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来读一段抗日时期中国一位飞行员写给家人的书信：

“打仗就有牺牲，说不定哪一天，我的飞机被日机击落，如果真的出现了那种事情，你们不要悲伤，也不要难过。我是为国家和广大老百姓而死，死得有价值。如果我牺牲了，切望父母节哀，也希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继续投身抗日，直到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

这封书信的作者是陈怀民，抗战时期，是一名中国空军飞行员，陈怀民的信是千万抗日将士的心声。

从信中可知，中国抗日将士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且也知道自己会牺牲，但是他们义无反顾，他们知道自己是在保家卫国、拯救民族。

陈怀民决心抗日后，便看淡了生死，陈怀民的母亲曾为他提了一门婚事，他以“日寇未灭，焉用婚为”拒绝了这门婚事。

这和西汉时期的霍去病的那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多么相似，两人都是热血青年，怀揣着救国救民的理想。

图|陈怀民

抗日英雄陈怀民的最后一战发生在1938年4月29日的武汉上空。这时期的抗战形势对中国极其不利，当时淞沪会战、太原会战、徐州会战已经结束，南京也已沦陷，日军铁骑兵临武汉，武汉会战一触即发。

在4月29日这天，日军出动了69架飞机直扑武汉上空，中国空军立刻起飞迎战，这一天的空战也是武汉上空最为激烈的空战。

武汉市民不顾危险，纷纷仰天观战，为中国空军加油鼓劲。

在短短的半个小时空战中，中国和苏联飞行员（当时苏联派飞机和飞行员支援中国抗战）以损失战机两架、牺牲五人的代价，击落了日机21架，还取得了歼灭日军飞行员50人，俘虏两人的战绩。

虽然中国军队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但是空战的惨烈也深深的印在了武汉市民心中。

英雄陈怀民所驾的战机负伤后，陈怀民驾驶飞机向日本战机迎头撞去，与日本战机同归于尽。

陈怀民牺牲后，他的家人悲痛万分，他的妹妹陈天乐得知哥哥牺牲的消息后悲痛欲绝，毅然将名字改名为陈难，以纪念自己的哥哥。

陈怀民的父亲在陈怀民牺牲后，说：“怀民之死，颇得其所，惜其为国，尽力太少。”

抗战十四年，中国军民牺牲的达3500万，这背后是多少家庭的支离破碎，是多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这就是战争，日本军国主义对外侵略的战争，造成了数以亿计的苦难。

故事到此并没有结束。

一个月后，陈怀民和对方日机驾驶员的尸骸，在长江下游被渔民发现。

渔民在发现的日机驾驶员身上，还搜到了一封贴着胸口收藏的信。

这是一封妻子最近写给他的家书，上面显示日军的飞行员名叫“高桥宪一”

我们来读一读这封日本妻子写给丈夫的家信——

“宪一君：

不知怎的老是放心不下，想接到你的来信……我甚至有时想到不做飞行员的妻子才好，做了飞行员的妻子，总是过着孤凄的日子。所以我时而快乐，时而悲痛，内心深处尽是在哀泣着！有时一想到已经有许多人无辜牺牲，不再回到这不个世界上来，而你还健在的事，固能自己安慰自己，不过过了三四天，依然心灰意冷了！家里人无限挂念你，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光是死并不是荣誉的事，我是祈求着你十分小心地去履行你的职责！

看护孩子的保姆，她每天替孩子洗过澡以后，就很关心的把他们放进温暖的被窝里去，孩子总是睡得很熟的。这两个孩子，每天是在大笑中过日子…

美惠子 四月十九日”

这是日本妻子挂念丈夫的真实心情，与我们看到的其他日本妻子的书信不同，这封书信并没有狂热的军国主义的话语，有的是儿女情长，是一位妻子对丈夫平安的寄托。

从中也可看出日本的普通百姓也是受到了日本军国主义分子的欺骗与迷惑，抛家舍业、踏上九死一生的道路。

当陈难读到了美惠子的这封信后，她深有感触，也感到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也给日本百姓造成了沉重的苦难。

图|武汉的陈怀民路

最终她提笔给素不相识的美惠子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如下（有节选）：

高桥夫人美惠子女士：

怀民哥坚毅地猛撞高桥的飞机，和高桥君同归于尽，这不是发泄他对高桥君的私仇。他和高桥君并没有私人的仇恨，他们只是代表着两种不同的力量粉碎了他们自己。

由于我强烈的哀伤，我就常常思念到你。想到你的整天在笑中生活着的两个孩子和你此后残缺凄凉的生涯，我恨不能立刻到贵国去亲自见到你，和你共度友爱的生活。

我还得告诉你，我是厌恶战争的，但我们中国为了抵抗暴力而战，这种战争是维护正义和人道的战争。这意义和贵国不同。如果贵国军阀对于中国的残暴行为和强占中国领土的野心一天不停止，我们每一个中国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将参加到更猛烈、更强化的斗争中去，即使粉身碎骨，也绝没有一个人会屈服！

末了，我告诉你，我家里的父母都非常深切地关怀你，像关怀他们的儿女一般，不带一点怨恨。我盼望有一天让我们的手互相友爱地握着，心和心相印着，沉浸在新鲜的年轻人的热情里。我们有理由为着这个信念而努力。

（有节略）

陈难书于1938年5月31日

信写完后，有人把这封信拿去请大文豪郁达夫修改，郁达夫看了后深受感动，他说：“心灵之作，不必修改，还是保持那份少女的纯真吧！”

最终这封《一封致美惠子女士的信》发表在了《武汉日报》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国和世界各大报刊纷纷转载，这封用血泪和正义写就的信轰动了世界，掀起了强大的反战舆论，成为人们心中无比期盼的和平之音。

陈难的这封信写的情真意切，但是这封信在战争年代并没有寄到美惠子手中，因为日本对信件和新闻控制的很严格。

1987年4月29日，陈怀民祭日这天，陈难又想起了美惠子，她又写了第二封致美惠子的信：

“你竟然想不到，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她每年的‘四·二九’都在思念你，关怀你，她以深沉的心情，悼念着死者，牵挂幸存的你。

你与我之间的‘相互信赖’，不是今日开始，而是1938年4月29日以后，就已经建立了，你说对吗？”

“现在，我依然热切地希望你能来中国，和我携手漫步于空战后的武汉青山脚下、天兴洲边，以此安慰昔日两架相撞而同归于尽的灵魂，好让他们永远地安息……”

这封信写在和平年代，战争的硝烟已经散去，但是战争留下的回忆却永远的刻在了人们心中，陈难多么希望能得到美惠子的回信。

1990年，在中日媒体的帮助下，日本《朝日新闻》记者找到了美惠子。此时的美惠子也已是一位老人，看到52年前陈难的信件后泪流满面，她给陈难写了回信，并托人向陈难衷心地表达敬佩感激之情。

1990年11月，收到回信的陈难才了解到美惠子的境遇，原来在丈夫离世后，她为了生活改嫁他人，她与高桥宪一没有孩子，信中所说的孩子是高桥的弟弟。

得到美惠子的消息后，陈难再次写了第3封信：

“尽管我们俩国籍不同，远隔海洋，但我们的心是相通的……让我们像亲姐妹一样，为中日两国人民世代友好作出贡献……”

陈难的三封信时间跨越52年，从战争年代到和平岁月，是对亲人的思念，是对和平的寄托。

写到此，我再多写一下抗日战争时期的中国空军。抗日战争开始后，以中国空军驱逐机部队司令兼第4航空大队大队长——高志航，为代表的中国空军表现极其英勇。

当时的中国空军有“四大天王”，分别是高志航、刘粹刚、李桂丹、乐以琴，其中高志航是飞行员中的核心人物，也是这些飞行员的教官。

淞沪会战期间，高志航率队在1937年8月14日、15日、16日连续三天英勇抗击日寇，取得击落日机28架的战绩。

为纪念首次空战的胜利，南京国民政府将8月14日这一天定为“空军节”。

虽然空军将士们很英勇，而且多次战胜日军飞机，但是中国当时空军力量太弱小了，尤其是在后勤上，因为没有完整的工业，飞机损失一架就意味着少一架。局部战役的胜利，无法阻止日寇的入侵。

1937年11月21日，高志航在作战中牺牲，年仅30岁。

在抗战初期以高志航的为代表的中国空军飞行员们的牺牲率近百分之百，就是说每一次升空都意味着九死一生。

这些飞行员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出身名门世家，家境富裕，都受过高等教育。

这些空军烈士殉国时，他们平均年龄只有23岁以至于出现了一个现象，就是:“同年入校，同年毕业，同年殉国！”

纪录片《冲天》讲述的就是抗日时期中国空军的英勇事迹。

上图是国民党中央航空学校第十二期毕业生合影，抗战胜利后，仅仅存活两人。

类似这样的现象基本存在于每一期的航空毕业生中，为了抗击日寇，他们血洒长空，毕业后，就意味着再也无法拍出这样全的合照，毕业后再想相聚把酒言欢，成为了不可能。

谨以此文，向抗日将士们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