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素,闹够了跟我回家。”
文赜找到我时。
我正压在头束镶玉金冠的逍王爷身上,按着他的脑袋,噗噗地往他嘴里灌酒。
回家?
我哪还有家啊?
我的家,早被他们这些求长生的人毁了。
我的族人,被他们杀了、毁了、掏出心脏下酒做菜。
他们求的长生肉,就是我啊,是我的心头肉。
——
1.
我叫姜素,是魏国的亡国世子。
魏国被灭时。
我被拖行至大雍皇帝奎妄面前。
他笑声爽朗刺耳:“这魏国世子,真他妈好看。就是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啊~!”
他笑不达眼底看向旁边高马上的男人。
男人一身暗金色盔甲,面容清秀身材高瘦,眉宇间是睿智和冷静。
奎妄戏弄意思明显,但男人仅是淡淡看我,仿若在看一处无关紧要的风景。
我死死盯着他,阿姐说跟在奎妄身边的,是大雍第一文官文赜,他们是发小。
阿姐说向他求情或许能活。
我求了,只是还未开口。
文赜明亮的双眼仿佛能洞察人心,他居高临下看我,皱起眉头淡淡扫我一眼,我便抿起了唇。
我以为我身材瘦弱,小小一只,激发了他的同情心。
以为如阿姐所说他又悲天悯人的性子,能真正逃过这一劫。
“王上不可轻敌。”
他一句话将我打入深渊。
我不是怕死,真的不是因为怕死。
我身后,还有困在宫墙里的阿姐。
2.
听了文赜的话,大雍皇帝不仅没有轻敌,还直入魏国王宫,屠光了魏国王族,带走了比我长得更好看的姐姐。
一夜之间,魏王宫覆灭,我成了灭了国的魏国质子。
阿姐被接入大雍皇宫。
奎妄特命文赜照顾我。
仅一个月,整个大雍皇城都知:魏国质子看上了他们的第一文官。
风声不是被我放出,我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所以身在局中,文赜并没有因此与我置气。
他生气的是,我将此事当玩笑话,说给了他病弱的小青梅听。
明明他知晓,他的小青梅是奎妄未来的皇后。
明明他知晓,奎妄让他照顾我,是故意要毁了他清明。
人类发小之情,不过如此。
自此,我们冷战了三日。
他突然出现在邀月楼。
一脸怒气。
“姜素,闹够了跟我回家!”
3.
文赜来时。
我正压在头束镶玉金冠的逍王爷身上,按着他的脑袋,噗噗地往他嘴里灌酒。
大雍皇帝最小的胞弟,逍王爷似乎很享受我的敬酒方式,已经快要不省人事。
但他一双大手还在我的细腰上摩挲,嘴里不清不楚地叫着“阿素”、“阿素”……
文赜想要拉开我,伸手的瞬间酒壶碎在他身前溅湿黑靴,他浑不在意。
我看着他指尖勾着拉扯我时带走的红色发带,我则坐在逍王爷身上歪着脑袋看他,似笑非笑。
回家?
听了这个字眼,我只觉得是笑话,抬起手刮过文赜无须的下颌,光滑白洁。
我哪还有家啊?
不得不说,文赜是真的很好看,手不听使唤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这种干净到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总让我着了魔一般想拉他一起堕入深渊。
我快要忍不住了!
每每见他,想法就跟猫挠似地,躁动不绝,骨头关节也跟着发痒,身上的衣服一个月已经换了无数套。
阿姐说,这就是动了情念。
一旁叹息,生怕我暴露了,又怕我受委屈。
既是动了情念,在文赜那自然是要受委屈的,不如放浪形骸,坐实了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
以这身皮子,艳绝大雍皇都,应是不在话下。
这样做,文赜还是大雍笔直的文官,我既沾染不了,那不如换个人与我沉沦。
以慰相思。
大雍皇帝奎妄,还会继续介意文赜觊觎他的皇后吧?
不过又与我何干?
他有了我姐姐,还想让我做掉他情敌。
真是狡诈的人类。
我放开他,在文赜喉结处上下刮蹭,唇角微挑,眼里的温度降下。
“逍王爷醉了,我要送他回去。文大人可否让让?”
文赜死死盯着逍王爷放在我腰下的手,清冷的眸子里晦暗不明,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涌动。
他这是在吃醋?
他有他的小青梅,他有他的清朗平正。
在逍王爷嘴里,他也不过是一介弱质文官。
能拿我如何?
敢拿我如何。
这么想,我收回跨坐在逍王爷身上的腿,拾起帛布擦去手上的酒水,想要让他知难而退。
人突然腾空而起,我反应过来在文赜的背上捶打。
他个臭书生,如何扛得起我!
“逍王爷,夜已深,王妃还在等王爷。”
说完这话,我余光瞟见铜镜里,瘫倒的逍王爷瞬间坐起,脸上迷蒙的醉意瞬退了一半。
清醒过来他回避了我求助的眼神。
罢了,没用的男人。
4.
邀月楼灯火通明。
舞娘在台上婀娜袅袅,丝竹管乐尽是靡靡之乐。
大雍那些游手好闲的纨绔们手执金玉骨扇,怀里搂着巧笑嫣兮的美娇娘。
这些都没有我的份了,眼角微热,我想阿娘和阿姐了。
文赜扛着我从楼上走下,他的背很直,直到我怀疑自己没有重量。
周围的惊呼声让我的自尊心碎了一地,挣扎也无用。
面对众人,我沉默,他也沉默。
被扔进马车时,我以为要挨训,鼻腔里发出冷笑。
文赜却突然拉起我的衣襟,放大的俊脸靠近:“世子是想始乱终弃?”
滚烫的气息吞了我的耳。
我还以为他身上的酒气是在邀月楼沾染的,却没想到他本就是醉的,阿姐说酒这东西能勾出人内心生出最深的妄想。
文赜从不沾酒,他怕自己的心意暴露到奎妄面前,他爱着奎妄未来已定的皇后,大司马的独女洛璃。
一起长大的发小,现为君臣,他的心已经行差踏错,不想让奎妄伤心。
所以他今日醉酒是?
因为我?
微微的醉意从他的薄唇染了我的脸颊。
马车停在暗巷,车内呜咽中混合着关节碎裂的声响……
文赜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他说,他已经疯了。
5.
对,姜素让克制有礼的文赜疯了。
姜素何尝不是。
6.
一个月前。
跟着来大雍的路上,阿姐让我回去。
可是血流成河。
我能去哪?
是我带着大雍的皇帝奎妄,屠了整个魏王宫。
我知道那暴君被我的笑容迷了眼,肩头躁动的热气很不安分。
奎妄听从文赜的话,对我并不轻敌。
“走,带孤去你们魏国的都城。”
他不是个怜香惜玉的。
狗皇帝将我绑在马后,跟不上就是一路血痕。
文赜又进言,劝他慢些,别把我这个人质拖死了。
我恨自己信了阿姐说他悲天悯人的鬼话。
什么狗屁第一文官,奎妄听他的,但只听一半。
他在马上发出爽朗的笑声,回头看我眼里戏谑,继续加快了骑行速度。
他不会让我死。
我能感觉到。
那个叫文赜的文官,一到夜里就来草棚里找我。
这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打着为我擦药的名义,套取进入魏国秘境的方法。
原来大雍灭魏国,为的还是那长生肉。
魏国秘境中有长生肉的消息,居然已经传到了大雍,阿姐说大雍很远,远到她没想过他们会打过来。
“坚持对你没好处。”
文赜默默给我擦药。
我趁他抬起头时凑过去,朱唇轻启:“你,是不是看上我了?别忘了,我们都是男子。”
半垂的狭长眼,唇角含笑,我的眼神似有若无扫过文赜下摆。
阿姐的房中的小本子我没少看。
我不是好色。
只是好奇。
“姜世子,请自重。”
装药的瓷瓶磕在泥土露出的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自重是什么?
我嘻嘻笑着,看他面上谦谦君子的模样,实则道貌岸然。
下一刻他叹口气,又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用棉布包裹我的双足,沉默地做完这一切,他收起药瓶出去。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凉意,让人觉得有些舒服。
这一次,看着他的背影,我红了眼眶。
世间只传魏国秘境有桑族人,桑族人手里有不死药。
不死药名长生肉,是桑族人的心头肉。
长生肉是上古时,人类对桑族人的统称。
文赜他们也是为不死药而来,所以他们也会像魏王那般,啃食人心。
姜素可不是什么小世子,素也不是。
我是桑族里唯一的幸存者。
所以,觊觎不死药的人,都该死!
7.
不知道是不是我拒不配合的消息传到了奎妄耳中。
账中凤管鸾笙,我忍痛踏着文赜送来的靴子,混着伤药的刺激一步步都是钻心的疼。
透过帐帘,看见奎妄一把揽过斟酒的魏国侍女,虎眼微眯带着醉意啃了下去。
他粗糙的大手下是细腻柔软。
周围的大雍将士看他如此还拍手哄笑,互相瞧着蠢蠢欲动,还有人在我身上打量。
眼神皆是不怀好意。
“听说,你不知道秘境入口?”
奎妄没看我,但声音已至。
不等我回答,他抱着侍女揉搓,又道:“既如此,你也没什么用了。”
我的膝盖发凉,只是抬头呆呆看着座上五官深邃的奎妄,他的眼里一丝波动都无。
凉意渗透全身。
这就是帝王么?
正当时,一人入账。
如烈日下的一盆厚雪,帐中的热闹瞬间凝固。
是文赜。
我突然松口气。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被唬住了。
奎妄瞟见来人不恼,挥开娇喘连连的侍女盘腿正坐,虎眼中的清明似未有过半点动情。
胡闹的将士也噤了声。
等他们全都正襟危坐,文赜才轻轻看我一眼:“陛下,姜素只是个小世子,或许魏国大公主知道秘境入口,正好可以拿他交换。”
他是在为我求情么?
“也就是你,乐意为这样的废物浪费口舌。这个姜素低贱到探子都查不到他的来历。”
奎妄起身拍着文赜的肩,“你觉得魏国王宫里,那个血脉正统的公主会为了他跟我们做交换?”
“王族颜面不可欺,臣深觉可以一试。”
“文赜,你我兄弟多年,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还不知晓?秘境入口朕会找到。这小世子就送你了,不用不好意思,哈哈哈哈!”
奎妄揶揄地瞟了文赜一眼,后者只是皱眉不语。
奎妄盯着文赜,眼里再次没了温度:“或者犒赏三军。”
文赜的眉完全拧在了一块,却看都不看我。
他还是不语。
奎妄眸光森冷,似乎在逼迫他留下我。
最后奎妄败下阵来:“还是杀了吧。”
“多谢陛下赏赐。”
最终,文赜还是大不敬地打断奎妄,妥协了。
8.
将男人赏给男人,阿姐给我找来的话本上常有的事。
没什么好介怀的。
不过文赜应该算得上好人。
躺在床上想起奎妄的话:“你既然觉得他知晓入口在哪,我便信你。若能早些套出入口,洛璃也少受罪。我也不必再去找什么魏国公主。
“魏国盛男风,不若你牺牲一下,息了烛火也是一样的。”
洛璃是谁?
奎妄是不是要伤害阿姐了,我或许能骗他入秘境。
正想着,外头的帘子被掀起。
文赜毫无察觉,我被奎妄带人洗的干干净净,送到了他的床上。
给我洗澡的小侍女我见过,她红着脸说:“姜世子,我听说文大人是好人,他……他应该不会伤害你的。”
嗯。
但是我想试试伤害他呀。
可惜这身子太弱,滚进他怀里还没来得及动手,人已经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军中已然传出随军顾问让魏国世子受伤的消息。
至于怎么受伤的,众说纷纭。
看见黑沉着脸的文赜,我笑得恣意:“你说他们会不会猜我们谁上谁下?”
脏乱的红衣被他洗净挂在屋中。
文赜不答话,只是伸手为我擦洗身体,手上动作轻柔到,让人怀疑他真的对我做了什么。
看着他默不作声为我换上新衣,用柔软的棉布裹了结血痂的脚底。
再仔细套上鞋底柔软的靴子。
看着脚下的软靴。
这样的条件,在军中已经不输奎妄。
“在这里除了阿姐,你是对我最好的人。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给他一次机会。
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9.
他抬头诧异看我一眼,似乎像在看傻子。
“走吧,今日要入魏国。”
不是想知道入秘境的方式么?
我忍不住主动问他:“我叫素,你叫什么?”
“文赜。”
我知道。
我听见奎妄是这么叫他的,阿姐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只是想亲口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仅此而已。
关节麻痒了一路,我与文赜共骑一马入了魏王宫。
那些大臣早就舍了阿姐各奔东西。
我带着阿姐走进大殿,她扫了一眼坐在王位上玩手的奎妄。
樱唇张合:“素,留下他。”
“好。”
话音落下时,殿门关了。
不等奎妄和文赜反应,我拉起文赜的手,从大殿后侧门快速出去。
文赜挣扎不开。
他竟然挣脱不开,我嘴角荡起满意的笑容。
殿外他闹了起来:“你们想对陛下做什么!”
“我家阿姐看上你家皇帝了。”
“现在我如他把你献给我一样,献给阿姐。你开心吗?”
一颗小石子落进池子里,荡出涟漪,文赜的错愕的眼里全是我的影子。
我以为他是个大忠臣,应该是不乐意的。
可是他突然捂着脸在我面前笑了起来。
笑了很久。
笑得怪好看的。
10.
我问文赜。
他们为什么要找秘境。
“救人,大雍未来的皇后,洛璃。”
提起那人,他眼里满是期待,连笑弯的脊椎也不自觉直了起来。
我突然不乐意说了。
给了机会不珍惜,我的阿姐已经牺牲了自己,我不能再出卖她。
“你家的皇帝,应该不需要皇后了。”
捏住他的领子凑上去。
我知道自己的笑容张狂,我对我的阿姐很自信,她值得世界上一切最好的,却非要与我踏入深渊。
或者说她为了我甘愿踏入深渊。
文赜的眸中全是我不顾一切的笑容,他抬手,不是推开我,而是抹去了我眼角的泪。
11.
大殿关到了第二日日头高照。
我和文赜眼下青黑,看着奎妄从殿中抱出衣衫不整的阿姐。
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这就是活下来的代价么?
“怎地?你还不如我。”
奎妄瞅了眼文赜眼下的青黑,发出爽朗肆意的笑声。
让我听得生生作呕。
我看见文赜趔趄追上:“魏国的公主说了秘境的位置?”
“休整三日不可扰民,朕要接公主去大雍。”
奎妄转身看着文赜,不似玩笑,顺带看了眼高台上的我,眼里意味不明。
“姜世子也同行。”
第二夜,魏王宫燃起大火,照亮了魏国都城,王宫外的臣民乱成了一锅粥。
奎妄如神明闯入魏王宫,找到困在大殿中,泪眼婆娑的姜芷。
而文赜,在大殿后找到了手拿火把的我。
文赜如坠冰窖,眼里映着耀眼的火光和我邪肆的笑容。
屠魏国王族的不能是我和姜芷,只能是奎妄。
“我没有家了。”
我笑眯眯地告诉他。
文赜的眼里出现了厌恶,他问我到底要做什么,我没有回答。
殊不知与此同时,大殿中的姜芷也与奎妄说了一样的话:“我没有家了。”
看见姜芷被奎妄如珍宝一般抱出来时,我就知道我们赢了。
12.
魏国明面上归顺了大雍,奎妄从旁支血脉中,好容易挑选出来一个如鹌鹑般的少年。
“正统”血脉的魏国世子和长公主被接进大雍皇宫。
阿姐成了金屋藏娇,我成了所谓的质子。
魏王宫连着烧了五天,残垣断壁已经不复往日辉煌。
我们像魏国最大的笑话。
奎妄不在意,阿姐不在意,我更是不在意。
魏国无数珍宝入了大雍的国库。
奎妄开心,姜芷也开心,我更开心。
独留食不知味的文赜,坐在大雍皇城最大的酒楼里,席上干看着我们喝酒吃肉。
“你们大雍的食物真好吃,都是我没吃过的。”
文赜这才有了反应,望着我愣神,他可能不明白,我为何这般高兴。
我承认,文赜身上有一种我无法形容的贵雅气质。
是阿姐身上没有的,更是奎妄身上也没有的。
“那你是没去过我家,我娘做的菜更好吃。”他闷闷回答。
“是么?那我明日就去。”
“嗯,你明日带姜素回家。”奎妄点头,给阿姐夹了一块素鸡。
我就这样,在文赜述职后,屁颠屁颠跟着出了宫。
13.
他的阿娘早就在等他,一桌好菜。
我努力笑得人畜无害,他阿娘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笑容。
“你不欢迎我?”
“嗯。”
“为何?要不,下次我带你去我家。”
“不必。”
从他的表情中读懂。
他在提醒我:你没有家了。
魏王宫又不是我家,我夹一块肉放进嘴里,好吃得我差点吞了舌头。
文赜说的没错,他阿娘做的菜,比那什么酒楼好吃多了,我风卷云残,他看着我愣了。
擦过嘴我又说:“我家很美。”
文赜不置可否。
“其实我就说说,你去不了。”
长生境里遍布长生花,花粉有毒,普通人无法在秘境中生存。
这也是阿娘没有带着阿姐一起回去的原因。
大雍也要亡了。
因为阿姐身体里一样有长生花的毒,来自阿娘。
此毒只对桑族人无害。
文赜算得上一个好人。
他会为我治疗伤口,也会因为阿姐难过。
还会因我烧了魏王宫而痛心。
他确实悲天悯人,所以我放过了他。
但我很好奇,当他知道自己所求的不死药长生肉是我的时候,还会要吗?
“你阿娘做的菜确实比外头的厨子做得好,也比皇宫的厨子好。”
我放下筷子去了后厨,文赜紧张地追过来。
只是告辞而已。
文赜的娘亲让我想起阿娘,我的阿娘也很温柔。
14.
“素,为何不杀了他?”
“不知道,我觉得他很奇怪,有些好奇。”
就是有些好奇而已,他确实是个好人。
但是这里的人太奇怪了。
怎么能够喜欢别人的伴侣?
在桑族,认准一人,便是一生。
“喜欢皇帝的女人很正常。”
姜芷站在高台上心疼地看着我,扯着我又短了的袖子查看。
我反问:“那奎妄喜欢你么?”
我觉得这应是理所当然。
因为魏王为了阿娘,一口肉都没吃。
“不会。”
“为何?”
“我不允。”姜芷漂亮的脸上满是坚毅。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我不想再多了解,但脑子里全是文赜的脸。
姜芷说。
我看起来人畜无害,喜欢我的人该沉沦,那怕片刻。
所以我们在遇到喜欢的人之前,要藏好自己的尾巴。
当然,我把和姜芷的尾巴藏得好好的,全在魏王宫烧毁的地牢里。
“素你还小,不要喜欢他们,他们不配。回到你的世界去。”
“我回不去了,没有家了。”
其实回去也无用。
桑族人只有女子可出境,男子若是出境,便很快会如长生花一般凋零。
我活不长了。
话音落下,我看见姜芷抽了一下,漂亮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她仔细捧着我的脸说:“你是我弟弟,你有家。”
“好。”
我的家的就是姜芷。
她说,她会毁掉所有想找秘境入口的人,杀光想要不死药的人。
我信她。
15.
我不喜欢大雍的皇宫,气派,却毫无人情味。
因为阿姐受宠,所以再皇宫中见到的人都对我卑躬屈膝。
这就是王族的待遇么?
实在闷得慌,我带着奎妄给的令牌出宫了。
一同兜着的,还有奎妄给的上百两银票,我想吃文赜他娘做的红烧肉了。
路过邀月楼,我听见有人谈论文赜。
他的父亲死在战场,原本封侯的府邸被文母关了门,住到了离王宫最远的民房。
难怪我觉得跟文赜的阿娘很投缘,她也恨战乱。
听着听着,隔壁桌两个猥琐的男人交头接耳,言语间对我有冒犯,瞧过来的眼神也不怀好意。
有些心慌,一如再战场上被大雍的将领打下马,送到奎妄和文赜眼前。
“魏国的世子还真没有做质子的自觉,要不咱们教教他?”
“嘿,好主意。我们去看看,他喝的什么好酒。”
我该走了。
起身时还是被拦下来。
窘迫和害怕让我渐渐后退,直到无路可退。
“你……你们想要喝什么酒,我请。”
“我们喝酒?你要陪我们喝酒?”
他们的笑声猥琐,听在耳朵里十分不适应,也让我酒醒了大半。
抬头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文赜!我在这里!”
我急的大叫。
邀月楼热闹非凡,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但他一步未停,进了拐角的包厢。
我只听见包厢里有人叫他“文大人”。
面前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迅速将我推进无人的包厢里。
我想起阿姐的话。
“素若是放得开,也是祸国殃民的存在。”
我们互相调笑,却都没有要真的要殃民。
一两人我或许还打得过,但跟着那两人一块进来的,还有三人。
我放弃了抵抗。
既然他们求死,便一起死吧。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
世界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