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男朋友的西装口袋里发现了两张电影票。
是爱情片。
上周他刚拒绝了我,嫌电影矫情没意思。
而就在拒绝我之后,他拿着两张票和另一个女孩走进了电影院。
当晚女孩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男友坐在烟火缭绕的巷子里,手里拿着根羊肉串。
我们在一起五年,他从未陪我去吃过路边摊。
他嫌不干净。
……
蒋宇生日这天,我在家做了一桌菜。
他到天黑才回来。
桌上的菜已经凉了。
蒋宇神色闪过一瞬的愧疚:“不是跟你说了今天有应酬,不用等我。”
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熏味。
应该是吃完了。
我垂着衣袖,遮住食指的刀伤:“毕竟一年就这么一次,我想给你做顿饭。”
蒋宇看了眼桌上的菜,眉间蹙起:“你试过了吗?”
我淡淡凝视着他。
他一怔,察觉到自己失言:“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想问你有没有吃晚饭。”
我接过他的外套,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递过去:“没有,打算等你回来一起吃的。”
礼物是我挑了很久的耳机。
价格算不上高昂,但对我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蒋宇是耳机发烧友。
但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木柜上。
蒋宇讪讪笑了下:“我先去换件衣服,你热一下菜,我再陪你吃点。”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快速到卧室,反手关上门。
咔哒一声,反锁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十分刺耳。
我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拿着外套到卫生间。
放进洗衣机前我习惯性地清口袋,摸到两张纸片还以为是发票之类的东西。
直到拿出来后。
我看着熟悉的电影名字和“情侣场”两个字久久回不过神。
这部电影我期待了很久。
预告片出来时我就在蒋宇面前提了很多次。
上周终于等到上映,我买了票准备和他一起去看。
中午我在公司餐厅给他发消息:“这部电影上映了,周六我们一起去看吧,正好是你生日,正好在外面吃顿饭,我们都好久没一起出去吃了。”
等了很久,消息都停顿在这里。
直到快下班时,他才回复。
“周六我有事。”
蒋宇这段时间工作的确很忙,经常加班和应酬。
我想了想说:“那等你有时间再去看。”
这次倒是回复地很快。
“算了吧,矫情的爱情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我还有工作,回家再说。”
热情被一盆冷水浇到底。
我沉默地退掉了票。
而此刻。
电影票上的时间也是周六,黑色的字体十分扎眼。
原来不是电影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第一次在蒋宇那儿听到周薇的名字是在半年前。
他们部门来了个新实习生,犯了个小错误搞砸了手上的工作,在茶水间哭得梨花带雨。
说这话时,蒋宇无奈地摇头。
像是拿她没办法。
我提出建议:“刚毕业的小姑娘没接触过社会,难免受伤,你找个女同事安慰几句。”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笑着看向我:“你刚毕业那会儿可没这么矫情,才多久就拿下了正荣的项目。后来才知道你吃了多少苦头,期间也没见你抱怨一句。”
我笑着摇头:“每个人成长环境不一样,养成的性格不同。”
我们不常在饭桌上谈论工作相关,话题尽快被岔过去。
大概两周后,他下班来接我。
副驾驶坐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看清人她惊呼:“学姐?!”
我愣了下。
之前以为是重名,没想到还真是她。
周薇是我同系学妹,毕业前在学校碰过几次面。
她性格活泼,笑盈盈地回头冲我笑:“好久不见啊学姐,没想到这么巧。哎?那我应该喊蒋总姐夫吗,和领导突然多了层关系好奇怪哦。”
我只是微笑着:“确实挺巧。”
周薇说是,絮絮叨叨了一路。
等送她回家后,车上就剩我们两个人。
安静片刻。
我忽然问:“你怎么会送一个实习生?”
蒋宇沉默了一路,蓦地一愣。
“晚上公司有聚会,太晚了正好顺路。”他说,似乎觉得我的措辞有问题,顿了下问道,“你和她关系不好?”
我只是笑笑:“我们联系不多。”
蒋宇说:“那我想想办法让她在实习期间被刷下去。”
“不用,你就按同事正常相处就行。”
他们公司要求严格,依照我对周薇的印象和蒋宇前几次的描述,她被正式录用的机会本就渺茫。
上个月我趁吃完晚饭期间忽然问了句:“你们上批进来的实习生走得差不多了吧?”
提到这件事,蒋宇似乎有些头痛:“是啊,就留下三个。”
“那周薇呢?”我接了杯热水递过去。
他动作一顿,没接稳。
水杯砸到地面,当即四分五裂。
2
我们同时蹲下收拾,他拉住我的手腕:‘你别碰了,小心被割伤。’
“没事,几块玻璃而已。”
等到最后一块碎片被捡起,蒋宇才缓缓开口:“她被留下了,你怎么突然想起问她?”
我笑着将玻璃扔进垃圾桶:“没什么,关心一下学妹。”
他顿了几秒,解释:“虽然她比较情绪化,在一些事情上处理得不够圆滑。但做事还算细心周到,我们觉得她值得培养,所以留下了她。”
我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转过身,我感觉身后的人松了口气。
脸上的笑容敛去。
我说了谎。
之前和客户见面谈业务期间,我偶然碰到了他和周薇。
客户惊讶地指向窗外马路对面的人:“那好像是你男朋友。”
周薇鼻尖有些红,似乎是刚哭过。
蒋宇从街边买了杯奶茶递过去,轻揉她的发顶。
动作温柔又宠溺。
蒋宇有严重洁癖,从不到街边买东西吃,嫌不干净。
如果我在外面吃了路边摊,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洗澡刷牙。
我看见周薇笑着把奶茶捧到他面前。
而蒋宇犹豫了一下,咬住了吸管。
我记不清当时具体的心情。
只记得回过神后,颤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笔。
客户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尴尬和对我的关切:“你还好吧。”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我们继续谈。”
蒋宇出来时,我坐在客厅的沙发,面前的茶几放着那两张电影票。
他脸上闪过一瞬的空白。
“夏芷,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像的那样。”
我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忍不住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样?”
蒋宇坐到我身旁,声音沉了沉:“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谈。”
我转过头,凝视着他:“我在等着你说。”
他抿了下嘴:“这个电影票是同事去看的,她不小心落在我这里。”
“哪个同事,怎么落到你口袋里的?”
“新来的实习生,你不认识。”
我嗤笑了一声:“所以上周六你正常加班?”
蒋宇被逼问得有些难堪:“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信我?”
我把手机划到和他同事几天前的聊天记录。
“你们这周六有安排吗?”
“刚结束一个项目,还有些收尾工作,不过这周应该能正常休息。夏姐,你是要给蒋总过生日吗?”
“嗯,我这边也难得抽出来时间,想好好庆祝一下。”
蒋宇愣住了。
证据远不止如此。
我点开周薇的朋友圈,她晒了在电影院的几张照片。
po的文字是: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是甜蜜的。
我垂着头,淡淡:“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你知道,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我想你手机里应该还有购买电影票的订单,不去查是我想给你保留最后一点体面,你自己说。”
蒋宇沉默地点了根烟。
我挑起眉,他以前从不抽烟。
烟雾缭绕而起,他缓缓抬眼:“之前项目出了点意外,她很自责,哭了很久。我答应她如果拿下这个项目,就陪她去看电影。没跟你说,是怕你多想,我们真的没有越过线。”
他隐在朦胧雾气的眼神晦暗不明。
语气平淡,用的是他谈判常用的手段。
意思是,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保证,你应该可以理解我。
我却忽然笑起来:“这不叫越线,等你们睡上一张床了才叫越线吗?”
“夏芷。”
他语气严肃,警告似的呵斥。
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一声,打破尴尬的气氛。
周薇又发了条朋友圈。
某人说从不吃路边摊,我看今天倒是吃得蛮开心哦。
蒋宇脸色惨白。
和蒋宇在一起五年,他从未陪我去吃过路边摊。
同居后,我几乎快戒掉了这个爱好。
刚在一起时,他洁癖严重到一天甚至能洗十几次手。
我陪他到医院看了很多次,经过不断的心理咨询和行为矫正,终于有所改善。
但仍然不能接受吃路边摊。
我出生在北方的小城,夜市文化是老家最大的特色,路边摊随处可见。
有次我控制不住,约了朋友吃了顿烧烤。
回到家蒋宇闻着味道,当即黑了脸:“又去吃路边摊了,你也不嫌脏。”
我沉默地去卫生间洗漱。
当天晚上他抱着我嗅闻了片刻,才凑上来亲吻。
最后我推开他:“算了,你去客房睡。”
蒋宇愣住,皱着眉说:“我也是为了你好,这些东西不干净你不是不知道,吃出来问题怎么办。”
这样的争吵后来很少再发生。
我再也没去吃过路边摊。
回忆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好笑极了。
我所做的坚持在他人那里不过是轻易可突破的底线。
3
我笑得肩膀颤抖,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阿芷,你听我解释。”蒋宇慌了神,伸手想要揽我却被我一巴掌拍开。
“我让你自己说的意思是想好聚好散,但我没想到你这么懦弱无能担不起责。这些年,是我看错你了。”
他的手顿在半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抹去眼泪,定定望向他:“说谎说得你理解能力都没了吗,一切到此为止,从今后你和谁一起看电影吃路边摊都和我没关系。”
说完,我转身向卧室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蒋宇急了:“夏芷,别这样,我说了我和她没别的关系。我也可以保证,以后都不再跟她联系。”
“放手。”
我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收拾好行李。
拎着箱子走出家门时,蒋宇始终跟在我身后。
注视着我的眸底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像是在央求我留下来。
我看着那双眼睛,试图从中找到往昔的痕迹。
曾经蒋宇也曾给予过我温柔和关怀。
刚毕业时,我为了签一个合同陪客户喝到胃出血。
他坐在病床前,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阿芷,我心疼。”
蒋宇那段时间的确是心疼坏了,只要抽出时间就往医院跑。
给我熬粥,精心做养胃的饭菜。
出院那天他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我忽然感到难过起来。
不仅为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更因为他在时间的磋磨下,逐渐丢弃了自我。
我暂时搬到朋友许婷婷家里。
我们是高中同学,认识十多年感情一直很好。
她站在门口,给了我一个拥抱:“别伤心,他不值得。”
我笑了笑:“先借住几天,等我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说什么话。”许婷婷屈起食指敲了下我的脑门,“想住多久住多久,我又不赶你。”
这晚我们彻夜畅谈,点了一大桌外卖。
她咬着羊肉串,愤愤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管天管地,连烧烤都不让吃。动不动就脏,他以为自己多干净呢!”
我捧着啤酒,笑个不停:“就是,我天天吃,也没见吃出什么毛病。”
许婷婷举着酒瓶碰了下,醉醺醺地说:“好男人多的是,又不是非得在他这棵树上吊死。再说我们阿芷那么受欢迎,本来就值得更好的。”
喝到最后我们都有点断片。
我强撑着到卧室拿出毛毯,两人就躺在地板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被门铃吵醒。
我迷迷糊糊看了眼客厅歪七扭八摊了一地的酒瓶,头痛的没法思考。
缓了会儿,我推了下旁边的许婷婷:“有人敲门。”
她捂着耳朵,把头埋在靠枕底下:“谁这么讨人厌,大清早过来。”
见她没有起来的意思,我只好捂着头过去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我和外面的男人面面相觑。
“知远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往后退了半步。
许知远礼貌地笑笑,示意手上一兜水果:“我妈让我过来给婷婷送点东西。”
进来后他看到这一地的狼藉,表情有些错愕:“你们这是?”
被家长抓包的尴尬油然而生。
他是许婷婷的哥哥,以前见过他几次,但联系不多。
我看了眼蜷缩在毯子里面的人,硬着头皮说:“我昨天心情不太好,婷婷陪了我一宿,不小心就喝多了点。”
空气陷入沉默。
地上的狼藉让人心生不适。
他不会对我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吧。
许知远看向我:“现在怎么样了?”
我一怔:“什么?”
“心情好些了吗?”
我笑了笑:“还好。
收拾完客厅已经过了十二点。
幸好有许知远的帮忙。
其间周薇给我发了几条消息。
“学姐,听说你跟蒋总吵架了,是因为我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蒋总确实对我很好,但我们完全没有超出同事界限的行为。”
“看电影是我求着蒋总去的,他本来不同意,因为我那天被领导骂哭了,他才心软答应的。学姐,你别生气。”
我回复:“你也会和其他有女朋友的男同事一起去看电影?”
周薇回得很快:“只是看个电影,学生时代不也经常跟同学一起去吗,这没那么严重,学姐你别太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