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凌虐丫鬟为乐的少爷突发恶疾,死在了床榻上。
这本该是好消息,只可惜,他死在了我的床上。
面对命我陪葬的老夫人,我抛出救命稻草:“我已怀上少爷的孩子!”
谁知老夫人竟是冷笑,亲自拿来白绫,一圈圈绞上我的脖颈。
1
白绫猝然收紧时,我眼前发黑,只知两脚乱蹬。
守在一旁的婆子们见了,立时一人反剪我双臂,另一人按住我双腿。
不晓得多久,我便瞪着浑浊的双眼,面貌扭曲地死在她们手中。
陆家三代单传,我本以为说出身怀有孕,能暂时保住性命。
却不料,这老夫人竟连亲孙儿也不认。
我心底无限惊疑,只是大限已至,再无可能探寻前因后果。
伴随着胸口一阵憋闷,我猛地睁开双眼,推开压在身上的“巨物”。
只听扑通一声,少爷滚下床榻。
他赤身裸体、眼歪嘴斜、口吐白沫,恶心又凄惨地抽搐着。
而我愣怔在床榻上,片刻以后才惊觉,原来自己重生了。
只是,重生的时机不对,竟是回到少爷临死之际。
2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便将如同上一世那般给他陪葬。
尽管我痛恨这个畜生,但他的命就是我的命,我必须救他。
我按捺住掐死他的心思,大声呼救。
“你魅惑少爷,合该打死。”
老夫人一声令下,婆子们再次反剪我的双臂。这一回,他们要将我活活打死在杖刑之下。
我立时高呼:“住手,我已怀上陆家的骨肉!”
如今少爷未死,他们多少该有些顾忌才是。
却不想,老夫人竟是冷笑:“谁知是打哪儿怀上的野种?将这贱婢拖出去,狠狠地打!”
我再次失算,惊讶之余满心都是疑惑。
老夫人为何非要害死亲孙儿?
我被婆子们拖拽下去,幸而半道遇上下朝回家的老爷。
老爷待下严苛,府中众人无不惧怕。我自也惧怕老爷责罚,只是眼下进退无非一死,倒不如搏上一搏。
“敢问老爷,您舍得亲孙儿死在自己手里吗?”
此话一出,果真引得老爷驻足。
再加上经得大夫诊断,应证我所言非虚,我的命终是暂时保住了。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少爷与我云雨时得了马上风,我自是没有好果子吃。
我被关在房中,只有一盏油灯相伴。
看着豆大的火光,我又回到两个月前——
我是在书房伺候笔墨与茶水的婢女,因容貌出众,许久以前就被少爷盯上了。
少爷生性放浪,这府中略有些姿色的丫鬟,都是他的盘中餐。
那一天,书房外大雨滂沱。
我关窗之时,被他自身后按住。
惊雷声盖过我的呼救与哭喊,几巴掌落在脸上,鲜血沿着我的嘴角流淌……
3
最后,我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如骨节尽断的木偶般任少爷欺凌。
我带着一身伤离开书房,事后病了足足两个月。
更不妙的是,我的月信已两个月未至。
今日,我本想偷偷出门买药,堕了这孽胎。却不料才要出门,便被少爷堵住去路,强掳至房中。
少爷服了许多助兴的药丸,满口嚷着:“今日非要制服了你。”
只要稍稍回想那时的光景,我就浑身发抖。
直到李嬷嬷将食盒重重丢在桌上,我才恍如噩梦初醒。
一天不曾进食,我的确饿了。只是饭菜尚未入口,心中突然灵光一现。
李嬷嬷是老夫人的心腹。如果老夫人不希望少爷有后代,毒死我也是一种办法。
我强忍饥饿,生生熬了一天一夜。
李嬷嬷每回到来都见我还活着,少不得冷笑:“看你能挨到几时!”
是啊,我身怀有孕,本就羸弱。长时间不饮食,只怕撑不过三日。
好在第三日晨曦之时,少爷转危为安了。
我既庆幸又愤恨,但当得知他后半生再无痊愈可能,又觉得无比畅快。
如今的少爷半身不遂,眼歪嘴斜,再加上涎水泗流,只能算个残废。
人在做,天在看。
他终日沉溺酒色,身体本就早已亏空,再加上服药过量,终是引出了马上风。
以陆家的门第,就算是相国千金,少爷也配得。
不过,他已残废。如今莫说京中贵女,就连小门户的良家女,也是不肯嫁进来的。
于是,怀着陆家唯一后代的我,成了唯一的人选。
半个月后,陆府小办一场喜宴,迎我这奴婢进门。
4
我痛恨少爷,也痛恨肚子里的孽障。
可他们偏偏又是我的保命符,一个都不能杀。
新婚夜,我几次扼住少爷的脖颈,几度将他掐得昏死过去。
如今的少爷已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如今轮到他惊恐地看着我,倒在床下瑟瑟发抖。
他用眼神哀求我高抬贵手,仿佛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我踩上他的手背,狠狠碾磨鞋尖:“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求你放过我时,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想不过是个低贱的奴仆,就算磋磨致死也无所谓?”
“还有小春,她才十五岁,就被你……”
我与小春情同姐妹,说到此话,已不由哽咽。
就在我卧床不起的那两个月,小春替代我去书房伺候,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她羞愤之下悬梁自尽,老爷夫人命人用草席将尸身一裹,丢去了乱葬岗。
后来,还是我们几个丫鬟凑了银子,送她入土为安。
种种往事浮现在眼前,我真想将他千刀万剐。
想杀他,就得先找到能够脱离陆府的办法。
很快,机会就来了。
更有趣的是,机会是老夫人送到我手里的。
5
依照陆府惯例,每年二月十九观音菩萨生日,是陆府女眷们能够出门上香的日子。
寺庙里,我被洒扫的姑子泼湿了衣裙,去耳房更衣。
我才解了裙子,便听屏风外传来脚步声。
我抬眼一瞧,竟是个文生打扮的男子!
我大惊,男子亦是大惊。他以折扇掩面,本想退出去,却发觉门已被人自外头锁死。
“是冲我来的。”我穿好衣衫自屏风后走来,“连累你了。”
此话引得男子惊奇,不禁上下打量我:“你与谁结了仇?”
我并不作答,只是苦笑。
还能有谁?自是夫人。
她不愿少爷有后代,想要陆府断子绝孙。而我怀了少爷的种,自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朝那男子侧身一拜,愧疚之心全都在眼底。
那男人却盯着我的颈子,眼底神色一深,探手来摸。
我怒斥:“好你个登徒子,原是与他们一伙儿的!”
男子正欲说什么,门外已传来吵嚷声。听得出来,领头的是李嬷嬷。
“我可看清楚了,少夫人在和男人私会呢!”
“佛门乃是清净之地,岂容他们胡作非为?”
“抓住她,沉塘。”
……
最后,还是李嬷嬷的声音:“她肚子里的,兴许是野男人的种!”
我大惊失色之时,却见男人足下轻轻一点,旋身跃上房梁。
我仰面看去,只见他将食指竖在唇前,唇畔还有一抹莞尔微笑。
6
众人闯进门时,我自屏风后探出脸来。
只见老夫人厉声说道:“搜!”
婆子们志在必得,尤其是李嬷嬷,那得意嘴脸仿佛料定我死到临头。却不想,竟是一无所获。
老夫人不敢置信:“箱子、柜子都搜遍了?”
李嬷嬷为难道:“只差把地砖撬起来翻一遍了。”
老夫人闻言,脸色一阵发青、一阵发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倒上一杯凉茶上前:“母亲大人消消火,可别气坏了身子。”
李嬷嬷指向我:“你——”
我反客为主:“我倒要问问你,是不是你在挑唆我与母亲?”
“方才我可听见了,你说我腹中的孩儿不是少爷的种。”
“菩萨面前,你满口胡言,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李嬷嬷一时应不上话,只能向主人求救。
但我岂能给她得救的机会?
我先一步跪在夫人跟前,涕泗横流:“菩萨面前,请母亲惩治奸人,还我清白!”
这捉奸的戏码发生在寺庙里,引来许多香客围观。
香客见我蒙冤,早已纷纷痛骂刁奴。老夫人不罚李嬷嬷,自己便要被戳穿脊梁骨。
“将李嬷嬷带下去,依家法杖责。”
老夫人是咬着后槽牙说话的。现如今,她恨不得生啃了我的骨与肉。
我却是“得寸进尺”,追问道:“挑唆主人,污人清白,陆府家法杖责多少?”
想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是不能够的。
老夫人狠狠剜我一眼:“八十。”
我躬身一拜:“母亲素来赏罚分明,想必不会偏私。”
老夫人鼻腔里冷哼,拂袖而去。
7
八十板子打完,李嬷嬷一命归西。
我迫使老夫人处置了最得力的心腹,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我一直不明白,一向溺爱少爷的老夫人,为何非要害死少爷的后代。
说起溺爱……
仔细想想,少爷的荒唐行径,大多出自她的溺爱。
平日里,哪怕是老爷想管,也大多被夫人拦下。
母亲爱子,应是盼子成才,而非纵子行凶。
或许我们都被夫人骗了,她应是厌恶少爷的。
只是,世上怎会有母亲厌恶亲生儿子呢?
我着实想不通。
今日,前院来了贵客,我的贴身丫鬟都被抽调去前头服侍。
我不敢碰旁人送来的食物,便亲自去小厨房下厨。
至于少爷——
我看向瘫坐在床脚的男人,掩不住讥讽与嫌恶:“还请少爷饿上一日,好生体会小春的日子。”
从前,只因书房前有一株杂草未曾清理,负责花草的小春就被他关进柴房一天一夜,不给水和米。
这样的日子,终究轮到他来品尝了。
我将茶水与饭食泼在地上,在他哀求的眼神里哭泣。
等到旁人赶来时,只看见发脾气的少爷,与悲切的我。
“少爷,有气您就撒在我身上,只是千万不要绝食。”
“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
少爷嘴里咿咿呀呀,奈何说不出半个字。
他饿极了、渴极了,想要舔舐飞溅在衣服上的米汤。可是众人又扶起他,为他换上干净衣衫。
我卖力地哭着,愈发引得众人可怜。
这闹剧三五日便要上演一番,如今大家都同情我。谁都不会觉得,少爷每天在我手里活得连狗都不如。
更晚些时候,我在窗畔矮榻歇下。
而饿了一天的少爷躺在里间大床上,像即将渴死的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我即将入眠,忽闻窗扉传来响动。
黑暗里,窗户打开一条缝隙,一道身影翻进来。
我正欲惊呼,却被人死死捂住嘴巴,压在了身下。
8
噩梦再度席卷而来,惊恐恍惚之间,我仿佛回到数月前的书房。
同样是几巴掌落下,扇得我晕头转向,嘴角淌落鲜血。
纵然奋力挣扎撕咬,我也无法抵抗成年男子的力量。
这一定又是老夫人的计策——捉奸在床,污蔑腹中孩子并非少爷的种,从而顺理成章地杀了我。
千钧一发之际,压在我身上的男人忽然痛呼,而后摔下矮榻昏死过去。
我借着月光望去,隐约见到一袭熟悉的身影。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