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恒业 耕田

先儿在村里是个文化人，一肚子墨水，毛笔字也好。他在村里名声大震，缘之于他给杠爷写的一副春联。

杠爷无儿无女，孤寡一人，目不识丁，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日子过得艰难。那年春节，先儿给杠爷写副对联贴院门上。由于对联写得稀奇，引来众人围观，人们边看边念：上联“二三四五”，下联“六七八九”，横批“缺一少十”。念完都说，先儿徒有虚名，这是写的啥对联啊？还是村长看出了端倪。村长说，这对联水平高啊，缺一（衣）少十（食），先儿是替他杠爷喊穷哩。后来，杠爷就吃上了低保。

先儿在村里辈分低，和他平辈的不多，出门见人基本都是“爷”。先儿仗着自己的辈分低，又是村里名人，平时也好说个笑话、给长辈们开个玩笑啥的。可先儿的玩笑，有时候开得有点过。

花婶想生儿子，可偏偏生了五个闺女，超生被罚了不少钱。要过年了，花婶找先儿写对联。先儿想了想，提笔写下：龙生一个坐天下，猪生一窝拱墙跟，越生越穷。花婶不识字，问先儿写的啥，先儿一本正经说，花婶你听好了，孩子乖给你念念：上联是五女拜寿寿比南山，下联是先苦后甜甜满家园，横批是多子多福。念完，先儿坏笑一下，问花婶写得咋样？

花婶鼻涕泡都乐出来了，她哈哈一笑说，太咋样了大侄子，不亏是文化人，这大字写得好，词编排得也得劲儿，改天，婶请你喝酒。结果先儿酒没喝上，还挨花叔一脚。花叔踢完先儿，骂他说，信逑孩儿，手上没个站岗哩，啥球东西都往外写。

由于先儿有此“前科”，这天下午村长撕下一副对联，怒气冲冲地找他麻烦来了。

先儿挨了花叔一脚，花叔前脚走，村长后脚就来了。村长说先儿，要过年了，我想给俺家的猪圈也贴个对子，可街上卖的都不合适，你是高手，给我写一副吧。先儿说好的村长，我这会儿要出门，下午我写好给你送过去吧？村长说不用你送，我亲自来取。

吃罢午饭，村长到先儿家取对联，路过杠爷家，就拐了进去。

杠爷看村长来了，慌忙递个凳子叫他坐下。村长说老叔，年货备齐了吧？杠爷说齐了齐了，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堂屋的门说：“你看，先儿写的对子，我也贴上了。”

村长顺着杠爷手指处看去，不看则已，一看直想冒火，起身上去伸手把春联揭掉，边揭边说：“老叔，这春联不好，我让先儿重给你写。”杠爷不明就里，看着村长像生气似的，也不敢说什么。

村长来到先儿家，先儿在院里剔牙，看样子刚放下饭碗，村长提高声音喊他一声，然后举着揭下那对联骂开了：“先儿你个鳖孙，你花婶年轻你给她闹着玩也就罢了，杠爷七八十了你还给他打渣子？你，像个读书人吗你？！”

先儿一下被村长骂迷瞪了，牙签扎牙缝里，人还没反应过来，媳妇巧巧闻声从灶房出来了。巧巧看看村长和他手里的叠起的对联，顿时明白了咋回事，转脸问先儿：“你是不是又写歪对联了？”

巧巧文化不高，但是个明白人，他知道先儿“好那口”，曾多次提醒先儿要懂得尊重别人，说话办事把握分寸，不要因为辈分低就瞎胡闹。先儿总是笑笑说记住了，如今村长找上门来，看看，他记住了吗？巧巧生气了。

先儿还迷瞪着，一脸委屈地说，我没给杠爷写歪对子啊？

“没写？”村长把手里的对联打开，说先儿我给你念念：上联：猪哼小曲迎新春，下联：圈聚大福贺吉祥，横批：快乐猪圈。

先儿一听笑了，他猛的明白过来，午饭前杠爷来拿对联，他错把写给村长的对联，叫杠爷拿走了！

先儿赶紧向村长道歉，说村长对不起了，我这就给你拿对联去，刚转身，被巧巧拦住了。

“你给杠爷那副写的啥？”

“无儿无女无老婆，自炊自做自刷锅，光棍一条。”

村长说先儿，这副打死我也不要，我要拿回家贴猪圈里，恐怕这个年都过不好。

说完，三个人都笑了。先儿说村长我给你重写一副吧？村长说不用了，这副好好的别浪费了，趁着这“热呼”劲儿，我回去就贴猪圈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