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前夕,我和嫡姐的未婚夫被捉奸在床。
嫡母和父亲骂我不知道廉耻,未来婆婆当面哭丧:“可怜我儿竟是要娶一个娼女生的贱种。”
夫君更是恨我坏了他和心上人的姻缘,日日打骂羞辱于我。
如他们所愿,我重病而死。
可他们却哭着喊着说后悔了。
1
“夫人,自上次小产您这身体就越来越差了,若是再不好好休养,怕是……怕是……”
大夫的话犹在耳边。
我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满院的开得分外艳丽的桃花。
那是我的夫君谢长宁,为嫡姐沈长歌种下的。
他二人,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翰林学士嫡长女和大理寺卿独子,多么相配。
而我,因为不想被卖到高门做妾,只能早早地选了一无所有的穷书生柳云砚做赌。
我整日整夜拼命刺绣,小意侍奉嫡姐,处处讨嫡母欢心,竭尽所能地将攒下的所有银子都用来资助柳云砚。
幸好他足够争气,在会试中考了头名,又被皇帝钦点为状元。
彼时,我看着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红袍少年,内心的欢喜满地快要溢出来。
一月后,就是我们的婚期。
我很快就可以带着娘亲逃离沈家,与心上人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我答应娘亲的,终于要做到了。
那夜,我连睡觉嘴角都是带着甜甜的笑意。
可第二日,我就和嫡姐的未婚夫谢长宁被众人发现衣衫不整地躺在了床上。
嫡姐伤心地捂脸大哭,指着我一度哽咽难言。
谢长宁不顾我衣衫不整,恶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将我踹到地上,骂我不知廉耻。
最后,是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柳云砚,为我披上了一间遮羞的衣裳。
可如此一来,我们的婚事不成了。
嫡母于是提议将我和嫡姐和婚事互换,“跟你娘一样,尽会勾引人,我儿的如意郎君,便宜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了。”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嫡姐的目的。
可任凭我如何解释,都无人肯听。
从始至终,也没人问过我的意见。
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爱慕虚荣,算计嫡姐婚事的心机女。
柳云砚恨我,谢长宁也恨我。
我在这座宅子里挣扎了三年,却仿佛过了三十年一样漫长。
如今,我终于要去见我娘了。
我放纵自己靠在软榻上,慢慢阖上双眼。
半梦半醒间,我梦到娘亲。
她挂着浅浅的笑容,温柔地朝我伸出双臂。
“娘,”我飞快地向她跑去,刚刚摸到她的手时,却被狠狠推开。
娘亲原本温柔带笑的面容上满是泪水,脖子上是一道血痕:“安安,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我猛地惊醒,擦掉眼角的泪。
是了,我答应过我娘,我要好好活着的。
我必须,好好活着。
2
大夫说,人参最是补养气血,或许能让我的身体好上一些。
我记得库房里有一株百年人参,但我没资格开库房。
在婆婆的院子里等了许久,在我的双腿快要麻木时,才被丫鬟领进去。
老远就听到少女银铃般的说笑声,走近,原是婆婆和一个年轻的姑娘在吃茶。
我刚进门,那说笑声便停了,婆婆脸上的笑也落了下来,紧紧蹙着眉头:“你整日苦着一张脸这是恶心谁呢?难怪留不住长宁,至今连一个子嗣都无。”
我苦笑,“是儿媳的错,儿媳只是……”
病了两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婆婆不耐地挥手打断:“行了,不必狡辩,三年了,长宁和我谢家待你已经够意思了。”
“既然你生不出来,那就找人帮你生,日后养在你的名下,也是你的孩子。”
我看着面露娇羞的少女和势在必得的婆婆,只觉得讽刺无比。
我生不生得出,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谢长宁一直以为是我给他下药抢了嫡姐的婚事,我的解释在他看来是狡辩,是污蔑。
所以大婚前一天,他豪掷千金赎了青楼的花魁回来做妾,成婚当晚更是宿在花魁房里,直言我不如花魁。
消息传了出去,我成了京城所有人的笑话。
婚后一年,他做尽各种羞辱我的事情,见我一直没什么反应后才罢休。
后来一次醉酒,他留在了我的院子。
丫鬟听不到我的呼喊,在他们看来,他们尊贵的少爷终于愿意亲近我这个声名狼藉之人,我合该高兴才是。
两月后,我被查出身孕。
向来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婆婆难得的和蔼了许多。
夜里我无摸着还很平坦的肚子想了许多,最终决定主动缓和和谢长宁的关系。
或许我的努力起了效果,我和谢长宁的关系,慢慢缓和了些许。
最温馨的时候,他兴致勃勃地摸着我高高隆起的肚子,感受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一伏的波动,让孩子叫爹。
可嫡姐沈长歌的再次出现,却叫我意识到,眼前的这些温馨,都是假的。
3
那日沈长歌一大早就兴致勃勃试了好些套衣裳,说是要带我和孩子去春游。
这是我和他第一次一起出门。
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极好的信号。
我摸着隆起的肚子,有些欣慰。
这个孩子,一定会比我更幸福吧。
可到了地点,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抹红,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格外惹眼。
沈长歌显然也看到了我们,牵着柳云砚的手快步过来,笑着喊了一声:“妹妹,妹夫。”
我看了看身侧谢长宁身上的玄色衣袍,只觉得原本温热的心又一点点变凉。
整个游玩过程中,沈长歌牵着柳云砚的手,二人你侬我侬。
而我的夫君谢长宁,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了前面的那道红色身影上。
四个人中,好似只有我一个局外人。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很是混乱。
我只记得沈长歌突然尖叫一声就朝我倒来,狠狠地砸在我的身上。
肚子很痛,像是有一只手钻进了我的肚子在里面拼命搅动,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我心慌不已,大声喊谢长宁。
他却听不见,只焦急地围在沈长歌的身边。
直到不远处的丫鬟寻声而来,躺在地上的我才被扶起来。
在医馆醒来,率先对上的是嫡姐沈长歌满含愧疚的眼神:“对不起,妹妹,姐姐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摔了……我……”
我摸着塌下去的肚子,泪如雨下。
沈长歌突然嚎啕大哭着扑在我身上,求我原谅她。
她藏在身下的那只手,却死死地按在我的肚子上。
我疼得浑身冒冷汗,孩子剥离身体的痛也再次席卷而来,我突然生了力气,将她恶狠狠地推开,“沈长歌,你滚开,还没演够……”
“够了,沈安安,别再无理取闹了。”
“明明是你推了长歌,孩子没了也是你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他想要上前扶着沈长歌,却碍于一旁的柳云砚讪讪将手缩了回去,满腔地尴尬转变为对我的怨愤。
身下有血渗出,我阖上了眼。
从此,再不看谢长宁。
4
从婆婆的院子里出来,正遇上谢长宁。
我没看他,像往常一样擦肩而过。
丫鬟春柳小声提醒:“少夫人,少爷还在看着您呢。”
我顿了一下,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回到静心院,我看着头顶的牌匾出神。
说来,这个牌匾是婆婆亲自赐下的。
成婚第二天,我去奉茶,在她的院子外整整站了一个时辰,才有丫鬟出来说老夫人身子不爽利,今日的奉茶免了。
回到院子,婆婆身边的老嬷嬷就送来了这块牌匾,还送来了一尊菩萨像。
“夫人既进了谢府,就由不得你再像从前那样没规没矩,惹人笑话。”
“当以静心修身为上,日后多拜拜菩萨,也算是没有辜负老夫人一番苦心。”
后来我没了孩子,婆婆得知此事后将所有过错都归在了我身上。
她无视我惨白的脸色,指着头顶的匾额骂:“肚子那么大还要乱跑,你不出事谁出事。静心静心,说到底还是没有学会静心,连菩萨也不愿给你这个福分,怪不得旁人。”
仿佛,不是他儿子主动带我外出游玩,也不是他儿子在关键时刻舍弃我去关怀别的女人。
喉咙里突然痒的厉害,我忍不住猛咳起来,洁白的帕子上便沾了鲜红的血。
春柳惊呼:“遭了,还未跟老夫人说要人参的事情,您的身子……”
我用帕子捂住嘴,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碍事,我再寻个机会就是。”
“可是您的身子拖不得……”春柳有些犹豫。
她是老夫人安排在我身边的丫鬟,怕我这个娼女的女儿再做妖,日日跟在我身边规范我的一言一行。
她每隔几日,便会去老夫人的荣寿堂一趟,我只作不知。
这三年,我唯一求她的,便是帮我瞒着老大夫的诊断。
她看着我的眼神因此变得很复杂,反倒又多了几分怜惜。
我想她或许是误会了什么,但我没兴趣解释。
这府里的一切,好像都再也激不起我一丝兴趣。
4
我想到了我娘,时过经年,我大概终于能理解几分我娘那时的感受。
她和我爹原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小定下婚事。
外公只有我娘一个女儿,倾尽全家之力培养我爹,只希望我爹在他百年之后能对我娘好一些。
两家约好,待我爹高中之后就成婚。
为了我爹能够安心准备考试,我娘陪他赶考,为他打理琐事。
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我爹生了一场大病。
我娘花光了所有的盘缠,也没能治好我爹。
到了最后,他们连客栈的柴房都住不起了,只能住在城郊的破庙里。
我娘一家一家医馆跪着求药,有好心的老大夫摇头暗示我娘放弃,爹爹的病很重,要花的银子远不是我娘能承担得起的,更何况他们现在身无分文。
那天爹在破庙里咳嗽了一夜,我娘也红着眼在破庙的佛像面前跪了一夜。
天亮后,我娘自卖自身进了给钱最多的一家娼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