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丈夫是个清心寡欲的佛子。
我追了他五年,他说自己无法接受亲密接触,也不喜欢孩子,让我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我只要他。
所以哪怕结婚两年我们都没睡过一张床,我仍旧乐在其中。
直到他的小青梅在朋友圈发了一张产检报告——
【厌男但想要孩子,做了五次试管终于成功怀孕,感谢迟叙哥捐赠的种子~】
……
看到蒋佳佳的这条朋友圈时,我正在为丈夫段迟叙打扫他修禅的静室。
第一次,我那么希望自己不认识字。
我紧攥着手机,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
砰的一声,我打翻了桌上的砚台。
巨响扯回我的思绪,我弯下腰正要去拾起。
余光却瞥见原本放着砚台的地方凭空多出了一张对折的荣誉证书——感谢段迟叙先生的捐赠。
日期竟是八个月前!
联想到蒋佳佳说的五次试管,我已经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一瞬间,愤怒和悲凉同时侵袭了我的心脏。
段迟叙口口声声说自己心中只有修禅,可他却将这东西放在这里!
他就不觉得玷污了佛的清净吗?
还是,所谓的修身养性,都只是欺骗我、不想碰我的谎言?
我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桌沿深深吸了口气。
我可以接受没有夫妻生活的婚姻,可我绝对不能接受背叛。
我捡起砚台放回原位,又重新打开手机,然后在蒋佳佳的朋友圈下评论了一条:【恭喜,祝你们一家三口幸福。】
不想刚走出静室,段迟叙就打来了电话。
“林稚晚,我只不过是帮佳佳一个忙,又没真和她发生什么,你至于那么阴阳怪气吗?”
“我没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怕你多想,现在看来不告诉你果然是对的。”
我静静地听着,听筒那边除了他的斥责,还夹杂着蒋佳佳若隐若现的抽泣。
我有些想笑,我的丈夫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还没哭,她倒是先哭上了。
我扯了扯嘴唇:“你误会了,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
“陪完她产检就早点回来吧,我们谈下离婚的事。”
说完,不等段迟叙回答,我就利落将电话挂断。
耳边清净下来,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别墅里的布置,心脏无法抑制地泛酸。
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婚后这两年来我一个一个亲自挑来布置的。
我甚至记得,为了给段迟叙一串最好的檀木手串,我足足跑了三个月,奔波四个城市、十个厂子,盯着木工一颗颗打磨才做到最满意。
但当时段迟叙接过之后反应平平,说自己已经有了一串,不再需要别的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一直贴身戴着的那串是蒋佳佳送的。
眼睛开始有些泛酸,我停止回忆,起身上楼开始收拾东西。
收拾到一半,段迟叙回来了。
他在楼下喊了声我的名字:“林稚晚。”
结婚两年,他从始至终都是这样连名带姓地喊我。
也好,一切就要回到原点了,这样的称呼最适合。
我没回应他,很快他就走进卧室,皱眉开口:“你又在闹什么?你当婚姻是儿戏吗,说离婚就离婚。”
他有一副冷峻清冽的五官,气质禁欲,双腿修长。
我当初就是这样被他迷倒的,锲而不舍地用热脸贴了五年的冷屁股。
现在想想,倒贴最不值钱了。
我站直身体看向他:“我从来不当婚姻是儿戏。”
“当初结婚,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现在离婚,我也想得很清楚。”
两年前,我说我只要他。
现在——
“段迟叙,你,我不要了。”
第2章
我从没想过我和段迟叙之间,会是我先提分开。
更没想到我说出这句话后,会觉得一身轻松。
是的,轻松。
不用再讨好段迟叙,不用再因为他不沾荤腥的规矩,而委屈自己整日吃素菜。
不用再为了等他,而在沙发上蜷着睡一夜。
我呼出口气,抓起刚才叠好的衣服塞进包里。
段迟叙看着我,眉毛皱得更紧了。
但很快他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妥协般开口:“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如果你真的想要,我们也可以去做试管。”
“我也想过了,我们的确该有个孩子,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我动作一顿,眉心拧成了一团。
如果是从前,听见段迟叙主动提起想要孩子,我一定会一刻也等不及去做试管,哪怕我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可现在……我去做试管,完成他传宗接代的任务?
我忍着从喉咙漫上来的苦涩,扯了扯嘴角。
“蒋佳佳不是已经给你怀了个孩子了吗?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话没说完,段迟叙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瞥了眼屏幕,就抬手打断我,转身往外走。
他动作很快,可我还是看见了那个名字。
蒋佳佳。
很快,段迟叙折返回来。
但只是站在门口匆匆说了句:“佳佳身体不舒服,我过去看看她,你别再闹了。”就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因为蒋佳佳而着急的背影,忽然想起过去的某一天。
那天我在公司加班,因为胃疼连站都站不起来。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给段迟叙打去电话,可他说他在山上清修来不了,就挂断了电话。
最后是同事将我送去医院,又将我送回家。
段迟叙对我的态度,和对蒋佳佳的态度,完全是天上地下。
我明明都看在眼里的,怎么就这么晚才醒悟呢?
很久之后,我在床边慢慢坐下,拿出手机给上司发去了信息。
上司回复得很快,光看文字都能看出她语气中的错愕:【小晚,你真的决定去英国分部了吗?】
【你知道我一直很想让你去,但你之前为了你丈夫多次拒绝,所以我必须再确定一下。】
看着这行字,我感觉嗓子有些发涩。
一年前,上司就希望我能到英国分部担任经理一职。
她很认可我的能力,也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不仅能升职加薪,也可以学习到更多东西。
但我放不下段迟叙。
他的工作能力和修禅时的专心无人能比拟,可在生活上完全就是一团槽。
以前请的保姆,会把他昂贵的衬衫洗坏,领带缠在一起,素衣素裤也会染了色。
做饭也会不顾他的顾忌,时不时用猪油炒菜,害他一口也吃不下。
而我记得他的一切喜好和忌讳,和我在一起后,他明显整个人更加精神焕发。
然而,我付出的一切,他全然没有在意过。
我深吸了口气,回复老板:【放心吧黎总,我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上司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回复。
但她没有探问任何,只是说:【目光朝前看,会发现意想不到的美景。】
【给你放一个月的假,好好调整心情。】
第3章
还有一个月,足够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了。
或许这次过去,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静静坐了一会儿,瞥到身旁装好的包,又打开将衣服放回了衣柜。
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也就不急在这几天了。
又想起离婚冷静期正好也是30天,我忙拿出手机在线上民政局申请了离婚。
30天一到,我和段迟叙就再也没关系了。
想到这,我毫不犹豫坚定地摁下了“提交”。
刚想放下手机,闺蜜赵绵绵打来了电话。
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听着有好几个人。
我率先开口询问:“怎么了,绵绵?”
绵绵喊了声安静,这才回答我:“是这样的晚晚,我们几个在一起聚呢,大家想喊你出来玩。”
“我已经跟她们说了你很忙,不会出来的,她们不信,非要我给你打电话。”
闻言,我沉默了下来。
婚后为了做一个好妻子,好好照顾段迟叙,我减少了社交,连朋友也都很少联系了。
又因为段迟叙不碰烟酒,担心身上会沾染上烟酒味让他不喜,我再也没出去玩过。
我守着段迟叙的规矩,可他自己却先破了戒。
我攥紧手机:“我去。”
半个小时后,KTV。
赵绵绵看见我真的来了,有些诧异地将我拉去一边小声问:“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因为段迟叙不喜欢……”
我笑了笑:“我要离婚了。”
赵绵绵顿时瞪大了眼睛。
惊愕之后,她仍不可置信:“真的?”
我点头,而后拿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用行动证明。”我将杯子倒扣,“我再也不在乎段迟叙了。”
赵绵绵好半天说不出话,渐渐的,她竟红了眼抱住我:“晚晚,我真为你开心。”
“都说旁观者清,我知道你这些年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快乐……现在好了,你终于为自己着想了。”
说罢,她松开我举着酒瓶站起:“姐妹们,晚晚要离婚了!”
“让我们一起祝福她迎接新生活!今天,我请客!”
看着她的模样,我怔了怔,眼眶跟着泛酸发热。
果然,爱你的人总是希望你好的。
只有不爱你的人,才会不在乎你的感受。
我开了一瓶新酒,跟着站起正要喊些什么。
可在这时,段迟叙忽然打来了电话。
我走出包厢接起,还没开口,就听男人冷淡的声音:“林稚晚,你没洗衣服?”
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到段迟叙皱眉的样子。
我心头冷了一瞬:“你打电话来,就是想问这个?”
问完,我又觉得自己傻得可笑。
他打电话来还能问什么?难怪是关心我吗?
我深吸了口气,淡淡回应:“我累了不想洗,你自己洗吧。”
“看我洗了那么多次,你也该学会了吧。”
段迟叙沉默下来。
这时包厢里传出赵绵绵的歌声,他语气又冷了些:“林稚晚,你在哪儿?”
我没回答,段迟叙似乎也不需要答案。
“你还在因为佳佳那件事生气?我不过就是帮佳佳一个忙,其他人她不知根不知底的,怎么能生他们的孩子?”
“你至于去那种地方自甘堕落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自甘堕落。
现在的我只觉得,当初钻牛角尖非要嫁给段迟叙,才是我自甘堕落。
ktv里正好响起陈奕迅的《红玫瑰》这首歌。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刚好映衬我和段迟叙的这段感情,他一直都是有恃无恐的那一位,因为他知道我爱他,知道我不会离开他。
但现在我不爱了。
我平静的回复着他:“段迟叙,我没生气,而且在遇见你之前,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变了,我只是做回了我自己。”
第4章
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
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挂断段迟叙的电话,从前我总是等着他先挂。
原来没有牵挂,没有期待,是这样轻松。
我关了手机,回到包厢接过绵绵递来的酒杯,笑着投入了尽兴的狂欢中。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绵绵叫车将我送回了家,我摇摇晃晃推开家门。
不想段迟叙竟然没睡,正坐在沙发上。
他平日十点就回房睡觉了,今天这是……在等我回来?
不,不可能。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先否定了这个想法。
当作没看见他,径直朝二楼走去。
段迟叙却叫住我:“林稚晚,你怎么喝成这样?你看看你还像一个妻子吗?”
我停住转头看他,明明脑袋发晕视线发花,却还是清楚地看见了他眼中的嫌恶。
是讨厌酒味,还是讨厌我?
我故意走去他面前,浓重的酒味侵袭了他,他眉头皱得更深,当即起身离开。
“下次别再去这种地方。”
“你凭什么命令我?”我用力拉住他,盯着他的眼睛,“段迟叙,我是自由的,我按照我的意愿做事,我不会再迁就你的破规矩了。”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成为你的妻子!”
段迟叙神情怔愣,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我根本不在乎他心里想什么,说完就松手转身上了楼。
关上房门,我完全酒醒了。
压不住的苦涩漫上心头,不是因为段迟叙,而是为了过去犯了七年傻的自己。
当初追段迟叙时,就有朋友劝过我,说强扭的瓜不甜。
我却倔强,说甜不甜也要先摘下来尝尝。
果然,不甜啊。
我深吸了口气,去浴室洗了个澡。
不用再想着早起给段迟叙做早饭,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
但还没睡到自然醒,就被敲门声给吵醒。
“林稚晚,你醒了吗?”
我向被窝里缩了缩,没有理。
段迟叙却不知道为什么,锲而不舍地敲,敲到我心烦意乱,再也没有睡意。
我起身打开门,燥意到达顶点:“你有什么事?”
段迟叙神色淡然:“今天我们要去医院做检查,你尽快收拾一下吧。”
我拧起眉,怔了一瞬:“什么检查?”
“试管前的相关检。”段迟叙顿了下,“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
闻言,我大脑空白了几秒。
随后反应过来,段迟叙到现在都还以为我的一反常态是因为嫉妒他和蒋佳佳有孩子。
他觉得只要给我个孩子,就可以解决问题。
这一刻,我是真的有些想笑了。
笑话以前的我到底是有多爱段迟叙,才会让他觉得我离不开他。
让他觉得,他给我一个台阶,我就得连滚带爬地下去?
我遏制住心底的起伏,平静地看着他:“段迟叙,我不想要孩子,更不想生孩子。”
空气安静了一瞬。
段迟叙皱了皱眉,随即又平铺开:“你真的不要?那你以后也不会再闹了?”
我攥了下手,忽然觉得释然。
原来他还是怕我去找蒋佳佳的麻烦。
我笑了笑,点头:“嗯,不闹。”
段迟叙看了眼手表:“正好,我今天得去寺庙,你要睡就继续睡吧。”
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大门关上,我收起笑,将刚才那句话的后半句补上。
“我不闹,我只是要彻底离开你而已。”
第5章
段迟叙走了,我却被他搅得毫无睡意。
回头看着这个独自睡了两年的卧室,我换掉睡衣,开始收拾用不上的东西。
去英国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事实上这屋子属于我的东西也不多。
我就像是借住在这里,期限一到,就该离开了。
也好,我希望离开能够干干净净的,没有东西再能让我和段迟叙纠缠。
我将没用的东西打包丢出去。
回来后,就看见了蒋佳佳发的朋友圈。
【突然好想吃辣,酸儿辣女,女儿预定中~】
她发了一张和段迟叙的合照,夹在两人中间的那些菜上一片红。
段迟叙竟然也学会了撒谎。
只是他骗我有什么意义呢?我不在乎他的谎言,他的佛可不会原谅他。
我放下手机,转身去了段迟叙的静室。
我送给他的那串佛珠,挂在木架上没有动过。
我拿了下来,然后联系了一个朋友:“我之前定做的那串佛珠你还记得吧?帮我卖了。”
“嗯,没开玩笑。”
等我离开,蒋佳佳大概会急着要个名分住进来。
她和段迟叙,都不配碰我的东西。
这天之后,一连好几天段迟叙都没回来。
我猜是蒋佳佳想方设法留住了他,要是以前,我一定会连着给他打电话,问清楚他到底在哪儿,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但这次我连条短信都没发,一个人去挑了行李箱,去办了签证,还去看了电影和音乐会。
看完音乐会的这天,消失了几天的段迟叙才终于出现。
破天荒的,他竟给我带了一块蛋糕。
“你喜欢吃这家甜品吧?”他说着,提起了手里的草莓蛋糕。
我淡淡看了一眼,没回答。
段迟叙却又罕见地向我解释了这两天的去向:“我去佛寺呆了两天,今天清修结束。”
我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段迟叙皱起眉,似乎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
但很明显他挑不出什么毛病,就把蛋糕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那你吃着,我去洗澡了。”
我想了想,段迟叙从来没主动送过我什么。
从前总期盼着,但一直盼不到,失望越攒越多,也就不期待了。
况且……爱吃甜品的是蒋佳佳。
我拿起蛋糕扔到垃圾桶里,抬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完澡后我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看了眼时间,不愿再和段迟叙有什么交谈,我就放弃了下楼去做点吃的的想法。
结果到凌晨,胃猛烈地绞痛起来。
不一会儿我就疼得额头是汗。
我强行爬起来给绵绵打了电话,很快她就赶到。
她扶我出去的时候,我才发现段迟叙卧室门大开着,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绵绵问了句:“大半夜的他去哪儿了?”
我浑身无力,虚弱地摇了摇头,并不在意。
到了医院,医生给我打了点滴。
绵绵坐在我身边,这才有空斥责我:“你怎么回事?你明知道自己有胃病,竟然还不吃晚饭!”
我喝了牛奶恢复了些力气,正要安抚她。
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迟叙哥,大半夜喊你出来真是抱歉,但我实在是孕吐得厉害,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男人柔和的安慰随之响起:“没关系,我说了你有事就打给我。”
我怔了怔,转头看去。
只见段迟叙小心翼翼扶着蒋佳佳,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幸福的小夫妻。
下一秒,段迟叙像是感知到了我的视线,抬头朝我看来。
四目相对的这刻,我朝他淡淡笑了下:“段迟叙,蒋佳佳为你怀孩子怀得这么辛苦,你还不给人家一个名分吗?”
“我要是你,我就立刻离婚。既不耽误我,也能照顾好她。”
第6章
半夜在医院大厅里的人也不少。
众目睽睽之下,蒋佳佳立刻红了眼眶。
“晚晚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找迟叙哥,但我们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
“你要是介意,我……我可以把这个孩子打掉!”
说着,她就要挣脱段迟叙的搀扶。
段迟叙原本看我时眼中还有些许无措,但闻言霎时脸色一冷。
他握住蒋佳佳的手臂,语气僵硬:“佳佳,你什么也没做错,不用道歉。”
“林稚晚,佳佳突然不舒服,我才带她来医院,你就算讨厌她,但这一切和孩子都没关系,你对孩子也没有同情心吗?”
他的反应完全在我意料之中,所以我没打算反驳什么。
身旁绵绵却瞬间恼怒,猛地站起:“段迟叙你搞搞清楚——”
“绵绵。”我冷静地打断她,将她重新拉坐下来。
绵绵不解地看着我:“晚晚,这你也能忍?”
我还没说话,蒋佳佳突然发出一声痛呼:“迟叙哥,我肚子好痛……”
段迟叙那张一向冷淡的脸上,出现了慌张:“医生?护士!”
医院大厅很快乱成一团,又很快在蒋佳佳被推走后归于寂静。
从始至终,我都平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说着不会爱人的男人是怎么为另一个女人着急担心的。
看着那个说着自己一心向佛的男人,是怎么一点点偏心的。
余光里,绵绵看着我的眼神从不解变为担忧。
我摇了摇头,这才把刚才那句话说完:“我不是忍,我是真的无所谓。”
“成全一对有情人,也算我的功德吧。”
绵绵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有力地握着我的手。
后来直到天亮打完了点滴,我也没再看见段迟叙。
我让绵绵先回去,然后独自回了趟父母家。
进门时,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财政报告,母亲在旁边沏茶。
看见我,两人也是淡淡的:“回来了。”
我应了一声,走过去坐下,直接开口:“爸妈,我准备和段迟叙离婚了。”
闻言,父亲从报告后抬起头:“胡闹!离婚是你说离就离的吗?”
母亲拦了他一下,问我:“怎么回事,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我和他本来就不合适,当初这个婚姻是我强求来的,现在走到头了。”
母亲皱起眉:“迟叙那孩子很好,我看是你又没事找事,无理取闹了吧?”
“你别太任性了,离了婚你还能找谁?哪个男的会愿意要一个离过婚的?别闹了,赶紧回去找迟叙和好吧。”
我没想到母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愣在了原地。
冷静下来后,我才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所有人眼里,段迟叙都是情绪稳定的那个。
而我因为没有安全感,因为迫切地想要爱,对他不信任,缠着闹脾气。
连我父母都不觉得是段迟叙的错。
我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我已经决定离婚,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而已。”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顾身后父亲的怒吼,出门打车回了家。
没想到段迟叙已经回来了。
他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我没等他开口,直接将半路去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递了过去。
“签了吧。”
段迟叙接过扫了眼,声音忽然有些哑:“你是真的要离婚?”
我没回答,只是走上二楼将收拾好的行李箱拉了出来。
“这样可以说明我的决心了吗?”
第7章
段迟叙愣了瞬,将协议书捏出褶皱。
半天,他才说:“我不同意……要怎么做,你才不会离婚?”
我很奇怪,他既然不爱我,又为什么不愿意离婚?
我看了眼手机,距离去英国只有7天了。
“这样吧。”我走上前拿过协议,“你先把离婚协议签了。”
“如果接下来一周你都不再去找蒋佳佳,和她没有联系,我就把这个撕掉。”
段迟叙顿了顿,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
我点了下头。
段迟叙有些犹豫,但还是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默默看着,没有什么情绪。
不联系蒋佳佳,这听上去很简单。
可我比谁都清楚,段迟叙做不到。
而像是为了要证明什么,签完字后,段迟叙推掉了去寺庙清修的行程。
第一天,他带我去了一家我想去很久的餐厅。
第二天,他第一次给我买了一束鲜花。
第三天,他第一次陪我在江边散步。
……
最后一天,在他没回家之前,蒋佳佳来了。
将近两个月,她的肚子还是不太显怀。
但她摸着肚子走进来,一改在段迟叙面前的娇小柔弱,冲我质问:“林稚晚,你以为你耍手段让迟叙哥不理我,你就能得到他的爱吗?”
“我告诉你,你妄想!”
我看着她狰狞的脸,心里在想,过去的我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为了那一点点虚无缥缈的爱,变得完全不像我自己。
我什么也没说,直接抬手删了她一巴掌。
“啪!”
蒋佳佳表情凝固,好几秒才咬牙质问:“你凭什么打我?!”
我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你怀上我丈夫的孩子,破坏我家庭,一巴掌算少的。”
蒋佳佳指着我气到语结:“你……你给我等着!”
“我现在就给迟叙哥打电话!”
我一把抓住她拿手机的手:“我劝你今晚打,因为他和我约定好,只要和你断联一周,我们就不离婚。”
“今晚12点之前把他叫走,他就是你的。”
说完,也不管她信不信,我就将门关上。
很快,外面脚步声渐远,我知道蒋佳佳走了。
我走回厨房,将做好的饭菜拿到餐桌上。
刚摆好,段迟叙就回来了。
或许是许久没有一进家门就能闻到饭菜香了,段迟叙眉眼都染上温柔。
他将买来的花递给我,俯下身抱了我一下。
我很不适应他的靠近,转身躲开:“洗手吃饭吧。”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但也很和谐。
段迟叙站起来主动提出:“今晚我来洗碗吧。”
我动作一顿,点了点头。
然而他刚拿起碗,急促的电话铃声就打破了安宁。
看着屏幕上“蒋佳佳”的名字,段迟叙眼中闪过犹豫,还是摁断。
但下一秒,又有短信进来。
这次,段迟叙脸色瞬变,“咣当”一声就将碗盘放下:“晚晚,佳佳说她摔了一跤出了很多血,人命关天,我必须得去把她送到医院!”
“你……你可以理解的,对吗?”
我静静地看着他,点了下头:“我理解,你快去吧。”
段迟叙松了口气,立刻拿了外套离开。
看着他夺门而出,我扯了扯唇角。
我理解,却没说约定不失效。
这场荒诞的戏码,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候,不用再演了。
我没有管满桌的碗盘,起身将段迟叙带回来的那束花扔掉。
茶靡花,它是春天开的最后一种花。
当它开放,就说明春天已经结束了,是代表悲伤的花。
究竟是多不用心,他才会送我这束花连送了六天?
不过也很应景,我们的婚姻也在春天,在今天结束了。
我走到玄关,将早就放到隐蔽处的行李箱推出来。
没有再看这栋房子一眼,直接推门离开。
到达机场时,正好零点。
我向外面望了一眼,漆黑夜色下的机场大厅依旧人来人往。
有人步履匆匆,有人成双结对嬉笑打闹,每个人都有一场属于自己的旅程。
我笑笑,转身拉着行李箱走过了安检。
一夜转瞬即逝,晨曦迎来的那刻,我看到了初升的太阳。
当飞机起飞时,耀眼的阳光刺穿云层洒落,将万物都染成了金色。
我的未来也是如此。
第8章
段迟叙着急忙慌赶到蒋佳佳家里的时候,蒋佳佳倒在床边,腿上还带着血迹。
“佳佳,你怎么样?”多年的清修使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镇定,马上抱着她塞进了车里,一路狂奔去了医院。
医生做完检查,告诉两人孩子没事,摔的这一下虽然不严重,但是确实影响了孩子,后续保胎要更加注意,不然可能有滑的危险。
两人告了谢,医生开了一些保胎药物,叮嘱他们以后一定要更加注意,便让两人便回了家。
“佳佳,我给你找个保姆吧,你一个人住确实是太不安全了。”
蒋佳佳一听这话眼眶又溢满了泪水,“迟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时候一直都是保姆带大,看我爸妈常年不回家就对我各种欺负,导致我一直有心理阴影,所以这么多年才……”
段迟叙闻言深深叹了口气,“但你这一个人在家也太危险了,这次是运气好,万一……”
话未说完便被蒋佳佳打断。
“我这次只是不小心,以后都不会了,你就别给我找除你之外的人来照顾我了。”1
蒋佳佳嗲着声音撒娇,段迟叙只能无奈点头。
车子平稳停在门口,段迟叙扶着蒋佳佳进了屋子,将她安顿好后,天色已经黑了,早就错过了飞机的起飞时间。
段迟叙心里焦急,便匆匆告别。
“佳佳,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哎……”蒋佳佳抬手阻拦,但没来得及,段迟叙已经快步跨出了房门,她收回手气得捶了捶床。
转念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段迟叙总感觉心里一阵没由来的烦躁,伴随着慌张,他开车飞快的往家里赶,想着回去立马改明天的飞机票和林稚晚去威海。
车辆疾速飞驰,两边的景物都飞速向后,随着轮胎与地面发生巨大摩擦,段迟叙到了家门口,从窗户看不到一丝光亮,他的心慌到了极点。
解开安全带,三步并作两步推开家门,一片黑暗,他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抬手打开了灯。
“哐当”,手里的车钥匙砸向了地面。
客厅里只放着他一个人的行李箱,林稚晚早已不见踪迹,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快步冲上楼,捏着林稚晚卧室的门把手,但是迟迟不敢推开。
死死攥着门把手,手上青筋暴起,踌躇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门,屋内空空荡荡,所有东西都被搬空了。
死一样的寂静,段迟叙怔的忘记了呼吸,脑子里只有不可置信是疑问,她真的走了?林稚晚真的离开了?
随即他脑子里闪过了什么,迅速拿起手机拔打林稚晚的电话,一边拨打一边喃喃自语,“她应该只是先去威海了,她只是等不及我先去威海了……”
像是坚信,又像是无可奈何的安慰。
随着电话嘟嘟声结束,传来“你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的声音,段迟叙的脸色越来越白。
慢慢滑坐在地上,抱着手机开始痛哭起来。
第9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迟叙缓缓站起来,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身体下了楼。
他不相信林稚晚就这样走了,她一定给自己留下了些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离婚协议书】和一份应该算手写信,为什么说应该,因为偌大的纸张只写了一两行字。
段迟叙跌坐在沙发上,拿起了“手写信”,只有简约的两句话“记得签离婚协议书,愿赌服输”,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
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段迟叙拿着纸的手抖了抖,纸张飘落在地上。
他的视线里只剩下那份离婚协议书,眼睛死死的盯着它,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他盯了那份协议书一个晚上,脑子中流淌过许多画面,说实话段迟叙目前的反应在他预料之外,因为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清修。
他多年清修也确实很有效果,在面对任何事都能保持镇定和稳定的情绪,但是面对林稚晚,他总是屡屡破例。
对上她总是更容易心软也更容易生气,甚至昨夜直接失控到痛哭。5
段迟叙不懂为什么在得知林稚晚要和自己离婚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心慌,不愿意与她深究这个问题,所以躲去了寺庙,清修了两天,将思绪全都压了回去。
在回程路上路过了一家蛋糕店甚至开车走过又返回去给她买了个蛋糕,但不幸的是那家只有芒果蛋糕了,他记得林稚晚是最爱吃草莓的,但是芒果蛋糕应该也还好。
所以他就带回了家,她果然说好吃,那天晚上段迟叙的心情都无比雀跃,但这明明和他所追求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相悖。
他从小到大都习惯了一个人,对所有人都是一贯的冷漠态度,只有蒋佳佳,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她爸妈更是多次托付,希望段迟叙能照顾好蒋佳佳。
所以他几乎对蒋佳佳有求必应,毕竟她们家对自己有恩。
林稚晚完全是一个闯进他生命中的外人,他对她应该和对所有人的态度一样,冷漠,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他不愿意与尘世有过多纠缠,如果可以,他其实更想直接出家,但无奈母亲百般阻止,所以只得做罢,只是保持清修。
他想不明白这其中原因,于是躲进了禅室,只要他进入打坐,那么所有的思绪都会消失,他往常都是这样做的。
但是事与愿违,段迟叙在禅室坐了一个小时,心情越来越烦躁,完全静不下心,脑子里一直都在想林稚晚走了,她会去哪里?
段迟叙努力想摒弃杂念,但是所有想法都像扎根在了深处,挥之不去。
万般无奈,他索性放弃了,走出禅室,换了一身衣服,开车去了寺庙,他要去找了无大师指点迷津。
了无大师是有名的佛学大家,经常游历各地,造诣非常深厚,只不过行踪不定,刚好最近才游历完回到寺里。
“了无大师”,段迟叙恭敬行礼。
了无大师好像并不惊讶于他的到来,甚至早就备好了茶水等待。
段迟叙入座,两人促膝长谈。
第10章
三个月后,伦敦。
林稚晚穿着画报拼接长裙,带着贝雷帽,手里拿着相机穿梭在伦敦街头,将好看的景物都记录在街头下。
来伦敦一两个星期,林稚晚就完全适应了这边的生活,由于业务能力超强,公司方面管理起来也是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公司的人都特别友好,对她这个远道而来的人也非常照顾。
林稚晚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了她的伦敦生活,上下班时间非常规律,而且个人时间也非常充足,闲下来的时候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干。
她就重拾起了自己的爱好,摄影、画画等等。
经常能看到她抱着摄像机穿梭在伦敦各大街头,有时候也会去各种乡间田野,各种类型的聚会。
林稚晚在拍摄这些的过程中又会发现新的兴趣,然后就去深入学习。
例如她在拍摄诗会时喜欢上了诗歌,以前从来没发现过诗歌那么优美,那么值得好好品鉴,此后她就买了一堆诗歌集,跟着她们参加各种诗歌聚会。1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今晚的诗歌聚会不足三小时了,她必须要回去收拾然后赶往聚会地点。
拦了辆车,到家之后飞速换了身衣服,带着诗歌集去往集会地点。
这次除了平时朗诵的雨果、列夫·托尔斯泰等的作品,林稚晚还带了一些唐诗宋词,想给她们展示展示中国诗人的作品。
集会地点在一个小小的咖啡厅里,所有人围坐在一起,一人一首上台分享自己喜欢的作品。
林稚晚到的时候已经围坐着很多人了,大家都不拘束,怎么舒服怎么来,她看了一圈,发现又有一些新面孔加入。
这个聚会就是这样,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新面孔加入,而且大家都是因为热爱诗歌所以在相聚,所以所有人都只会是热情的欢迎。
聚会开始,主理人发表完讲话后,大家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诗歌的分享。
一曲结束之后大家都会在下面鼓掌,然后展开讨论,比如第一位分享的是威廉·华兹华斯的《我们是七个》,众人就开始围绕他的表达和生平展开讨论。
有人喜爱,有人不喜,这简直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这世间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一轮讨论结束,又开始下一位的分享,林稚晚刚要准备上台,主理人介绍这次来了一个东方小帅哥,带来了东方诗集的分享。
林稚晚期待的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简单的西装裤和白衬衫的男孩子站在台上,微卷的三七分发型,面部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一个单眼皮、一个双眼皮的眼睛因为内眼角的优越平添了一丝魅惑的气息。
他立在高台之上,毫无怯色的开口,我以为他会朗诵李杜的伟大理想,万万没想到他会分享李清照的《如梦令》。
林稚晚震惊的望向他,手中书滑落,翻开的那一页刚好是他口中所诵之辞,“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第11章
实在是过于默契,聚会结束后林稚晚便在门口拦住了那个男生。
“你好,我叫林稚晚,来自中国,可以认识一下吗?”她向那个男生伸出手。
男生微笑着握手,“你好,谢路衍,很高兴认识你。”
“你是在这边工作吗?”
“我来这边留学。”
原来还是学生啊,怪不得看着很青涩,林稚晚心想。
“你今天朗读李清照,还让我蛮意外的。”
谢路衍低低的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更偏爱李杜?”
林稚晚点了点头。
“李杜的诗词固然是不可超越的史诗,但李清照的细腻却是深入人心,女孩子细腻的情感体现在作品中,总是非常打动人。”
林稚晚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住哪里?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谢路衍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色开口。
林稚晚摇了摇头,“我就住附近,不远的,不用送,你要是住的远的话先回吧。”9
谢路衍微笑摇头,“那怎么行,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再说送女孩子回家这不是基本礼仪嘛,我先送你回去吧。”
林稚晚无奈点头,两人一路迎着月色向她家走去。
在路上又聊了许多关于中国诗词的故事,两人都聊的非常愉悦。
不一会儿,就到家门口了。
林稚晚站定,面向谢路衍站立,“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谢路衍微笑回应,“别客气,应该的。”
林稚晚点点头,“那我上去了,下次可以再一起讨论。”
“嗯,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谢路衍说完两人同时笑出了声,在欢声笑语中分别。
谢路衍看着林稚晚进了单元楼才离开。
林稚晚突然想起来应该留个联系方式,连忙追出来,谢路衍早已不见了踪影,但是在楼下见到了一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
段迟叙。
看见他的时候,林稚晚懵了一下,“我以为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没有再见时的慌乱,出奇的镇定。
“我……”段迟叙噎了一下,声音中带着苦涩。
“没什么事的话就离开吧,这里不欢迎你。”
“我是来弥补我的罪过的”,段迟叙终于开口。
林稚晚冷哼一声,“什么罪过?”
“爱一人而不自知,将人将己都置于无限痛苦之地,结果伤人太深,罪孽深重”,段迟叙说的无比郑重。
“爱一人而不自知……”林稚晚喃喃重复,“你是说你爱我吗?”
段迟叙点头,林稚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是保姆把你的素衣素裤洗染色了,还是她做的饭又用猪油炒了,或者是你段大少爷没钱了需要免费保姆了?”
“你这三个月是过的是有多惨,居然会让你屈尊跑到伦敦来跟我说这些。”
段迟叙好像被刺痛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是真的……”
林稚晚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那已经不重要了,以后不要在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说完转身就走。
段迟叙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
第12章
林稚晚快步上楼,生气的关上了门。
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毁了,她在心中暗骂,原以为三个月风平浪静,她以后就完全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没想到段迟叙居然会找到英国。
林稚晚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走了,段迟叙不是刚好和蒋佳佳双宿双飞吗?怎么还会来找自己呢。
暗自生了一会儿闷气,打开相机整理自己今天拍摄的照片。
她买相机的时候直接买了打印机,方便修完直接自己就印出来了,反正不是胶片,不需要冲洗,没有什么难度。
将照片修好,打印完毕,挂在身后的墙上,一整个流程完成。
林稚晚身后的一整面墙都是打印出来的照片,全是这段时间她拍的各种东西,而且还会在照片背面写上拍摄时间和地点。
她看着已经快占据了半面墙的作品,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这三个月她去的地方不算多,但是由于每一个地方都拍的挺多的,所以照片数量并不少。
以后会慢慢填满这面墙的,林稚晚心想,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以后不止是英国,她要去环游世界,拍很多很多的照片。
这样想着,林稚晚的心情又好了,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整理完相册安心入睡了,毕竟明天还有工作,而且晚上还约了朋友去写生。4
自从来了英国,她的生活越来越多次多彩。
她本人也从没有多少生气的样子变得活力满满。
……
林稚晚以为那天过后他就不会再见到段迟叙,没想到三天后的诗词聚会上,她再次看到了这个身影。
林稚晚转身就走,但是迎面撞上了来参加聚会的谢路衍。
“干嘛去这是,走这么着急?难道今天没有李清照你就不听了?”
谢路衍笑着调侃。
林稚晚无奈苦笑,“看见了一个不想见的人,准备溜之大吉。”
“倒是没想到你在伦敦人脉还挺广的”,谢路衍像是在真诚夸赞,但是语气中的揶揄之意藏都藏不住。
林稚晚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被谢路衍逗的阴霾都一消而散。
“没想到几天不见,你这幽默值也是直线上升。”
“所以还逃吗?”
林稚晚点头,“逃,该逃还是得逃。”
谢路衍表示了然,“那我陪你一起逃吧。”
“也不是不行,我带你去别地朗诵!”
两人转身就走,但是很可惜,并没有出逃成功。
“晚晚”,段迟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稚晚貌似骂了一句脏话,但是没说出来。
转身对上了段迟叙的视线,“我不是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段迟叙手握紧了一下,“抱歉,但是我既然已经找到你了,而且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林稚晚闭了闭眼,“段迟叙,不是所有事情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无论什么原因,错过就是错过”,说完就要转身。
段迟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被谢路衍打落了。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就没意思了。”
段迟叙抬眼看了一下谢路衍,“你就是那天晚上那个人?”
第13章
谢路衍疑惑的皱眉,“那天晚上?”
“是他”,林稚晚看向段迟叙回答。
段迟叙点点头,眼中难掩失落之色,他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眼睛中充满迟疑的的神色,在原地纠结半响,终于还是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所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语气中的苦涩藏也藏不住。
林稚晚愣了一下,转念一想,要是能用这种方式让他死心也挺好的,于是挽上谢路衍的胳膊,“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段迟叙踉跄着退了两步,想说什么但又好像没力气开口,最终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之后林稚晚就拉着谢路衍离开了。
“刚才不好意思啊,没取得你的同意就拿你挡刀”,林稚晚诚心实意的道歉,“我请你吃饭吧,当赔罪了。”
“没关系,不用在意,能帮上你就行”,谢路衍温柔回应。
林稚晚嘴角扯起一抹笑意,“但是饭还是要吃的,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谢路衍无奈点头,“行吧,去吃什么?”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8
“没有,都听你的。”
林稚晚思考了一会儿,“行,我带你去吃一家正宗的中国味道。”
谢路衍点头。
两人去往了唐人街,三拐两拐,拐到了一个小巷子的尽头,一个看着老旧的店面,门口用木板立着的招牌【迷雾】,屋子里三三两两的客人,一切都看着不像是有美食的样子。
林稚晚率先踏入,“老板,我今天给你带了客人来”,从语气神态,都能显示出她和这家店老板很熟。
谢路衍跟着她进入,观察着这个店面的情况,店面不大,但是里面非常的干净整洁,高山流水式装修,中式餐具,一切都透露着这家店的正宗。
“哎,来了”,老板探出头了,与一般的饭店老板不同,一身裁剪得体的中式长袍,干爽的短发,手里还挂着一串佛珠,棱角分明的五官和整个打扮格格不入。
全身上下看着不沾一丝烟火气息。
开口却是极其温柔,“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这不是请朋友吃饭嘛,当然得带他过来尝尝你的手艺了。”
老板上下打量了谢路衍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林稚晚。
“行,坐吧,还是老样子?”
林稚晚神色有点紧张,“可不可以多加几个你炒的菜啊?”
老板神色一凝,“不行,我这里只卖面。”
林稚晚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求求了,看在我第一次带朋友来的份上。”
“也不是不行,就是相应的你知道……”
“行行行,我答应你,快去做吧,我要饿死了。”
老板轻笑了一声走了。
谢路衍跟着林稚晚坐下来,轻笑着感叹。
“这老板还挺有意思。”
林稚晚点点头,“别看他脾气古怪,他做菜做面真的一绝。”
谢路衍好奇询问,“我能知道你们两刚才在打什么哑谜吗?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可以当我没问过。”
林稚晚好笑摇头,开始讲述。
第14章
她和老板是在写生的时候认识的,不过不是老板去写生,他是去礼佛的,刚好遇到了林稚晚,觉得她的画里面有很强的佛性意境。
于是两人便聊了起来,后来老板跟林稚晚说自己有家饭店,林稚晚便跟着他来蹭饭了,或许是那天聊得太开心,老板便炒了几个菜,林稚晚觉得那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菜。
后来再过来,才知道他们家只卖面,林稚晚求老板炒,老板一般也不会同意,但是奈何林稚晚实在太想念那个味道了,然后就一直试探。
“最后老板实在受不了了,跟我做了个交易,他可以做给我吃,但是一次换一幅画,他真的很喜欢收集有佛性的东西。”
林稚晚如是说着,“不过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只跟我说可以称呼他‘空空’,但是我还是一直喊他老板。”
谢路衍听着新奇,频频点头。
“菜来了”,两人正说着,空空端着菜上来了。
谢路衍看着咽了咽口水,色香味俱全,光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这个卖相在国内应该都会遭到哄抢,更别说对留子的诱惑有多大了。
空空端上最后两碗面,说了句慢用便离开了。4
谢路衍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动了,但是多年的良好教养,让他等着林稚晚先动。
林稚晚拿起筷子,眼睛中都有点放光,“快吃吧,我跟你说,吃一次绝对天天想念。”
于是两人便大口吃了起来,吃得一个比一个满足。
谢路衍连多年养成的餐桌礼仪都差点抛弃,吃的毫无形象可言,不一会儿,桌上便被一扫而空。
两人都瘫坐在椅子上,满足的拍着肚子。
“我就说吧,他做饭真的一绝”,林稚晚傲娇的炫耀。
谢路衍连话都不想说了,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赞同。
两人吃饱喝足,天色已晚。
谢路衍照常把林稚晚送回了家。
林稚晚害怕再次在家门口遇到段迟叙,但是很庆幸,并没有。
她回到家,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躺在床上看着她的日程安排,突然发现到周末了,有两天休息时间了。
既然休息了,那就不能白白浪费,在脑子中过了一遍还有什么事情是想做没有做的,撑着头思考了半响,林稚晚敲定,去蹦极。
这是她一直很想玩但是不太敢尝试的运动,以前将自己的个性全部收敛了,乖乖的在家伺候老公,但是她骨子里的野性从未消失。
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婚姻,她以前害怕的东西反而更加有了勇气尝试。
说干就干,她开始在网络上搜攻略,找商家,最后多番对比之下,敲定了蹦极点,和商家做好沟通,明天下午去体验蹦极。
一切安排好之后,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但是由于兴奋,久久无法入睡。
她又想起了古怪的店老板,为什么那么喜欢佛呢,想着想着又跑偏到同样喜欢清修的段迟叙,希望他别再来招惹自己,明明自己已经把能做的让步都做了,他为什么还要再一次来打扰自己的生活。
第15章
“阿嚏……”,段迟叙在沙发上不停的打着喷嚏。
从那天在聚会上见过林稚晚后,段迟叙便回国了,他需要来处理这边的工作,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越来越杂乱的家,内心止不住的烦躁。
他在心里想,或许林稚晚说的爱他也都是骗人的,不然为什么才三个月她就和别人在一起了呢,他看其他人的爱都是哭的死去活来的。
过了一会儿又想,林稚晚是不是还是喜欢他的,如果不爱他不可能追在他身后这么多年,既然追了这么多年,那应该也不会轻易放下,她现在应该也还是喜欢自己的。
一会儿又开始恨自己,为什么醒悟这么晚,自己明明是爱她的,为什么自己不知道,如果当时自己对她好一点,哪怕一点,结果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越想越烦躁,他粗暴的抓了抓头发,将好好的造型抓成了鸡窝状。
脑海中又想起了了无大师的话,“施主尘缘未了,需得看清自己的心,赎了自己的罪过,佛才会接纳你。”
他喃喃低语,“赎了自己的罪过……”
“叮铃铃……”一阵电话声打断了他的思考。2
段迟叙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蒋佳佳,他犹豫了一会儿,按了接听。
“佳佳,我不是说了吗?以后有事直接打电话给医生,那个医生的联系方式我也给你了,他那边我也打好招呼了,有事他会第一时间赶到的。”
蒋佳佳委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迟叙,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你答应过我爸妈要好好照顾我的,但是你已经多久不见人了?”
段迟叙压了压心中的烦躁,“我答应过,所以这些年我对你有求必应,结果是晚晚和我离婚了,所以我们以后还是减少联系吧。”
“你们已经离婚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你身边的我呢,林稚晚追了你五年,我陪在你身边几十年啊,段迟叙,你有没有心?”
段迟叙愣了一下,“所以你对我……有那种感情?”
蒋佳佳简直无语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可是我只拿你当妹妹啊”,段迟叙接着开口,“而且我确定了我只喜欢林稚晚,我要去了结我的尘缘。”
蒋佳佳哽了又哽,直接挂断了电话。
段迟叙这个人,工作和清修一骑绝尘,但是感情和生活能力一样,一窍不通。
从小爸爸妈妈就不在身边,他一个人长大,将他养成了十足十的孤僻,上学的时候不跟人说话,老师一度怀疑他这样下去要失去语言能力。
长大后好了一些,但并没有好很多,每天清修,在禅室一坐就是一整天,甚至一度想直接住进深山老林。
所以对于情感这方面非常迟钝,甚至来说有点淡漠。
林稚晚直白热烈的爱意其实早就直直插进了他的心里,只是他不懂,现在反应过来了,但是已经太迟了。
或许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以为只是简单的帮忙,但是对于林稚晚来说,那叫背叛。
第16章
林稚晚一觉睡到天亮,精神满满的起床。
收拾好了一些用品,带着包出了门,打车来到蹦极基地。
一位看起里经常锻炼的教练接待了她,强壮的肱二头肌,给人满满的安全感,也给人满满的恐惧感。
准备好了一切,教练带着她到了高台。
从上面向下望去,深不见底的沟壑,四面都是高山,底下应该是有一条奔腾的河流,带着呼啸的怒吼将声音传上了高空。
工作人员给她系上安全绳,带着她站到边缘,从上向下望去,这个高度都能给人无穷的恐惧感。
林稚晚突然生出了退缩的念头,从这里下去会不会就直接死了,她这样想着,又在高台上踌躇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跃而下。
跳下去的一瞬间,恐惧席卷了她的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林稚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惊呼出声,她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
直到坠落在低谷,绳子荡起来的时候,她的意识才开始回笼,她看着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看着在脚底下奔腾的大江大河。
有一种死而后生的畅快感,她开始张开双臂享受新鲜空气灌进身体里的感觉,闭上眼睛倾听风将树叶吹的沙沙作响的声音,听河流拍击海岸的有力。
好像大自然的所有都在向她道恭喜,恭喜她找回人生,找到自由。
晃着晃着,她突然就很想哭,没等自己控制,眼泪就已经流出了眼眶,或许她在哭泣这不公的命运,或许哭泣她悲惨的童年,或许惋惜她为一个男人浪费的五年时间。
或许她只是在哭,哭不一定要需要理由,只是一种正常的情绪。
她小声啜泣,然后嚎啕大哭,她的声音隐入自然中,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见。
等她哭累了,她的蹦极体验也结束了,绳子慢慢往上收,河流离她越来越远,高山离她越来越近。
她再次站上高台,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和心情。
从基地出来后她打车去了【迷雾】。
依然是寥寥无几的客人,依然是同样打扮的老板,林稚晚恍惚,只是自己这次是一个人,没有带朋友。
“今天看着心情很不错,好像比前几天更鲜活了”,空空坐在对面递给林稚晚一杯茶。
林稚晚笑着点点头,“今天干了一件刺激的事情。”
空空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去蹦极了”,林稚晚端着茶杯说道。
空空闻言点点头,“确实挺刺激的。”
林稚晚眼睛亮了亮,“你体验过?”
空空思绪好像被拉到了很远,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体验过更刺激的。”
“是什么?”
空空看向林稚晚,看着对方一脸期待的神情,无奈失笑。
“佛曰不可说。”
说完便起身去做饭了,林稚晚也是再次蹭到了好吃的。
吃的饱饱的回了家,一路开心的哼着小曲。
大喜过后总会迎来大悲,当她回到家之后发现对门搬来了一家新住户,而那个人还是段迟叙的时候,她天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