西很快和其他空姐一样,买了想买的名牌化妆品、包包和各种电子产品。
此时的杨颜西,外表越来越光鲜,气质越来越高雅,已然成为一名让人们艳羡的真正空姐。在她看来,工作虽然辛苦,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可是好景不长,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后,航空业受到冲击,航班大幅度减少,工资一降再降,最惨的一个月,杨颜西才领到2800元,连付房租都不够。虽然爸爸一再安慰她不要担心钱的问题,可是杨颜西内心却充满苦涩。
2020年4月的一天,杨颜西执飞浦东—青岛—长白山航班。航班本应4点起飞,由于疫情的缘故,杨颜西早上6点登机后,直至次日凌晨4点才下飞机,连续工作了20多个小时。
回到家后,杨颜西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扑到床上再也不想起来。那一刻,她突然十分想念父母,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寻求一丝慰藉。
这个晚上,她第一次对空乘工作有了倦意。看着屋外闪烁的霓虹灯,品味着屋内的清冷与寂寞,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好陌生,从未属于过自己,而自己也从未属于过这里。
一夜无眠后,杨颜西决定辞职。天刚放亮,她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爸爸。杨大伟大惊,随即劝道:
“你马上可以升乘务长了,以后即使结婚生子,还可以转地勤,况且还有家庭福利机票,这么优越稳定的工作,上哪里去找?别人想做都没有机会,你却要辞职,真不知你怎么想的!……”
为帮女儿排解压力,杨大伟和妻子决定陪女儿去三亚旅游散心。
在三亚大海边,杨大伟对着女儿感叹道:“你看,当空乘福利多好呀,想去哪就去哪,我和你妈都跟着沾光,才能出来走走呢!”
有了父母的陪伴,杨颜西心情好了许多,她知道父母的心情,又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空乘的机会,心里确实不舍得放弃。于是她把想法暂时放到了一边。
2021年的一天中午,杨颜西像往常一样和母亲视频通话。母亲正准备换衣服去上班,就把手机放一边竖起来,边换衣服边和女儿聊天。
杨颜西突然看到,母亲换衣服时,露出了贴在胸部的一块纱布。她忙问是怎么回事,母亲轻描淡写地说,这是一个脂肪瘤的小手术,不算什么,你爸心脏放了支架,都没啥事呢。
杨颜西听后更加紧张,追问之下才知道,母亲身上的脂肪瘤手术做过很多次了,父亲也因心脏病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因为怕她担心,父母一直瞒着没说。
而且,父母为维持她在上海的“体面生活”,几年来一直节衣缩食,平时连菜都不舍得买,加上多次出入医院,家里已经欠下不少外债。
杨颜西与爸妈在上海合照
真相像一把利刃,刺得杨颜西心痛。那一刻,看着自己一排排一列列的名贵包包和化妆品,她仿佛看到了父母在家里吃馒头咸菜的情景,让她懊悔不已。她决定要改变自己。
此后,杨颜西开始备考公务员,可是辛苦复习几个月后,成绩离录取分数线差了好大一截。到了交房租时,她不愿借钱,更不想向父母要,卖掉一个包才给续上。
无休止的疫情,考公无望,高昂的生活成本,加上父母体弱多病,需要人照顾。杨颜西最终下定决心辞职。
2022年9月30日,杨颜西瞒着父母向公司提交了辞职报告。10月25日,她给父亲打电话说给他一个惊喜:“爸,我这次真的要回来陪你们了,我辞职了!”
杨大伟听出女儿不像是开玩笑,顿时火冒三丈:“你回来能干吗?你辞职了就不要回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挂掉电话,性格火爆的杨大伟怒气难消,将女儿电话和微信都拉黑了。
杨颜西看到父亲真的生了气,从上海回去后没敢直接回家,而是在姑姑家待了两个月。这期间,她还去面试了一家学校。
2022年12月底,眼看着快过年了,在姑姑的陪伴下,杨颜西终于回到家中。
一进门,杨颜西就看到爸爸满脸阴沉,十分憔悴。而大半年没看到女儿的他,却转身就走。
吃饭时,龚彩云问:“你辞职后怎么打算的?”
杨颜西说:“我想年后去浙江横店影视学院当空乘老师。”
一直冷着脸不说话的杨大伟追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听到女儿想做老师,虽然不像空姐那样好听,但毕竟也是份体面工作,杨大伟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重新把女儿从黑名单中“释放”了出来。
家庭年夜饭上,亲戚们虽然对杨颜西辞去空乘工作感到惋惜,但听说她要去做老师,也纷纷称赞不已,说西西就是优秀,干什么都行。
杨大伟拿出女儿面试的视频,边看边嗔怪道:“还是不如做空姐好,工资才5000多块!”
大家聊天时,杨颜西的三舅提到自己闲置的一个养猪场,笑着说:“谁要接过去可就占大便宜了,场地、设备都全全的,连饲料什么的都有,接过去就能直接用!”
杨颜西闻听顿时两眼放光:“我想接!”
一旁的杨大伟瞪了她一眼,杨颜西吓得没敢再说话。
不过那天以后,她偷偷地做了几天市场调研,发现猪肉行业见涨,养猪还是有前景的。
年后,看着村里的年轻人都纷纷返回工作岗位,杨大伟问女儿:“你啥时候去学校报到呀?”
杨颜西迟疑了片刻,鼓起勇气对父亲说:“我改变主意了,不去了,我要去养猪。”
杨大伟气得把杨颜西收拾好的行李重重摔到地上,和她大吵了一架。
杨颜西态度坚决地说:“前几年猪肉价格一直低迷,这两年肯定能迎来转机,养猪是有前景的。”
可是无论杨颜西怎么说,杨大伟就是不同意她在家里养猪,得知女儿已经推掉教师的工作,杨大伟气得直哆嗦,声称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并收拾衣物离家出走,住到了杨颜西奶奶家。
父亲不支持,母亲却未反对。杨颜西请母亲帮自己筹措了10万元,又卖掉自己的奢侈品包包,正式接管了三舅的养猪场。
2023年4月30日,杨颜西的“西西养殖创业基地”挂牌开业,亲友们带着牌匾和鞭炮去庆贺,龚彩云也把丈夫拽了过去。在乱哄哄的院子里,亲友们在露天里吃了顿外卖,养殖场算是开张了。
从空姐“降格”为猪倌,杨颜西才发现养猪是真的累——每天天刚亮就起床,烧炕、喂食、喂水、铲猪屎……每天忙得腰酸背痛,还特别臭。
杨颜西说,在猪场待一天,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臭的,连头发丝都散发着臭味。
偏偏杨大伟特爱干净,就让老婆把女儿的衣服都扔到门外,让她明天接着穿——不然天天洗,再好的衣服也洗坏了。只是这样一来,整个楼道都充溢着猪屎的味道。
养猪场地方足够大,杨颜西买来一批鸡苗,想搞“副业”,结果因缺乏经验,一段时间后全死了。她又搞来一批兔子,几个月后依然惨败。
杨大伟看着女儿一脸的憔悴,心疼地数落道:“我就说你不是干这活的料!好好的大城市不待,偏偏回家养猪!你以后靠什么养活自己啊?”
父亲身体不好,每天还要来养猪场帮忙,让杨颜西很过意不去,如今又让他为自己担心,杨颜西更加愧疚了。她没有恼火于父亲的责备,反倒安慰他说:“爸,您的心脏不好,好久没去复查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我的病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吧!”杨大伟没领情,把女儿堵了回去。
看到爸爸这样不理解自己,杨颜西所有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蹲到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为排解内心的压力,她决定把自己回家搞养殖的经历拍成视频记录下来,同时也希望能给自己增加一些额外收入。
几天后,杨颜西在抖音上注册了“杨西西”账号,用视频记录自己每天的工作和生活,并发到网上。没想到很快上了热搜,还涨了几十万粉丝。
杨颜西把这一喜讯告诉父亲,但父亲却不屑地说:“上热搜又能怎样?能当饭吃吗?有你当空姐那么好那么轻松吗?”
几天后,杨颜西收到一条私信,打开一看,立刻高兴地对父亲说:“爸,你看我收到央视《开门大吉》节目组的邀请了!”
杨大伟不相信,认为对方可能是骗子。但杨颜西认真看了几遍信息,坚定地说:“要受骗也是我自己受骗,到时候你和我妈只用参加场外连线就可以了。”
不久,杨颜西果真和尼哥买提一起站到了央视的舞台上。杨大伟惊讶地对妻子说:“养猪还真能上央视呀?”
回到家,杨颜西得意地对父母说:“怎么样,你们的老闺女台风还挺稳的吧?”
杨大伟依旧没有好脸色:“你别以为去了趟央视,我就支持你养猪了!”
杨颜西安慰他说:“爸,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喜欢南方,等我挣钱了,我在南方给你买房养老!”
猪长大后,杨颜西每天4点起床,把猪拉到屠宰场,然后再把猪肉拖到集市售卖。
东北的秋天已经十分寒冷,冬天更不用说,杨颜西经常在零下几十度的环境里一站一整天,手上脸上满是冻疮。让她沮丧的是,经常受冻一天,猪肉还卖不完。每当这时,她就有些理解当初爸爸为何要阻止自己辞职创业了。
一天清晨,杨颜西正在猪肉摊旁搓手跺脚,杨大伟突然来了,他递给女儿一双新买的厚手套,缓缓地说:“等这几头猪卖完,咱们还是去找份工作吧!”
杨颜西低头戴上手套,迟疑了许久说:“我刚定了一批羊……”
杨大伟气得一跺脚,扭头就走。等杨颜西收摊回到家,才发现爸爸又带上行李离家出走了。杨颜西心里很难过,父亲一直不支持,自己又投了钱,承受这么大压力,不继续怎么办?
不过生气归生气,杨大伟尽管脾气暴躁,心里其实比谁都疼女儿。在妻子的调和下,他还是回到家中,并经常鸡鱼肉蛋地做好吃的,给女儿补充营养和体力。
一天,杨大伟做了豆角焖排骨给女儿送去,发现女儿正坐在小凳子上啃干面包,吃完拍拍手,又起身去扛100斤一袋的苞米。他曾经偶然看到女儿肩上有勒出的道道青痕,这才知道是扛这些袋子留下的。
杨颜西和妹妹干完活在猪场跳舞
看着平时娇生惯养的女儿熟练地做着这些粗重的活计,脸上、眉毛上都是白花花的苞米面,杨大伟心疼得直流泪,也理解了女儿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想做出一番副业。从这一刻起,他决定全力支持女儿,即使自己干不了重活,也要尽最大努力帮女儿把养殖场做起来。
在杨颜西和她父母的努力下,养殖场慢慢好了起来。杨颜西也经常发表自己的日常,并直播带货,帮乡亲们销售滞销的农产品,受到亲邻的交口称赞。
2023年,杨颜西还清了欠款,还被抖音评为助农达人,养殖场正式步入正轨,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大好形势。杨颜西还经常抽时间亲自下厨,做出爸妈和舅舅们爱吃的饭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听到别人夸她女儿做事认真能吃苦,杨大伟则重新拾回了过去的自豪:“毕竟是我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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