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重温了日本电影《入殓师》，让我想了很多，除去人文关怀，我觉得在科仪和民俗传承方面，有很多东西需要拿出来单独聊聊。

首先要科学看待殡殓这件事。

我家在河北平原腹地的一个小县城，我爷爷以前在村里是专门给死人穿衣服，没事爱给别人家的冥事帮忙，就像专门为死人唱歌的哭丧客一样，属于半职业性质的白事工作者，是妥妥的资深入殓师。以前没怎么听说关于爷爷的事，但是今年年国庆回家正好赶上村里死人了，我才了解了我爷爷具体干什么。以前我爷爷常说他们是新中国成立后最悲惨的一代，文革、农村大公社、还有全国发起的造水库、以及唐山大地震后去参与支援，新中国往前奋斗的几十年全部都赶上了，等人挥干了力气也就老了。

我爷爷讲，人活着就一口气，人死了就死了，火化后什么也不会留下，但是殡殓上规矩很多，都是基于前人经验归纳总结出来的。接着我爷爷给我讲了几个故事。

第一个是正常去世的人，之前村里有个赶在农忙时期死的老太太，八十多岁，死前子孙在榻前伺候着，算是善终，只是死的不太是个时候，家家都忙，没时间给老太太守灵。我爷爷去给她穿寿衣，死了大概三个小时，没有凉到底，叫了两个生人（不会这种活儿的人）帮忙给穿好的，这属于比较好入殓的。

之前村里死过一个好几天的人，正值冬天，尸体虽然没有烂掉，但是身体却僵硬了，这种殡殓最让人头疼，一般家里有儿女的，儿女帮着死人穿寿衣，入殓师有技巧，知道人死了哪里的骨头先僵硬了不能碰，这个有讲究，不管死相怎样，把无关人等和小孩先支开，在死人胸前捶几下，如果能吐出最后一口气来最好，不能就要拿块布，轻轻地盖住死人的嘴，防止死后的那口浊气对着人。

关于那口浊气有的人称为“白煞”有的人称为“殃气”，总之是非常的毒，如果喷在人的脸上，被喷人会性情大变，如同换了个人，可能会出现气喘等病，重的精神分裂甚至死亡，只要是不喷在人的身上就好，开着窗户，浊气能自然飘出去，浊气穿过只要生物都会受影响，我爷爷亲眼见过浊气的厉害，曾有户人家死人了，最后一口气吐得还算顺利，出殡之后我爷爷回去看，他们家院子里对着窗户的那棵树莫名其妙枯死了，肯定是被死人的浊气侵蚀了。现在没几个懂这些门道，我觉得这种知识需要普及。

近几年，村里贪污腐败，有钱的全跑了，没钱的年轻人住在外面不回来，懂入殓的人越来越少，不是没人敢去做，只是干这行还要看脾气，我爷爷虽然跟不上新时代的步伐，但是为人谦和，从不与人吵架，不做亏心事。不做亏心事才能胆子大，六十年代村里的诡异事件太多，没做过亏心事的人都能平安活下来，几年前我爷爷眉毛两端就已经长了长寿眉，这是罕见的福相。

其实我爷爷帮村里人操持冥事，家里人都不同意，我记得小时候我妈还专门给我爷爷做了好多的桃形护身符，里面放着我不知名的红豆（辟邪用），我也有过一个，不过后来弄丢了。说道白事，我爷爷虽然懂其中的门道，但是也遇见过不好对付的僵人，就是我前面说到的，人死后过了几天才被发现，骨头都已经挺直了不能弯曲，家里有儿女的在一旁帮忙，我爷爷指导着慢慢，极其小心地才能穿好寿衣，要是自己动手一时失误，把胳膊腿什么的给折断了，死人的儿女肯定会找我爷爷的麻烦。

爷爷说不论什么季节，人死后五六个小时身体也不会散去热度，这个时候穿衣服最好，要不然等骨头冷却到了一起，只靠着软骨组织撑着肉，稍有不慎就会折断骨头，这里说的骨头是只骨头与骨头之间的缝隙，人死后都需要维持一个睡姿三天，然后才能烧尸或者下葬，这期间要是骨头失去了粘连，稍有风就会吹得身体某段来回动，胆子大的人虽然不害怕，但是看着也别扭。

这情况也有例外，我曾经问过爷爷一个很微妙的话题，要是不小心弄不舒服了，死人是不是不高兴。爷爷严厉说：死人哪有高兴不高兴，都是旁边的人说你办事地道不地道，曾经有个孤寡的老太婆死在家里了，村里也没个亲戚，死了多长时间都不知道，等人们发现的时候都快臭了，幸好在她的柜子里发现了事先留好的寿衣，去给这种人穿衣服的时候，爷爷身边跟着几个后生，穿下身特别容易，上身难，后生门不懂事，上手直接把老太太的两个肩膀掰断了，脊椎也折了几段，衣服虽然是穿上了，但是这个僵人内部是支离破碎的。我爷爷训斥他们不懂事，后生说这又不是自己的亲人，老太婆的亲戚住在很远的村子，等赶到这里时，老太婆的尸体就该拉去烧了。

我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科技没现在这么发达，不仅仅是做仪式耗费的天数多，而且没有冷藏尸体的透明棺材，以前村里死个人发现的晚了，也要坚持做几天的仪式，正值大夏天的，死人的尸体都已经出现尸水了，如果不找专业的入殓师，会给村里人惹出大麻烦。在这里先普及一下尸体腐烂的过程。

人停止呼吸后，几分钟后脑细胞便会死亡，受重力影响，血液将集中到尸体低下部位的血管中，形成尸斑。尸斑是较早出现的尸体现象之一，通常是在死亡后2-4小时出现，一直持续到尸体腐败。体温会以约0.8℃/小时的速率下降，在尸冷的过程中，还会出现尸僵，一般会在死亡1-3小时内开始，在4-6个小时内，全身肌肉都会变得僵硬。尸僵通常是从咬肌开始，逐渐发展到颈部、上肢、下肢。

有些死在家里、没人照顾、没人发现的老人，在去世后的情况比较惨。很多昆虫，比如苍蝇会在尸体的开放部位产下幼虫，这些部位包括眼睛、嘴、生殖器和伤口。在尸体外部孵化出来后，仅仅一天内，蛆虫就会钻入尸体。

人体细胞中的酶可以辅助新陈代谢并分解各种物质。但是当人死亡后，细胞再也没有能力控制这些酶的正常活动，这时酶就会随着细胞液溢出细胞。而眼睛，则是最先被破坏的组织，想象一下眼内液体迸出眼窝的恶心场景吧……在皮肤各层之间的细胞进入这一过程后，人体的表皮会逐渐变得松弛，最终就像一件人皮大衣一样包裹着尸体，甚至可以将全身的皮肤直接扯下来。

由于尸体的肠道内有大量的腐败细菌，因此尸体腐败通常是由腹部开始的，最早出现的征象就是腹部膨胀。这是因为细菌的繁殖会产生大量废气，在人活着的时候，这些废气可以及时被排出，而在尸体中，由于消化系统无法工作，废气会充盈于尸体的各处，使得某些部位逐渐膨胀，这种现象称为腐败巨人观。

最终，躯体内的所有器官会在细菌作用下全部消溶，互相混杂在一起难以辨认。食肉的幼虫会伴随细菌侵蚀肌肉，随着腐烂过程的持续，最终，尸体会全部腐烂，直至消失。尘归尘，土归土。

强调一点，尸水是在死后三四天流出来的，这主要还是看天气，这次提到的村里那个死者其实死了才三四天，不过天气炎热，尸体腐败程度严重，等到村民去抬的时候只能趟着尸水，停尸的时候都能闻到一股恶臭，尸水不仅有毒，而且异常的有味道，粘在身上很久都洗不掉。

其实死亡这件事很稀松平常，也没有什么统一的风格制式，就我们这边来说是比较不在意的，一般停尸三天就烧化或者入葬了，我有个朋友是山西大同人，爷爷死的时候回家去了，结果那边的风俗要求停尸十五天，没有透明的冰柜一类的保护措施，把尸体用草席卷着就这样放在床上，等十五天到了才会抬到棺材里，之后入土为安。那时候何止是尸臭，肉体都已经腐烂了。

所以，我是支持火葬的。关于火葬的来历，在商代，一些边远少数民族已经了火葬习俗。后来，受佛教的影响，真正意义上的火葬慢慢盛行。国家推广火葬其实能破除迷信，保护耕地，防止细菌传染病。但是如今的火葬却强差人意。

很久之前，我们的火葬场发生过一件怪事。不少人觉得在社会上生活不易，挣死人的钱却很简单，只要进了火葬场，不论你是烧尸工还是司机、化妆师、殡仪，基本上都很富有，尤其现在火葬场被公家占据着，没有关系基本爬不进去，里面到处是油水，烧个尸还分三六九等，要是不多给钱，都不让进好一点的炉具。

事业单位待遇虽然好，但是不是适合所有人。只要选择这一行，找对象什么的会非常困难，过年过节也不会有朋友主动联系你，慢慢就与世隔绝，孤僻了。火葬场都是内部消化找对象。有的一家几代人都是这个行业。时间久了，火葬场的员工都养了一身戾气。

记得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在火葬场当司机，有次去邻村拉人，开的车速特别快，那时候我们县里的火葬场门前的路还没修，我们戏称为“黄泉路”，特别破烂，有个斜坡，结果快进火葬场的时候，死去的人突然坐起来了，死者旁边的两个儿子又惊又怒，这都要烧成灰的人了，怎么又复活了，开车的司机也吓傻了，死者的两个儿子让司机跪下，喊死者爷爷。

司机想，万一这真是死人在天有灵，想责怪自己车技不好，以后没准还会遇上什么晦气事，心里怕了，慌忙跪下叫爷爷，还掏了火葬的所有费用。事后有的人说这是老爷子显灵，不想让家人破费，死了还能坑司机一笔钱。其实都不是那么回事，依照我爷爷的说法，这绝对是有人抬尸体或者穿衣服的时候折断了死者的腰椎，所以才能在刹车时一下“坐起来”。

很多地方的火葬，其实已经演化成了，先火化，装入骨灰盒里，再装入棺材土葬，过程更繁复，无疑加重了死者家庭开支。对于民政部下属的殡仪馆、火葬场、殡葬服务站、骨灰堂和公墓等事业单位来说， 在中国，虽然运尸、火化和寄存3项服务的收费由物价部门决定，但是那些殡葬服务却并不便宜。甚至更进一步，由于强制推行火葬，《殡葬管理条例》规定了发现土葬可以处罚，但并未统一规定罚款额度。结果这个原本以提高火化率为目标的手段，后来在很多地方变为上缴罚款就可以土葬。

在中国，火化后再去土葬的现象很普遍，火葬推广以前，死人与活人争地的事情很少，但施行火葬后，这类事情层出不穷。许多地方许多有钱人，死后都要修建公墓！严重破坏了耕地。那些所谓的有钱人，生时无钱赡养，死后花大钱安葬，这跟中华民族的“孝道”相悖，一方面助长了薄养厚葬的恶风，另一部分使穷人更穷，连死都死不起了。这些是现在火葬的弊端，多说无益。

以前刚刚实行火葬的时候村里没有一个人同意，人们说土葬了好几代，火葬要破自己家的风水，我们村第一个实行火葬的是烈士家属，这也是捏软柿子，反正儿子打仗死了，烧就烧了，可是邻村有个老太太遗言里说不能烧，自己就要死在土里，于是等老太太死后儿子偷偷买了口棺材把人给埋了，但是民政局搜查的严，不允许不烧就下葬，家人谁都不说老太太死了，过了几个月，村民颇感奇怪，老太太一直没露面，最后果然有人告密，民政局专门派了“搜尸队”，把已经腐烂的尸体挖出来拉到火葬场去烧了，一家人哭哭啼啼死活不同意，但也无计可施。

我爷爷跟着去过很多次县里的火葬场，告诉我说原来烧人的时候很简单，就是把尸体放进去就用火烧，尸体在火炉里面先是慢慢表皮凝固光滑，然后再受热爆裂，这个过程很漫长，现在技术发展了，火葬也简单了，尸身放在传送带上，让亲人们看过最后一眼。

然后通过传送带送到火炉外，等一个刀片从人的脖子下方刺进去，沿直线把人的肚子划开，然后才送到火炉里开火烧，有专用的烧尸柴油从四周喷溅，肠子肚子散开了容易烧，很快就能把人体烧成灰，有专门的仪器把骨灰漏下去，收集好送出来。据说，其实小骨灰盒里放置的不过是人的指骨还有零碎的骨头，头骨或者腿骨太大太难烧，基本都会中途抽出来。

说了这么多科仪，其实殡殓的风俗禁忌是最有趣的。

火葬场里边的事儿是传的最多最广的，首当其冲的就是尸油。正规焚尸炉的工作温度为700-1000℃，尸体会在这样的高温下经过40-60分钟的焚烧，基本上什么都不会留下。但是有谣言传出来，2008年某香水中的特殊味源被传出来是从尸油中提取的，2007年传说某干脆面是尸油烹炸的，尽管这些都是假的，曾经那么爱吃干脆面的我也不由得恶心的要死。

尸油本应该在南方盛行，我查阅过资料，起源波斯，发扬在泰国、东南亚一带，一般巫师炼尸油用以施邪术，由于泰国是个信奉佛教风气相当盛行的国家，当地人对于生、死的看法，也都相当超然，父母将死去的婴孩尸体放置在佛寺中，等待法师做完法事后下葬；但一些特别具有灵性的婴灵，却会被保存在自己家中供奉着。走在泰国的传统市集中，很容易会发现一罐罐橙黄色、类似花生油的小瓶子，小贩说这是尸油，但据当地导游表示“哪有这么多尸体可以提炼尸油？”其实大部分都是假的，只有由山区巫师（龙婆和黑衣阿赞）所提炼的尸油，才是如假包换的婴尸油。

我们县的火葬场我多次路过，自从乡里修好了公路，一出乡就是黄泉路，道路两旁杨树高大，整条路看起来有点阴森，不过庄稼长势却很好，如果我说这条路不太平，那是纯属说谎，但是说这条路一直很安宁，那也不可能，没修路以前，我上初中，临乡有一个同学在我们县上学，有一次生病请假回家，他爸爸开着摩托车来学校接他，晚上八九点钟就走的这条路，没成想在火葬场门口熄火了，我同学越来越害怕，他爸爸死活就是蹬不着摩托车（当时的摩托还需人力蹬几下），最后他爸爸也害怕了，大喊一声“闹什么闹，没看见有急事！”说完之后重新试了一下，摩托车立马起火。

我爸开出租车那会，我还在大人嘴里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传言，比如说曾经有个司机半夜送一个女人回家，女人住在火葬场后面的村子，司机把女人送到站后也没仔细数钱就直接回家了，等第二天收拾钱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几张冥币，朋友告诉他那天可能拉的不是人，是赶着去投胎的鬼。这种传言我都不信，我爸当司机的那几年拉过的人，去过的地方多了，也没收到过什么冥币，就是有些小伙子把俄罗斯的卢布当一元硬币用，趁天黑塞给我爸，当时我看着卢布背面的双头鹰还觉得自己赚了外国人的钱，等到自己一查汇率才知道亏了。

关于汽车的恐怖事情多了去了，电影里小说里也多次出现，这里我也就没必要以讹传讹，只是提醒住在我们县的朋友最好晚上不要开车走南边出县的那条省道，我哥说曾经有一次晚上开车路过那里，道路两旁全都是坟场，虽然没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打心底里发凉，我爸开车开了这么多年，说道那条路也是不建议胆小的人去走。

提到汽车必须讲讲临县加油站发生一起灵异事件，当时事情闹得挺大，我去唐山上大学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再讲，这快要赶上前几年那个震惊中国的哈尔滨猫脸老太太事件了。事情的经过是这个样子的，漆黑的午夜，一辆轿车开进加油站。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按照司机的要求，给加了100元的油。第二天早上，在这位工作人员上交一夜的现金时，突然发现一张冥币。于是赶紧调出当时的录像，结果在一段录像里出现的是，这位工作人员在给一辆纸车加油的镜头!地上还有一片汽油风化的痕迹，当时这位工作人员脸色惨白，一身冷汗，随后就晕倒了，事情发生后，那位加油工还在县二院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

回过头来继续说死人这件事，死亡本应该平淡，只是后人把这种行为繁琐化了，个别地方有不同的风俗，我们这边是比较开化的。离县城近的村镇大部分都是火化，但是在50里以外的地区，乡里镇里的人都是土葬，上高中的时候，我在离市区比较偏远的乡里，当时举目无亲，有次翻墙出去偷偷买东西，结果晚上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死了，拿拖拉机拉回来的，尸体就放在后翻斗里，有亲戚在旁边烧纸，本来挺繁华的路段，结果晚上还没有路灯，回学校必须走那段路，我只能硬着头皮急忙忙跑过去，别说看一眼那人的尸体，后来听说那人是在砂石厂干活，打盹不小心摔倒搅拌机里死的，幸亏当时没看，现在想想那血泥交融的狰狞场面就觉得后怕。

有种说法是人死后八到十二个时辰不能碰，不然死者会很痛苦。据说是因为这时死者的灵魂正在脱出体外，有老牛扒皮之痛，一点点碰触都会使人受极大痛苦。我们这里倒是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讲究了。要是按照旧风俗，人死后十二个时辰之后装殓，棺材不能立刻下葬，要在西屋停七天，这叫头七。头七那天不能大声说话，晚上不能出屋，因为头七这天死者会最后回来一趟，怕惊扰死者。头七过后就可以下葬，要烧化香蜡纸马，有的人家儿女子孙多，要抬着供桌去坟地。在坟地烧化纸马之后，坟头上载上一颗柳树或柏树，为的是安魂。所谓坟地，其实就在庄稼地里。

一堆小土丘连成一片，这都是先人坟地。每年清明，中元，忌日，冬至都要上坟，烧完了纸要拿一张纸用土压在坟头上，不然过不了几年这坟就找不到了。一般来说，死去的第一到第三年上坟规模很大，尤其第三年。之后就每年烧点纸就可以。

社会发展了，人们也没力气去研究那么繁文缛节的信条了，我们这里基本上头一天把死人的寿衣穿好，鸣三声炮几次，守灵两天，烧马之后第三天就能出殡下葬。我们村离市里比较近，真正住在市里的人们死了，还不让放炮，只能在村镇里用大喇叭放哀乐，听到的就来帮忙，听不到就打电话，联系不上的就不管了，不像我们这，有的人下地干活，听到邻村里有三声炮响起来就会说“又死人了？”。

现在停尸守灵的时候比较乱乎，什么人都有，大家搓麻将，推牌九，玩扑克，亲人在房里守灵，有时候怕人气惨淡，本家出钱给输钱的人，这是比较热闹的白事，说明死者善终。

大堂前竖起一块屏风，中间摆上死者的照片，尸体就放在屏风的后面，.不可以让周围的猫呀、狗呀的和死者靠近，因为他的那口阴气还在，只要和这些人养的畜牲（因为是人养的多少也有点阳气和灵气）靠的太近，要小心到他那里，要是它们这些畜牲的气对他吹两口就会引起一件严重的事情诈尸！

普通人听到诈尸都能想起林正英演的电影，其实诈尸真实存在的，不过现在放在透明棺材里出现诈尸的几率很低，而且诈尸也不像电影里那么夸张。古人及民间称：人死时有时胸中还残留一口气，如果被猫狗鼠什么冲了就会假复活，动物灵魂附体到尸体，即平常说的诈尸。但是这一口气完全不能支撑起生命，只会像复活的尸体野兽般的乱咬。最后那口气累出来倒地，才算彻底死了。

科学解释是人死亡以后，身体电场（生物场）已经不存在，但是由于周边猫、狗等（如有毛皮动物产生的电离子）会对死亡的身体有作用，会引起死者的某些生命特征反应。诈尸不同于复活，诈是一种乱。复活指本人复活或他人灵魂上某人尸体。

我这有趣的传说是我妈给我讲的，说以前人死了守灵的时候发生过诈尸，死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站起来了，慢慢的站到打麻将的人群后面围观，这时候有人发现了，但是不能声张，死者已经不知道自己死了，要是大声吵闹吓到了死者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必须拿跟绳子小心套住死者的腿，往后轻轻一拉，死人就会自动往后躺，然后找人把尸体抬回棺材就行，我妈说这件事的时候好像很久之前诈尸很稀松平常。好像当时的人们对幽冥之事见怪不怪，比如，我们村有人晚上开车回家，从后视镜看到前几天死了的人站在马路旁边，当时我们村好多小孩子都吓呆了，当事人却没什么感觉，只是说很正常，没准是想起了什么回来看看。

死者停尸期间，家里人会找一个盆子，里面装上清水，在放一把刀在盆里，意思是表明这个死者与村里的生者断了联系，给死人活人一个信号，不要违逆阴阳法则。在出殡（死人下葬）之后，一同回来的人要象征性用清水洗手，拿刀背对着自己手心划两下，脱下丧服从墙外丢到墙里。寓意一刀两断，不再联系。

除了盆里有刀，还有门前挑白幡，院内放丧乐，门口放礼炮等，其他的风俗比较常见，此处不表。下葬当天，有两项礼仪：一项是把死者生前所用的枕头拆开，把里边的荞麦皮等和枕头套一起烧掉；另一项礼仪是"摔瓦"，即把灵前祭奠烧纸所用的瓦盆摔碎。摔瓦人一般是死者的长子或长孙，如果无儿无孙，就选择血缘关系最近的人。摔盆讲究一次摔碎，甚至越碎越好，因为按习俗，这盆是死者的锅，摔得越碎越方便死者携带。瓦盆一摔，杠夫起杠，这才能正式出殡。

停尸中还有很多的风俗禁忌，但是我们这边都失传了，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点。接下来说出殡前的烧马，第一次听说烧马这件事是上初中的时候。清明鬼节我们宿舍里的孩子作死讲恐怖故事，本来都说的很离谱，谁也不信谁，后来就说到了烧马。

烧马在我们这是出殡前一天就做的，在别处可能是头七过后，死者回家看看，断了想念才上路。到头七那天晚上，很多男人抱着纸马和死者生前喜欢的东西去村子的西边，点火烧完亲人要围着火堆转三圈，嘴里念叨着“走吧，走吧”，无论发生了什么，回家的路上谁也不准回头看，要是有人不小心回头了，等过路口的时候有车可以说跟着车走吧（这是不是等于开车路过的人躺枪了？），否则回到家，等于没有把死者送走，或者是送走了魂又跟着亲人回来了，这件事我求证过我爸，据我爸说没那么严厉，只是有血缘关系或者死者生前比较喜爱的人不能回头，是为了断去死者的念想，让死人安心走。

不过也有送不走的情况，我们家房子后边那户，听说老太太是一口痰没有吐出来，自己憋死的，后来我妈怕死者会回来串串门，瞎转转，就把门上绑了红布条，意思是希望死者赶紧走，这里并没有什么留念的东西，也有像日本一样死了把骨灰盒放在自己家里的（好像日本是必须供奉就像中国人在家里供奉菩萨一样），那样不用烧马，摆个照片或者排位供奉起来，等死者的妻子或者丈夫死了在一同下葬，不过人们都怕麻烦，在自己家里摆个牌位会影响风水，都是把骨灰放在村子西口的骨灰堂，等逢年过节常去看看就行了。供奉灵位是中国的传统，听说是在“破四旧”的时候强制人们改过来的，现在人们不供奉也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要么没房子，要么房子小，没地方。

最后，我想说一下如何正确对待死亡。

小时候走在路上，家里人还提醒死掉的动物尸体不能碰，脏或者不干净，继而产生了一种不敢直面死亡的情况。

记得有一个冬天我们家下雪了，狗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回来的时候一直在呕吐，不吃不喝，身体打颤，甚至夜晚的时候长时间悲鸣，我们以为是出去吃错东西了，没当回事，后来发现他什么都吐，坚持了两天，我爸说这狗活不成了，腿都已经站不稳了。我很难过，因为朝夕相处了很长时间，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会觉得不安，晚上我把热饭送到狗狗面前，它别说吃，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见到我过来，挣扎着想从窝里出来，然后一步没走就摔倒了地上，又挣扎起来，想靠近我，拼命地想像以前一样摇尾巴，结果只是晃动了两下就停下了，我第一次感觉狗也有这么庄严肃穆的表情，站在我面前，眼睛一动不动，肚子不断抽搐，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它越来越远，即使只是一条狗，生命死亡的瞬间还是让人觉得震惊，何况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触摸死亡。

那条狗第二天早晨被冻僵了，之后我们又养了一条新的。但我的手好像停在了那个下雪的冬天，那条狗的头上。

大学经常翘课，基本上每天上午有两节课我是泡在图书馆的，各种书籍文化知识各种阅读，渐渐地也读一些不太适应当时年纪的《金刚经》《佛教故事》。最重要的是有人给我推荐了一本书《西藏生死书》，网上说这本书在西藏佛教和现代科学两个传统之间，提供了一个交会点，西藏佛学大师索甲仁波切著作，教人们怎样正视死亡。

关于殡殓中还有很多的趣闻（迁坟禁忌，遇到死者回魂各种应对办法，老人死去儿子必须守孝三年什么的），到今天多数都快失传了，等有时间我再细细讲吧。但是能让人们正视死亡这件事，我觉得还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