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好心救下重伤昏迷在山脚的女子,教她识草采药,给她容身之地。
可长姐却不知,那女子是仙门中最尊贵的嫡传大师姐,李妙君。
一朝恢复灵力后,李妙君觉得长姐有眼无珠,认不得她的尊贵,竟把她当凡女使唤,于是一怒之下将我长姐的双目挖空。
更是降下霜灾,活活将满村的百姓冻死。
事后,她的师尊同门赶到,李妙君详装悲怜落泪,说自己只是一时之气,却不料引发这样大的后果。
而她那貌若观音的师尊,听后只淡淡的落下一句,“妙君,你不该轻易落泪。”
“修仙者讲究断情无心,区区凡胎浊骨,如何比的上掌门期望与这天下苍生重要。”
我心中恨极,誓要用我这凡胎浊骨,将她们这群假慈悲的修仙者全踩在脚底下,百倍奉还。
1
山路崎岖,我一跪一叩的朝山顶而去,不顾额头磕到石子鲜血淋漓,扣入泥地的指壳翻甲溃烂,惨不忍睹。
直至斗转星移,我意识濒临模糊之际,终于得偿如愿的登上因果山的山顶,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气力击响了闻冤鼓。
沉闷肃重的鼓声顷刻间响彻云端,一个白衣飘飘的弟子闻声而来,面目冷然的将我引进正法堂。
“你有何冤情上报?”
那弟子居高临下的俯看质问我,神情就像俯看一只蝼蚁,满是无动于衷的漠然。
我在他面前伏低跪下,声声泣血的将李妙君是如何剜去我阿姐双眼,降下霜灾活活冻死了满村百姓的恶行全盘托出,并以天为誓。
“凡女在此以天发誓,若有先前所言有半句假话,甘愿受天打雷击,灰飞烟灭死不足惜。”
“求仙师为我主持公道。”
堂内一片静默。
突然,那弟子轻蔑的对我笑了,“你一路走来,没有仔细瞧过沿路香火鼎盛的寺庙吗?”
“那其中十有八九,都是凡人为妙君神女所建的香火庙。”
“你走吧,莫要再自讨无趣,若被那些凡人听到你方才所说的话,不需妙君神女出言,那些凡夫俗子自会将你扒皮抽筋。”
闻声,我身形微滞。
心下一片死灰燃尽的冰冷,冷的我牙关颤抖。
我当然知道他所言非假。
一路走来,我听惯了世人对李妙君的赞誉,称呼她为神女。
传闻她是仙门蓬莱仙宫中,最尊贵的嫡传大师姐,修仙天赋千年难得一遇。
她满身神性,菩萨心肠。
会为干涸的地面降下雨水甘露,会给雪灾里冻得快要濒死的凡人一捧热水或施下一件衣物。
甚至连路边摔落的鸟儿她都会轻轻抱起,为其包扎治疗,再放飞。
可又有谁知,李妙君那貌若神女的皮囊下,究竟藏着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2
因果山上仙门专门开设的正法堂,是唯一可让凡人诉说冤屈,主持正义公道的地方。
传闻,只要有凡人能从山脚下,一步一跪地叩头的登上因果山山顶,再击响闻冤鼓,便会有正法堂的仙门弟子替其主持正义公道,平反昭雪。
可直到今日,我才知这正法堂只是仙门随意糊弄凡人的可笑摆设罢了。
这日,不管我用额头拼命叩地,磕到头破血流,染红了泥地双眼。
亦或是如何声嘶力竭、毫无骨节尊严的哀求他们,还是被生生拖出了正法堂的门外,如一滩低贱的烂泥。
无人知道,我为了来到此处究竟用了多少年的光阴。
这三年来,我独自走过了多少日出日落,灾荒雪难,又看过多少凡人被轻贱的饿死、冻死。
凡人岁命短暂,我又还有多少个三年可浪费,才能为阿姐报仇昭雪。
天边的天色很快阴暗下来,暴雨冲刷而下。
绝望中,我隔着冰冷的雨帘竟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流风回雪,清冷脱俗似霜寒。
赫然是无数个夜里,我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的李妙君。
此刻她正缓缓从门内走出,身后跟着方才在正法堂内冷眼蔑视我的白衣飘飘弟子。
而那弟子面对李妙君,一改之前在我面前时的自视甚高,只余低三下四,摇尾乞怜。
突然,李妙君顿了顿,抬眼朝我的方向看来。
虽隔着雨帘,可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她已经一眼认出了我。
李妙君斜睨了我一眼,轻笑,“哦,是你啊。”
那弟子见状,立刻讨好的对她笑,“这凡人方才竟敢妄言仙子您挖了她阿姐的双目,还降下什么霜灾冻死了满村的百姓,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这不,弟子一听,立即将她逐出了正法堂。”
李妙君闻言,似有一瞬的诧异,“没想到你还未有放弃。”
她高高在上的俯看着我,语气淡淡,含着怜悯,“凡人寿命沧海一栗何其短暂,何必继续执着于此,还是早些享受剩下的时光罢。”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语落,李妙君不再多看我一眼,而是驭着仙器施然离去。
徒留我一人满身狼狈的摔在泥地上,眼目通红,几欲啜血。
什么正法堂,皆是一丘之貉,同流合污,助桀为恶罢了。
飘风骤雨尽数打在我的脸上,正当我满心绝望之际,一道衣着雍容华贵、满头银丝的老妪突然撑着伞出现在我眼前。
她的声音在雨中显得苍老而飘忽不定,“我用秘法检测过,你身上没有灵根,注定无法修行,我帮不了你。”
“听闻西北的祠村,供奉着一座恶鬼,祂奸邪狡谲,善弄人心,最喜吞食人的良知和灵魂。”
“可与之相对应的,祂也有助人实现愿望的能力。”
“如果你愿意,可以前去拜一拜这座恶鬼,也许你能得偿所愿。”
我怔怔的看着她,一时片刻竟忘了做出反应。
我记得这个老妪。
当初来到因果山的山脚下时,我曾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被几个乞儿欺辱。
我看不过眼,便上前帮她将那些乞儿赶走,还给了我身上仅剩的最后一个馒头。
老妪给我留下这几句话后,很快消失于雨帘间。
我不知道她是否所言非虚,可这是我唯一仅剩的希望了。
一念至此,我从脏泥中跌爬着起身,不再犹豫的转身往山底走去。
3
直到半夜时分,我终于在山脚下寻到一处破庙歇息。
可当我阖目入睡之际,后背陡然传来了一阵难以忽视的灼热感。
我猛地睁开眼,竟见我身体的四周毫无征兆的起了大火,可我却惊骇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红艳绮丽的火苗,一点一点的把我焚烧殆尽。
难以忍受的剧烈痛苦灼烧着我,我喉头发出凄厉的惨叫。
恰逢顶上房梁被大火烧断,倏地朝我当头砸下。
就在命悬一线之际,我似乎听到耳边有什么桎梏碎裂的声音。
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黑沉沉的,我身在的破庙已经被完全烧成了黑色灰烬,独留我一人站在原地完好无损,脑中记忆一片纷杂。
昏睡过去时,我仿佛灵体出窍般,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方式看到了自己过往的一生,还有未来发生的所有走向。
记忆中,李妙君会做下剜去阿姐双目令她活活疼死的恶行,根本不是因为恼怒阿姐把她当凡女使唤。
而是因为她被阿姐收容在家养伤的期间,偶然发现了被阿姐藏在锁匣里用白布遮盖住的,我自出生起便戴在身上的玉牌。
李妙君是何等人,自然一眼便认出了那块玉牌的不凡之处。
在盗取玉牌后,为了掩盖真相,她随口捏造了阿姐冒犯她的谎言,更是降下霜灾将满村的百姓冻死。
而这次庙中起火,我被火焰焚烧并不是巧合,其实是李妙君故意为之。
此前在正法堂门前与我相遇的那片刻,她早便偷偷捏诀往我后背神不知鬼不觉的贴了符纸,打算把我活生生烧死。
而我也本该死在这晚的破庙里,再也无法为阿姐报仇昭雪。
没了后顾之忧的李妙君,在余后的三年里,修为一路扶摇猛进。
只唯一让她感到遗憾的是,夺了我的玉牌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此后又过两年,李妙君于修仙界所有宗门大比中大放异彩,夺得头筹,受万众子弟敬奉膜拜,名动天下。
也因这次大比,让暗中潜伏在仙门的魔界细作一眼认出了悬坠在李妙君腰间的那枚玉牌,是魔尊二十多年前失散的女儿所持有。
那细作见此景象,不敢有分毫耽搁,连忙将消息通传回魔界。
魔尊在得知此消息后,不顾身上残存的内伤强制出关,心急如焚的赶到仙门地界寻到李妙君,同她父女相认。
李妙君这时候才知道,我的身份竟然是传闻中恶名昭彰,能让小儿止啼的魔尊与远古上神伏玉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她不敢说出真相,亦怕杀害我的事迹暴露,只能顺势成章的认了魔尊做父王,并随魔尊回到魔界。
画面一贞贞掠过,随后的时间里我亲眼又哀戚的目睹了魔尊是如何把李妙君捧在手心,将她视作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模样,对她毫无保留的极尽疼爱。
可李妙君把我一直希冀、求而不得的骨肉亲情踩在脚底,毫不留情的将它碾碎。
李妙君在成为魔界王姬后,无时无刻不忧心自己假冒我的身份会被揭穿。
于是逢天谴再度降临之日,李妙君与仙门那群道貌岸然的修仙者勾结在一起,亲自给魔尊及其一众心腹喂下了禁灵丹,妄图将全魔族的族人祭天,以息天怒。
魔尊修为被缚,浑身被灵锁禁锢,只能毫无尊严的引颈受戮,却仍是不发一语,看向李妙君的目光隐含包容温柔,“阿灵,为父知道这些年没能及时找到你,亏欠你良多,让你受了委屈。”
“若这样能让你舒心解气,爹爹愿意受这份罪。”
岂料李妙君听后冷笑一声,神情漠然而讥诮,“可怜你眼瞎,竟看不出我根本不是姬回灵。”
“你真正的女儿早在七年前被我一张焚火符烧的尸骨无存,轮回不在。”
“还害我在这些日子里担惊受怕,受你胁迫。不过好在,这样的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魔尊闻声,向来端华从容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分崩离析的裂痕,眸红欲裂,“你说什么——”
李妙君冷冰冰道,“你也不必怪我,毕竟魔界之人做尽恶事,人人得而诛之,我此行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魔尊恍若未闻,神情可怕的一瞬间仿佛恶鬼噬人,悲痛欲绝到俨然疯魔。
“我的阿灵,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