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平方的咖啡店，只有我一人上班。

线上接单，线下堂食，忙得我都没时间喘息。

「我的咖啡还没好吗？」女顾客不耐烦催促着我。

「女士，下一杯就是您了，请您稍等。」

「赶不上飞机，你负责啊。」

我无奈叹了一口气。

「女士，刚刚我说了要8分钟左右，现在是10分钟，差不多。」

「如果您实在赶不及，我可以给您退单。」

不依不挠的女顾客举着我的手机对我一顿拍摄。

「请您停止拍摄，这是在侵犯我的肖像权。」

这时老板走了进来，对我大声喝道：「你怎么跟顾客说话的？」

1

女顾客见老板来了，更加趾高气昂。

「你们请这种员工迟早倒闭。」

老板顿时怒气值爆表，眉毛都变得张牙舞爪。

对我吼道：「陈利康，你赶紧给顾客道歉，否则你给我现在滚蛋。」

女顾客得意洋洋，附和着：「早就该炒了他。」

胸腔剧烈起伏着，感觉血压在往上升。

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是赶飞机吗？不是说时间来不及吗？

但看她现在似乎忘了这件事。

继续拿起手中的咖啡研磨起来，制作着咖啡。

露出职业假笑，「女士，抱歉，刚刚是我态度不好，我向您道歉。」

她的脸上明显有一抹惊讶，还带着困惑。

三分钟后，我把咖啡递到了她手中。

她刚接过杯子，就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狭小的店面回荡着她的尖叫声和辱骂声。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的衣服多贵吗？」

我皱了皱眉，嘟囔道：「是你自己没拿稳，为什么要怪我？」

拿着拖把和和垃圾桶走到吧台外，把杯子扔进垃圾桶。

突然女顾客向着我踹了一脚，我顺势倒地。

「我要报警，你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听到我的话，女顾客慌了神，脚步外移，我躺在地上抱住她的腿。

「你不能走，等警察来。」

2

我把头转向老板，此时他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板，快替我报警，而且你有义务要保证员工的安全。」

女顾客立马冲着老板喊道：「不要报警，都是误会，不要报警。」

老板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感觉左右为难。

女顾客低下头，对我说道：「小伙子，刚刚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这样吧，我赔你钱，当精神损失费好吗？」

我摇摇头，「我不要钱，做错事就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这时候她的眼眸闪起了泪光，再也没有之前的嚣张跋扈。

「小陈，算了吧，我们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顾客都说赔你钱了，你就别不依不饶了。」

女顾客最后强塞了500块现金给我，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边逃还边听到她气急败坏。

「真倒霉，以后再也不来这家店了，靠，赶不上飞机了。」

我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门外经过一个流浪汉，我把500块给了他。

流浪汉双眸放着光，对我连连感谢，随即消失不见。

其实咖啡杯的外侧杯壁涂抹了一点橄榄油，所以女顾客才会手滑。

老板对我冷哼一声：「小陈，你可真有能耐。」

知道他在嘲讽我，我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小陈，你居然还敢对我翻白眼，你别忘了，我才是老板。」

「你要再敢这样，我让你马上滚蛋。」

怒火再一次被点燃，打个工，不是被践踏尊严的。

刚要开口回怼，老板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着电话离开了。

临走还厉声叮嘱我：「好好干活，别被我抓到偷懒。」

嘴角僵硬，亏他怎么说得出偷懒两个字，每天忙得上厕所都要按秒计算。

3

来咖啡店工作了七个月，每天只有我一个人。

老板说这个店日营业额没超过五千，所以派一人足够。

我一个月工资五千，不缴纳五险一金。

每天要制作三百多杯咖啡，还得干点单、打包、理货、清洗等。

上班时间是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迟到和事假都要扣全勤一千一百元。

而且只要被顾客投诉三次就会被辞退。

在这种严苛的制度和高强度的劳作下，我能坚持下来的原因无非是为钱。

作为服务行业，遇到不讲理的人是常态。

一直以来我都是委曲求全，事事隐忍着。

但今天的女顾客确实激怒到我了，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我是个人呢。

订单机器不停在叫着，刚刚的一场闹剧，导致积压了很多订单。

我深吸一口气，扯着嘴角，安抚自己。

「我是来赚钱的，不要动怒，那些人不值得我生气。」

继续看着订单，一杯杯的咖啡研磨起来。

还是挺悲哀的，大多数的时候，自己的情绪是无法宣泄的。

用最快的速度忙完了订单，终于可以喘口气，一看时间下午2点。

把自带的午饭热了一下，刚炫一口，吧台外响起尖锐的女声。

「人呢？店员是都去摸鱼了吗？」

心里一个「咯噔」，难不成老板娘来了？

咽下口中的米饭，火速走到吧台前。

一个四十出头，带着眼镜的女人，气势汹汹伫立在门口。

「您好，女士，请问你要点咖啡吗？」

「我不点咖啡，我来这干嘛？当我吃饱撑着啊。」

她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火药味，看起来她心情不好。

「那请问你要喝点什么？」我对她微笑着。

她瞟了我一眼，皱了皱眉头，拉了拉衣领。

「你往哪看呢？小心我告你非礼。」

吞了下口水，我无语凝噎，只能垂下双眸，不再看她。

「给我来杯冰拿铁。」

「好的，请问您要正常冰还是少冰还是去冰？」

「你这人懂不懂礼貌，跟我说话为什么不看着我？」

今天上班我肯定没看黄历，我这是捅了马蜂窝了？

4

长吁一口气，我昂起头，看向她的脸。

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她又开始挑刺。

「我没聋，一个问题你不需要重复两遍，正常冰。」

「好的，女士，我现在就为你制作，请稍等。」

「嗯。」

深呼吸了一下，得快点制作完她的咖啡，请这位上帝赶快走。

她要再待下去，我得疯。

「女士，你的咖啡好了，请问你要打包还是现在喝？」

「现在喝。」

她接过咖啡后，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碰到这种顾客心理还是有点犯怵的，因为他们动不动就要投诉。

「您有新的订单。」让人忙不停的线上订单又来了。

看了一眼订单，刚准备制作咖啡，身后就传来愤怒的叫声。

「我说了要正常冰，你看看现在里面给我加了多少冰？」

「我看这不要叫冰拿铁了，叫冰水得了。」

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会挑刺的人什么都是刺。

「女士，我们的正常冰都是这样的，我们是有SOP的。」

「啪」一声，她把咖啡杯用力甩在吧台上。

双手叉腰，瞪圆了双眼。

「什么SOP，你们现在就是欺骗消费者，这是欺诈行为。」

「那女士我再为您制作一杯少冰的可以吗？」

「早就该这么做了，还不赶紧去做。」

我伸手想把吧台上的咖啡收走，却被她先一步拿走。

「女士，这杯咖啡我帮您扔掉吧。」

「扔什么扔，这不是浪费吗？我勉为其难喝了。」

只见她拿着咖啡喝得不亦乐乎。

这一刻我彻底懂了，她是来讹咖啡的。

又把一杯少冰的拿铁递给了她，她拿起咖啡瞥了我一眼。

「这次就算了，不投诉你了，以后做事有点眼力劲。」

说完她就拿着咖啡，乐得眉开眼笑，大步优哉离开了。

5

「陈利康，刚刚那个人第二杯付钱了吗？」

老板又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我试图向老板解释，「老板，刚刚那个顾客说冰太多了，所以我又给她重新做了一杯。」

「她说冰多，你就给她重新做啊，每个人都这样，那我们生意还做不做了？」

脸颊顿时涨得通红，可是我不那么做，我又能怎么办？

「抱歉，老板，但是那种顾客，我也没办法，她总会挑刺。」

「没办法，那你自己掏钱，把这钱付了。」

「我花钱请你们来上班，难不成还要我教你们怎么与顾客沟通吗？」

我意识到其实老板早就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切，但他没有过来解决问题。

商人果然是商人，他是明晃晃的利己主义者。

「今天营业额多少了？」

我看了看电脑，「快3000了。」

「什么，连3000还没到？那你上班岂不是没事做？」

不可以思议地盯着老板，他是在说什么地狱级笑话吗？

我忙到饭都还没吃，厕所一次都没上，他说我没什么事做。

「老板，我早上工作到现在没有停过。」

「那你去休息，我来帮你做咖啡，你看可以吗？陈老板。」

嘲讽、讥笑、轻蔑、不屑的表情在老板脸上显露无疑。

我默默解开围兜，把它放在吧台上。

扯着最大弧度的笑容，看向站在吧台外的老板。

「那老板您辛苦了，还有十杯咖啡要做，一定要在3分钟内完成一杯噢。」

朝着几步距离的小餐桌走去，上面还有我带的冷饭。

「陈利康，不想干你就滚。」

「你不想干，外面排着队有人干。」

我没有理睬老板，而是继续吃着我的饭，已经饿的快低血糖了。

6

「给我来一杯冰椰美式。」

一道沉重有力的男声响起，来了一名男顾客。

「诶，好，马上给你制作，你稍等。」回答他的是老板。

「别像个娘们一样磨磨蹭蹭，动作麻利点。」

听到男顾客的吐槽，我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跨出一步，端着饭盒，扒拉一口饭，目光看向男顾客。

男顾客体格健硕，身高起码185厘米，皮肤有点黝黑。

一看就是平时健身的主，战斗力拉满。

「你说谁娘们，你才娘们。」

嘴里的米饭差点把我噎住，老板的回复惊呆了我。

也可能平时他作威作福惯了，容不得别人说他一点不是。

男顾客立马黑了脸，握紧了拳头，瞪目圆睁。

「你敢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吗？」

男顾客的声音几乎是咆哮的。

我肉眼可见老板的手哆嗦了一下，但是依然嘴硬。

「我就说你娘们，怎么了？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个受吧？」

我惊得用手托住下巴，默默对老板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我工作七个月以来，第一次钦佩老板。

他很勇敢，敢于向困难发起挑战。

「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男顾客双手聚拢在一起，发出清脆的指节声响。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身价多少吗？」

「我管你是谁，你不就是个卖破咖啡的嘛。」

眼见男顾客的拳头向着老板挥去，老板把咖啡粉直接泼向顾客的脸。

男顾客的脸上和身上被洒满了咖啡粉，这一下彻底激怒了他。

他一个伸手，直接把老板从吧台里拽了出去。

老板那瘦弱的小身板，哪是他的对手。

我看到老板眼里已经闪着泪花，突然他侧头看到了我。

「小陈，快救救我，快帮我报警，他打人。」

只见男顾客一手揪住老板的领口，老板像小鸡一样脚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