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季节》进入尾声,从第10集开始,“黑化”的沈墨便杀疯了,她从受害者转为杀人犯,不仅亲手了结了迫害她的港商,还杀死了协助港商作案的殷红。
如果这是一部纯粹的复仇爽剧,可能观众只会拍手叫好,但很可惜,这是一部走生活流的悬疑,以恶制恶,注定会让人被另一重黑暗裹挟,陷落更深。
这一点,在复仇三人组里的王阳身上便体现地淋漓尽致。
与从小被伤害的沈墨、在底层暴力中成长的孤儿傅卫军不同,王阳拥有幸福的家庭,相对正常的教育,他无法像沈墨、傅卫军一样用伤害抵消负罪感。
更有着家庭亲情羁绊,一旦复仇时的“上头”情绪消散,道德、亲情、是非观便会重占上风,这让他在作案后不断活在恐惧不安中,难以接受现实。
这也是王阳最终选择用自首解决问题的根源所在。
有观众觉得此时王阳的选择是懦弱退缩,但于王阳而言,自首便是下半辈与牢狱为舞,真正懦弱的人,反而不会有勇气承担自己的错误。
他选择自首,是解脱,也是犯错之后唯一一个能为失误买单,及时止步于黑暗之路的方法。然而,王阳的自首计划,并没有得到女友沈墨的认同。
她坚持让王阳与自己一起“跑路”,这让弹幕不少观众觉得黑化后的沈墨太“自私”,只考虑自己能不能“重新活一回”,却不考虑王阳还有父母。
如果王阳不告而别,他年迈的父母如何能接受?另一个家庭的破碎如何能弥补?
观众心疼沈墨曾经的遭遇,亦对她最后关头紧抓王阳不放存在不满,但客观来说,沈墨拉王阳共沉沦不对,然,她的执着,并不是能用“自私”一词简单概括。
想要弄懂沈墨此时的心态,还要回看她的黑化过程。
沈墨这个角色与以往悬疑剧BOSS最大的不同在于,她并非天生刽子手或喜欢用血腥去弥补自己所受伤害的人,她所有的罪行,都是奔着“新生”而去。
不断改变的复仇计划,专注“重新活一回”连续看到沈墨被残害、压迫多集,待到第10集她选择“刀”港商时,观众更多是感受到角色复仇的畅快,反而忽略了一个细节,她原本并没有打算杀人。
在沈墨三人组的计划里,是将港商绑起来给个教训,并让他写下认罪书。
很明显,沈墨此时的想法,仅仅是“震慑”恶人,给自己受到的伤害一个交待,至于认罪书,也许她考虑过报警,也许,只是给自己留一个护身符。
对于她此时过于“天真”的想法,细思并不让人意外,因为在沈墨反击大爷时,她的方法与最初对付港商如出一辙,都简单的觉得捏住对方软肋便可以解脱。
这也是七话觉得沈墨与很多被压迫后黑化杀手不同的根源,她内心早已失衡,却仍旧带着少年人对美好的向往,只想未来能好好生活,而不是真正去害谁。
然,真正的恶,并不会因为几个少年的“震慑”而停止,大爷因为沈墨的反击选择毁了她的声誉,被绑的港商,也肆无忌惮地嘲笑几位年轻人的“天真”。
从港商猖狂的反应,沈墨三人组意识到一旦放了他,对方必定追究他们绑架一事,注意看沈墨此时的表情,她第二次出现了崩溃情绪(第一次在威胁大爷后)。
沈墨真正的黑化,其实从此时才真正开始。
她与傅卫军、王阳商讨的解决方法是拿钱跑路,私下里,却选择了结港商的命,让他用生命为自己做出的恶行买单,用错误的方式,做出了她的反抗。
计划变一次、二次,就有第三次。
殷红的咄咄逼人,让沈墨意识到有太多人清楚她与港商之间的关系,她杀殷红,是复仇,是灭口,亦是顺利地“重新活一次”,决定顶替对方的身份活着。
发现沈墨的作案规律了没?
她做出的所有的案件,几乎都是临时起意,最初都只想摆脱恶人的迫害,但发现自己没办法解决时,便会在最后关头爆发用极端方式解决问题。
可怕,又可悲可叹。
她对伤害自己的人不会仁慈,却始终有着“好好活下去”、“重新活一回”的目标,恶魔的残害,并没有真正打倒她的信念,但最后头头,她却败给了自己的复仇。
沈墨对王阳的偏执,傅卫军是最后一根稻草弄清了沈墨的黑化过程,再看她对王阳的态度,王阳于她而言是黑暗生活里的一抹阳光,他懂她的音乐,她懂他的诗词,两个人精神境界既对等又互补。
但沈墨爱王阳,最初却并没有想过必须拉王阳共沉沦。
回看沈墨刀了港商之后的剧情,当时案件从绑架变为杀人,三人组里约束感最强的王阳反应最为明显,他的恐惧肉眼可见,此时沈墨便清楚王阳难承受“跑路”。
此时两人内心渴望的东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王阳希望睡一觉醒来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回到案件发生前),这代表他已经冲动行事,对他来说,回到没有犯罪的时间线,生活仍旧还是美好的。
可回到案件发生前,沈墨的生活呢?仍旧是无尽的黑暗。
她在学校的声誉被大爷彻底败坏,自己又被殷红与港商合谋迫害,“回到以前”于她而言,可能是比当下更可怕的噩梦,这一点,是王阳无法与她共情的。
意识到两人所求的不同后,沈墨选择“放手”,让王阳回归家庭。
既然决定与王阳走上不同的道路,为何最后关头沈墨又要紧抓王阳不放?转折点,在于傅卫军“刻意暴露”,这位弟弟,似乎在试图用他的方式让姐姐幸福。
早在他瞒着姐姐给王阳留字条时,便已经计划自己顶下港商“失踪”案,让王阳陪沈墨远走高飞,小时候,是姐姐守护他,长大后,变成他守护姐姐。
但傅卫军忽略了一个问题,在沈墨的生命里,弟弟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弟弟在,家人还在,家就在。
在沈墨被大爷迫害的那些年里,考上桦林医大与弟弟团聚,是支撑她活着的唯一信念,黑化后大杀四方的目的,亦是和弟弟一起换个地方“重新活一次”。
这对姐弟之间有点东野圭吾笔下“共生”的味道,却又与《白夜行》的单方面付出式共生完全不同,两人之间,互为精神支柱,是彼此的生存目标。
傅卫军决定顶罪把和沈墨跑路的机会让给王阳,在他认识里是能让姐姐获得幸福的方式,可在沈墨的认知里,失去弟弟傅卫军,精神支柱崩塌。
崩溃的沈墨便偏执地认为只能用王阳代替傅卫军,成为支持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却忽略了,王阳不是傅卫军,她想要真正新生,并不是抓住一根稻草便可以的。
与其说沈墨裹挟王阳是自私,不如说她已经不知道如何活着,从小的经历让她除了弟弟外找不到生存支柱,长大后的遭遇,又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抓住阳光。
每一次,都是在压到极致后仓促用最极端的反击,结果让自己在黑暗中越陷越深,到了后最,她已经找不到人生解题方法,由受害者不断变加害者,委实让人唏嘘。
沈默的人性分析的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