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樊刚

作者：小雅

我叫樊刚，今年52岁，来自于一座小山村。1991年，我参加高考，以还可以的成绩考上了位于省城的一所大专，从此跳出了农门，离开了大山，来到了大城市生活。

后来，我毕业了，有了工作，也在这里遇到了我老婆，两个人结婚，在省城安了家，生下了一个女儿。现在，我女儿已经嫁人了，我老婆也退休了，我还在单位里上班。

昨天上午，我正在单位里上班，突然接到了老婆打来的电话。我老婆已经退休了，目前在家里照顾我75岁的老妈。

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我感到很诧异，毕竟我与老婆有过约定，说我单位纪律抓得严，不准玩手机，因此除非遇到十万火急的大事，不要打电话给我。

我想到了身体不太好的我妈，以为是刚被我接到家里养老的老妈出了事情，赶紧跟领导汇报一声，出去接电话了。

电话刚接通，我就听到了砰砰的敲门声，感到更加奇怪了，问老婆怎么了。老婆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了？你大哥找来了，叫我开门。”

原来是我大哥来了，不得不说，我大哥速度够快，我跑了不到一天，他就追到我家来了。

老婆说：“你去上班不到半个小时，你大哥就来了，把门拍得啪啪响，我看到他手里拿着银行卡，哪敢开门啊？万一他把银行卡往我怀里塞，然后拔腿就跑，我怎么跟你交代？不是我说，你大哥为什么就不肯收下我们的这份心意？为什么就非要我们占便宜？”

无奈之下，我只好交代老婆开门，把大哥请进来，等到我回去了再说。

我处理好手里的事情后，跟领导请了假，回到了家里。见我回来了，大哥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大哥了？”

听到这话，我赶紧嬉皮笑脸，插科打诨：“大哥，你这是啥意思？你永远是我大哥，我要是敢不认你，爸搞不好要把棺材掀了，然后把我打死。”

我大哥比我大三岁，叫作樊磊，在不知情人的眼里，我们是亲兄弟，然而老家的亲戚朋友都很清楚，我与大哥并无血缘关系。

在我的记忆里，六岁之前的我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后来我也了解到，我妈年轻的时候吃足了苦头，身体状况不是太好，生我的时候还差点丢了性命，虽然最终母子平安，但是我妈再也不可能有别的孩子了。

直到我六岁的时候，我爸领了一个九岁大的男孩子回来，跟我说这是我大哥，让我喊哥，那时，年纪幼小的我见我爸妈和奶奶都点了点头，便老老实实地喊了大哥。

等到我长大了，我才知道了大哥的身世。原来，大哥是我爸亲戚的孩子，三岁的时候就失去了爸爸，一直与体弱多病的母亲相依为命。

1978年，大哥的妈妈药石无医，不久于人世，不得不考虑起了只有九岁的儿子的未来。

她知道我爸心地善良，忠厚老实，求到了我爸妈的面前，恳求他们照顾大哥，给孩子一口饭吃。我爸妈心地善良，便答应了，把大哥领回家，就这样，我多了一个哥哥。

大哥来了之后，十分懂事，小小年纪就懂得承包家务活，帮助父母照顾我。那时，我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什么事情都听大哥的。

那时，我爸妈省吃俭用，把我送到了学校，希望我学业有成，可以改变命运，本来他们也想把大哥送去的，可是大哥不愿意，一方面，他不愿意给家里增加负担，另一方面，九岁之前的他也没有读书，大字不识一箩筐，就算进入了学校，也跟不上进度。

于是，大哥扛起了锄头，背起了竹篓，跟着我爸妈一起下地干活，然后回到家里做饭给放学的我吃，鼓励我好好学习。

在大家的支持下，我读完了高中，参加了高考，考上了大专，在这当时已经是极好的了。毕业后，我在省城安了家。

大哥比我大三岁，按理来说该在我之前娶妻生子，我爸妈也做好了给大哥娶妻生子的准备，毕竟那时的我有正式工作，婚姻大事是不愁的，可是大哥不干，非要让我先成家立业。

等到我女儿出生了，大哥才结婚，娶了隔壁村的女人也就是大嫂，两个人生下了一儿一女，都上在了我家的族谱上。

这些年来，由于工作繁忙，经常要加班，因此我根本没时间回老家照顾父母，大哥大嫂一直以种地为生，抚养一双儿女，孝敬我爸妈，做的要比我这个亲儿子强太多了。

当我与老婆有时间了，我们也会回去看望爸妈和大哥大嫂，把酒言欢，每次大哥都让我放心，让我不用担心爸妈，照顾好自己就行。

2018年六月份，我爸中风了，瘫痪在床生活无法自理，本来，我与老婆商量了一下，打算给我爸请护工的，钱我们来出，可是大哥不放心外人照顾，坚持把我爸留在了家里，由他们夫妻俩代为照顾。

我要给钱，大哥瞪了回去：“咋了？他是你爸，就不是我爸了？儿子照顾老子天经地义，要钱干什么？”

当我据理力争说我也要尽孝的时候，大哥把我赶了出去：“长兄如父，懂不懂？我是你大哥，家里的事情我说了算。我要是不在了，爸妈都是你的，我在就没你的事情。”

最终，我们没能抢过大哥，只好认了。在大哥大嫂的照顾下，我爸体体面面地度过了余生，在今年1月16日安详地闭上了眼睛，离开了人世。

我爸去世之前，我就接到了消息，请了假，带着妻女回到家里，送了我爸最后一程。

我爸入葬后，我妈拿出了一本银行卡递给我们，原来，这些年来，我爸妈省吃俭用，攒下了25万，我爸临终之前交给我妈，让我妈给我们分了。

我与大哥面面相觑，还没等我说话呢，大哥把银行卡往我手里一塞，说这是我的，转身就离开了，我怎么样都叫不住他。

我感到郁闷不已，我妈叹了一口气，跟我讲：“这些年来，虽然你大哥在你的面前一直很有大哥的威严，会说你，对待我与你爸也十分孝敬，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我们也像对你一样对他，但是不管怎么样，血缘关系造成的隔阂还是在的。”

照我妈的理解，就是大哥对他们这么好，是为了报恩，报答他们的抚养之恩。轮到分家产的时候，大哥又会因为血缘关系认为这些是我爸妈攒下的钱，与他无关，因此不愿意与我相争。

我妈还说，大哥这些年来挺难的，大侄子在大城市安了家，每个月房贷很高，小两口经济压力巨大，他想去打工帮儿子减轻负担，可是又要照顾爸妈，抽不开身，一直十分为难。

我找到了大哥，提到了接我妈去养老的事情：“哥，我女儿已经嫁人了，无需我过多操心。你也得给我尽孝的机会，对不对？”

最终，大哥松口了，同意我接我妈去养老，当我再提到那笔钱的时候，大哥一句“谁给妈养老，谁拿钱，不应该吗”让我无言以对。

我想了又想，最终决定来一招先斩后奏，于是我假意答应了大哥，前天上午我把我妈接走了，然后趁着大哥还没起床，把银行卡直接丢在了桌子上，然后不告而辞。

我没有拿一分钱，一方面，我觉得这是大哥孝敬父母多年应该得到的，另一方面，相比于大哥家，我们家的家庭条件要好上不少，没有啥负担。大哥正是缺钱的时候，这笔钱可以帮助到大哥，而我妈和老婆也认为我做的对。

让我们感到很无奈的是，大哥居然拿着银行卡追上了门，看到这一幕，我妈打断了我们的话：“老大，你就别跟我们见外了，好不好？”

大哥没有说话，我妈继续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毕竟你来的时候已经九岁了，已经懂事了。你一直觉得要不是我们收留了你，就没有现在的你。所以你认为自己不管做多少都报答不清我们的恩情，对吗？”

“可是老大我们当初收养你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你报答。你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也是一个孝敬的孩子。我与老头子都看在眼里，在我们的心里就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也希望你可以真的把我们当作父母看待。”

“同样，我们也希望你真的把樊刚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如果你真的把我们当作父母看待，真的把他当作弟弟看待。就接受我们的一番心意，你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我老婆拿起银行卡，塞到了大哥的手里：“哥，你就当这些钱是我们给侄子的一份心意，是爸妈给孙子的一份心意，好不好？”

大哥拿着钱，沉默良久，最终点头答应了，我们两个人拥抱在一起，说我们是永远的兄弟。

我们跟大哥商量好了，大哥先去帮小侄子还房贷，给小侄子减轻压力。等到小侄子无需他帮助的时候，他再来到这里，跟我一起孝敬妈。

我爸妈当年收养了大哥，种下了善因，现在大哥孝敬他们也得到了善果，希望这份善因善果可以一直传下去，也希望我们一直是亲人。无论到什么时候，我与大哥都会是最好的兄弟，会守望相助一辈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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