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梁徊玉婚后第三年,他迷上了一个光彩照人的献唱歌女。
他说他很久都没有体会过那种热烈欲绝的感情了。
他还说我像块听话的木头,端庄有余,艳丽不足。
可梁徊玉忘了,当初他娶我时,是他亲口说过他希望我做一位周正端方的梁太太,而不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戏子。
后来,我如愿放他自由,又变回了从前明丽光艳的样子。
梁徊玉却后悔了。
1
我和梁徊玉结婚的第三周年,他的酒肉好友特意请了位歌女为我们上台献唱。
光束照下,歌女周枝棠在台上扭动着腰肢,眼上化着亮丽闪粉,全身上下光彩又迷人。
而令我微微失神的,却是那歌女的面容竟有五分似我。
只是她的眼角眉梢间比我更加脉脉含情,像春水动人。
昏暗的光线中,我是最先察觉到端坐我身旁的梁徊玉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眼中浮有的那抹惊艳与他曾初见我时如出一辙,神态完全入了迷。
见此情景,我整个身子如同泡在了寒冷的水里,动弹不得。
献唱结束后,周枝棠款款上前来,向我们扬起红唇恭敬的示好,“梁先生,梁太太。”
梁徊玉闻声,轻颔首作示意,清贵冷淡的眉目间再也看不出之前对她的兴趣。
周枝棠自知身份低微,见我和梁徊玉神色淡淡,皆没有要与她寒暄交际的迹象,也不好再留下自讨没趣,只好找借口离去。
直到二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周枝棠似突然崴了脚,身子柔若无骨的往梁徊玉身上靠倒。
梁徊玉顺势接住了她的腰肢,同时另一只手无意的搭在了她的柔荑上。
两人互相对视间,在外人看来相配又暧昧。
如果我不是梁太太的话,只怕也想祝福称好。
由于在外要维持着梁家太太的端庄,我不好当场发作,只是脸色已经倏地沉了下来。
身边的朋友见我脸色难看,纷纷说合,“嫂子别在意,梁哥心里只有你一个。”
“这只是个意外罢了,歌女在旁边摔倒了,梁哥也不好不扶。”
可不管身旁人如何言说,梁徊玉只是神色如常的先将周枝棠扶好,才慢慢松开了放在她腰上的手。
“谢谢梁先生。”
周枝棠向梁徊玉道谢后,将那些旁人劝慰我的话听在耳中。
她咬着下唇,神色似有委屈的抬眼转向我,解释道,“梁太太,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梁先生,要怪就怪我吧。”
我终于心烦的蹙眉。
周枝棠两次在我面前寻事生端,是真当我这个梁太太好说话吗。
我正欲开口,岂料梁徊玉却先一步替我作答,“你走吧,礼音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责怪你的。”
我只好闭口不言,忍住心中的酸涩胀痛,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梁徊玉只是在逢场作戏罢了。
可心底隐隐传来的不安,却怎么也无法消弭。
这日后,梁徊玉变得忙碌起来,经常被公司事务绊身,我与他之间总是疏于见面。
就算抽空回到家中,他与我相处时也时常一副走神的模样,身上领带处还沾染着腻人的香水味。
我只能违心伤神的劝慰自己,梁家家大业大,梁徊玉又是唯一的主事人,他不过是正常的交际应酬罢了。
不要整日疑神疑鬼的,让自己在他面前失去体面,变得难堪。
若不是周枝棠挑衅显摆到我跟前来,我竟不知梁徊玉早背着我将她养在了外面,让我成了圈子里人人皆知的笑柄。
2
由于我和梁徊玉的共同好友要庆贺生日。
等我来到订好的游轮包厢时,里面早已坐满了人影。
可还未等我推门进去,包厢突然传来的打诨声却让我一顿。
“我当初请周枝棠来给梁少夫妻两人献唱的时候,就是看中她和梁太五分像的容貌。”
“可我没想到她这么有本事,竟能把梁少勾得神不守舍。”
“说实在的,周枝棠和梁太比较起来,梁少你现在更中意哪个啊?”
包厢里静了一瞬,紧接着,我近乎是难以置信的听见梁徊玉漫不经意的轻笑,“庄礼音怎么能跟枝棠比。”
“庄礼音她现在就像块听话的木头,端庄有余,艳丽不足。让我感到索然无味,再也找不到从前爱她的感觉。”
“可枝棠不一样,她光彩靓丽,我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那样热烈欲绝的感情了。”
我站在包厢门外,因梁徊玉脱口而出的话一刹那如坠冰窟,脸色发白。
身体止不住的在微微颤抖,整个人像被剥光了般屈辱难堪,只觉得无比荒唐又可笑。
我从来不知,我跟了梁徊玉七年,原来他在心中是这样轻视我的。
梁徊玉似乎忘了,曾经的我也是台上明丽光艳的唱歌女星。
当初他求娶我时,是他亲口说过他希望我做一位周正端方的梁太太,而不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戏子。
于是我应他所说的,不再穿那些光彩动人的裙衫,不再化晶闪闪的眼妆。
开始学那些贵门家的太太如何做人处事,硬是把自己限制在各种条条框框里,一举一动变得端丽庄重,再也没了自由。
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他的厌腻。
到最后,我其实快忘了我是怎么抑止住自己发抖的手,又假装平静的转身去其他房间找到生日的好友,把贺礼递给他,再找借口离去。
好友见我状态不对,似一瞬意识到了什么,满眼心疼的瞧着我。
他叹了口气,“虽然你和梁徊玉都是我的好友。”
“可是我还是想说,阿音,梁徊玉不是你的良人。”
我微红着眼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可等我送完贺礼出来,眺目便见到黑夜的海面中,穿着一身纯洁庄重长婚纱,宛如天使的周枝棠正搭着一艘小船从船梯登上游轮,梁徊玉在一旁细心的扶住她。
突然,周枝棠眼尖的注意到了站在围栏旁的我。
于是她找借口把梁徊玉支开,理了理额间鬓发,这才缓步走到我面前。
周枝棠定定看着我,挑衅般的对我直言,“我怀孕了,是梁徊玉的孩子。”
她抚上还未凸显的小腹,神情在冰冷海风的吹拂下愈发靓丽动人,“你不知道吧?这半年来他都一直跟我同居在一起。”
“我对他说我的子宫壁薄,流产后不能再生育,于是他怎么也不肯我打掉,非要我生下来。”
“他还说,要给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家。”
我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死死盯着她身上的婚纱,用尽全身气力压下心头涌起的怆痛,让自己不至于失态,“你身上的婚纱是哪来的?”
周枝棠终于后知后觉发现,比起她有了梁徊玉的孩子,我更在意的,似乎是她身上的婚纱。
她带着恶意扬起红唇,看我的眼神隐含怜悯,“我新制作的音乐短片中,需要录个身穿婚纱出镜的片段。”
“我正愁没有能一件能称场面的婚纱,徊玉就借了一套给我。”
“可我没想到竟然是你跟梁徊玉结婚时穿的那件婚纱。”
周枝棠的语气里充斥着得意,“庄小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要早知道的话,我肯定不穿。”
原来从痛不欲生的悲痛,再到麻木的心死,是这样容易。
我十八岁时,便跟了梁徊玉,人人见证了他有多宠我。
在二十二岁那年,梁徊玉向我求了婚。
我答应他后,我还记得那时的他欣喜若狂到整晚没睡。
婚嫁诸事皆亲事亲为,生怕婚礼那天出现什么差错。
而穿在周枝棠身上的这件婚纱,是当初梁徊玉费时整整半年,从一个对婚纱设计一窍不通的公子哥,硬是变得对设计这行略有小成后,亲自为我设计的。
这件婚纱承载着梁徊玉曾经对我最笃挚热枕的爱意,是我为数不多的念想。
可如今,连这个也被残忍的毁掉了。
适才离开的梁徊玉很快折返回来,他看见我和周枝棠在一块,下意识的把周枝棠护在身后,看我的眼底流露出了意外和防备。
“礼音,你怎么来了?”
他当然该意外了,在好友要庆贺生日的两天前,我突发风寒,病的严重一度下不来床,梁徊玉便一直以为我来不了。
若不是今日终于觉得好些,才姗姗来迟,我又怎么能听到他心底是如何轻贱我的。
只是此刻我亲眼目睹他悉心护着周枝棠的模样,还是觉得像有一柄尖锐利器插入心脏在搅动,疼的我揪住礼服裙摆的手用力到近乎惨白。
我对他说,“梁徊玉,我们谈谈吧。”
3
梁徊玉碍于当众与我争执会丢了脸面。
于是他把周枝棠哄劝走后,跟我回了梁宅,态度冷淡的坐在沙发上,眉眼带着怠倦问我,“你想谈什么?”
我直言问他,“周枝棠对我说,她怀孕了。”
“你没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
听我提起这件事,梁徊玉张了张口,眼中终于出现一丝对我的亏欠,“礼音,对不起。”
他踌躇一瞬,还是下定决心道,“我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枝棠她身子娇弱,天生子宫壁薄,要是让她打掉腹中胎儿的话,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生育。”
“这个后果我承担不起。”
我听着他的解释,只觉得荒谬可笑,“所以,你连我们结婚时的婚纱都给了她穿?”
他说,“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那件婚纱,我会让枝棠把婚纱还回来。”
我语气淡淡,“不必了,扔掉吧。”
梁徊玉蹙起眉,终于不耐的开口,“礼音,你能不能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你从前的端庄都去哪了?”
“我们这些贵门子弟,在外养个雀儿解闷是再常见不过的了,你何必这样较真。”
“只要你愿意,你永远会是梁家金尊玉贵的太太。”
“我无理取闹?”我心头一片悲哀。
“那你还记得我从前的样子吗。”
梁徊玉哑然,在我面前罕见的迟疑起来。
“你不记得了吧?我曾经也是艳压群芳的唱歌女星。”
“是我愚钝单纯,信了你会珍爱我一辈子的话,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
我悲痛的笑出了眼泪,“梁徊玉,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