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小长假，我本打算和男友去旅游。
我妈一通电话，执意要我要绕道百公里去接嫂子和侄子回家。
男友握住我的手：「你是成年人了，别总是听你父母的」
我正想忤逆父母一回，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闺女，千万不要和他去云南」
我妈怎么知道我要和男友打算去云南？
1
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我对回家没有多强烈的欲望。
春节回了一趟家，被父母亲戚三百六十度批判一圈大龄剩女后，五一小长假我只想放飞自我，准备和男友去云南度个小假。
机票买好了，我妈电话就来了。
「你嫂子和天赐抢不到火车票，你开车去接她们回来」
我妈要么不找我，要找我准有事。
我压抑着怒火：「嫂子他们离我这儿这么远，还是反方向，打车还快点」
「你这死丫头片子，老妈的话也不听了？」
我气得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男友从我三言两语中听出事情原委。
温柔地握住我的手：「宁宁，你父母这是道德绑架，你没必要听他们的」
「嗯」
从小到大都是我这个小的让着我哥这个大的，等我哥娶了媳妇生了娃，我又得让着天赐这个侄儿。
我心里早就想要反抗一回。
林华追我的时候，我就很明确地将自己原生家庭情况告知。
在我爸妈心里，家里的排行是：我哥、侄子天赐、嫂子、狗子旺财，接下来才是我。
我以为林华会介意我这种吸血家庭，没想到他却痴心绝对。
我心想着等过完这个假期，就领他回去家里见家长。
可是我还未将和他交往的事告知家里，我妈怎么会知道他的存在？
2
趁林华去洗澡，我再次瞄了一眼我妈挂断电话后给我发的信息。
「闺女，千万不要和他去云南」
他，云南。
这两件事，我妈都不应该知道。
去云南旅游，甚至是我们刚刚才决定的事。
几乎是定了机票，我妈的电话就来了。
我怕林华看到后会介意，所以没有将这信息给他看。
现在想想，我妈的确有些反常。
过去她习惯给我打电话或者发语音，发信息这还是第一次。
我想不明白，又给嫂子发了个信息。
【嫂子，妈说五一你和天赐抢不到回家票，让我去接？】
嫂子隔了好一会儿发来三个问号。
【？？？】
【咱俩离得这么远，没必要吧？我叫了顺风车了】
我有点懵了。
我嫂子从来不会直接叫我为她服务，但会通过我妈。
我妈这个人办事滴水不漏，放在往日，她一定是先和嫂子那边谈妥了，才会来命令我怎么做。
这回明显不是。
随后嫂子还甩了个顺风车已接单的截图给我，日期是在两日前。
可见嫂子早就做好自己搭顺风车回去的打算。
【是不是妈叫你来？但你要是方便的话，我退了也行（害羞）（害羞）】
我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等我消息】
正要给我妈打电话过去问清楚，林华已经从浴室出来了。
「宁宁，去云南的事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没有」
「那就好，咱们自己的事，别人不用知道」
他说的别人，是指我家人。
之前我就跟他说过我爸妈立下的家规：谁离开常住地，出去旅游或工作，必须在家族群里报备。
林华却十分厌恶这种没有个人隐私的规定，叫我无论去哪里都不要说。
我当时只当他是个崇尚自由的男人。
现在，我有点迟疑。
去云南的事，我半点没说，但我妈却知道了。
要么我妈有古怪，要么就是林华有古怪。
是林华告诉了我妈？
3
五一假期前一日，爸妈的电话一直占线，微信也不回。
据说是老家下了暴雨，受了水灾的影响，道路阻塞，通讯中断。
外地的大哥也说尝试了各种方式联系他们，但都没有成功。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爸妈重男轻女是事实，可毕竟是血亲，说不担忧是假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接到了嫂子的电话。
说是顺风车爽了约，问我能不能去接他们。
一边是男友不断催促我去机场，另一边是嫂子和侄子急于回家。
我终是咬咬牙，回了一句：【嫂子，你们在家里等着，我现在出发】
林华得知我的决定，怒挂了电话。
最后一句话是：「你就活该被你那吸血鬼父母绑架一辈子！」
我心里咯噔一声。
我和他交往数月，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难道，这回又是我妈在作妖吗？
4
不管怎么样，我不打算再内耗自己。
是好是歹，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就算对父母有怨气，我也不可能在得知家里出了事后还跟男友开开心心地去旅游。
等我接上了嫂子，意料之中堵在五一小长假的高速上时，忽然收到林华的信息。
【我就在你们后面跟着，如果家里没有事，咱们还是按计划去旅游】
看他这么执着，我顿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打下了回复：【对不起，家里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算没有去成，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去旅游，不要生气】
这一塞车不知道会塞到何时。
我回头看了看车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街头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像是在为我们指引方向，却又像是预示着什么不祥之兆。
嫂子在一旁看出了我的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出啥事了？」
「没啥，就是塞车塞得烦了。」
侄子晕车，嫂子忙着照顾，便没有多说。
拥堵的高速上，我回想起和林华交往的瞬间。
他向来很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事情。
我妈让我给侄子买衣服玩具，他会说我妈把我当成扶哥工具，让我要学会拒绝。
我爸让我给家里的房子出装修费，他会说我爸太偏心了，把经济担子压在我一个人身上，要不是我阻止，他都要去找我爸理论了。
我一直很庆幸自己遇到了这样一位善良而绅士的人。
这一次我明确表明家里遭了水灾，爸妈失联，他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烦躁。
也许他是真的憋屈吧。
是我太软弱了。
这次回家，我也是打算正式和爸妈撂开说。
别特么什么苦力劳力都叫我上。
春节接人、清明接人、国庆接人，五一了还是要我去接人，我的时间就是不是时间么？
也别每次要花钱才想起还有我这个女儿。
从天赐买奶粉、买尿布到天赐上学费用、人情打点，都是我在花钱。
我这个小姑做得够多了，谁也不欠。
我气愤地想着，既然林华这次跟着我回去，那么我便让他们见个面，早点把婚期定下，让我早点脱离这吸血鬼家庭。
……
5
车子终于驶出了高速，我打开了导航。
一路上，心中充满矛盾。
大学时，爸妈交不起我和我哥两个孩子的学费，理所当然地想要牺牲我的上学机会，那次我和家里‘打’过一次战，没有赢。
最后学费是我跟闺蜜爸妈借的。
四年大学，勤工俭学，都在还这笔费用。
自那时候起，我便没有再和家里闹过别扭。
因为我知道，我闹不赢。
妥协惯了，此时我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我和林华，他们是否能接受？
……
半夜三点，我们终于抵达了家门口。
林华说定了县上的酒店，没有跟我们进村。
我眼睛扫过周围一圈，是有下雨的迹象，但水灾却不至于。
家里人为什么要骗我？
就为了让我去当我嫂子和侄子的免费司机吗？
我心中冷笑不已，默默地把车停好。
看来这一战是难免要打响的了。
6
我爸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他的宝贝孙子，立刻越过我去抱。
「宝贝天赐哟，瞧把你累的呀~爷爷心疼呐」
我冷哧一声，习以为常，默默地走进家门。
为了让我妥协，‘失联’这种缺德事都做得出来，这两个老人也真是够了。
我开了一天的车，也累麻了，正想直接进房睡一觉。
满血复活的天赐跑过来：「小姑你睡客厅就好了，阿爷阿奶说了，这个房间是我的！」
天赐正处于狗都嫌的年纪，嫂子又一味溺爱，这不我还没有嫁，家里就连个休息的地方都不肯给我了。
六岁以前他都跟着他爷奶生活，只要是他想要的，他爷奶砸锅卖铁也要给他搞到。
平日里我爸妈又总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将我的房间改成天赐的书房等话。
这下子他这反应再正常不过。
「你和你妈睡」我懒得鸟他。
「奶奶，奶奶周宁欺负我」
他一不开心就会直呼我名字，家里大人不纠正，他就养成了这习惯。
喊我妈来收拾我，是他的杀手锏。
换做平时，我会想着怎么跟我妈解释才让她舒坦些，卑微讨好的姿态。
但是认识了林华之后，我从他身上学会了为自己而活。
我不顾天赐撑开双手阻拦我进屋的姿态，硬闯。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这僵局。
7
「周宁，你干什么？」
嫂子闻声跑过来，声音中带着不可调和的愤怒。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我妈。
我嫂子也终于意识到，天赐挨的这一巴掌，不是来自于我。
「没大没小的东西，你小姑的名字也是你能乱叫的？这是她的家，只要我和你爷活着，这房间就是她的」
天赐第一次看到他奶这幅凶神恶煞的表情，扑进嫂子怀里哇哇大哭。
「妈，天赐还是个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嫂子恶狠狠地瞥了我妈一眼，几乎是嘶吼。
我们家过去从不存在什么极品小姑的事，都是我努力赚钱贴补家里，我妈还一味护着嫂子。
婆媳关系在我妈的多番忍让下，也算融洽。
如今这一出，也把我看呆了。
我妈，果然有古怪。
「好啊，你女儿就是亲生的，我们天赐就是捡的是吧？」
嫂子见我妈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立刻就掏出手机给我哥打视频。
视频一接通，母子俩哭成一团。
「怎么了这是？」我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阵仗。
「老公，你妈要杀人了，天赐不过是和你妹开了个玩笑，她一大耳刮子就往他脸上扇下去，娃儿还这么小，哪受得住这种酷刑，你快回来给我们母子俩做主啊！」
我哥听到我妈打自己的宝贝孙子，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媳妇，你没有搞错吧？妈有多宝贝天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妈听到这里，直接把我嫂子的手机抢了过来。
对着我哥就是一顿输出。
「没错，是我打的，你要瞅着不乐意，就分家好了」
说完，她一股脑挂断了视频。
我嫂子带着天赐，三更半夜气呼呼地夺门而出。
「诶，儿媳妇，这么晚你要带天赐上哪儿去？」
我爸想去追，却被我妈阻止：「随她们去，你个死老头子别管闲事」
我：「……」
8
闹到这份上，我疲意全消。
对上我妈略显慈爱的目光，有片刻恍惚。
我那重孙轻女的妈这是咋了？
她没有理会我的疑惑，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像是在确认我完整不完整。
随后才把我拉进我房间，「开车这么久，你也累了，先去睡一觉」
我有些不安地点点头。
这么晚了，有些事情往深了想，确实瘆得慌。
就比如，我这房间床单被褥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像是准备好迎接我回来一样。
这是过去从不曾有过的。
临走前，我妈又喃喃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还以为你笃定不回来了」
我终于忍不住：「妈，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你先休息，有啥需要就喊妈，我去瞅瞅那两母子玩什么花样，大半夜的不消停！」
我妈说着，就气呼呼地出去了。
不对劲啊，这真的是我亲妈？
我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疼。
不是做梦。
9
这次回来原本是要跟家里摊牌的，忽然被我妈的态度惊到，我便没有急于跟他们说林华的事。但林华的信息不断，反复跟我确认家里情况如何。
我妈异常也就罢了，怎么林华也这么异常？
他不是个急性子的人。
我只能暂时安抚他：
【家里是出了点事，你等我联系你。】
【就算去不了云南，咱们在省内玩一玩也不错】
我寻思五一假期只有五天，我回来老家都花了一天了，再去云南只怕是玩得不尽兴。
可林华却很固执：
【不行，必须去云南，咱们约好的，你尽快给我答复，我订机票】
我有些无奈。
等我爸妈从外头把嫂子和侄子接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我妈拉着我的手，「宁宁，你想吃啥，妈给你做去」
在我回答之前，天赐抢先道：「奶奶，我要吃大螃蟹和小龙虾」
我妈看都没有看自己的宝贝孙子一眼，「你不知道你姑姑海鲜过敏吗？熊孩子，奶做什么吃什么，别多话。」
这话一出，我简直五雷轰顶。
我妈生了我这么多年，终于知道我海鲜过敏了？
「家常便饭，都行」我出声缓解尴尬。
要不然一旁臭脸的嫂子该要撸袖子动手了。
饭后，我终于忍不住将我妈拉进房间。
将手机那条信息调出来给她看。
「妈，你发这条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宁，你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在外头交男友啦？你们是不是打算五一假期去云南？」
我没猜错，我妈都知道了。
我也没有打算继续隐瞒，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妈张了张嘴，看似想要解释，却半个字没有说出来，就像被消音了一样。
看她脸上带有急色，我皱了皱眉。
「我的确是交了男友，正打算带他给你和爸认识一下，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跟你们说清楚，我认定他了」
「闺女」我妈终于出声，「你听妈的，不要再和他交往，离他远远的，妈是为你好」
「你永远都是为我好，事实却不见得是如此」
我极少用这种态度跟我妈说话，没想到她也十分反常，没有扇我。
只是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你五一假期哪也别去，就在家陪陪妈！」
我有些纳闷……
我妈竟然要我陪？
从小到大，去亲戚邻居家串门带我哥，去逛街带我哥，去旅游也带我哥。
有了天赐这个宝贝孙子后，我哥的角色就换成了天赐。
我从来就不曾在她眼中存在过。
「妈，你没必要说这种话」
「林华就在县上等我，既然家里也没啥事，我还是要按计划跟他出去旅游」
「打工人本就没多少长假，希望你理解」
我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随手打开微信聊天框，编辑了一条信息：
【家里没问题了，本来想带你见爸妈，下次吧，我们马上就出发，去云南还来得及】
我还没有按下‘发送’键，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像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我心头一紧，立刻转身冲回房间。
只见我妈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手边是摔碎的瓷碗，碎片散落一地。
「妈！」我急忙上前，蹲下身去扶她，「你这是干什么？」
我妈抬头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泪光：「宁宁……你真的要走？假期这么短，妈只是想要你陪陪妈而已……」
我妈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平日里对我哥和天赐也不会说这种矫情的话，只会用行动表示。
这会儿她这么说了，我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看着她的手腕划出了一道血痕，语气责备：「妈，我就不配拥有自己的假期吗？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为咱家里服务，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妈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还是怎的，泪水竟然滑了下来：「妈知道过去对不住你，妈现在想要补偿你还来得及吗？」
「宁宁，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能不盼着你好吗……你就听妈最后一次可以吗？」
我妈服软的话让我有些诧异。
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什么补偿？
什么最后一次？
难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