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大家说说三国演义第五回——《跨江击刘表》。

这本书比较冷门，说的是诸侯纷争，刘表与孙坚，袁绍与公孙瓒发生两场大战。

绘画者：徐一鸣、屠全枫。

徐一鸣（1915-1976）上海人，自学成才，开过画室，成名于民国私营书局，他的画风是平稳厚重的传统风格。

屠全枫（1926-2002）浙江余姚人，热爱连环画事业，早年饱受画室老板剥削，50年代经过培训班学习，水平提升不少。

《跨江击刘表》封面由刘锡永大师绘画，封面人物是刘表部下黄祖，他遭遇孙坚猛攻，身后箭如飞蝗，他正往岸上逃窜。画面选景很契合书名，正是跨过江，攻击刘表的军队，设色古雅，构图有远中近的层次，都很有看点。

上回《虎牢关》说到，董卓专权，各路诸侯联盟围攻洛阳，董卓避其锋芒西退长安，诸侯们貌合心离，各回各家。长沙太守孙坚偶得传国玉玺，瞒报私藏，袁绍向他讨要未果，不欢而散，孙坚自领兵回江东，他身怀重宝，惹来一场后患。

孙坚正行路间，忽有一彪人马拦住去路。原来袁绍眼红玉玺，写信给荆州刘表，让他半路拦截孙坚。那刘表年轻时位列“八俊”，乃大汉宗室，他派出蒯越和蔡瑁截击。

蒯（kuǎi）越和他兄弟蒯良，都是当年协助刘表安定荆襄之地的能人。

蔡瑁，荆州大族，姐姐嫁给了刘表，仗着裙带关系，非常嚣张。小时候看三国，我特讨厌蔡瑁，他老想害刘备，妨碍刘备拿荆州，最后看到他和张允冤死在曹操刀下，我感到大为解气。

我们绕回剧情，蒯越横刀立马摆开阵势，孙坚道：“异度，你我并无冤仇，何故拦住我的归路?”

蒯越道：“你身为汉臣，竟敢私藏玉玺，还不速速交出！”

孙坚一看，没的谈了，拳头说话吧，一声呼啸，身后黄盖拍马出阵，荆州蔡瑁抵住黄盖。

蔡瑁上位，靠的他姐姐而不是自己武艺，没几个回合，黄盖一鞭打碎他的护心镜，吓得他拨马便走。

孙坚趁机夺路而出，又听山后喊声大作，原来刘表亲自领兵来追。

孙坚喊道：“景升，你是信我还是信袁绍？难道我的人品不值得你信任吗？”

刘表道：“你私藏玉玺，必有造反之心，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孙坚手指天空赌咒道：“如果我有玉玺，以后就死在刀箭之下。”

刘表冷笑道：“除非你让我检查你的行李，否则无法放行。”（孙坚不够光明磊落，就坦言承认了又如何？这样乱发毒誓别人不信，还把自己赔进去了，真当老天爷没在看吗？）

听刘表这么说，孙坚大怒：“你瞧不起谁呢？”挺枪就刺，刘表战略撤退，其实早有安排。

不久，两边荆州伏兵齐出，刚才逃跑的蔡瑁也反身杀来，孙坚被团团围住。

孙坚手下三员战将程普、韩当、黄盖豁出性命保护孙坚撤退，部队元气大伤。

孙坚从此就和刘表结下冤仇。

再说袁绍讨董结束后，来到河内郡（今河南省北部）屯兵，邻居冀州牧韩馥送来粮米。

（当时的郡相当于今天的市，州对应今天的省。可见袁绍掌握的地盘远不如韩馥大，但韩馥是个庸才，他还想讨好袁绍呢。）

谋士逢纪劝说道：“今有肥肉就在嘴边，主公可有意乎？我有一计，可写信约公孙瓒攻打冀州，韩馥这软蛋必会来请主公代领州事，如此，冀州唾手可得也。”

袁绍道：“妥，就这么办。”他立马写信给公孙瓒。

公孙瓒当然高兴配合，只要出兵就能分到一半冀州土地，何乐而不为呢。

这边冀州韩馥听说公孙瓒举兵杀来，慌了神，忙聚幕僚问计，有人劝他：“公孙瓒有两州大军，还有桃园三结义相助，难以对付，不如请袁绍来帮忙代理，他聪明能干，手下人才多，尽可抵挡。”

耿武道：“袁绍这人野心勃勃，主公不可为了前门驱虎而后路进狼。”

韩馥道：“我的才能本来就不如袁绍，你又何必嫉妒多疑呢？”耿武拂袖而去道：“冀州完蛋了。”（耿武旁边有个狗头头盔的武将，服饰造型很别致，可惜是个龙套，他叫关纯。）

眼看着袁绍要进城了，耿武和关纯心急如焚，他们埋伏在城门附近，准备刺杀袁绍。（胆儿很肥，为何不在森林中布置弓手？）

过两天，袁绍到了，他们从路边窜出来：“杀呀！”倒是把袁绍吓了一跳。

袁绍左面闪出颜良、右边跳出文丑，一刀一个，把他们砍翻。袁绍当初夸口的两员猛将，首次出场欺负两个普通人，难称英雄。（虎头龙套就这样领了盒饭。徐一鸣喜欢把画面布满，显得有些杂乱，空隙不足。）

袁绍进了冀州，不费一兵一卒夺取大权。韩馥这才后悔起来，无奈投奔别处去了。

公孙瓒见冀州易主，就派他弟弟公孙越来，平分当初约定的土地。袁绍道：“你先回去，请你哥哥来面谈，另有商议。”公孙越只好回去。

公孙越回去的路上，突然遇到歹徒袭击，歹徒们边射箭边叫道：“我等是董卓家将，落到我们手里算你倒霉！”

他们就专盯着公孙越射箭，可怜公孙越死在路上。

公孙瓒得信大怒，提刀领军就去讨伐袁绍。（不知过了几年，公孙瓒比虎牢关前打吕布时苍老许多，兴许是因为弟弟被暗算，心中悲痛，一夜白头。）

袁绍早有心理准备，两军就在磐河遭遇，这就是著名的磐河之战。（透视、虚实都有问题，本书的绘画经常出现主体过于拥挤，密不透风。）

袁绍手下文丑飞马出阵，公孙瓒就和他厮杀起来。（公孙瓒号称拥有两州之军，上战场却要亲自出马，没个先锋大将之类的，很没排面。）

战不十合，公孙瓒打不过文丑，败退，文丑乘胜追击，大杀特杀，横冲直撞，公孙军纷纷溃败。（注意，上回虎牢关说公孙瓒和吕布打也是战不十合逃跑，这次打文丑也是，那么文丑就约等于吕布？不论文丑有没有和吕布一战之力，能轻松打赢公孙瓒，足以称得上猛将。）

公孙瓒毕竟年纪大了，一不小心马失前蹄，摔了个嘴啃泥，兵器也掉了。背后文丑紧紧追来。（儿时读到公孙瓒危险就替他担心，毕竟他是和刘备一伙的。）

就在生死之间，有一员少年将军从山坡闪出，飞马挡住文丑。（我们都认识他，但是这个出场没画好，主角是个侧面，出场震撼程度远不如刘锡永所绘的虎牢关吕布。）

公孙瓒大喜，有救了。他细看那个小将：浓眉大眼，身长八尺，英俊不凡。

小将与文丑大战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败。

文丑是孤身一人，公孙瓒援军赶来，他不敢恋战，策马逃回。

（文丑很生气，差一秒钟他就能拿下公孙瓒性命，却被人搅和了，脸上怒气勃勃，而他的马气定神闲，对主人的荣辱漫不关心。）

公孙瓒安顿下来，拜谢那位小将。那少年道：“我乃赵云，字子龙，常州真定人。先投袁绍，因袁绍心术不正，特来投将军。”公孙瓒大喜，把他收录到帐下。

（比起长坂坡飒爽英姿，初出茅庐的赵云身子圆滚滚、肥嘟嘟，发福严重。）

公孙瓒初得赵云，不太信任，把他放后军，派严纲做先锋，又整军挑战袁绍。

他擂鼓多次，袁绍就是列阵不出，公孙军士气衰弱，只好强行冲击，此时袁绍大喊：“弓箭手，准备放箭！”

袁绍的弓手伏兵齐出，“嗖嗖嗖”，一时箭如飞蝗，公孙军迅速溃退。

袁绍军大将居麹（音同“屈”）义，奋勇当先，一刀结果了严纲。

他冲上界桥，奋力砍断公孙瓒的帅旗。

麹义一路猛杀，正遇赵云赶到，二人扭作一团。（二马相交，猛将角力，这是本书第一精彩的武戏画面，若上方多留出些空间则更好。）

麹义比文丑还是差得远，没几个回合，被赵云一枪戳死。

赵云单枪匹马反向冲入袁绍军中，纵横捭阖，如鱼龙过海，公孙瓒看到，也整军杀回来。

袁绍没看到战局变化，在中军呵呵发笑，对身边田丰说：“我笑公孙瓒徒有虚名，今日看来，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他的笑声未落，赵云已经杀到面前，一枪扫倒几个弓手，周围兵士吓得乱跑。

眼看公孙瓒大军也合围上来，田丰道：“主公，危险了，快躲避一下。”

袁绍一摔头盔叫道：“大丈夫死则战死疆场，哪能临阵脱逃！”（袁绍展现出他雄主的一面，公孙瓒就不如他。）

袁绍带领部下拼死抵抗，以赵云之神勇，一时也冲不进去。颜良带兵支援，两边汇合反攻，形势倒转。

赵云且战且退，保着公孙瓒撤退到界桥，袁绍一路掩杀，公孙瓒全军溃败。（注意看落水者表情，河水挺深的。）

眼看袁绍大军要追上，猛听得山后一声炮响，杀出一彪人马，带头的正是刘关张三兄弟！原来他们听说老朋友和袁绍作战，就来帮忙，来得正巧。

蛇矛，关刀，双剑，三把神兵一齐刺来，把袁绍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发软。

袁绍无心再战，匆匆撤退。

回去的路上，公孙瓒感慨道：“若非玄德及时赶到，今天我就危险了！”（早期刘备武装形象背弓骑马，气质不凡。）

刘备见到了赵云，两个人相互倾慕，一见如故，难舍难分。（细看刘备肚子也不比赵云小，见大哥有意收个四弟，张飞的表情就有点怪。）

两军正相持不下，这时朝廷有使臣来宣读天子劝和的旨意，这当然是董卓的意思，那会儿天子在他的鼓掌之间，董卓这么干是为了卖两份人情。袁绍和公孙瓒都松了一口气，于是借坡下驴，言和罢兵。

公孙瓒要回去了，刘备紧紧握住赵云的手，泪眼婆娑，依依不舍。

（这一出分飞燕唱的感人，公孙瓒扭头当作没看到，而关张都盯着呢，他们也许在想：大哥别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赵云道：“我错看公孙瓒了，本以为他是个人物，结果没比袁绍好多少。”刘备宽慰道：“且宽心等待，咱们终会有再见之日。”二人洒泪而别。（公孙瓒在不远处瞧着，不知是什么心情。）

话分两头，再说淮南袁术向刘表借粮不成，就有心怀怨恨，他写信给怂恿孙坚去打刘表，自己承诺给予充分的支持。

孙坚接到信，就准备出兵，毕竟我们前文说过，刘表对他有拦路之仇。程普劝道：“主公，那袁术一肚子坏水，他所谓的支持怕不可信。”孙坚道：“我自己正想报仇，也不指望袁术能有什么作为。”（程普挺有脑子，后来赤壁之战不服周瑜，说明他不是简单的武将。）

孙坚临行，弟弟孙静，儿子孙策、孙权等都来跪求不要出战，江东正是发展的时机，去碰这个钉子，并不理智。

孙坚被复仇的怒火攻了心，全不听劝，他只带大儿子孙策一同出征。这就是“跨江击刘表”，跨的是什么江？我推测就是今天湖北襄阳市北部的唐白河与汉江那一带。

刘表命大将黄祖率江夏守军在江岸守卫，阻击孙坚军的船只。黄祖是当地大族，黄族还有个叫黄承彦的，他是诸葛亮的老丈人。

黄祖只等孙坚的船队靠近就放箭，而孙坚早已料定，他命士兵埋头不出，只虚张声势靠岸，吸引火力，每每靠近一下就回退，如此几十次。孙坚看时机差不多了，就收拾清点射到船上的箭，共有十万多支。（诸葛亮的草船借箭也是学习孙坚的法子。）

正遇到顺风，孙坚命令射箭反击，抢滩登陆，程普等三员大将三路包抄，黄祖大败而逃。（这一幕正是封面所绘情景）

黄祖立住脚跟，和孙坚打个照面，他痛斥道：“江东小贼，竟敢侵犯我们汉室宗亲的地盘！”

说罢，身后张虎出马，韩当迎住。

三十回合后，张虎撑不住，队友陈生就拍马赶去帮忙。孙策见对面先坏了单挑的规矩，也毫不客气，一箭射去，陈生应弦而倒。（张虎、陈生这草率的名字，注定活不过一集）

张虎一分心，被韩当斩了。（这个斩杀有点残忍，直接顺带毁容）

程普搜捕黄祖，黄祖跳下马，扔掉头盔，混在人堆里逃脱。（黄祖逃跑很有一手，活到最后才是胜者。）

孙坚下寨，步步紧逼，黄祖回去报告刘表，说孙坚厉害，根本打不过。刘表问蒯良，蒯良道：“现在应该坚守不出，等袁绍出兵帮忙，这麻烦因他而起，他不会不来的。”

蔡瑁挺身而出道：“兵临城下，岂可龟缩不出？”，刘表支持他出战。

蔡瑁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大概是忘了黄盖一鞭打碎过他的护心镜。（现在这么勇，后来打曹操时候却成了带路的）

蔡瑁就出门打架，程普一看：哎哟，刘表的小舅子嘛，有心活捉他。才运动几个回合蔡瑁就满头大汗。

蔡瑁没被逮住，跑得很快，孙坚趁胜包围襄阳城，日夜攻打。（注：襄阳是刘表时代的荆州治所）

蔡瑁吃了大亏，蒯良说：“看他，不听我话，按军法要治罪。”刘表护短，权且记过并不追责。毕竟是自家小舅子，如果打他就是打自己脸，还要小心晚上被踢下床。

刘表见战不利，就同意去找袁绍求救，蒯良喊吕公近前，秘授机宜：“你可如此这般。”吕公心领神会，黄昏时候，他领五百人马出城。

孙坚听说城中有人突围，望岘（音：献）山去了。

孙坚急于捉将，并没召集大部队，身边只带三十多骑就轻装追击。

孙坚一生作战勇猛，这次也是一马当先，来到山脚下，看到敌军。

吕公见孙坚来，并不恋战，只顾逃命，孙坚不知不觉已追到树林之中。

孙坚见密林森森，心中知道不好，正待转身，忽听一声锣响，山上乱箭飞石如暴雨一般打下！孙坚避无可避，连人带马被射成一个刺猬。那时，他才三十七岁。

吕公杀尽孙坚那三十骑，按约定放起连珠炮，报告城里喜讯。

城里得讯，黄祖等人一涌而出，领兵出战。

江东兵失去主帅，军阵大乱，还得是黄盖英勇，他正撞上黄祖，一把把他拎过马来。逆风战役竟然有意外收获。另一边程普杀死吕公，看来光有谋士，武将过于脓包也不成。

混战到天亮，两边各自收兵。孙策还没有17岁，得知父亲死在乱箭之下，尸首都落入敌手，他悲愤交加，大恸悲哭。

孙策那边只好讲和，希望拿擒来的黄祖交换孙坚尸体，刘表同意。蒯良道：“不可讲和，孙坚是主心骨，他儿子都小，现在趁机拿下江东很容易。”

刘表说：“可是黄祖在他们那边呢，我怎么能丢下他不管。”蒯良道：“放弃一个废物黄祖，能得江东大片土地，主公有什么可犹豫的？”刘表道：“不行，我不能做不仁义的事情。”刘表一念之差，历史又被改写。

于是次日双方交换，黄祖获释，他走路气势汹汹的样子浑像一只鸭子，真好笑。

孙策忍辱负重回去，求贤募兵，准备积攒力量为父报仇。

（完）

最后再说说画家，徐一鸣和屠全枫，当年画全套三国连环画，他们都不属于上海美术出版社，是“外援”。他们曾共同参与《小霸王孙策》绘制，当时社里就觉得他们比较默契，于是安排他们合作后续的两册《跨江击刘表》《铁笼山》。

初版封面

徐负责画人物马匹，屠作为配合就画些背景与勾线，人物塑造很成功，孙坚、蔡瑁、袁绍、公孙瓒、文丑等须发皆张，战场上勇武雄姿，各有性格，读完历历在目。特别是少年赵子龙，磐河之战初试锋芒，犹如乳虎啸谷，百兽震惶，令人激动。美中不足是部分画面排布太满，构图存在问题。

他们名气虽然不如刘锡永、陈光镒等大师，但也是认真精工之作，值得大家细细欣赏。

下一回《凤仪亭》，我是江户小歪，如果喜欢本文，请帮忙点赞和转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