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了淮王赵陵五年,他始终不肯给我一个名分。
在他与至交的聚会上,我才知道,他准备娶丞相千金的女儿顾青。
我问他:“你不是说会立我为王妃吗?”
赵陵:“是啊,侧妃。”
我不敢爱了,连一个许诺都不能兑现的男人,怎么会爱我。
1
醉春楼上,淮王赵陵和几位至交好友推杯换盏。
做为他的亲卫,我站在他的身边。
尚书李延喝得有点醉了,醉眼斜睨我:“王爷,苏楠姑娘出落得越发清丽,真是我见犹怜。不知你可否割爱,我愿用十个舞姬来换!”
对于王公贵族来说,下人不过是工具一样的存在,随时都能交换。
赵陵微笑,眸色现出一丝冰冷:“尚书大人有些醉了,早点回府休息去吧。”
李延摇晃起身,端着酒杯:“苏楠姑娘意下如何?不若咱们先喝个交杯酒。”
赵陵端起酒杯,神色阴冷:“尚书大人自重!”
李延哈哈大笑:“殿下,她就一个亲卫,顶多也就是能有幸爬过几次你的床……”
他说还没有说完,赵陵一扬酒杯,杯中酒悉数洒在了他的脸上。
李延抹掉脸上的酒水,神色蕴怒:“王爷,为了一个亲卫,你至于伤了我和你之间的和气吗?”
赵陵扭头看我一眼,手抓住我的手:“苏楠不仅是我的亲卫,更是我在意的人。”
我不由地心中感动,他坚定不移的语气和执着肯定的眼神,使得我面红耳热,低下了头。
李延被辱,全身发颤,他有女儿是宫中的宠妃,自然不惧赵陵:“淮王,我说得本就没错。你对苏楠再好,也不过当她是一件玩物……”
他醉眼惺忪:“苏楠,就你傻,淮王根本不爱你,不然你跟了她五年,他为何连一个名分都不肯给你?”
赵陵的神情阴沉得想要杀人,猛地一拍桌子:“把尚书大人拉出去,让他好好地清醒清醒!”
李延被两个侍卫架着向外走,鞋子都踢掉了一只,扭头疯狂地笑:“准王,你是被我说中了心事,这才恼羞成怒。 你还没告诉苏楠,顾青……”
他话没说完,我的心里打了个突。
顾青是谁?
我本能地想到一件事情,前两天看到王府的下人们窃窃私语,他们见了我,立马躲开。
2
我的心头掠过一丝阴影。
这场聚会不欢而散。
出了醉春楼,明月在天,夜凉如水。
我坐进赵陵的马车。
赵陵的眉头始终未曾舒展,脸上有着隐隐的烦躁。
他问我:“苏楠,你是故意的吧?”
我转头看向他:“属下不明白,王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猛地卡住了我的脖子,额头突起根根青筯:“本王给你的,你接着。本王没给你的,你别废尽心思地觊觎。当我不知道吗?李延是你故意安排,来恶心我的。”
我不说话,赵陵放开我。
他的手想要握住我的手,我不着痕迹地抽了出去。
他又强行把头靠在我的肩头。
马车得得向前。
赵陵柔声道:“苏楠,对不起,是我鲁莽了,以你的身份如何能差谴李延。”
从他粗暴地卡我的脖子开始,我的心就没平静过。
我跟了赵陵五年,那年他南巡,我对他一见钟情。
喧嚣的人群中,他身着华服,温和的浅笑使得阳光也变得明丽。
仅仅是这一个笑容,就让我日思夜想。
午夜梦回,脑海中都是他的影子。
与我相依为命的爹爹,慨然怅叹,女儿啊,你命太薄,断了这份念想吧。
人家是位高权重的淮王,而你不过是一个边关守将的女儿,身份天差地别。
退一步讲,就算你嫁给了他,爹还担心你在王府受委屈,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但是我爹没能劝得动我,我时常跑到赵陵的住所前,远远地只为这位温文儒雅的王爷一眼。
3
苗民暴乱,声势浩大,他们将青羊城围得水泄不通。
赵陵是皇帝的儿子,他们恨皇帝,对他也恨之入骨。
如果城破,赵陵必将被他们千刀万剐。
他和我爹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密密麻麻攒动的苗民,忧心如焚。
“苏老将军,如若能助我脱困,本王必会永生不忘你的恩情!”
他深深向我爹拜了下去。
我爹则朝我看来,扮成他身边随从的我正两眼灼灼地看着他,口水都流了下来。
我爹咳嗽一声,我这才赶紧将头低下,但眼睛还是时不时地上漂,偷看赵陵。
最后,我爹一狠心,单膝跪下。
“殿下,为今之计,只能老将拼死突围,送你出城。”我爹声音一滞:“只是我膝下有一女,还望我离开之后,殿下能代为照拂。”
赵陵想也不想,将我爹扶起:“老将军为我出生入死,本王铭感五内。令千金将来必是我赵陵的王妃!”
我意识到我爹要为赵陵拼命,只为换取我的幸福。
刹时间,我的眼泪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爹,我不要你死,我再也不想淮王了。”
因为着急,我的头盔掉在地上,满头的乌发飘落下来。
赵陵怔怔地看着我,有那么一刹那的心神恍惚。
我爹把我拉到了将军府,他粗糙的手抚摸我的脸颊:“丫头,你哭个啥。就算这次不为淮王战死,我也活不了三个月了。”
“与其这样,倒不如拼了这条老命,为丫头你博一个幸福的将来。”
“你听到了吗?淮王说要纳你为王妃。”
我这时才知道,我爹得了恶疾,他一直没让我知道。
我亲眼看着爹被暴乱的苗民乱刀分尸,但是他还开怀大笑。
赵陵突围出来时,身边只有十几个侍卫。
我一路陪着他,躲避苗民的追杀,经历九死一生,这才回到了准王府。
他把我带进淮王府,给我安排了住处,还配了十几个丫环。
府上的下人们都在私下议论,未曾见淮王对谁这般贴心,他们都说,我将是未来的王妃。
我失去了一个家,又得到一个新家。
曾经,我也认为我将是淮王府的王妃。
但是五年过去,我始终没有一个名份。
马车上,我感觉到眼睛湿润,涩声问:“顾青是谁?”
赵陵坐直身子:“她啊,长得像你,是我的王妃。”
我很想问他,那我是什么。
可惜,我只是他身边的一个亲卫。
赵陵追加了一句:“苏楠,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是,你要明白,做为王爷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顾青是丞相千金,我与她成婚,意味着丞相将会站在我一边。”
“你放心,等我和顾青成婚后,我立马娶你进门,封你做侧妃。”
我心下凄凉,却不能对他诉说,只能苍白地笑着。
4
淮王府到了。
赵陵拉着我的手下车。
他说今晚要陪我,我说我身体不适。
事实上,我跟他撒谎了,想一个人静静。
给我爹的牌位上了三柱香,我嘴里苦涩,仍是强笑着说:“爹,我在王府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说着说着,我赶紧抹了把眼睛,但愿我爹没有看见。
我不知道晚上我是怎么睡着的,纷杂的思绪,扰乱的心。
第二天,我一起身,王府的下人们张罗挂着彩绸。
有不知情的下人,走到我的面前:“苏姑娘,恭喜恭喜啊,王爷和你好事将近。”
我不做解释,脸上的笑容分外勉强。
走到赵陵的房门外,几个丫环正服侍他更衣。
见到我站在门外,他朝我走了过来。
“苏楠,你身体不适,也不说多休息休息。”
赵陵的笑容还是那般地让我如沐春风,只是这春风有了刺骨的寒意。
他在原地转了个圈:“苏楠,你说我这身衣服,看着可否得体?”
我回:“自是得体,能显出王爷的优雅仪态。若是有姑娘见着了,必定会为之心折。”
赵陵随口道:“想来青青看见了,也会满意吧。”
我眸色一暗,原来他如此精心打扮,是为了顾青。
赵陵向外走,我本能地跟上,这五年来已经形成了习惯。
他回头:“这次,你就不用跟着去了。我怕青青误会我们的关系。”
我握剑的手不由地紧了紧,向前追出两步,这才停下。
他的背影消失在拱门前,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从来只闻新人笑,哪曾念及故人哭。”
苍凉的歌声伴着暗哑的二胡,在王府墙外响起。
我走出王府,给卖唱的乞丐碗里扔了几数铜钱。
5
帝都的大街上,人来人往。
仿佛是为了刺激我,来往的行人出双入对。
我的心里酸涩,低头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只想逃离。
走着走着,一抬头我就来到了杞河边。
河面上,似乎正在进行划船比赛,约十来艘轻舟争流。
每艘船上,都是一对青年男女。
行进在最前面的,是赵陵。
他脱了外袍,只穿一件夹衫,双臂奋力撑篙杆,额头流下细密的汗水。
坐在船尾的姑娘身穿鹅黄罗裙,玉臂起落,手掌拍在面前的红鼓鼓面上,咚咚作响。
想来,她就是相府的千金顾青了。
顾青时不时偷偷看向赵陵,眉梢眼角皆是浅笑。
赵陵偶有回头,眼神中的柔情蜜意都要从眼睛里溢出。
他们郎情妾意,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将我的心切割成一片片。
我疼到无法呼吸。
“王爷为了顾青姑娘亲自操舟比赛,足见对她的一片真心,羡煞旁人啊。”
“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可是听说,他们很快就要成婚了。”
身边人的议论声分外扎耳,或许赵陵原本就不属于我。
我一厢情愿罢了。
我想要走开,却在这时,听到河面上传来一声炸响。
扭头一看,赵陵和顾青的小舟从中间炸裂,两人同时掉入水里。
几个身着苗服的人,手拿弯刀,踏水飞掠,朝着他们飞近。
我想也不想,飞掠而出,如同离舷之箭。
赶在弯刀斩在赵陵头上之前,我长剑向上一荡,劈向他的苗人弯刀脱手飞出。
赵陵看到我,如同遇到救星:“苏楠,先救青青!”
顾青和我之间隔了三丈远,苗人的刀尽数朝我身上招呼。
当我到达顾青身边的时候,冷不妨背后挨了一刀,火辣辣地疼。
努力格开劈向顾青的弯刀,我提起她,飞掠而起。
赵陵带来的侍卫到来,苗人惊逃。
他和顾青脱险,由侍卫护卫着回到王府。
6
“赶紧的,青青受伤了,你们愣着做什么?!”
赵陵红了眼,指挥下人们拿金疮药、清水。
正堂里,他亲自为顾青处理伤口。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她是一块易碎的玉器似的。
他吐气,她都能化了。
顾青:“王爷,我伤得不重,你不必这么用心的。”
赵陵坚持:“必须用心,不然你的手臂上将来留下伤痕,我得多心疼。”
曾经,我也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那次赵陵遇刺,我用身体帮他挡了一刀。
那一刀穿透了我的胸膛,我犹记得烛光下,他惊惶失措的样子。
只是,现在他却连问都不问我的伤势。
我就站在他的身后,背后的伤口锥心刺骨地疼。
“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下去了。”
赵陵回头看了我一眼,眉头深深皱起:“苏楠,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喊你救青青时,你为什么迟疑了一下?”
能不迟疑吗?顾青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人;而对我来说,他才是我最重要的那个人啊。
面对他深深的不满,我不知如何做答,只得将头低下。
赵陵挥手:“罢了,这次不计你的过错,再有下次,我新账旧账一起算。”
我痛得嘶了一声。
赵陵这才道:“你受伤了?快下去敷点药吧。”
说完,他再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伤在背部,我无法够到背部的伤口。
是一个叫陈妈的老妈子给我敷药。
她一边给我敷药,一边随口问:“苏姑娘,往常你受了伤,都是王爷亲自为你敷药,今天怎地不见他来?”
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话,我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淌。
“他今天不会来,以后也不会来了。”
陈妈意识到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给我敷过药之后,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现在的我,只想找个地方一醉方休。
经过赵陵的住处,依稀还能听到里面传出他和顾青打闹的嬉笑声。
我加快脚步,飞也似地逃走。
一脚踢开酒楼的门,我把金子拍在柜台上:“掌柜,上酒!”
披衣起床的掌柜,哪里敢问什么,给我准备好酒后,就去休息了。
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已有朦胧的醉意。
醉眼中,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喊他:“赵陵,赵陵……,你个王八蛋,喜欢我时,把我捧在手心,如今不喜欢我了,我就像你随手丢弃的垃圾。”
“你知道老娘喜欢了你五年吗?整整五年啊!”
“……”
男人的眼睛灿若明星,他沉默地听我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