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那天,是我们的恋爱一周年纪念日。
我一根一根掰开周序生拽住我的手指,不耐道:
“别像死狗一样扒着我,不好看。”
少年眼尾猩红,固执地盯着我。分手那天,是我们的恋爱一周年纪念日。
我一根一根掰开周序生拽住我的手指,不耐道:
“别像死狗一样扒着我,不好看。”
少年眼尾猩红,固执地盯着我。
五年后,他作为周家太子爷归国参加晚宴。
宣示着周家的商业版图由国外拓展至国内。
觥筹交错间,谈及初恋。
周序生神色淡淡:“年少轻狂,一场错误而已。”
后来,他妈故技重施给我五千五让我走人。
他将我堵在街口,怒极反笑:
“沈清言,我不比那五千万值钱?”
01
陈总有意提携我,带我参加晚宴。
但我没想到能在晚宴遇到周序生。
我才知道这场宴会是为了他而开。
宣示着周家的商业版图由国外拓展至国内。
五年,时过境迁。
现如今,他是众星拱月的月。
而我却连拱月的星也算不上。
宴席的暖光打在周序生的脸侧,却显得他眉色清冷。
周序生握着酒杯的手指微曲,从容不迫地与众人交谈。
从前,我总爱玩周序生的手,摩挲他食指指侧的小痣。
他会把我圈入怀中,将头埋入我的脖颈处,一声又一声地唤着我的名字。
“清言,这是王总,我们上个项目的投资人。”
“来,给王总敬一个。”
陈总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举起酒杯,勾起唇角,扬起笑容:
“王总,感谢您选择我们项目组。”
“祝您财源广进,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王总举起酒杯,目光却对着我上下打量。
像黏腻的蛇一般,让人恶心。
“沈小姐不仅能力优秀,还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女啊。”
说着作势要伸手揽住我的肩头。
我侧过身,躲开了王总的手。
忍住恶心,我低声道:
“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太舒服。”
“失陪了,王总、陈总你们聊。”
说罢就越过他们,向洗手间走去。
穿过人群时,听到有人向周序生问起初恋。
我鬼使神差地放慢了脚步。
许是错觉,我感到有束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与此同时,周序生冷淡的声音传到我耳边:
“年少轻狂,一场错误而已。”
也是,嫌贫穷爱富的初恋。
除了错误还能是什么呢。
眼眶里却有股莫名的湿意上涌,我快步向洗手间走去。
进到洗手间后,我在镜前平复情绪。
待眼眶内红润的湿意褪去后,我走出洗手间准备面对新一轮的虚与委蛇。
我抬眸,却看到周序生就在眼前。
烟头明灭后被彻底掐灭,他侧靠在一边的墙上。
我抿了抿唇,侧身走了过去。
手却被从身后拽住,一如当年。
周序生将西装外套强硬的盖在我的肩头,带着几分嘲意:
“沈清言,这就是你要走的路?”
“江时护不住你,让你来赔笑?”
我低着头,并不回话。
我的沉默似是惹恼了周序声,他抬起我的下巴,恼道:
“啧,沈清言。”
“几年不见,你倒是变成哑巴了啊?”
02
是五年,我在心里默默补充。
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
毕竟,我们分手那天委实难看。
那天是我们恋爱一周年纪念日。
只因我偶然的一句羡慕别的小孩小时候有爸爸妈妈陪着去游乐园。
周序生便为我们的恋爱一周年纪念日策划了游乐园一日游。
在此之前,我们从未去过游乐园。
他出生后被遗弃在孤儿院,我跟着妈妈一人生活。
我和他像是两头受伤的小兽,互相舔着彼此的伤口。
他兴奋地告诉我,在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在一起。
少年的爱意赤忱又热烈。
他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轻柔又虔诚地吻住了我的唇。
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道:
“清言,以后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我在心中默默反驳道:
不是的,你的家没有我。
你要奔赴更远大的前程。
而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那么亲密了。
所以,我探出舌尖回应少年的爱意,眼角的泪却止不住地流。
周序生慌张地擦去我眼角的泪,有些无措道:
“别哭,清言。”
“我一直都在。”
我勾着他的手,倚靠在他的怀里,享受着最后的温存。
周序生从身后将我圈在他的怀中,我听到他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蓬勃而有力。
宛若我和他关系的倒计时。
从摩天轮下来后,我和周序生提了分手。
周序生刚开始还揉了揉我的脑袋,说了声别闹。
“我们刚刚还在摩天轮上接吻呢,会在永远在一起的。”
可我却挣脱开来,抬头看向他,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
“我是认真的,分手吧。”
“我想要更好的生活,你给不了。”
周序生眼中划过几分不可置信,但还是用力地拽过我的手臂:
“会有的,清言。”
“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他的笑容也愈发勉强,到最后神色竟变得有几分阴沉。
我一根一根掰开周序生拽住我的手指,不耐道:
“别像死狗一样扒着我,不好看。”
少年眼尾猩红,固执地盯着我。
眼中尽是错愕与痛苦。
我背过他,走得决绝。
三个月后,我妈病情恶化。
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再也没有家了。
03
我拍开周序生的手,扭头想走。
周序生轻笑一声:“行,不会说话是吧。”
“那就别说了。”
说完,便将我拦腰抱起。
我用手拍打他的后背:
“放我下来,周序生。”
周序生没理会我的挣扎,将我往二楼休息室带。
待他将我带到休息室后,我从他怀中挣脱开来。
拉开与他的距离后,抢先一步开口道:
“你要听我说什么。”
“我不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序生面色微沉,眼底翻涌着暗色,嗤笑道: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
“可以说说你这几年的更好的生活是怎样的。”
“能好到你迫不及待地抛下我。”
我抬眸,望着周序生,低声道:
“所以呢,证明我过得不好。证明我就是你的一场错误。”
“那如你所愿,我过得确实没你好。你满意了吗,周序生。”
“可以放我走了吧。”
说完,我转身想离开。
可周序生抓住我的手腕,拉近了我和他的距离。
温热的呼吸撒在我的脖颈处引起战栗。
我有些看不明白周序生了。
如果是羞辱我,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已足够。
总不能是还想和我纠缠不清吧。
我将双臂抵在周序生胸前,抬眼望向他,轻笑道:
“周序生,你心跳得好快啊。”
“是想要和我再续前缘吗?”
04
周序生攥着我的手发狠,颈侧青筋凸起:
“沈清言,你以为我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你怎么敢的?”
我用指尖抚过他的的胸前,往前凑去,在他耳边轻声道:
“周序生,搞清楚一点。”
“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拦着我,不让我走的。”
周序生呼吸明显一窒,将我推开。
不知为何,他现在这副模样倒是有几分像五年前的他。
可不同的是,他现在可谓是功成名就。
可从孤儿到周家太子爷,早已变了太多。
今日不过是一点不甘心而已,无关情爱。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他:
“周序生,过去是我有眼不识珠。”
“但你现在要什么没有呢。”
“何必再和我计较?”
这次我走的很顺利,他没再拦我。
也是,不甘褪去,理智回笼。
还有什么纠缠的必要呢。
05
周序生的出现似乎只是一段插曲,
我也没再遇到过周序生了。
最近这个月,我忙着拉项目,赶进度。
忙完手头上的这个项目后,陈总把我叫去办公室,说是安排新工作。
我有些讶异,按照常理来说,完成一个项目后会有一个短暂的休息期。
同事和我随口抱怨道:
“什么嘛,工资倒是不涨,工作是越来越多。”
“万恶的资本家。”
我点头附和,但悲催的是工作还要继续。
我进入办公室后,陈总拿起资料说道:
“小沈啊,你看你上个项目干的不错。”
“这次和周氏的项目就交给你去推进了。”
我一怔,有些不确定道:
“是周家太子爷刚刚回国的那个周家吗?”
陈总挑眉,拍了拍我的肩:
“没错就是这个周家。”
“这个项目干成了,对你之后晋升也是有好处的。”
我抿了抿唇,这样的饼我都不知听过多少次了。
但我还是应了下来,毕竟项目奖金是实打实的。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况且,对接人怎么可能是公司总裁呢。
06
次日,我到达周氏。
说明来意后,被带到休息室等待。
我拿出电脑检查我熬夜做的项目企划,准备等会儿的对接。
突然,外面一阵骚动声。
“林小姐,您来找总裁吗?”
“总裁还在开会,可以在休息室稍等一下。”
声音落下的瞬间,就走进一位面容精致的女生。
她举着香家的包包,面色不虞地指着我:
“这休息室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我一愣,刚要开口解释就被一旁的秘书打断:
“不好意思,林小姐。”
“我这就带沈小姐离开。”
林妍这才脸色稍霁,哼了一声。
跟着出去后,女生边向我引路边低声说道:
“林小姐是总裁的未婚妻。”
“是我们安排的失误,非常抱歉。”
我神色一怔,随后进入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已有人在场。
抬眼却看到周序生坐在一侧,旁边也没有其他人。
他靠在椅背上,神色疲倦。
07
我微怔,对着身侧的秘书低声道:
“这次和我对接的是周总吗?”
“是的,之前的负责人临时有事,”
说完,秘书就离开并把门给带上了。
周序生眉眼微挑,瞥了我一眼,冷声道:
“怎么,沈小姐还不开始吗?”
我深吸了口气,将准备好的项目书递给他。
周序生接过我递过去的项目书,示意我坐下。
待扫完项目书后,他将项目书扔到一旁,转而开口道:
“昨天很晚休息?”
我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周序生笑容玩味,用眼神扫了扫我的眼下道:
“毕竟沈小姐的黑眼圈看起来有点重。”
我耐住性子,开口道:
“周总,我们还是先谈工作吧。”
“这个策划书周总觉得有哪里需要更改吗?”
周序生沉吟片刻后走到了我的跟前:
“是没什么问题。”
“但沈清言,这也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他边说边压下身来,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侧。
“所以,你要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空间被压缩,温度在上升。
会议室的门却被推开。
08
“你们在干嘛!”林妍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我侧过头,将周序生推开。
将手机从桌底抽出,播放录音:
【这个策划书周总觉得有哪里需要更改的吗?】
【是没什么问题。】
【但沈清言,这也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所以,你要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将项目书收回包里后,正声道:
“我想事情应该很清楚了吧。”
“是周总在为难我。”
忽略周序生诧异的目光后,再次开口朝林妍说道:
“林小姐如果有问题的话,可以问问周总为何要为难我。”
“还有,这个项目我会让我的同事与周氏对接。”
周序生急忙开口道:“沈清言,我没——”
我扭头打断他:“不好意思周总,我和你真不熟。”
“还有,周总现在还是好好和林小姐解释吧。”
“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林妍的声音却有些尖锐:
“谁知道是不是有的人不要脸在勾引呢。”
我怒极反笑,抓住她的肩膀往下按。
看着她跌坐在一旁,冷笑道:
“谁知道是不是有人站不稳摔了呢?”
林妍地挣扎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你疯了?”
说完又有些可怜巴巴地望向周序生:
“周哥哥,你看她……”
我嗤笑一声,抬眼望向周序生:
“怎么,我的目光是你们的兴奋剂吗?”
“需要我这个观众为你们情哥哥情妹妹的戏码鼓掌吗?”
09
我的掌声终究是没有响起。
周序生开口打断了我。
他将秘书叫了进来,冷声道:
“林小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母亲给你的错觉。”
“但我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未婚妻,也请你以后不要再以此自居。”
林妍神情明显慌乱了起来,低声道:
“不是的,周哥哥……”
周序生却依旧冷脸,沉声道:
“陈秘书,把林小姐带出去。”
见此,我也就准备跟着出去了。
毕竟,我这样对待甲方显然是不理智的举动。
再者,被请出去就有几分难堪了。
走之前想了想还是开口对周序生道:
“周总,这个合作我之后会交接给新的同事。”
“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还是不要带到工作上为好。”
周序生又拉住了我的手。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这都是他一贯的留人手段。
可这次不同的是,他用手指轻轻地挠了挠我的手心。
我的步伐微顿,这是他一贯的求饶手段。
也是我们之间秘而不宣的台阶。
10
我最后还是回过头来,看向他拉着我的手,放软了口气:
“周序生,这次你又要说什么呢?”
他攥着我的那只手加了力气,紧盯着我开口道:
“沈清言,江时能给你的,现在我也能给你了。”
“江时给不了你的身份,我也能给你。”
“所以,你要不要看看我。”
我看着周序生不似作假的神色,半真半假道:
“可是我和江时……”
周序生又挠了挠我的手心,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意思道:
“我都打听过了,江时并没有对外公开你。”
“而且,他是真的有未婚妻。”
其实我和江时没什么关系。
五年前没有,五年后更没有。
只是一个五年前恰到好处的借口罢了。
见我不说话,周序生又有一下没一下地挠我的手心。
轻轻的,像羽毛拂过。
我也确实心软了,慢吞吞地补上了我没说完的话:
“我和江时没关系,所以他有未婚妻也不关我的事。”
“但我和周总还是停留在工作关系比较好。”
周序生松开了我的手,变脸似的又换回了正经的语调:
“也是,所以工作还是由沈小姐来和我交接吧。”
又朝我挑了挑眉道:“算是——甲方的要求?”
好好好,拿甲方来压我是吧。
我的素质在嘴里转了三圈最后回到了肚子里。
最后,我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
“当然没问题,周总。”
11
我和周序生的接触也确实只存在于工作之中。
那个临时有事的负责人直到项目结束也没得空闲。
而我的项目对接人也就变成了周序生。
这很难不让我觉得周序生是故意的。
我不是初出茅庐的职场新人,也过了相信破镜重圆的年龄。
可他倒像是壳子里换了个芯,规矩了许多。
除了正常的项目跟进,我也没再和他有更多的交流。
仅有的交流也只与项目有关。
倒是显得我有几分自作多情了。
项目结束后,他倒是颇有绅士风度地与我握手:
“合作愉快,沈小姐。”
思绪兀地游离了起来,却又有几分后知后觉。
好像不出意外的话之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我回握住他的手,这次却是真心实意地笑了:
“合作愉快,周总。”
待我收回手后,周序生却突然弯下腰,凑到我眼前:
“公事谈完了,可以谈谈私事了。”
“沈清言,我要开始追你了哦。”
12
我措不及防地对上他的含笑的双眸,面上一愣。
沉默了一瞬,我抿了抿唇,笑道:
“别开玩笑了,周总。”
称呼是关系的提示语。
不是提醒他,而是警醒我自己。
周序生重新站直,语调散漫:
“沈清言,你怎么知道我在开玩笑。”
我张口欲言,却被周序生打断。
“走吧,我送你回去。”
说完后没给我反应的时间,就将我往他车上带。
待我反应过来后,周序生已经侧过身来给我扣上安全带了。
温热的呼吸打在颈侧,有些发痒。
周序生眼底翻涌着暗色,下一秒又神色如常地问道: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报出地址后,我转头看向窗外。
周序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着,我简单地回复了几句后,车内就恢复了安静。
我盯着玻璃窗上反光的周序生,心下却不免有几分怅然。
谁能想到我和周序生也会走到无话可说呢。
下车前,周序生叫住了我。
“下次看我还是不要看玻璃了,直接看我不是更方便。”
我没想到被周序生注意到,轻咳后带着几分不自然道:
“少自作多情了,谁要看你。”
周序生轻笑道:“嗯,没看我。”
“不过,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我也好久没见过伯母了,该去拜访一下的。”
我拉开车门的手顿住,回头看向他。
半晌后,我低声道:
“不用了,我妈五年前就不在了。”
“癌症晚期,手术失败。”
车厢内的空气凝结。
周序生脸上划过几分不可置信,有些无措道:
“可是当年我并不知道阿姨得癌了。”
我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泪,竭力保持平静道:
“嗯,是和你分手之后的事情。”
心下却默念:骗你的。
其实也说不上骗。
只是一种蒙太奇的手法。
事件被错接到不同的时间线上。
手术失败是分手之后的事。
只是查出癌症在分手之前而已。
13
就像是老天作怪,我在妈妈生日这天得知了她患癌。
在无意间看到妈妈的诊断书时,我一度以为是不是看错了。
但“癌症”和“晚期”这两个词就赤裸裸地立在那,不容有疑。
听到门锁扳动的声音,我慌乱地将诊断书放回抽屉里。
用衣角擦了擦眼尾,我若无其事地迎了出去:
“妈,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说完,就将蛋糕从冰箱拿出。
妈妈眼角含笑,嘴上却不饶人:
“说了不要乱花钱,我哪里要吃什么蛋糕。”
又提了提手中的袋子,笑着看我:
“猪蹄,你的最爱。”
“学校里吃不到妈妈做的卤猪蹄吧。”
我勾起唇角:“是啊,每天就想着妈妈卤的猪蹄。”
猪蹄端上桌时,卤水的味道蔓延。
我夹了一块,软烂多汁,却尝不出味来。
再夹,再吃,再无味。
最后只在嘴角尝到了一点咸味。
妈妈看见我掉眼泪,叹了口气:
“不哭了啊,囡囡。”
听到这话后,我抬起头看着妈妈,颤声道:
“我都看到了,诊断书。”
“嗐,我能不知道吗。刚回来的时候你眼睛红成那样。”
又将我揽到她的怀里,不受控地咳了声后低声道:
“囡囡乖,不哭。”
“妈给你留了钱,就在抽屉里有个存折。只是到时候要囡囡自己照顾自己了。”
那一夜,妈妈抱着我说了好多。
说癌症晚期了,转移了,做不了手术了。
药太贵了,吃了也好不了,不如不吃了。
最后那晚的回忆定格在妈妈对着生日蛋糕许愿的时候。
她双手合十,双眼紧闭,轻声道:
“希望囡囡以后一直平安快乐。”
14
周序生的母亲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找到我的。
她和我说周序生不是孤儿。
是被恶意调包的富家少爷。
还是狗血的真假少爷调包。
周序生需要出国竞争家产,也需要联姻加码。
我不得不感慨世界的戏剧性。
但我却不太理解,为何不直接找周序生说清楚,而是要先来找我。
我发出这样的疑问后,穿着得体的贵妇扑哧一笑。
将手中的支票递出,盯着我的眼睛轻声道:
“沈小姐,我没必要去做这个恶人,给他留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况且,你的母亲也需要这笔钱,不是吗?”
我沉默了一瞬,看清了支票上的数额,五百万。
我将支票收下,开口道:
“后天,后天我会和周序生分手。”
“不会牵扯到您的。”
后天是我们的恋爱一周年纪念日。
我想,在一个本该欢快的日子受到的痛苦应该是加倍的。
就是可惜了,其实我也很期待后天的约会。
五百万换来母亲的药,我的离开换来周序生更好的前程。
再好不过了,不是吗?
周序生的母亲勾了勾唇角:
“沈小姐是个聪明人。”
于是,我和周序生在恋爱一周年时提出了分手。
我要过更好的生活是假的。
但希望你过更好的生活是真的。
15
周序生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语带犹疑:
“清言,想什么呢?”
“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去看望一下伯母的。”
我回过神来,对上他的双眼,婉拒道:“不必了。”
想了想,我还是挑明道:
“周总,我就当你今天说的是玩笑话了。”
“您的身份还是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更好。”
周序生下颚紧绷,扯了扯嘴角:
“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为我着想。”
末了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抵到车窗上,沉声道:
“沈清言,我从不说玩笑。”
挣脱无果,我放软语气道:
“周序生,你弄疼我了。”
待他松开后,我转了转手腕,无奈道:
“周序生,是执念还是喜欢,你真的分得清吗?”
“我们当初闹得那样难看,你真就没有一点隔阂?”
周序生默了半晌,嗓音微颤:
“沈清言,我不在乎,我只要你。”
又自嘲道:“我也没想到我那么贱。”
“光是见到你在晚宴里被轻薄,我就恨不得杀了他。”
“你要好的生活,我就去拼了命地和他们挣。解决完一切就往国内上赶着给你倒贴。”
“沈清言,我分不清是不是执念了,我只知道我真的离不开你了。”
恨也好,忘不了也罢。
我独独没想过爱这个选项。
明明在他看来是我先不要他的。
我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在他的注视下,低下头。
吻掉他眼角的泪。
轻声道:“周序生,别这么说自己。”
目光交织处,暧昧丛生。
周序生喉结滚动,吻了上来。
唇角被咬破,我吃痛地倒吸了口气。
周序生紧张地望过来,嗓音闷闷的:
“对不起,清言。”
“别不要我了,好吗?”
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好久没见过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了。
“走吧,上楼再说。”
16
我拧开门锁,金毛向我扑来。
还没撸两下毛,就朝着我身后的周序生狂吠。
我笑出了声,顺毛安抚道:
“毛毛乖啊,是妈妈认识的叔叔。”
“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周序生脸色臭臭的,冷哼了一声。
阴恻恻地补了一句:
“不是叔叔,哪有那么老。”
“不过可以是爸爸。”
闻言,我白了周序生一眼:
“你少给自己贴金了。”
给自己倒了杯水后,我坐到沙发上。
轻抿了一口后,将往事全盘托出。
周序生紧紧地扣住我的手。
说到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哽咽了起来。
“我不想那样和你分手的,可是药好贵,妈妈疼的整个晚上翻来覆去。”
“即便是有药了,还是没能阻止病情的恶化。”
“妈妈还是走了。”
他用指腹拭去我的泪,轻声道:
“是我不好,没能做什么。”
“我们明天就去看看妈。”
我瞪了他一眼:“那是我妈。”
周序生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
“是是是,可伯母不也见过我吗?”
“四舍五入不就是我妈了吗。”
我没理他的强词夺理,从他怀中起身,将他往外推。
轻咳了一声后,开口道:
“很晚了,你还是先回家吧。”
周序生啧了一声,走之前又偷亲了我一下。
一触即分。
没给我反应的机会。
留下一句明天见后,就把门带上走了。
我拿出手机,点击他的微信头像。
给他发了条信息:
yan:谁要和你明天见!!!
很快就收到了周序生的回复:
zhou:嗯,不是你。
zhou:我明天早上八点来接你。
zhou:去看看伯母。
我沉默片刻后,才回了条信息。
yan:好。
将手机放下后,心下缺不免怅然。
其实母亲住院治疗那段时间是有问过周序生的。
毕竟,刚谈恋爱时我带着周序生来见过她。
只是在我找了几次周序生没空的借口后,妈妈就再也没问过了。
只是有时候会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哽咽道:
“囡囡啊,是妈妈拖累了你。”
我那时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现在,我能带着周序生去见妈妈了
妈妈却不在了。
17
晨间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雨滴拍打着墓碑。
周序生左手我撑伞,右手将百合递给我。
我将白菊放到墓前,轻声道:
“妈,我来看你了。”
周序生揽过我的肩头,沉声道:
“我以后会好好照顾清言的。”
雨点落在伞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我将手伸出伞外接住雨珠,挤出一抹苦笑:
“妈,你怎么会拖累我呢。”
“该是我拖累你才是。”
在和酗酒的父亲离婚后,不是没有人追求过妈妈。
可妈妈怕我受委屈,从未应承过。
只是一个人将我拉扯大。
周序生拥我入怀,安静地陪着我。
待我收住了哽咽,瞥见周序生的肩膀处的衣料已被我的泪水浸湿。
我不好意思地拧过头去,就听见周序生轻叹道:
“好像自从我再遇到你,你就像个小哭猫,有掉不完的眼泪。”
他俯身,替我挽了挽耳间的碎发,定声道:
“清言,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和我说,我们一起面对。”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序生揉了揉我的脸,笑的神秘:
“好了,笑一个,别总皱着眉。”
“我带你去个地方。”
18
当他带我到游乐园时,我有一瞬间想逃。
我神色讪讪,用手指戳了戳周旭升:
“不然,我们换个地方?”
毕竟,这里的记忆算不得美好。
周序生拉住我的后颈,笑的危险:
我觉得还是这里比较好玩,你说呢。”
我咽了咽口水,尬笑道:
“是吗,哈哈,我也觉得。”
老天爷,谁家破镜重圆浓情蜜意的时候来分手地忆苦思甜哒?
直到坐上摩天轮时,我才恍然大悟。
转头就看见周序生有些别扭的神色,我凑到他耳旁:
“哦,不会某人要在摩天轮到达最高处的时候偷亲我吧。”
视线下移,瞥见他滚动的喉结。
起了坏心,凑过去迅速的亲了一下。
要起身时,却发现被锢在他怀里了。
周序生直勾勾地盯着我,眼底欲色暗涌。
我错开脸,耳垂却被衔住,有些冰凉。
他将我的脸掰正,带着侵略意义的吻朝我席卷而来,呼吸炽热,覆在我腰间的手滚烫。
我被他亲的发软,腰间的灼意让我闪躲。
他按住我乱晃的腰肢,嗓音发紧:“别动。”
察觉到腿间的热意,我不敢乱动。
周序将下颚抵在我肩头生哑着声道:“别招我。”
我小鸡啄米搬点头,恨不得变成木头。
良久,待摩天轮升至最高处时,窗外烟花绽放。
我俯身,虔诚地吻住了他的唇。
“周序生,这次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19
这次恋爱,周序生比以往更粘人。
总要缠着我,还时不时找我要公开。
我总打着马虎眼敷衍过去。
毕竟,八卦的力量实在太可怕。
周序生又疑神疑鬼,醋劲惊人。
什么飞醋都吃,撇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这算什么事,我连送女朋友去公司都要在五百米开外停车。”
“你同事都可以和你一起进公司。”
我挠了挠他的头发,软了口气退步道:
“再给我一周,一周后就公开。”
周序生眼神一亮,将我推到在沙发上。
我笑着拍开他:“怎么和毛毛一样。”
周序生眼神一暗:“是吗?”
“可我会的多的是毛毛不会的。”
次日,我拍开覆在腰间的手。
真是,不知轻重。
20
但更先一步找来的是周序生的母亲。
同一个咖啡厅,同样的支票。
不同的是,支票上的数额水涨船高。
翻了十倍,五千万。
她将支票递了过来,居高临下道:
“我知道,沈小姐你是个聪明人。”
“拿了钱就换个城市生活吧。”
我将支票推了回去,望向她的双眼:
“比起五千万,显然是周家太子爷更具有价值。”
“再者,要是周序生要分手,我绝不纠缠。”
周夫人冷哼一声:“沈小姐,爱情没你想得坚固。”
“他现在和你恩爱不假,但时间一长怕是就怨你没有用处了。”
“好好想想吧,五千万也够你下半辈子了。”
我勾起唇角,淡声道:“那就是我和序生的事了,不劳您费心。”
周夫人没再多言,将支票留在桌子上后就走了。
盯着眼前的支票,心下却一片茫然。
周夫人说的不错,爱能有几分坚固呢。
联姻的资源又是爱情可以比拟的吗。
我将支票收回包里,打算回去找周序生说清楚。
21
没成想,刚从店里出去就碰见了周序生。
他眼角微红,将我堵在街口:
“沈清言,我不比那五千万值钱?”
我有一瞬间的怔愣,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知道的。
周序生见我不说话,带着几分委屈道:
“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越来越多人的视线看了过来,我拉着周序生回到车内。
他攥着我的手力度加紧,我叹了口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要走。”
拿出包里的支票递给他,把周母的话重新说了一边。
周序生有些紧张地看向我,低声道:
“那清言你也这样觉得吗,也觉得我会抛下你吗。”
我直直地盯着他,坦言道:
“周序生,我不知道。”
“所以我来问你,你说我就信。”
“但如果真有那天,我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
周序生吻了上来,又急又狠:
“不会有那一天的,除非我死了。”
被堵住的唇说不出话来,周序生好像也不想让我说话。
那就交给时间吧,时间会证明。
22
我和周序生的关系还是公开了。
意外的,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后来,我才知道是周序生提前打好了招呼。
他对着我也是更小心翼翼了。
他更周全,更完美地扮演一个男友的角色。
半梦半醒间,也曾听到他小声呢喃着别走。
我和他好像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我不敢多言未来,他又敏感的捕捉到我的顾虑。
身份的悬殊让我们的心无法形成对等的桥梁。
直到我发现周序生的安眠药和戒指。
好像两颗心都在煎熬,明明我们靠得那么近。
我想我是不是可以勇敢一点。
向他走去。
23
一个周六的清晨,阳光正好。
在周序生从床上起身时,我从身后抱住他,轻声道:
“周序生,你的戒指还要放多久啊。”
“准备什么时候向我求婚。”
周序生错愕的看向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狡黠一笑:“我早就知道。”
周序生眼眸下一瞬就暗了,扯了扯唇角:
“因为安眠药吗?”
我挠了挠他的手心,认真道:
“不是的,我只是想向你多走一步。”
“毕竟,你已经向我走了很久很远了。”
周序生将头埋入我的脖颈处,泪珠透过衣料滚落到肌肤上。
“沈清言,我五年前就说过了,是会永远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