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骑兵师被我们在朝鲜打的稀里哗啦?砥平里战斗中美军的“黑色骑士”

红晓岩谈古论今 2024-09-18 14:41:08

关于砥平里战斗经过,中国与美国都已有不少文章介绍,本人也写过不少,这里就不详细介绍了。简单地说,位于三八线以南70公里的砥平里虽是一个不起眼的韩国小村镇,却是贯穿朝鲜的东西铁路和南北公路的交汇处,如今也是韩国中央线铁路以及首都圈地铁的重要一站,属于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

美国名将李奇微曾经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说,他在军事生涯中很少下达死守的作战命令,但砥平里却是一个例外,理由就是砥平里在1951年2月联军的“霹雳作战”中能够起到稳定战线的作用,使得原定作战计划能够顺利完成。美方的“霹雳作战”,也就是中国军史的第四次战役。

对中国方面来说,西线志愿军在“霹雳作战”的强大攻势下步步败退,如能在东线夺取砥平里,打开战役缺口,就能完成最高层打下安东直逼大邱的设想(36度线)。

攻击砥平里的是志愿军副司令邓华将军指挥东集团麾下的5个步兵师,人数虽不详,但绝不是某些人所编的仅仅6000余人。美军估计25000-30000。

当时志愿军入朝时每个军都是5万人编制,每个步兵团都是3000人以上,直接参战的是八个步兵团和两个炮团,就算每个团在前几次战役中均损失极大,也不至于每个团仅剩余600人,不到完整编制的20%。担任砥平里守备的是美军第23步兵团(加强法国营),该团在朝鲜战争期间属美国陆军第2步兵师,其实第23团早在第一次战役时就是志愿军13兵团的老对手,1950年11月29日美2师从清川江北岸全身而退,靠的就是第23团的断后掩护,担任掩护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战果不多,代价不小。这次又被李奇微要求“死守”砥平里,再次打硬仗,但李奇微给第23团加强了一个法国营,使得砥平里的兵力达到4500人。

法军虽在二战初期表现不佳,但这个法国营的战斗力不可小觑,仅凭营长蒙克雷尔为了来朝鲜打仗,60多岁的老头宁肯放弃了中将军衔和真实姓名也要争取,就知道这是一个好战分子,其余的官兵多来自阿尔及利亚等法国殖民地,也都是一些具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职业军人。

砥平里战斗1951年2月13日晚开始至15日晚结束,历时两天,按照美军军史的说法:美军防守成功,甚至有“世界军史最佳团级防御战例”与“朝鲜战争的葛底斯堡“的夸耀;

按照中国军史,志愿军攻击失利,主动撤出战斗。两者表述虽不尽相同,但是战斗的结果却只有一个:联军战线完整如初,而彭老总下令志愿军全线后撤,西集团不得不后撤至汉江以北,而东集团也不得不放弃“横城反击战”,节节后退到三八线,事后,东线集团负责人邓华为此战失利做了检查。

美第23团之所以能在砥平里防守成功,与其官兵的顽强战斗精神是分不开的,但背后更深层的原因则是后续救援努力的结果,换句话说,如果美军没有兄弟部队的舍命救援,第23团是否能够在这个面积2公里的小村镇再坚持一个晚上还真是很难说。因为志愿军原计划攻击至16日。

其实,李奇微在2月14日视察砥平里阵地时就考虑到补给与增援:面对数倍于己的志愿军,没有人员增补,没有弹药食品接济,单纯被动防守最终总是难免失败,孟良崮的74师就是一个典型的战例。其实美军的增援行动在砥平里战斗打响前的2月13日白天就开始了,但增援的部队是沿24公路北进的英军第27旅苏格兰营,属于那种打打试试的攻击,当英军在24号公路上遭遇到志愿军39军主力师116师的阻击后,除了攻占公路边一个高地以外,再无进展。2月14日下午李奇微回到大邱第8集团军指挥部后,即向第9军团下令,派出有力部队迅速增援砥平里。这支有力部队就是美国陆军骑兵1师第5团,我们下面就简称美骑5团。

幼儿园时代听老兵讲战斗故事就听说过美国有个骑兵师,被我们打的稀里哗啦,老兵还特地强调朝鲜战争时代美国所谓”骑兵“实际上一根马毛也没有,全是坦克装甲车。

其实美骑5团是骑1师的起家部队,从1922年开始属骑1师,外号“黑色骑士”。

朝鲜战争爆发前骑1师做为占领军驻日本本州,1950年7月曾被麦克阿瑟在”蓝心计划“中选为仁川登陆的主攻,后因”蓝心计划“流产,故由敌后登陆改为敌前登陆。

1950年7月20日,美骑5团在韩国釜山以北100公里的浦项登陆,随即布防秋风岭、永同、大邱,参加了随之而来的洛东江保卫战,在多富洞和倭馆等战斗中崭露头角,还在303高地坚守中被朝鲜人民军枪杀41名战俘。

1950年10月9日,美骑5团做为联军的先头首批越过三八线,后成为美军中最早攻克平壤的团队。美骑5团虽是“骑兵”,但从编制上说却与其他美国陆军团队没有区别,团部、团部直属队(美军称团部连),1、2、3三个步兵营,1个105毫米榴弹炮营,一个防空炮连,一个工兵连,一个卫生连,团属坦克连的两个排(装备8辆M4谢尔曼中型坦克),全团约3200人。

骑5团的团长是马瑟尔·克罗姆贝兹上校,1950年8月开始担任团长,中等个头,鹰钩鼻子,出生于比利时的安特卫普,一战后加入美军,从列兵干起,因战功赢得了西点军校的深造机会。由于克罗姆贝兹上校浓重的荷兰口音和欧洲第一代移民的风俗习惯,也就是在脖子上会经常围着一条黄绸子围巾,胸前也学着李奇微挂两颗手榴弹,所以克罗姆贝兹上校在军中与上下级之间不是很合群,也为他在美国的军旅生涯蒙上一层阴影。

上图:美骑5团团长马瑟尔·克罗姆贝兹上校。

当时美骑5团的任务是担任军团预备队,驻地是京畿道的骊州以南,就是本人不久前讲的那个甲午期间明成皇后的老家。2月14日早上第9军团司令摩尔少将打电话给克罗姆贝兹,向他吹风骑5团做好准备投入救援砥平里的战斗。

打完电话,克罗姆贝兹查看地图确定了位置,让团部参谋人员制定了一份作战计划:部队当晚由骊州出发,渡过汉江后沿24A号公路向砥平里方向攻击前进,全程约25公里,预计15日下午天黑前到达砥平里。

下午4点,摩尔少将再次打来电话,要求骑5团救援砥平里,并且表示为了增强骑5团的突击能力,特为其加强第24步兵师所属坦克6营D连的19辆巴顿式中型坦克和一个155毫米榴弹炮连。

根据美国军史,出发前美骑1师长和第2师步兵师长前来送行,要求骑5团不惜代价明日晚到达砥平里。领导如此重视,再加救援如救火,刻不容缓!

骑5团为了争取时间,立刻就在暮色苍茫中出发了(谁说美军不主动夜战?),以至于军团司令为其组织的运输队和救护队都来不及跟上,只能待第二天随后单独向砥平里前进。

美军部队当晚渡过汉江,将炮营留在汉江南岸,其余沿着江北冰雪覆盖的公路摸黑北上,当晚前进了大约10余公里后遇到一座炸毁的桥梁,克罗姆贝兹下令工兵连夜架设简易桥,部队在一个叫后堡里的村庄就地宿营过夜。

15日早7点,部队通过简易桥后,以该团1营和团属两个谢尔曼坦克排为先导再次上路。上路后骑5团开始遇到志愿军的阻击。开始时战斗并不激烈,志愿军的阻击也不顽强,骑5团的行军速度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但是继续前进了几公里后到达24A号公路岔口处,遇到了志愿军在公路两侧高地上的顽强阻击。占据公路两侧高地的志愿军预设了防御工事,人数众多,炮火异常激烈。

克罗姆贝兹不得不让队伍暂停,要求空军支援,由汉江南岸的炮兵营开火指示空袭方位,骑5团的步兵也随之投入争夺公路两侧高地的战斗:骑5团2营负责路西的143高地,1营负责路东的152高地,3营以及坦克车队停滞在公路上待命,等待两边高地的战斗结束。2营很快拿下路西42军378团的143高地,但是1营夺取39军的152高地却遇到了麻烦,战斗异常激烈,经过反复争夺,骑5团1营直到下午3点才完全控制152高地。

志愿军既然重兵攻击砥平里,自然也要考虑美军可能采取的行动:如是撤退则需要接应,如果是坚守则需要增援。根据过去解放战争的经验,几次成功的围歼战都离不开成功的阻击战—黑山阻击战甚至专门拍了电影来宣传歌颂。

邓华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而且是以冷静稳重著称,当年13兵团入朝调邓华为司令就是考虑他的稳重和冷静。为了对付美军可能的增援和撤退,邓华在骊州—砥平里仅有的两条公路(24号和24A号公路)分别布置了重兵,公路两侧修筑了双向的阻击阵地,其中:骑5团的必经之路24A号公路两侧上部署了第42军126师的第377团与378团两个整团的兵力,从曲水里开始到砥平里,三道主要防线,防御纵深长达10公里!

按理说两个团的兵力借助公路边高地和预设阵地阻击一个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邓华还是觉得不放心:特地调来主力第39军116师348团至曲水里东南地区,做为曲水里阻援的预备队。在曲水里以南与骑5团首先交火的正是42军126师的378团(143高地)和39军116师348团(152高地)。

朝鲜冬季天短,距离天黑不到3个小时,美骑5团天黑前能够前进10公里到达砥平里吗?面对前来视察的骑1师师长的疑问,克罗姆贝兹虽然打了保票,但心里也是犯嘀咕。师长看出克莱姆贝兹的心事,就把自己的直升机借给他,让他亲自前去侦察前面公路情况和志愿军的阵地部署。

第24A号公路是韩国标准的2级公路,狭窄的单行车道穿过车岭山脉的东侧,公路两边是夹杂着稻田的丘陵地带。从直升机上观察,骑5团的位置距离砥平里约10公里,前方2公里是一个叫做曲水里的仅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穿过村庄后公路两边的地形开始更加复杂,两侧都是志愿军修筑的防御阵地。距离砥平里村南大约2公里处,当地的制高点—望美山(地图标高597米)横跨公路,公路在此开始爬坡并穿过一段人工凿山形成的隘口,隘口的长度约为150米,两侧都是十几米高的陡峭悬崖。

克罗姆贝兹认为:根据志愿军的兵力部署,按照目前的打法和进展速度,至少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打通公路到达砥平里。如果打算天黑前救援砥平里,只有出奇兵的办法:以坦克为主体组成一个装甲突击分队,利用坦克的火力和机动性,突破前面10公里的障碍按时到达砥平里。前方道路虽然条件很差,但尚能承担坦克的重量,宽度也够坦克以纵队的形式前进。沿路志愿军人数虽多,但仅在路边的山丘上构筑了工事,并没有在公路上设置大量路障与埋设地雷,非常利于坦克纵队的作战。

不利因素是:崎岖弯转的路程与严阵以待的阻击部队,特别是距离砥平里2公里的那段150米长的隘口,对坦克突击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为了掩护坦克作战,克罗姆贝茨想出一个办法:每辆坦克上搭乘一定数量的步兵,防止志愿军利用坦克射击死角近距离攻击坦克。

克罗姆贝兹侦察后,找来了团作战参谋帕泽尔少校、坦克6营D连连长希尔斯上尉和骑5团3营L连连长巴莱特上尉,几个人凑在一起研究出一个行动计划:

公路两侧的步兵改为佯攻,抽出23辆坦克组成一支轻装特遣队,以坦克6营D连的19辆巴顿式坦克为前导,团属坦克连的一个排(4辆谢尔曼坦克)断后,前后各4辆坦克不搭乘步兵(第2辆坦克搭乘4名排雷工兵),其余15辆坦克搭乘L连的161名官兵(每辆10—11人),再由搭乘步兵中派出1人专门负责坦克车顶的0.5口径机枪,突击队队尾是一辆收容伤兵和掉队人员的卡车。

克罗姆贝兹上校坐进第5辆坦克亲自带队指挥,坦克连长希尔斯乘坐第4辆,L连连长巴雷特上尉搭乘第6辆,L连副连长约翰逊中尉搭乘第19辆坦克,两人之间以及两人与三位排长之间都通过无线电联络。

为了协调步兵与装甲兵的作战,两位连长还决定:坦克突击队如中途需要停顿射击或等候排雷,搭乘的步兵就跳下坦克,在公路两侧展开掩护坦克和排雷的工兵。如坦克突击队再次启动时,需提前向步兵发出信号,待他们返回坦克后,突击队方可继续前进。

这个计划虽然听上去不错,但遭到骑5团3营营长特雷西中校的反对:

1)步兵在10公里路程中会遭到公路两侧交叉火力的打击,造成重大伤亡;

2)装甲兵与步兵之间缺乏必要的配合训练;

3)坦克的散热窗高温、炮塔转动、开炮时的震动对搭乘步兵是一个威胁。

事后证明,这些反对意见都是正确的考虑,这也就是为什么战后克罗姆贝兹上校遭到各方面抨击的原因。但是,包括特雷西中校在内,也没有任何人能回答出来:如果不这样,还有什么其他法子呢?

下午3点45分,一切准备就绪,坦克特遣队出发了。出发前,克罗姆贝兹呼叫了航空兵和炮兵对沿途山头可能的阻击阵地进行了猛烈射击,骑5团的1营和2营在公路两侧也发起佯攻,吸引志愿军的注意力。

特雷西中校反对不成,但在最后一分钟擅自跳上第6辆坦克随队出发,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战后因违背军令而未能获得荣誉勋章的原因。

特遣队上路后,空袭和远程炮火掩护均立刻停止,以免弹片误伤坦克上搭乘的步兵。坦克纵队前行了大约2公里后,在曲水里村南的一座桥前,遭到桥后公路急转弯处志愿军(应为42军126师377团)的阻击(克罗姆贝兹目测估计约2000人),猛烈的迫击炮弹和机枪火力使得不少搭乘的步兵中弹,坦克不得不在公路上停下,加农炮和重机枪开火压制志愿军的火力。

上图:坦克特遣队的增援路线。

按照约定,搭乘步兵跳下坦克在公路两侧展开担任掩护,但坦克纵队再次启动时,却没发出相应的信号(另一说法是步兵的无线电信号被坦克之间无线电通信干扰)。

据搭乘第18辆坦克的L连坎普下士回忆,特遣队停下时,他跳下坦克在公路边一条沟里隐蔽起来,向路边漫无目标胡乱开了几枪。几分钟后,坦克没有任何预警突然启动,坎普一看赶紧撒腿追赶坦克,不料追上坦克前一颗子弹先追上了他,击中他的胳膊。负伤后的他继续追坦克是没有希望了,只好返回到水沟和其余被甩的人待在一起等待救援。

根据美国军史,第一次坦克特遣队冲过志愿军防线时,大约共有30余人因协调不周没有赶上坦克,其中还有数人负伤,包括两名军官,大家在军士长琼斯的组织指挥下、搀扶着伤员,步行返回特遣队的出发阵地。

坦克特遣队突破第一道防线,穿过曲水里村,但在村北再次遭到志愿军的顽强阻击。这里应该是第42军377团的第二道防线。美军坦克不得不再次在公路上停顿与志愿军交火。

搭乘的美军步兵按照商定的部署跳下坦克,沿公路两侧展开掩护静止的坦克,但志愿军火力减弱后,坦克特遣队突然启动,再次没有按照约定提前通知路边的步兵们。据搭乘第19辆坦克的一等兵罗斯尔战后回忆,坦克停下后他与库伯下士两人一起隐蔽在路边一条沟里射击,几分钟后突然发现坦克纵队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启动了,库伯下士动作快迅速追赶爬上了坦克,罗斯尔则落在后面急追,他先把卡宾枪递给库伯,然后抓住坦克向上爬。但坦克速度太快道路颠簸又把他甩了下来,无奈他只好再等下一辆,好容易爬上了第20辆坦克,但是武器却留在前一辆坦克的库伯下士手上。

其实,L连连长巴莱特在这次停顿中也是同样遭遇,他与罗斯尔一样,及时抓住纵队中另外一辆行进中的坦克才不致掉队。跳下坦克后掩护位置较远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眼睁睁地看着坦克特遣队高速离去,只能步行返回出发阵地。对没负伤或者轻伤的人来说返回出发问题不大,但对重伤和腿部受伤的伤员,自行返回时是不太可能的。

据埃弗雷斯特下士回忆:特遣队穿过曲水里后,炮弹枪弹像雨点般落在坦克周围,搭乘同一辆坦克的战友萨利中士当场阵亡,我自己膝盖上也挨了一枪。这时坦克特遣队停下还击,我忍痛从坦克上爬下来,恰遇嘴角受伤的营长特雷西中校。特雷西中校赶紧搀扶着我离开公路,找了一个地方隐蔽起来,然后掏出急救包为我包扎伤口。坦克纵队突然开走后,特雷西中校与我和其他7-8个受伤的人被丢在公路边上,十几个中国志愿军端枪过来将我们俘虏。我由于伤痛不能走路,一路上都是特雷西中校背着我。我们被带到一个草屋里,中国人将特雷西中校和另一个人带走,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这两个人。

埃弗雷斯特还说,他由于装作歇斯底里的模样才得以逃得性命。关于特雷西的被俘,美军军史还有另外一种说法:特雷西被转动的坦克炮塔从坦克扫下,然后被特遣队队尾收容伤员的卡车营救。

快到砥平里时,卡车轮胎被击穿而无法行动,特雷西中校与富奥利斯中士以及卡车上其他几个伤员全部被志愿军俘虏。特雷西中校和富奥利斯中士后来在战俘营内死亡,资料显示两人的死亡原因分别是因营养不良和食物中毒。

上图:特雷西中校。

坦克特遣队在公路上停顿了两次后,搭乘的步兵已经减少到不足70人,克罗姆贝兹下令尽量争取时间,再经过其他几个志愿军阻击阵地时,不要停车还击。

最后坦克特遣队来到前文所说的那段长150米两边是10几米高悬崖绝壁的隘口,这里距离砥平里仅有2公里的路程,穿过隘口就能看见砥平里了,这是志愿军拼死阻击坦克纵队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克罗姆贝兹最担心的一道难关。如有一辆坦克在隘口处被击毁,就会堵住道路,使得救援努力前功尽弃不说,坦克突击队甚至还有被歼灭的危险。

克罗姆贝兹没有犹豫就下令第一辆坦克冲锋,第二辆坦克火力掩护,当领头坦克逼近隘口时,埋伏在公路两侧10余米高的悬崖峭壁上志愿军突然向坦克纵队开火,迫击炮弹、手榴弹,炸药包、爆破筒在坦克附近爆炸。

烟雾中第2辆坦克的驾驶员马克斯韦突然发现悬崖上埋伏着携带火箭筒的志愿军战士,赶紧通过无线电向领头坦克的排长德.舒温尼茨中尉报警,但已经来不及了:一发火箭弹已经击中了领头坦克的炮塔顶部,德.舒温尼茨中尉当即身负重伤,无线电设备也被炸毁。但坦克里其他人情况还好,驾驶员加足油门,冲过了这150米的狭窄隘口。

领头坦克穿过隘口后,立即调转炮口和机枪从反方向压制悬崖上的志愿军火力。第二辆坦克在前后两辆坦克的掩护下开足马力冲入隘口,悬崖上的志愿军又将集束手榴弹、炸药包、爆破筒一起扔了下来,剧烈的爆炸气浪把紧紧抓住坦克搭乘的4名扫雷工兵全部震了下来,但坦克总算冲过隘口。

最倒霉的是连长希尔斯上尉乘坐的第4辆坦克,进入志愿军的火力范围后,坦克炮塔顶部被志愿军的一枚火箭弹击穿,火箭弹击穿后引起车内弹药的连锁爆炸,希尔斯上尉与炮手装填手等人当场战死,但所幸驾驶员凯尔豪恩下士被火烧伤,他忍住伤痛猛踩油门,驾驶这辆燃起熊熊大火的报废坦克冲过隘口开到路边。如果这辆坦克瘫痪在隘口内,挡住后续坦克前进的道路,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由于志愿军的阻击阵地位于公路两侧悬崖顶部,居高临下俯瞰公路,可以直接向坦克投掷炸药包、爆破筒、手榴弹和发射火箭弹,因此坦克之间的协调和紧密配合显得尤为重要。每辆坦克顶着炸药火箭弹穿过隘口时(大约60秒时间),尾随的坦克和已穿过隘口的坦克立即向悬崖猛烈开火,虽一定程度上压制了志愿军的火力,但搭乘坦克的步兵仍然是被攻击的对象,搭乘坦克的步兵人数越来越少。

特遣队队尾的救护卡车由于没有装甲防护,更是志愿军的攻击对象,子弹再次击中替补驾驶克莱泽(第二次负伤),他忍痛继续驾驶,直至卡车的轮胎被子弹击中,只好弃车搭乘最后一辆坦克进入砥平里。车上几个能够行走的伤员都被志愿军带走,只留下一个无法行走的重伤员,直到第二天特遣队返回时才被救援。

纵观志愿军的四个主要阻击阵地,最后这个隘口阵地是给克罗姆贝茨坦克特遣队造成最大的损失的地方:一辆坦克被炸毁,两辆受损,一辆汽车被废弃,坦克乘员和搭乘的步兵均遭受了重大伤亡,包括坦克连长希尔斯上尉阵亡和坦克排长德.舒温尼茨中尉重伤。如果说特雷西中校是在此处被俘的话,志愿军战果还要包括俘虏一名营级军官。

很多自媒体博主花费不少笔墨描述战士抱着炸药包爆破筒近距离炸毁坦克。

不少人声称,仅第377团在24A号公路沿途共炸毁美军13辆坦克!但是这些描述均与美军军史不相吻合:美军战史中没有找到自杀式攻击的记载,美军报废的唯一一辆坦克是在隘口附近,是被反坦克火箭击中装甲最薄弱的顶部,而非炸药包爆破筒。由于路面颠簸。坦克火炮和机枪射手很难从观察孔里进行瞄准,掩护坦克免受志愿军近距离攻击的主要是依靠搭乘坦克的步兵,巴莱特上尉就曾经在40-50米距离内用坦克机枪击毙三个带着爆破筒沿着路边稻田向坦克逼近的志愿军战士。

其实,判断377团是否击毁13辆美军坦克的方法很简单:因为24A公路路面极为狭窄,如果能击毁一辆坦克,势必影响整个车队的前进。既然毫无装甲的卡车都能紧跟车队,说明公路始终是畅通的。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坦克有装甲难打,但没有装甲的卡车为什么也能冲过枪林弹雨?

据美军记载,卡车的驾驶员在曲水里以南停顿时就因抢救伤员而自己身负重伤,卡车一直是由另一个叫克莱泽的轻伤员替补驾驶,直到最后在隘口被击穿轮胎才最后放弃。

坦克特遣队穿过隘口后,迅速沿着24A号公路来到砥平里村口的一处高地—马山。前一天晚上(15日凌晨)志愿军39军115师的343团在攻击战斗中成功夺取了部分马山阵地,现正组织部队为当晚进一步攻击做准备,刚刚到达阵地的第345团一个营的增援也正在山后反斜面休息待命。

虽然南边曲水里方向浓烟滚滚枪炮声隆隆,但该团认为背后有兄弟部队的重兵阻击,而且阻击部队包括本军主力116师,所以对后背毫无戒备。特遣队的坦克到达后立刻展开攻击,首先碰巧打到设在桥洞下的第343团团部,团部200多人被美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人员一哄而散四处躲藏,随之波及了马山阵地上准备进攻的部队,343团阵脚大乱,坦克追打毫无防备的步兵是个什么概念不说大家也可以想象到。

17点10分,坦克特遣队进入砥平里防线内,第23团的官兵们从散兵坑中跳出来欢迎特遣队的到来,有几个比较感性的家伙甚至亲吻了特遣队的坦克。巴莱特上尉清点人数:L连官兵剩余23人,其中13人挂彩,3营营长特雷西中校与L连副连长约翰逊失踪,两名中尉排长战死,坦克连长希尔斯上尉战死,另外两名坦克乘员阵亡,代理坦克连长负伤,搭乘的四名工兵却安然无恙(另一说法是1名战死)。

编制为161人的L连步兵基本损失殆尽,弟兄们生死不明,巴莱特上尉愤怒了,破口大骂克罗姆贝兹上校瞎指挥,甚至提着手枪扬言要枪毙团长。美第23团的官兵们却很不理解,对他们来说,克罗姆贝兹上校和特遣队的及时到达给砥平里的防线带来了生机和希望,在他们眼里克罗姆贝兹上校是英雄,也是救星。为了控制巴莱特的疯狂行为,第23团的卫生员给上尉打了一针镇静剂,才让暴怒的上尉平静下来。

虽然坦克纵队搭乘的步兵仅剩余23人,其中还有13人挂彩,坦克的弹药也消耗大半,但对守军的心理作用是不可忽视的。同样,得知美骑5团的增援进入防御圈,虽然具体的人数并不知道,对志愿军一方的信心打击也是巨大的。下午5点30分,东线集团指挥员邓华下令,各部立即停止攻打砥平里,并于当夜全部向北撤退。枪声平息了,炮声也听不见了。一场小雪悄然降落,覆盖了环绕砥平里,天地间一片寂静。

克罗姆贝兹特遣队救援砥平里的行动,是功还是过?

就看谁人与之评说了。

从战略意义这个角度说,克罗姆贝兹的及时救援是砥平里防御战能够取得胜利的一个重要因素,从而迫使志愿军放弃“横城反击战”的努力,全军退回三八线以北。从战术层面上看,克罗姆贝兹在救援中表现出卓越的指挥才能与勇敢的战斗精神,战后被授予陆军杰出服务十字勋章(相当于中国的一等功)并提升为准将军衔。

对于美第23团的官兵来说,克罗姆贝兹是英雄。但是不得不指出的是:为了救援砥平里,特遣队无疑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据战后统计,此次救援L连共阵亡13人(包括1人重伤不治死亡),负伤40人,失踪19人(包括战死和被俘)。坦克连阵亡3人,负伤10人。这些巨大的伤亡(对美军来说足够巨大),触及了战争状态下常见的有关指挥正确与失误的问题:一场战斗,胜利能成为掩盖其他失误和纰漏的借口吗?

L连的幸存官兵认为克罗姆贝兹虽取得了成功,但是建立在挥霍部下的生命和鲜血的基础上,说得更极端一些是为自己的加官晋爵铺平道路。美军的主流军史也对克罗姆贝兹的增援战指指点点,以至于很少提及或轻描淡写这个优秀的战例。

其实,这个战例虽然包含着战争的复杂性和道德的模糊性,但有一点却可以确定: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想按时完成增援任务,不发挥坦克的堡垒性和机动性,组成特遣队突击北上,还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吗?如果坦克上不搭乘步兵,能够保证坦克纵队通过那些复杂的地形和阻击的志愿军吗?正如美骑5团其他军官们的中立评论,“说真的,克罗姆贝兹既不是战术天才,也不是出色的领导,但他以他自己的方式完成了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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