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我叫黎月儿,华国镇国大将军府上的独女。
我和我的太子夫君,李谨言的婚姻,明面上是一场政治联姻。
而其中内幕,我和李谨言都心知肚明。
我们俩的婚姻,不过是为两家老爹,遮掩他们那点点破事。
而我的老爹,镇国大将军黎青。
明面上的华国栋梁之才,实际上的华国国君心上人。
明明应该是个大大咧咧的行伍之人,却是个拧巴矫情的别扭精。
真的,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比我这个女儿家还能折腾。
因为,他今天,又莫名其妙地负气出走了。
我甚至都没有在脑子里想好,要劝慰的说辞。
他个老登,就直接玩儿人间蒸发了。
满心无语地看着我未婚夫婿。
矜贵的华国太子,李谨言殿下。
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眨巴着同样无神的双眼。
英俊的小脸上,是和我一样无言的沉默。
“说吧,你爹又说了什么戳心的话,把我家老登气跑了?”
我倚靠在贵妃榻上,换了一个舒适的睡姿,盯着李谨言。
李谨言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忍了忍还是轻声细语地开口。
“不可这般无礼,那是父皇和你的父亲大人!”
我摆了摆手,打断了李谨言的话。
“行啦行啦,要不是给你面子,我还不照样称呼你家那位老登!”
李谨言眉头皱了皱,额角的青筋也跟着跳了跳。
【一】
我的老爹,明面上是华国的镇国将军,但骨子里却是个傲娇的老登。
他武艺高超,手握兵权,率领三十万黎家军,镇守华国边疆十数载安然无恙。
但他每天说的最多的话,是老子要去天都城,宰了那个狗皇帝!
起先,我还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但时间久了,不但我感到麻木,就连来往府上的所有人都感到习以为常。
上到驻军将士,下到仆从杂役,都对老爹这句形同叛逆的发言面不改色。
每每逢年过节,我爹都用他宛如蚯蚓搬家的字迹。
洋洋洒洒写上好几张纸的脏话,然后快马加鞭发往天都。
每次我看了之后,我都感到心痛。
我不能理解,长着一张书生脸的老爹,居然写了一手奇丑无比的字。
虽然每次老爹都让我帮他看看,还有什么更恶毒的话没有写上。
但每次我都是拒绝的。
因为那手字,真的丑的让人说不出话。
屈服于武力压迫,老爹每次都逼迫我声情并茂地全文朗诵。
只要我读到停顿的时候,他都会把那句话单独拎出来出来再次抄写十遍以上!
就比如我现在,读到“狗皇帝,你怎么还不驾崩!”,再次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他连忙把信纸抢了过去,划了原先那句话,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十遍“去死吧!”
我抬手使劲摁了摁抽搐的眉角,两眼紧闭,不想多看眼前的老登哪怕一眼。
但无论老爹每次写了什么样的花式作死大全,皇帝都会亲笔回信。
而每次都只有一句,“信吾已阅,阿青保重!”
听府上老人说,这雷打不动的回信,只有一次有过不同。
那就是老爹在城外捡到回我后,立刻给皇帝回信。
老爹那次,请了边城最好的画师,在小小的纸上画了我圆嘟嘟的小脸。
老爹还在信中,洋洋洒洒写了好多,描述我如何如何可爱的话。
我看过那封信,字迹清隽,一手瘦金体那是相当的惊艳。
和老爹后来宛如鬼画符的字迹,宛如云泥之别。
那封信上,有一处破损,上面沾着很多已经褪成暗棕色的血迹。
听老爹的副将说过,那封信上,沾着的是老爹的血。
那是多年前,老爹想借着送信,亲自去天都,说要去亲自去见见皇帝。
未曾想,进了宫禁,却被皇帝一剑砍伤了手腕。
而那封绑在他腕甲里的信纸上,沾染了老爹手腕上的血。
据说在手被废之前,老爹给皇帝写的信里,写的都是边城发生的各种有趣无趣的事情。
但自从手被废了之后,信里再也没有一句能入眼的话。
每一张纸上,每一个角落,都写满了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老爹虽出身武将,但年轻的时候,也曾奏得一手好琴。
曾经,伏羲式、神农式、焦尾式;各式古琴,老爹都信手拈来。
而成为少年将军前,老爹曾一曲引发天地异象,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以至于后来,相比老爹的战功。
老爹那号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琴技,让老爹身上更添许多传奇色彩。
因皇帝错信奸人挑拨,怀疑黎家军意图谋反。
在原本热闹喜庆的上元佳节的宫宴上,一剑废了老爹一只手之后。
自此,骁勇善战的镇国将军,便恨上了皇帝陛下。
【二】
当年那场变故,源自老爹收到秘信,告知上元佳节宫宴上有人意图谋反。
满心担忧着心上人的老爹,带着十万大军马不停蹄浩浩荡荡地赶去天都。
明面上老爹是要去勤王护驾,实际是他要去救自己的心上人。
边守之人,贸然回朝,还带着十万大军,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不是要造反。
加上老爹也无法解释情报从何而得,加上担心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
于是老爹退下战甲,卸了佩剑,便孤身一人前往宫宴。
但却因为右腕上的没有卸掉的腕甲,被人陷害,一定是在腕甲里藏了凶器。
当皇帝一剑挑断老爹手筋,鲜血流的满地都是。
老爹解了唯一没有解开的腕甲,一把丢在皇帝的脸上。
当皇帝捡起地上的腕甲,发现那是他曾经亲自为眼前人亲自系上的腕甲。
身为一国之君的睿智,让他瞬间明白过来,他被人蒙骗了。
皇帝痛心疾首,但老爹却完全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老爹将贴身挂在心口的兵符掏出来后,看都没看直接砸在皇帝脚边。
那是不同于历朝历代,兵符固有的金铁形制。
而是由华国皇帝陛下,为镇国大将军打造,开天辟地的独一份。
老爹的手筋被挑断,鲜血流了满地,而皇帝的脸上也沾满了老爹的血。
而那曾经的独特,落在地上,崩裂成了无数碎片。
任由手腕流着鲜血,老爹一脚一个,踹翻所有上前阻拦的人。
接着,老爹便被他的副将赶去救了出去。
而守在天都城外的十万大军,听闻主将的手被废,都抄起家伙要进宫造反。
但老爹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一句,回边城。
于是副将绑了不肯包扎伤口的老爹,处理好了伤口,便全军返回边城。
而老爹的手,也因为他自己作死,坚决不配合治疗。
最终溃烂流脓,耽误了治疗,导致那只伤手不能彻底恢复好。
自此,老爹便开始写信咒骂皇帝,而这一写就写了十几年。
回到边城后,老爹整天什么也不干。
荒废军务,疏于操练,整天就喝闷酒生闷气。
终于在副将劝了无数次后,脱口而出一句无心之言后,老爹整个人都亢奋了。
副将小声嘀咕着:“忍不了,你倒是打回去啊!”
老爹却瞬间来了劲:“说得对!那就起兵造反吧!”
副将呆若木鸡:“啊?”
瞬间满血复活的老爹,再也不复凄凄哀哀的模样。
昂首挺胸地丢出令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副将整个人彻底凌乱:“啊???”
不同之前回天都救驾带的十万精兵,老爹这次只点了一千亲兵。
听着是起兵造反,但老爹却带着襁褓中的我,走走停停,好似游山玩水。
每每到了一处城池下,老爹都会骑在马背上,与守城的将士说上好一会儿话。
一手摇着拨浪鼓逗我,一手指着守城将士骂。
每每都能把守城的将士气的吹胡子瞪眼,但他们却完全没有办法。
是没有办法啊,谁让皇帝陛下给他们下了密诏。
密诏曰:
任谁不得损镇国大将军毫发。
若大将军不愿归去,则敞开城门任其通行。
且秘诏之秘,任谁不得泄露一字。
而这份毫不避讳,恨不得从密诏溢出来的偏袒。
让从边城到天都,一路城池的守将,无不恨得牙痒痒。
【三】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爹一早就知道了密诏的消息。
每路过一座城池时,都毫无顾忌地将守城将士戏耍一番。
先和守城将士对骂一番后,然后再大摇大摆地穿城而去。
气的守城将士们都死咬着后槽牙,却拿老爹没有一点儿办法。
虽然绝大多数守城将士,因忌惮皇帝的密诏。
宁愿咬碎了后槽牙,也强忍着老爹的各种挑衅。
但总有些脾气暴躁,被老爹骂的忍无可忍的,于是想着办法给老爹一些难堪。
于是,临近天都的卞城守将,便做了先吃螃蟹的人。
卞城守将想着,虽然不能把人打一顿,但戏弄一番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将干草切碎,混着新鲜的牛粪,从城楼上肆意泼洒下来。
当老爹看到沾着牛粪的碎草屑,落到裹着我的襁褓上。
那一刻,老爹的脸,瞬间黑成陈年的老锅底灰。
将襁褓中小小的我,交由随行的乳母照顾之后。
老爹施展着轻功,三两下便攀上城头。
望着一脸惊恐的守将,老爹举着拨浪鼓,对着他的脸上就是一顿猛抽。
以至于把守将的两颗门牙,都给生生打断了。
至此,从边城到天都。
途经的所有城池,再无一人敢与老爹抗衡。
老实说,能把造反路走成老爹这样的。
古往今来,怕真是独一份了。
一路走走歇歇,从边城到天都,这一走便是半年。
要不是随行的几位乳母,都没有奶水了。
估计以我老爹的性格,可能还会再拖上个半年的时间。
而当一行人终于赶到天都,站到华国皇帝面前时。
除了为首昂首挺立的镇国将军,其余人都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众人见皇帝看着大将军,语速轻缓,语气轻柔。
“阿青,听说你想当皇帝,你真的想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