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的儿子得了桃花癫。
我只是给他添碗饭,他就认为我喜欢他。
之后,我干什么都被看做对他的暗示。
当医生的母亲劝解我:“佳佳,你弟弟他只是一个病人,本来因为生病的事情他就很自卑,如果我们再不帮助他,那他真的太可怜了!”
我信了,却换来他夜闯我的房间。
我反手报警把他送进监狱,母亲却仍在替他求情:“佳佳。你只是失去了清白,你弟弟可是坐牢啊!你嫁给弟弟,我们亲上加亲不好吗?”
我继续一个120把我妈送进精神病院。
1
睡前,我收到了一条信息。
“佳佳姐,你什么意思?”
发信人正是陈庆,我继父的儿子。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为什么给我添饭?”
晚饭时,我看他的饭碗空了,给自己盛的时候顺便给他也添了一碗。他接过去的时候手忙脚乱,还差点打翻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目光闪躲,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的。
只是一个随手的动作,有必要这样深究么。不过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还是耐着性子回他。
“你饭吃完一直没添,正好我去厨房就随手帮忙了,下次吃饭的时候别总盯着手机看噢!”
我自认为回复得还算得体,符合一个姐姐对继弟有距离的亲近感。
“佳佳姐,你对我有意思。”
对面忽然发来这样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你没事吧,咱俩是姐弟,我对你能有什么想法?”
我短暂回顾了一下我们之间相处的细节。我一把他当做弟弟看,但又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相处时处处小心,连独处一室的机会都没有,更不存在给他错误暗示的可能了。
“别害羞了,承认一下没什么的,在我这里你可以做自己。”
简直莫名其妙。
“不是,我到底哪里让你觉得我对你有意思,就因为我给你添饭?上次表叔家的哥哥来,我也给他们倒水了,我难道也喜欢他?”
对面沉默良久后连发几条信息:
“你让我说,那我就豁出去了,之前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第一,你今天叫了我三次‘小庆’,不是叫弟弟,说明你是把我当成一个男人而不是弟弟看待”。
“第二,你朋友圈背景换了,是你在爬宠咖啡馆抱着蛇的照片,我就属蛇,这不是暗示你想跟我亲近吗?”
“第三,本来你今天不打算回家的,可是又临时改了主意,难道不是为了给我惊喜?”
2
这几条信息看得我又愤怒又屈辱,如果不是顾忌母亲,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从床上拖下来暴打一顿。
可一想到我妈再婚那天,拉着我的手动情地说她又找到了爱情的场景,我就忍不住鼻子发酸。
所以即便眼下很不爽,也只能按捺下去。
“第一,叫小庆也好,叫弟弟也好,都改不了咱俩姐弟的身份;第二,我的朋友圈发什么全凭我的心情,没有任何指向性;第三,决定回家是因为会议临时取消,所以我回来了。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听懂了没?”
“今天这些我只当你是一时糊涂,你要是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打完这些字,我就把手机关机了。
我相信任何一个有羞耻心的人都能明白这是最直接的拒绝。
3
第二天,手机刚开机就收到了一连串的消息。
“我不信。”
“我平时没有关心你,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我不该对你忽冷忽热,你给过我机会,是我没有把握好。”
……
我越往下看越恼火,他是一点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有一种拳头砸向棉花的无力感。
既然如此,我也不指望再跟他讲道理了。
只是如果继续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会让我觉得很不自在。思来想去,还是我搬出去比较好。正巧最近有新同事入职,在找人合租,可以做个伴。
其实我早就打算单独住,是我妈一直留我。
“外面哪有自家好。”
“你叔叔是最和善不过的了,小庆也是,他特别喜欢你。”
“咱们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得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我是非走不可了。
临出门时,母亲照例给我准备了零食盒,有好几种干果,还有喜好切成适口大小的水果。
“乖女儿要去上班了,别不舍得花钱,要对自己好点。”
接过沉甸甸的食盒,我心里感慨,即便昨晚有那么多不愉快,好在还有妈妈关心我。
4
接下来的几天,我以加班为由,住了几天酒店。
下班之后,我和同事跑了几个小区,看中了一户正在出租的房子。位置和价格都比较满意,签好了合同,打算周末就搬过去。
还没等到周末,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很少在工作时间找我,因此我不敢怠慢,第一时间从工位离开到走廊里接电话。
“怎么了,妈?”
“乖女儿,你都好多天没回家了,妈想你了。妈知道你辛苦,给你做了最爱吃的雪衣豆沙,你回来吃顿饭就行”,她几乎是祈求的语气了。
雪衣豆沙制作工序繁琐,耗时又长,很少有人在家做。我妈也只有在重大节日才会做这道菜。
她的话听得我鼻子一酸,几乎要落泪。虽然不愿意见到那个神经弟弟,但是也不能因为他忽略了我妈的感受。
“好,我抓紧完成手头的工作,今天一定回家陪您吃饭”,我答应得很痛快。
到了家门口,我正打算掏钥匙开门时,门忽然被从内推开了。
我吓了一跳,发现开门的正是陈庆。
他脸上的成人痘似乎比上次见时更加严重,整个额头都泛着油光。长期沉迷于网络让他的背驼得厉害,干瘦的身体活像一个风干的知了壳。
我妈在他身后招呼我:
“佳佳回来啦。”
“小庆,别杵在门口了,快给佳佳拿拖鞋。”
“这孩子,知道你要回来,一直守在门口,高兴地跟什么似的。”
若没有那档子事,我会把这些陈庆的举动当做来自一个弟弟的友善。可想起他之前的表白,我心里说不出的膈应。
尤其是我妈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我觉得他畏缩外表下的内里其实早已经疯癫了。
为了避免和他单独接触,我先他一步拿出了拖鞋,径直去厨房帮忙了。
5
吃饭的时候一切如常。
陈庆埋头扒饭,我妈则顾不上自己吃,把我们三个人的碗堆得高高的。
继父不太爱说话,整个饭桌上一直是我们母女在交流。
我看气氛不错,就把搬出去的想法提了一下。
霎时间,三个人同时放下了筷子。
我妈有点急:“住得好好的,怎么想搬出去呢?”
“最近工作太忙了,来回通勤时间太长,每天都不够睡”,我生怕她多想,连忙解释道。
我找了一个最容易让她接受的理由,毕竟她最关心的就是我的身体。
“实在不行,我每天开车接送你,让你在车上补觉。”
“那怎么能麻烦您呢!”
我妈是三甲医院的医生,工作一点也不轻松,她来接我肯定不行。虽然行不通,但是看到妈妈还把我当成小孩一般照顾,我也不顾是在饭桌上,忙贴过去蹭她的肩膀。
与此同时,陈庆抬头瞄了我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但很快我又别过脸去。
一直沉默的继父忽然开口:“都是自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在家,家里才有点欢声笑语;你不在家,我们都不高兴。”
继父的话让我有点不舒服,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所有人都围着我,亲情绑架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我转头去看我妈,想看看她的态度,可她并没有看我,而是抿着唇观察着继父的反应。
继父垂着眼,用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好了,乖女儿,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妈会伤心的。”
我妈迅速为这个话题做了结束。
说完这些,继父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我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舒展许多。
6
平心而论,继父相貌不差,在同龄人中也很出色,相较之下,母亲就平凡得多。
所有人都觉得继父会找一个形象更好的女人,没想到他俩居然走到了一起。
可能中年人的爱情不再注重这些外在因素,而是更注重相处时的感受。
当初,还是我妈主动追求的继父。为了能跟继父在一起,她在陈庆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买鞋买衣服完全不在话下,甚至还送了一辆进口车给他。
最后,母亲的努力没有白费,她如愿嫁给了这个英俊的男人。
她总说自己很幸福,可刚刚那么一瞬间,我隐约觉得母亲和继父之间的关系并不对等。
她似乎很在意他的感受,甚至是有点怕他。
我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打算过后找个机会跟她谈谈。
临睡前,我妈主动来找我了。
“乖女儿,你知道吗,你今天说得那些话,让妈心都碎了,你是不是觉得妈拖了你的后腿,开始嫌弃妈妈了?”我妈眼圈含着泪,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
“妈,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巴不得能天天黏着你,只是工作实在太忙了,所以想着出去住更方便一些。”我捏着她的手指,撒着娇。
“只有这些原因,没别的了?”
我想起来自陈庆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短信,有那么一瞬间,想跟她和盘托出。可是如果这样,会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对,只有这个原因”。
我没说实话。
“既然这样,妈还是希望你能天天回来”,她顿了顿,“为了弟弟,你也得回来。”
7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直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没有厘清其中的关系。
我妈抬手轻抚我的发顶,叹了口气:“乖女儿,你弟弟他生病了。”
“什么病,严重吗?”
“钟情妄想症,也被叫做‘桃花癫’。这种病的主要症状就是幻想别人喜欢自己,而他幻想的对象,就是你。”
“您早就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
我第一次觉得我妈有点陌生。既然她知道陈庆跟我说的那些话,为什么不制止,难道就因为他生病了?
那我的感受,她还在意吗?
“佳佳,妈妈不是不知道你难做。但是他是你的弟弟,是你继父唯一的孩子,我们都应该帮助他。他只是一个病人,他更需要关心和照顾。”
知女莫若母,她像看出了我心思一般,说出了我想问的。
我沉默下来。
作为医生,我妈懂得如何更好地帮助病人,这方面她是权威;而作为母女,我更没有理由怀疑她。
毕竟,她那么爱我,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点点头,问:“那需要我怎么做?”
“别刻意回避他,多关心他。本来因为生病的事情他就很自卑,如果我们再不帮他,那他真的太可怜了”。
理智上我能接受她的说法,但是一想到来自陈庆的黏糊糊的目光,我还是觉得膈应得不行。
“妈相信你能处理好,别让我和你爸爸为难”,她用力回握了一下我的手,有点疼。
8
搬出去住的计划暂时搁浅,但我仍然和同事合租了房子,午休的时候在出租屋休息,下班之后照例回家。
自从上次谈话后,我不再刻意回避陈庆。虽然做不到事事关心,但至少恢复了之前对待他的方式。
偶尔他评论我的朋友圈时,我还会给他回复一两句。
最近一个礼拜,公司的业务开始增多。下班之后临时通知加班是常事,即便不加班,也会有紧急的线上会议。
有好几次,都是家里人在餐厅吃饭,我在卧室开会。
这次也不例外。
会议进行到后半场的时候,我听到了敲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了。
办公桌背对着门,我在镜头里看着陈庆走了过来。
我迅速调转笔记本的方向,背靠着墙,让摄像头对准自己。
我用眼神示意他离开,可他跟没看见似的,扯着嘴对我笑了笑,继而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他手拄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赶人不成,我只能避免与他对视,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在主管的发言上,随时准备回答他突如其来的提问。
这绝对是我经历的最漫长的十分钟,等到会议结束时,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洇湿了。
“天呢,我好像看到有人进了你的房间”,这是十分钟前同事发给我的消息。
“是我弟弟,他来送吃的给我”,我回她。
“幸亏你反应得快,要是被领导看到,他一定会把你当成反面典型。不过该说不说,你们姐弟感情真好。”
我回了一个“谢天谢地”的表情包。
我们公司福利待遇很好,但对员工的要求也相对较高。像这种视频会议,不但要求着正装,更严禁无关人员在场。
那种新闻里出现的,开会时出闪现个萌娃或者另一半的乌龙事件根本不会发生。
特别是领导前阵子找我谈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准备晋升我为高级专员。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小心行事。
刚才陈庆进来的时候,我的心脏几乎要停摆。
而这个始作俑者,此刻正在我眼前。
9
“没有人告诉你开会的时候不要打扰吗?”
想起刚才的情形,我一阵后怕,因此语气并不好。
“佳佳,你没吃晚饭,我就想来看看你”,他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把牛奶杯往前推了推,结果没收好力,杯子里的奶直接泼在了我的笔记本上。
“陈庆,你想干嘛?!”
我的耐心在这一刻耗尽。
我迅速抽出几张纸,手忙脚乱地擦电脑上的水痕。陈庆想插手,被我拦了下来。
就在我忙着收拾他搞出的烂摊子时,我妈进来了。
“佳佳,怎么跟你弟弟发这么大的火?”
“妈,我刚刚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结果他直接进了房间,还差一点被我同事看到。”
看到妈妈的一瞬间,我委屈得不行。
“我不是直接进来的,我敲门了,你没说话”,陈庆低声嘟囔。
“这个时候敲门难道我能回你‘请进’吗?,我不回应就是不方便啊”。
我妈扯了扯我的胳膊,“好了,佳佳,别对你弟弟这样,忘记妈妈给你说的话了吗?你弟弟想得确实不够周到,可是人家也是好意。再说现在有什么影响吗,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妈就知道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处理好,别因为工作的事伤了家人的和气。”
如果是以前,我妈一定会告诉我以工作为重。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工作态度问题。
可现在,只要涉及到陈庆,我妈就不再摆出那套原则和理论了,反而开始和稀泥,主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妈……”,我还想继续分辩,可看到她投来责备的眼神,心瞬间凉了下来。
10
夜里,我久久不能入睡。
我妈对陈庆的百般维护让我如鲠在喉。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我总觉得她对他的态度超出了一般对病人的呵护。
相较之下,他才像妈妈亲生的孩子。
可是想到我妈为我精心准备的饭食,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关心,我又觉得是自己太过计较了。
就在我辗转反侧时,又收到了陈庆发来的信息。
“为什么我不能进你的房间,你怕同事看到我?”
我的火蹭一下又燃了起来,但是想到我妈的嘱托又默默压了回去。
“已经跟你说过了,小庆,公司规定,不允许办公时间出现与工作无关的人。”
“你说谎,你是怕别的男人见到我,知道我的存在。”
“有必要吗?你不过是我的弟弟,知不知道对别人来说没所谓。”
就算他有病,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清。我不会默许他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你在和我赌气是不是。”
“那你跟我保证,你没有别的男人。”
五分钟后,他又给我发了信息。
“你一定是有男朋友了。”
“你跟我介绍一下他,行不?”
“是条件比我好,还是会聊天?”
“他和你一个公司,对不?”
“你发一张图,让我死心。”
“你果断一点,让我把你忘了。”
“原谅我,我放不下你。”
“我觉得我很可笑,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丑。”
“小丑还能逗你开心,我只能惹你生气。”
...
从12点到早上7点,陈庆整整发了上百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