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曾小成

我叫曾小成，今年36岁。

我的老家在乡下的一个小山村，离县城有10多里路，当时大部分小孩都是7岁上小学，但我小时候身体瘦弱，到9岁的时候，父母才把我送进学校，所以我读完大学时，已经满了26岁。

大学毕业后，我就去了省城的工业区应聘，因为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所以我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很快就找到了工作。

公司里很忙，经常到周末都在加班，而省城到我老家有100多里的路程，我也很难抽出时间回家看父母。

我工作了两年时间，有一天还在公司加班时，母亲就打来电话说：“小成啊，周末是端午节了，你可一定要回家啊，邻居王婶子给你说了一个对象呢！”

我顿时脸红了，对母亲说：“妈，真难为情，我还没有想过要处对象。”

母亲说：“小成，你都28岁了，再不找一个女朋友结婚，以后想打光棍不成？记住，星期天一定准时回家，如果加班，也必须请假回来。”

我知道，母亲一直在着急我的婚事，为了不让她担心，我也只好答应下来。

我们家在乡下，爸妈都是没有文化的老实人，父亲跟着同乡在工地上打工，一个月只能挣4000多块钱。

母亲不仅要忙地里的庄稼活，还经常跟着种苗圃的老板打零工，每天几十、一百元的收入，母亲干得也挺欢喜。

为了供我读书，父母一直都省吃俭用，家里的房子还是上个世纪90年代修的两层小楼房，连外墙都还裸露着红砖，家里也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

我虽然读了大学，可身高只有1米69，帮老板打工，每个月工资也只有6000多元。

我的身高局限，加上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母亲就更加操心我的婚事了，生怕没有姑娘能够看上我。

到周末的时候，我就跟着邻居王大婶来到县城的一个小茶楼，和一个叫文心的女孩相亲。

文心的母亲和她的阿姨都陪同前来，当我看到文心的一刹那，顿时心跳加快了。

文心算不上美女，甚至有些微胖，但她的皮肤很白净，脸上未施粉黛，却是白里透红，显得特别素净。

她扎着一个马尾辫，头发也是乌黑发亮，和我站在一起，我们的个子也是差不多高矮。

现在的女孩子都非常喜欢打扮，我还没有看见过像文心这样，如此干净清爽的女孩子，心里对她自然生出了许多好感来。

特别是我听她母亲说，文心只比我小两岁，今年26岁，她喜欢安静，还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时，我更是觉得，文心就是我期待中的女孩。

王婶子笑着对我们说：“小成，文心，你们两个人的性格相投，这就是缘分呀，一定要好好把握才行哦！”

王婶子说着，就把我和文心推出门去，又笑道：“你们单独相处一会儿，随便聊聊， 看看彼此是否投缘吧！”

我的心“咚咚”地跳着，看着跟在我身后的文心，她的脸红彤彤的，始终低着头，很害羞的样子。

我鼓起勇气说：“我也是第一次出来相亲，对你很有好感，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文心咬着嘴唇，好半天，她才轻声说：“你戴的眼镜，度数很高吗？”

我有些不解，戴眼镜会影响男女朋友谈恋爱吗？

但我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她：“我的镜片是500度的。”

文心担心地说：“我戴着隐形眼镜比你的度数还高，600度，如果我们在一起，以后的孩子都是近视眼，怎么办？”

我忍不住笑了，原来她在思考着如此长远的问题呀？

真是一个天真又好玩的女孩子。

我说：“近视眼又不会遗传，以后我们的孩子，让他少看电视，少玩游戏，就应该不会近视了。”

文心听我这么说，脸更是红得像桃花一样。

我和文心的第一次相亲，就这么结束了，出于礼节，我拿出母亲早已准备好的红包，给文心和陪同的亲戚们，每人都发了一个。

没两天，王婶子就来跟我母亲回话，说文心的爸妈都觉得我和文心在一起挺合适的，让我们交往看看。

我非常欣喜，面对自己向往的爱情，我回家的心也变得那么迫切。

从那时起，我几乎每个星期都跟公司请假，要回家一次，到文心上班的茶楼找她，有时候陪她逛街，有时候就呆在准岳父母家里，帮忙做事。

一年后，我们的感情到了“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地步，自然说到了婚娶上面。

文心的家就在城郊，而我家里离县城较远，文心就对我说：“小成，我们在城里买房吧，这样我上班也方便一点。”

我有些为难，回家和父母商量时，母亲说：“现在大部分年轻人都是这样，想要在城里买房结婚，我们也怪不得儿媳妇有这个要求，还是想办法按揭一套婚房吧。”

在县城里按揭一套房子，首付30%，至少也要30万以上，母亲对我说：“我和你爸这些年省吃俭用，也存下了20万元，我再去你姨妈和舅舅家里借一点。”

我看着母亲耳边已经冒出的白头发，有些惭愧地说：“妈，真对不起，你们辛辛苦苦把我供到大学毕业，还没有轻松一天，就又要操心我结婚，买房，都是儿子太没用了！”

父亲走到我身边，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成，我们一家就再辛苦一回，只要把你的婚房解决，你和儿媳顺顺利利结完婚，爸妈就轻松了。”

我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小成，爸妈对你的付出太多了，你一定要争气，多挣钱，早点让爸妈过上好日子才行！

第二天，母亲就悄悄回了趟娘家，找我的大舅舅和二舅舅，还有两个姨妈借钱买房。

母亲借了3、4家亲戚，才凑够了10万块钱，加上爸妈放在银行里的20万元定期取了出来，一共30万元，都交给了我。

接下来，我就和文心开始去看房了，因为我们已经看好了婚期，为了赶时间，我们就在一个已经有住户的小区选了一套现房，装修一下，我和文心就可以在新房里结婚了。

岳父岳母一直在承包做坝坝宴，文心家里的经济条件要比我家好，加上文心又是独生女，岳父母自然格外关心我和文心的婚事。

岳父母知道我们小两口没有多少存款，而我父母也倾力而出了，所以他们也尽力而为，拿出钱来帮我们装修房子、买家具家电，前前后后花去了18万元。

我和文心结婚的时候，岳父母家里也没有要求彩礼钱，他们还一力承担了我们婚宴的费用，自己做坝坝宴，请婚礼司仪，在我家乡下的院子里，热热闹闹给我和文心举办了婚礼。

我家的亲戚朋友都为我感到高兴，我能碰到了如此开明、大方的岳父母，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我父母也一再叮咛我：小成，亲家如此真诚，你一定要好好孝敬他们呀！

我连连点头称是。

我和文心搬进了新房住，她在县城里上班，我也回到市里，继续打工挣钱。

这时候，我几个大学同学在省城的工业园区创办了一家电子公司，他们邀请我入股，和他们一起干。

我没有入股的资金，朋友们就说，让我技术入股。

我很感谢自己的这几位好朋友，虽然在这个创业公司里，我刚开始的收入并不稳定，但从后来长远来看，我每个月的工资加上年底的分红，收入也渐渐水涨船高。

我知道父母在农村打一点零工，每天挣几十、一百元，要还完10万元的欠债，实在有些困难。

我就经常叮咛爸妈，平时生活千万不能节俭，要爱惜身体，欠舅舅们的债务我来偿还。

但是母亲对我说：“小成啊，文心怀孩子了，你家里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况且每个月你要还银行的房贷，差亲戚们的债务，就让爸妈慢慢还吧！”

我觉得很对不住爸妈，但我们小家庭的开支也的确多，我每个星期从省城回来一直坐公交车，为了方便，我和文心就按揭了一辆10多万的车，养车的钱也是不少。

我在想，我的工资涨了，等文心生孩子的时候，家里的债务应该就还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就将爸妈从乡下接到城里住，这样既能帮我们带孩子，爸妈也能在城里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但是我没有想到，岳父母家里的房子因为修路，遇到了拆迁，旧房子被拆后，妻子就马上让他们住进了我们的新房子里。

文心对我说：“我爸妈分了两套拆迁安置房，但安置房一时半会还没能修建，可能要几年后才能拿到房子，爸妈也只能先住在我们这里，你没意见吧？”

岳父岳母一直巴心巴肝地补贴着我们的小家庭，我还能提出反对的意见吗？

况且，岳父岳母只是暂住在我们这里，等拿到了拆迁房，他们肯定也会搬走的，到时候我再接父母到城里来住，不也一样吗？

而且，岳母非常勤快，他们一搬到我们家里，岳母就承担了家里的全部家务事，将屋里屋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岳父母还有拆迁的房屋过渡费，农转非安置费，他们身上有钱，就包揽了我们家里大部分的生活用度，买菜做饭，岳父岳母都为我们安排得妥妥贴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每个周末，我休假回家的时候，岳母也总是买鱼买肉，还把菜都夹到了我的碗里，热情地催促我说：

“小成，我看你在公司里不知道照顾自己吧，怎么越长越瘦了呢？快多吃一点鱼，好好补充一下营养，男子汉可要长得壮实一点才行啊！”

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我母亲从乡下送来了许多土鸡和土鸡蛋，母亲还在城里住满了一个月，照顾文心的月子和孩子，晚上都抱着孩子睡觉。

文心感动地说：“妈，你把公公一个人丢在乡下，他干活回来连饭都吃不上，这不好吧？”

母亲说：“不会，不会，你公公会去买馒头吃，儿媳妇坐月子，如果当婆婆的不来照顾，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文心坐完月子，为了带好孩子，也没有再去上班，家里又有岳父岳母帮着照看孩子，我母亲便放心回了乡下。

女儿一天天长大，有文心接送孩子上幼儿园，我岳父岳母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潇洒。

每天他们买菜做饭，睡了午觉，就下楼去河边的茶馆玩牌，晚上还去楼下的小广场跳舞，和城里退休的老大爷、老太太们都混得很熟了。

而我的爸妈，却一直还在乡下生活，辛辛苦苦打零工，种庄稼，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周末，母亲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拿过年的鸡鸭和腊肉香肠。

我开车回家时，就看到爸妈正在院子里的鸡笼抓鸡，母亲看到我，就笑着说：“小成啊，这几个鸡都喂肥了，我让你爸先抓两个宰了，你好拿回去炖汤。”

我说：“爸，妈，你们每天都忙着干活，自己都没好好吃一顿饭，还是应该多顾着自己的身体了。”

“我岳父岳母他们在城里买什么都方便，你们好不容易才把鸡鸭养大，就不要什么都往城里送了吧。”

我爸说：“小成，你岳父岳母帮你守着家，带着孩子，我们当然应该感谢他们，这些都是闲时喂的鸡，又不花多少功夫。”

我内疚地说：“爸，妈，你们供我读大学，还花那么多钱给我买房，现在才把欠债还完，太不容易了，我也没能力让你们去城里享一天福，实在对不起你们……”

我说着，难过得眼圈都红了，爸妈都60多岁的人了，却每天不是在工地上受累，就是在家里忙忙碌碌。

为了方便，为了省钱，爸妈经常是早上煮一锅稀饭，配着咸菜就吃上一天，从来没有顾惜过自己的身体。

别人都说养儿防老，我大学毕业，能挣钱了，可爸妈还在乡下受苦受累，我又于心何忍呢？

母亲笑笑，对我说：“小成啊，你有这份孝心，爸妈就知足了，爸妈在乡下住习惯了，还不愿意去城里受约束呢，你就不要多想了。”

“你岳父岳母对你们好，你就要知道感恩，多孝敬他们，一家人和和睦睦，身体安康，爸妈就知足了。”

父亲将几大袋的香肠腊肉都放到了我的车后箱，足足有60多斤肉，腊鸡和腊鸭还各有4、5只 。

这些都是爸妈去农户家里买的粮食猪肉，和自家喂的土鸡鸭，又要抹酱，又要晾晒，制作过程非常麻烦。

每年冬天，爸妈都要为我们家准备这一大堆腊货，让我拿回城里慢慢吃。

母亲将杀好，又弄得干干净净的新鲜鸡肉用食品袋装好，也放到了我的车后座里，她一再叮咛我，拿回家后就放到冰箱去，慢慢熬汤喝。

我伸手摸出自己的钱包，里面是我来时取的2000块钱，我把钱递给母亲，让她放在家里零用时，母亲却摇摇头说：

“我和你爸把家里的欠债都还完了，我们现在有钱用，不用你拿钱回来。”

我的一点小心意没能送出去，却见母亲从她的围裙兜里摸出了两个大红包，递到了我的手里。

母亲说：“这是我今年打工挣的钱，我就包了两个红包，大的红包里面有8000块，小的红包里有4000块，是给儿媳妇和小孙女准备的，你都拿给文心，她一年到头在家带孩子，婆婆也该给她发点零花钱用。”

这叫我说什么好呢？

父亲和母亲就是这样付出型的人，无论什么事，他们都总为别人着想，自己吃苦受累，也虽苦犹甜。

我拿着两个沉甸甸的红包，热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连忙望望天，将泪水收了回去。

父母却催着我快回城去，好好开车，不然天黑了，会让文心牵挂的。

我满载而归，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感动和内疚。

以后，我一定要加把劲赚钱，早日在城里再买一套房，将爸妈都接到城里住，让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也能在儿子身边安享晚年。

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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