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具备一定的巫术特征,很多人没有发觉,只是注重了诗歌的审美特征。其实最早的诗歌除了在劳动中体现,就是在巫术中体现了。有人甚至说诗歌来源于巫术,而不是来源于生产劳动。
先民们在劳动过程中会发出自由的呼喊,但这种呼喊只有声音,有节奏,而没有内容,并不能算完整的诗歌。诗歌具备内容的时候,似乎和巫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劳动中人们的呼喊变成了有节奏的呼喊,其中有一定的内容,而这些内容并非都是为了发泄和娱乐,而是有着一定的和谐韵律,要人们把力量集中在一起使用,会产生很大的合力。一起抬大木头,需要按照统一的节奏呼喊,喊着号子来,就可以很轻松地把大木头从山上抬到山下。推动船只往前走,需要协同用力,一起喊着号子,发出合力。采摘野果的时候,如果人们动作协调,也会大大提高劳动生产率。而这些节奏在巫术里面也有,或者说是巫术启发了人们,人们才会在劳动生产中配合一定的节奏喊出号子,进而形成有内容的诗歌。在人们劳动之前就已经迷信了,崇拜难以解释的自然现象,把它们命名为神,还要崇拜身边的动物和植物,崇拜人群中的英雄,崇拜巫师,跟着巫师一起跳大神。
巫师跳大神的时候,按着一定的节奏走步子,人们跟着巫师一起按照节奏走步子。巫师嘴里念念有词,不但有一定的节奏,而且有一定的内容,这种东西就是最原初的诗歌。当然诗歌也可能产生于生产劳动,产生之后形成一种固定的格式,被巫师借用了去,形成了巫师口中念念有词的东西。巫师嘴里念念有词的东西是一种发明创造,有一定的原创属性。当巫师进入所谓的通灵状态的时候,就会感觉身体和语言都不是自己的,而是变成了神灵的。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说出来的话就相当于神灵下达的旨意,而这些话是以带韵律的诗句形式出现的,哪怕只是非常通俗,就好像打油诗,也仍然是最原初的诗歌,而不是劳动中随意的呼喊。按照心理学解释,巫师这种所谓的通神状态就是暂时放弃了潜意识的控制,让潜意识完全操控自己,而他们所谓的神就是自身的潜意识。荣格说得更厉害,说人类有集体无意识,而巫师进入所谓通神的状态,就是让潜意识出来做功,而潜意识又融合了人类集体无意识的特征。
潜意识的语言是带有韵律的诗句一样的语言,并不是随意的呼喊。曾经有一个不识字的藏民,在放羊的过程中突然晕倒。回到家之后,他就兴奋了,几天几夜不睡觉,嘴里念念有词,唱一种史诗性的东西。经过一些专家现场录音鉴定,发现他唱的是藏民族早已失传的史诗《格萨尔王传》。远古时期的巫师似乎就有这方面的能力,让潜意识出来做功,其实就是唱一些小诗,带有韵律,和谐动听,内容简单易懂,很容易感染听众,让很多听众情不自禁地跟着一起唱,一起舞蹈。诗歌本身有韵律,而这种韵律本身就是潜意识语言的特征。显意识喜欢规整的言语,不喜欢太讲究韵律的语言,以免受到束缚。而潜意识喜欢带有韵律的语言,还喜欢重复刺激的语言,简单易懂,不能太复杂。带了韵律的诗歌不但简单易懂,而且可以唱出来,甚至能让人很轻松地唱出来。不管是巫师还是其他的人,把那些巫师嘴里念诵的所谓诗歌唱出来,都是很轻松的事,即便不唱出来,只是跟着念,念上几遍也就理解了,甚至能把它背出来。
诗歌除了韵律特征之外,还可以重章叠句,反复吟唱。以至于现在的歌曲都可以分几段,反复吟唱。这种重章叠句的特征在《诗经》里面体现得比较充分,也比较原始。到了唐代,重章叠句的诗歌已经完全被文人们独立的创作取代。诗歌有了专业的文人创作,而原来群体创作的诗歌已经成为历史。倘若一群人唱着重章叠句的诗歌,反复吟唱,就会深入到意识深层,起到强化作用,想忘也忘不掉了。诗歌的内容、节奏、韵律都深深刻在人的潜意识里,只要一有那样的节奏,或者人们提起一两句诗,就会激发人们潜意识中的记忆,瞬间让人们兴奋起来,想起了整首诗的内容,不由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诗歌是人类潜意识的语言,被很多人崇拜,甚至有人认为诗歌可以起到神灵的作用,具备神奇的力量。通过人们群体一起吟唱诗歌,就会通神,会让神灵帮助人们斩除妖孽,普降甘霖,还会帮助人们走出困境,抵达幸福的彼岸。当成千上万的人一起跟着巫师舞蹈,跟着巫师吟诵诗歌的时候。那个场面是极为震撼的,甚至会产生极大的反抗力量。农民起义军经常编一些歌谣,让这些歌谣起到巨大的作用,而这些歌谣就具备了巫术的力量,不仅会神化起义军领袖,而且会宣扬群体的力量,还有简单易懂的内容,和谐的韵律,让人们读一遍就背过了,能够起到迅速传播,鼓舞人们反抗的作用。甚至很多农民起义军领袖直接把自己变成巫师,说是奉天之命造反,就像皇帝自称为真龙天子一样,当然也就具备了“君权神授”的属性,让很多人相信,再加上编造了一些带有巫术意义的诗歌流传,当然会起到很大的革命作用。
诗歌有着极强的巫术属性,只是其中的韵律和结构就足以感染人,尤其是人们反复吟诵的诗歌,容易刻在人的潜意识深处,甚至背过了以后一辈子都忘不掉,只要条件成熟,诗句就会脱口而出。谁能想到,如此神奇的诗歌竟然出自巫术,带有巫术的属性。其实就是影响人潜意识的东西,也是潜意识的一种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