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选择不了出身,却可以选择未来

鹰哥爱写文 2024-10-25 04:43:29

​《人间信》作者:麦家

​上一节我们讲述了父亲的种种荒唐,见证了他对奶奶和母亲的作践,特别是“汉奸”的名号,让全家都被打入“黑五类”,成了村里抬不起头的存在。那时的“我”虽然年少,却也早早感受到了周边人的恶意。那么,在这一节中,让我们走进“我”的故事。

娄老师的偏爱

“我”叫蒋富春,是蒋家第三代里唯一的男孩。与“父亲”不同,“我”从小就很早慧,懂得照顾奶奶和母亲的情绪,是家中的“小暖男”。奶奶总夸“我”聪明伶俐懂事理,勤劳肯干不怕苦,笃定“我”长大后一定有出息。母亲做饭时,“我”会帮着烧火添柴;奶奶瘫痪时,九岁的“我”就和母亲一起,每天给奶奶擦拭、上药、晒太阳,隔三差五还要给奶奶洗澡。因此奶奶总拉着“我”的小手说,这双手为奶奶做了许多善事。

因为爷爷的早逝和父亲的不成器,全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期待着“我”能够让蒋家兴盛起来,不要再被别人看不起。带着奶奶的嘱托,“我”从小就很懂事,也坚信自己是带着使命而来。可渐渐地,“我”发现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美好,父亲的影响如影随形,让“我”深陷命运的牢笼之中。

那时,村里来了一批知识青年,一位叫娄老师的女知青成了“我”的班主任。那时“我”上初二,因为父亲的影响,“我”在班里一直低人一等,很少有同学和“我”一起玩。但娄老师并不在意这些,她对“我”很是照顾,甚至提名“我”当劳动委员。这让“我”欣喜若狂,“我”太需要班干部这些荣誉为自己增光添色了。可最后没有几个同学愿意选“我”,“我”还是落选了。

可娄老师并没有放弃“我”,而是为“我”争取了一个出演戏剧的机会。原来,娄老师写了一出表现人民群众革命斗志的戏,戏的大致情节是台湾派来的国民党特务想炸掉我们的发电厂,女民兵发现后和特务展开激烈搏斗,不幸被特务用匕首刺伤。千钧一发之际,解放军及时赶来,活捉了特务,保卫了发电厂,受到了人民群众的拍手赞扬。

剧情定好后,下面就是要确定角色了。一起演出的还有蒋琴声和陆军,蒋琴声是城里的孩子,寄养在外婆家,和“我”家关系极好,我们每天一起上学、回家,形影不离,算得上青梅竹马了。娄老师指定蒋琴声演女民兵,“我”演解放军,而特务自然就留给了陆军。

那个时代,大家的思想包袱都很重,都不愿意演坏人,听到自己要演特务,陆军一百个不愿意,哭着喊着,声讨“我”是“黑五类分子”,是汉奸的狗崽子,不配演解放军。这些话深深刺痛了“我”。但在娄老师的调解下,我们都接受了自己的角色。

之后,每天放了学,我们三个都要留下来跟着娄老师排戏,把所有的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把每一个动作都记得一清二楚。我们期待着演出成功,期待着可以在村里、甚至是公社和县城演出。

那段时间的“我”非常非常努力,因为“我”太需要这样一个光辉正面的形象去驱散父亲带给“我”的阴霾了。那段时间的“我”是开心的,看到夕阳“我”会情不自禁地赞美,甚至夜里做梦都经常笑出声来。“我”从来不知道,一天天原来可以这样甜蜜蜜、喜洋洋,生活可以这样充满希望和奔头。

一切都太美好了,以至于梦醒的时候,“我”还不可置信。那天晚上,村里变得闹哄哄,第二天“我”才知道,娄老师被人抓走了,理由是流氓罪。消息是陆军告诉“我”的,他得意洋洋地说:“这下你的解放军当不成了!”“我”的内心怅然若失,比死了还难过。

蒋琴声的礼物

可之后的某一天,“我”却看见蒋琴声在排练,原来戏还在演,只是导演换成了陆军的表哥赵老师,解放军换成了陆军,这一切和“我”都没有关系了。顿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从白天哭到晚上,从醒着哭到睡着,从碗里流到肚子里,父亲看了直骂“我”说:“我死了也不用着你这样哭!”

想到是陆军夺走了这一切,“我”又燃起了斗志,来到学校把陆军狠揍了一顿,并在他的哭声中扬长而去。国庆节那天,蒋琴声和陆军在公社礼堂举行正式演出,全校师生都去观看。“我”也去了,“我”想去看看,连武打动作都不会的陆军,是怎么演出的。

果然,台上的陆军笨拙不堪,没做两个武打动作就跌倒了,引得台下一阵哄笑。可令“我”惊讶的是,陆军的台词竟然背得一字不落,甚至还演说得极好,这让“我”更加心痛。戏剧马上就要结束了,按照剧情,最后一场戏是解放军赶来,捉住特务,并扶起受伤在地的女民兵。可那天,当陆军去搀扶蒋琴声时,蒋琴声却突然自己站了起来,并一把推开了陆军,气呼呼地说道:“谁要你来搀,我又没死!”

台下的“我”看得目瞪口呆,天哪,蒋琴声演错了。但很快“我”便意识到,这是蒋琴声送给“我”的礼物。在观众都楞神儿时,一个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任由周围的人怎么说,他闭不拢嘴、止不住笑,只好狂笑着冲出人山人海的大礼堂。是的,你没猜错,那个人就是“我”。

父亲的巴掌

娄老师离开了,陆军的表哥赵老师接手了我们班。陆军有了靠山,身边也逐渐聚集起一些人来,甚至开始对“我”公开挑衅。“我”自然不怕他们,论打架,班里只有白毛打得过“我”,可白毛是“我”的死党。只要我俩同心,天塌不下来。只是“我”没想到,春节过后,白毛竟然也和陆军走到了一起。在一个傍晚,他们也终于发动了对“我”的攻势,三对一将“我”打晕过去。醒来后的“我”怒不可遏,找出父亲的三角锉刀,冲到陆军家门口。

陆军是阿根大炮的孙子,算得上“我”家的世仇之人。这样的人,抢夺“我”的角色,策反“我”的朋友,殴打“我”的肉体,“我”发誓一定要报仇。在陆军家门口,“我”没能等到陆军,却等来了父亲。他拿着一根扁担,急冲冲地赶来,“我”很高兴,以为父亲是来给“我”撑腰出气,帮“我”收拾陆军的。

可没想到,父亲青红不问,二话不说,凶神恶煞地朝“我”扇了两个巴掌。第一个巴掌将“我”已经受伤的鼻梁打断,第二个巴掌把“我”额头上的肿块打破。一时间、鼻血、额头血,一下子喷涌出来,流进嘴里,淌进胸膛里。“我”傻掉了,骂着父亲“混蛋”。父亲的扁担再次朝“我”劈过来,要不是陆军的父亲及时拦下,“我”或许就要被父亲打死或者打残了。之后,父亲揪着“我”的衣领,像拖着牲口一样,强行将“我”拖回家。

突然间,“我”想起了身上的匕首,“我”拿出匕首对着父亲,表示自己宁死也不回家。父亲迎上前说,你是想捅我还是捅你自己,捅我就朝前捅。父亲在别人面前是怂人潦坯,在儿子面前却是铮铮铁骨。眼看着父亲步步逼近,“我”一阵窒息,大手一挥,将匕首朝自己胸膛捅去。要不是父亲眼明手捷,挡了一下,或许“我”就死掉了。但伤口虽然没能致命,却还是在胸前留下了一道伤疤。

伤口发炎的很严重,之后便是高烧,干爸治好了“我”身体上的伤,却治不好心里的伤。经此一事,“我”对父亲、对那个“家”充满了失望,“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只是默默地流泪。没有人能体会“我”的处境,理解“我”的委屈,“我”万念俱灰,像奶奶上吊那天一样,只求一死。着急的干爹找来了二儿子来劝“我”,“我”称他二哥。二哥似乎是知道“我”的心思,他说你连死的心都有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做的,不如趁机来个一刀两断吧!

我与父亲的决裂

这句话让“我”内心一颤,身体的精力似乎又回来了。出院后,“我”没有再回家,而是投奔了在学校当团委书记的二哥,在二哥的宿舍长住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出路问题,在那个时期,上高中和当兵入伍都是好差事,可这样的机会不会轮到“我”这样出身的人。好在有二哥帮忙,“我”被刘主任安排在了学校食堂。

食堂的工作很辛苦,可“我”从不喊累。某一天拉货时,“我”竟意外邂逅了刘主任,寒暄中,他告诉“我”,“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路。”在刘主任激昂慷慨的讲说中,“我”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愈发羞愧。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我”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揭发父亲。

那天“我”找到刘主任,向他揭发了父亲赌博以及赌博团伙们的罪行。当时革命正处在热火朝天的时节,这样的反动事迹,无疑可以为革命再添一把柴。在刘主任的说服下,“我”假意回家,充当卧底,悄悄收集父亲赌博的罪证。回家没半个月,父亲就露出马脚,开始了聚众赌博,从夏赌到冬。那年的冬天,刘主任带队,抓获了当地的赌博团伙,自然,父亲也在其中。

半年后,一场声势浩大的公判大会隆重召开。大会上,“我”当众揭发了父亲的罪行,紧张、不安、惊恐、慌张笼罩着“我”,让“我”几尽窒息。父亲更是恶狠狠地看着“我”,目光像刀子一样,让“我”险些晕倒。

那天,父亲被判决有期徒刑八年,而“我”则被当成大义灭亲的英雄,被记者们团团围住。突然间,母亲和外公冲了出来,对“我”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我”没有反抗,心却隐隐作痛,母亲打死了“我”对那个家的唯一牵挂和愧疚。

那天之后,“我”成了英雄,受到舆论的表彰,还获得了学校门卫的好工作。只是,家里人对“我”的恨没有消失,某一天的夜里,甚至派二姐夫来杀“我”,这在“我”身上留下了第二道疤痕。为了防身,“我”练起了拳脚。一年后,当“我”参加入伍体检,一身的腱子肉,很快赢得了部队的好感。身上的两道伤疤,更成了革命斗志的最好标志。就这样,“我”如愿参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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