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侄子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活剥了一只流浪猫的皮。
在垃圾桶发现鲜血淋漓的无皮猫时，我嫂子惊惧交加跟我说：“晚晚，你是学心理学的，我们家翔翔是不是心理出问题了？”
我给我嫂子找了大量幼年有虐待动物行为长大发展成杀人犯的文献案例，建议她加强对孩子的教育并且让心理医生介入治疗。
嫂子听从了我的建议，乔家翔后来按部就班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找了一份足够度日的工作，娶妻生子，日子过得平凡又宁静。
只是我嫂子不知满足，经常在我哥面前说都怪你妹妹，电影里都说了，小时侯有些怪癖的人长大后都是社会精英，她非说是杀人犯，让我带翔翔去看心理医生，这把咱们翔翔灵气都磨没了，看他现在活成这么个窝囊样，连带着咱们都被亲戚好友看不起。
说得多了，我哥也把这些年的不如意都怪罪在我身上，在一次家庭集体旅游中，把我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再次睁开眼睛，我回到了我嫂子问我乔家翔是不是心理出了问题的时候。
我眨眨眼，笑着说：“翔翔是你儿子，他有没有心理问题，你应该最了解啊。”
01
嫂子脸上的惊惧被笑容取代，她拍了拍我的手背，大松一口气：“是我糊涂了，翔翔还小，这年纪的小男孩调皮一些也正常的。”
我心里回应，再调皮也没见活剥猫皮的啊。心里再怎么吧啦吧啦，我脸上也没泄露半分，只是柔和地看着我嫂子，一脸你说得对。
我嫂子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垃圾桶，那个装着猫尸的垃圾桶是她刚刚从厨房端过来的，现在就搁在茶几的另一边。
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害怕，反而闪过某种奇异的光芒：“说不定我家翔翔还有当医生的天赋呢。”
剥皮么？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把这种行为和医生产生联想的，但我也没否定她。
“要是翔翔以后真当了医生，咱们就跟着沾光了。”
我不吭声，我嫂子也不在意，独自沉浸在以后乔以翔要当个著名医生的幻想里。
我目光落在垃圾桶上，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点带血的皮毛，依稀可以看出一点橘白相间的原色。
小区里有一只小橘猫，会趴在小区绿化区的地砖上舔爪子伸懒腰，对人类毫无戒心，谁都可以摸一把。
我走过去，看着垃圾桶里血肉模糊的一团，或许是因为条件反射，它身体还在微微颤动，我仿佛看到了躺在崖底被摔成一团血肉的自己，胃里翻涌不已。
“哟，家里怎么会有死猫，这多晦气，谁弄回来的？”
我抬头，是我哥，他腋下夹着公文包，站在我对面，盯着垃圾桶，怒意勃发，满脸晦气。
上一世，他推我下悬崖时，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是这个表情，
但他面对警察的时候，却是另外一副面孔，失魂落魄，悲痛欲绝被他演得入木三分。
他跟警察说，是我想站在悬崖上拍照，不小心，掉了下去。
“是我在小区里捡的，前些日子有短视频说猫肉吃了有营养，这不我打算捡回来试试，谁料到这猫剥了皮之后全是骨头架子，没二两肉，我寻思着浪费调料，就给扔了。”
开口的是我嫂子，她下意识隐瞒了这是乔家翔干的，把锅背在了自己身上。
撒谎，好像是人的天性，那么信手拈来。
我也没有戳穿，没必要，孩子是他们自己的，他们想怎么养是他们的事情，上一世证明，插手别人家事是要粉身碎骨的。
我也想看看，这辈子没有我的干预，我哥哥一家会不会如他们上辈子所想的飞黄腾达。
我哥一点没怀疑我嫂子的说辞，只皱着眉头说不要往家里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看了一眼站在卧室门口的乔家翔，他脸上是一派孩子的天真，仿佛他没有捡回来一只猫，没有扒了它的皮。
他欢快地走过来拉着我哥的裤腿，扬起脸，笑得天真又无害：“爸爸，猫肉真的好吃么？”
我哥看见心爱的宝贝儿子，脸色缓和，眉目舒展，露出一抹笑容：“宝贝儿子想吃猫肉了，等着，爸爸给你买。”
乔家翔拍着手掌，嘴里说着“好耶，好耶，吃猫肉喽。”
胃里汹涌的呕吐感快要把我淹没，我找了个借口说有朋友约我吃饭，匆匆从家里跑了出去。
离开之前，我把装着橘猫尸体的垃圾袋拿了出去。
喵生已经很惨，可别真被他们丧心病狂给吃喽。
02
这天之后，我嫂子认定我侄子有当医生的天赋。
并且坚信教育要从小抓起，开始给我侄子提供各种材料，鱼、活鸡、牛蛙、仓鼠……
为了乔家翔用得顺手，还给他订制了一把小刀，小刀小巧精致可折叠，却十分锋利，我看到过乔家翔拿着那把小刀毫不费劲割开过鸡的脖子。
鸡血流了一地。
乔家翔渐渐有点沉迷于这种“小游戏”。
以往乔家翔还会出去小区的游乐园里找同龄的小伙伴玩，现在除非我哥在家，不然他都拿着自己的小刀躲在厨房里。
我们家的肉菜比例与日俱增。
乔家翔也越来越不爱笑，我嫂子只说他那是长大了，沉稳了，有了几分医生的心理素质。
我不置一词，她觉得是就是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暑假接近尾巴，我早早买好了回学校的车票。
就在回学校前两天，在饭桌上，乔家翔突然说：“听我同学说，后天白马湖那边有漫展，我要Cos魔童哪吒，爸妈姑姑，你们陪我去！”
我嫂子欣然应允。
我放下筷子，“我定了后天回学校的车票，去不了。”
我哥：“我那天要加班，你陪翔翔去吧。”视线看向我嫂子。
我嫂子说好，兴致勃勃带着吃饱了的乔家翔去沙发上网购Cos的道具。
我回学校那天下午6点多，在短视频上看到了我嫂子和侄子。
旁边30多万+的小心心证明了他们的热度。
03
视频里，我小侄子扒着一个Coser的腿，我嫂子举着手机怼着两个人拍，Coser惊慌挣扎，几十秒后，Coser腿上出现了一条狭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我侄子举着染红了刀刃的小刀，茫然四顾，呆呆地看着我嫂子的方向，笑得像个小恶魔。
惊慌尖叫声此起彼伏，视频也抖得不成样子。
当晚8点多，我接到了我嫂子的电话，当时他们刚从警局出来。
我从她的电话里得到了更多的细节，是乔家翔看上了Coser大腿上的玩具枪，他上去要，Coser没给他，乔家翔就自己上手抢，后来误伤了Coser。
误伤这个词是我嫂子说的：“那个女的也是活该，哪个正经女的露出那么一截大腿还在丝袜上绑玩具枪，那不是摆明了让人抢么，她还有脸要追责，说什么故意伤害，让翔翔坐牢。”
“我呸，翔翔就是个孩子，律师都说了，翔翔这种情况刑事都不会立案，现在又说要我们赔钱，我看是想钱想疯了，跟个点大的孩子计较…”
我听得直翻白眼，直接打断她：“你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情？”
那边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声音再传过来时，有几分扭捏：“那个…晚晚，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你哥今年刚买了新车，我们手上没钱，那个女的医疗费也不是一笔小钱，律师说刑事责任没有，但民事赔偿是少不了，最好能和解，不然以后翔翔留下不好的记录，他长大可是要当医生的…”
我说：“我没钱。”
嫂子的声音高了八度：“怎么可能，你爸妈那遗产…”
呵，这是惦记上我手上遗产了，当初我爸妈意外过世，肇事司机和保险赔了100多万赔偿金，我哥说他是男人，要养家糊口，爸妈不在他就是我的靠山，哄骗我同意只拿20万，剩下的大头和房子爸妈存款都归他。
那个时候爸妈刚去世，我才上高二，只把唯一的哥哥当以后的依靠，没多想就同意了。
上辈子没有乔家翔这一出，我哥也就没问过我钱的事情，原来，他还惦记着我手里这点钱呢。
我冷笑出声：“乔晖让你来要的？”
“不是…没有…他怎么会问你要钱呢，是我擅作主张，既然你没有，那就算了，我和你哥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就把这房子卖了。”
她又开始唉声叹气：“说来，这也是爸妈的房子，你和你哥从小在这里长大，卖了我还挺舍不得的…”
这是想用爸妈拿捏我？
那她是打错了算盘，我一副为她着想的语气：“我认识一些中介，要不要我给你介绍，都是熟人，不容易被坑，我爸妈的房子，我也不想贱卖了。”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讪讪，她忙不迭拒绝：“你哥那边也有些中介人脉，我们自己来就行，好了，翔翔今天被吓着了，正在哭呢，我先挂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嘟嘟声传来之前，我听见我哥的声音：“没想到我养了个白眼狼。”
我白眼已经快翻到天上去。
就他们今天这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的态度，乔家翔迟早给他们忍出更大的祸端。
我摁灭手机，但这和我有啥关系呢？
04
乔晖停了我的生活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