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讨好未来公婆,我在谢家任劳任怨了三年。
直到谢南行功成名就,当众宣布了与富家千金的订婚消息。
公婆在屏幕前笑成了一朵花,语气轻蔑。
「宋荷啊,把地拖完就走吧,别死缠烂打。」
可当我真正离开后,谢家人却慌了神。
谢南行更是半夜敲响我家的门:「小荷,求求你,别不要我。」
胸肌布满吻痕的男人一拳打倒他,委屈地朝我控诉。
「瞧他那个狐媚子劲,也不知演给谁看!」
01
「我对方小姐一见钟情,并不是所谓的商业联姻。」
电视里,谢南行拿着话筒,含情脉脉地看向身旁佳人。
好一幅情深意重的模样。
如果我不是他的正牌女友,就更和谐了。
「哇!我哥真厉害,方家大小姐都能被他拿下。」
「那当然,也不看看那是谁的儿子。」
谢家人在屏幕前笑着,还不忘将磕过的瓜子壳乱扔在地。
「诶,小荷,快把这扫一下。」
我呆立不动,直直的望着屏幕里的实时直播。
谢南行正在讲述与方小姐的恋爱过程。
微末相识、灵魂共鸣、天之娇女为爱洗手作羹汤。
这全部是我和他的经历。
只不过,我只是一个与死人打交道、家境平平的宋荷而已。
谢母又开始催促,丝毫不觉得羞愧。
「宋荷,男主外,女主内,我家南行在外拼事业,变得更好,你应该支持他。」
「就是,你现在一幅怨妇样给谁看?你能陪我哥五年已经很不错了,就你那工作,谁瞧着不恶心。」
谢雅雅叼着烟,毫无顾忌地将烟灰抖落得到处都是。
我忽地就记起很久之前,她还是刚高中毕业。
怯生生地来到我工作地点,一脸艳羡。
「给尸体化妆,好酷啊。有你当我的嫂子,是我哥的荣幸!」
与现在小太妹的样子相比,才让我惊觉。
原来,我已经为谢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了。
直播正进行到电联环节。
我看着谢南行一脸灿烂的笑,拨打了节目电话。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要和方小姐结婚吗?」
他在听到我声音那一秒,脸色有些许慌张。
却又很快掩饰下来。
在众人充满期待的眼神中,深情输出。
「当然,她是我一生挚爱。」
02
「那我呢?我陪你的五年算什么?」
我听着自己声音在发着抖。
谢雅雅想扑过来抢我的手机,谢母一脸怨恨。
「快抢过来!直播呢,她这纯粹不让我儿子好过!」
我被她按倒在沙发上,头皮揪得生疼。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望向电视。
只要他一句话,只要他说真话……
「大概是有人恶作剧吧,这号码我不认识。」
谢南行面不改色地挂断了电话。
几秒的静默后,主持人打起了圆场。
「是啊,谢先生商界新贵,长得又帅,大概是积累了一批小迷妹吧。」
他们又笑着讲起了之前谢南行的出圈视频。
试图将这个意外的电话,变成脑残粉的蓄意破坏。
而我全身像被抽空了力气,瘫倒在沙发上。
听着他们盛赞谢南行前期视频人夫感爆棚。
我自嘲一笑。
当然啊,那是在我镜头之下的他。
是我想着先用颜值吸一批粉丝,积攒人气。
陪他跑外景,一遍遍录视频,剪视频。
他总说这是无用功,是花架子。
可最后,也是靠着一条小火的视频,我们有了创业资金。
他越来越忙。
我辞了工作,买了专业摄影设备。
记录他的创业日常。
每次的高赞评论都是:「这妥妥的女友视角啊,直接沉浸式体验霸总养成!」
而现在,真是一记回旋镖。
我竟成了为爱痴狂的脑残粉。
03
离开谢家时,那一家人乐开了花。
畅想着之后的好日子,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让谢南行快点迎方小姐入门。
「那可是方氏啊,我最喜欢的珠宝牌子就是他们家的呢。」
「等以后成了我谢家的人,再生几个孩子,那我们还愁没钱花?」
他们叽叽喳喳,丝毫没想着避讳。
即使我在谢家以未婚妻的身份精心伺候了多年。
依旧不过一个随时可放弃的玩意儿。
我生出些不甘。
那么多年的青春,就算喂了狗。
我也想看看到底是条怎样的狗。
04
我在电视台外蹲到腿脚发麻。
谢南行才挽着一个女人的手从里走出来。
一声娇呼。
我停下上前的脚步。
是方小姐。
正捂着嘴,看向脚腕处。
谢南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径直的半跪在地。
温柔地将那双脚放在自己怀里,轻轻揉捏着。
佳人低头浅笑。
活脱脱是热恋的模样。
可我明明记得。
谢南行是最讨厌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
就算是我在爬山时崴了脚。
肿得走不了路。
他也只是递给我一个登山杖,急忙催促。
「快,再坚持坚持,不然我们就见不到日出了。」
我当时疼痛难忍,鼓起勇气才对他撒娇。
张开手臂让他抱,就算只是捏捏脚也行。
他当时是怎样的呢?
面露为难:「宋荷,这么多人呢,别为难我。」
我只以为他是大男子主义。
在平时相处中,也只会艳羡的看着弯腰为女朋友系鞋带的人。
从未再有过这样的要求。
而现在,我看着他西装上明显的脚印。
终是戳破了我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
原来,他哪是什么不愿意。
只是人不对。
05
我上前的脚步生出了迟疑,正好下起了小雨。
我慌忙的找到避雨的地方。
正好有柱子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我看着谢南行脱掉自己的衣裳挡在头上。
方小姐亲昵地往他怀里钻。
长臂一揽,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打湿的衬衫,露出曲线。
浪漫电视剧的开场。
他们从我眼前跑过,笑声很轻易地就传到我耳边。
忽然。
谢南行向这边望了一眼。
在雨幕中,他的愕然被极好的掩盖。
娇俏的女声好奇的问:「怎么了?」
「只是一个熟人罢了,你快往这边点,淋到雨我会心疼……」
我僵在原地,看向他们十指紧扣着跑向街边小车。
而我,等大雨停歇。
身上的凉意渐渐散透,才拖着身子回到最开始的出租屋。
一个小单间,拥挤逼仄。
同时转身都略显困难的房间。
却是我和谢南行的第一个家。
我摸索着打开灯。
一个带着酒气的拥抱环绕着我。
头顺势埋在我的颈窝处。
「小荷,我等你好久了。」
谢南行不安分的上下其手。
情话说得一句比一句缠绵。
似乎,白天与别人耳鬓厮磨的不是他。
我发了狠般挣脱开来。
重重的砸在他肩膀上。
「别发疯!」
他吃痛惊呼,声音软了下来。
「我是为我们以后着想。」
说着,借着光。
他微微侧身。
餐桌上是一大碗姜汤,和一大捧鲜艳的玫瑰。
「方家有地位,我只是借势发展自己。」
「等利用完了,你才是我心底的妻子。」
他邀功般将鲜花递给我,粗略地给了一个所谓的解释。
我瞥了一眼,抬手挥翻。
玫瑰娇艳。
比当初没钱时只能买三块一朵的花好了不知道多少。
可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谢南行紧拧着眉,多次深呼吸看得出他在压制自己的情绪。
「我和方薇不过各取所需罢了,明面上走过场而已。」
「等事业更上一层楼,我自然会和她好聚好散。你还要为这点小事和我闹脾气吗?」
见我不说话,他上前作势牵我的手。
循循善诱。
「宝宝,我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你真忍心吗?」
「你说过,宋荷永远守护谢南行的。」
我思绪翻涌,猝不及防间掉入回忆的漩涡。
06
我说过那句话。
在他为家事和工作两不全而担心时。
我辞职,拿出所有存款。
一边帮他即将高考的妹妹补课,一边带着他妈妈求医看病。
那时,他们全家都感谢我。
一口一个小荷叫得亲热。
说我是这天上地下提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女孩。
直到谢南行公司有了起色,慢慢稳定。
钱多了,心思也就活络了。
谢雅雅不会为了一条手链而撒娇叫嫂子。
医生也变成了花钱就可以上门的。
我在那个家渐渐地开始格格不入。
但还好,有谢南行的爱。
他不住大别墅,偏偏爱和我一起缩在这个小出租屋。
洗衣做菜,都是他亲力亲为。
就算因为我执意要上班,却被外界不理解的话刺激得几乎抑郁时。
他也会挡在我面前,据理力争。
「遗体化妆师怎么了?有本事你们能确保自己死时是完整的,别到时候还要求人家将你缝起来!」
我抑郁,受伤最多的却是谢南行。
他不舍得我自残。
病情发作时,也是他咬着牙将手递到我嘴边。
一个又一个牙印,大半个月才消。
我从小亲缘淡薄,亲戚一听说我的职业。
无论红白喜事,向来不会邀请我。
久而久之,谢南行于我。
是爱人,更是家人。
他依旧在细数着我们的甜蜜过往。
温柔的侧脸与当年替我挡下割手腕的刀一模一样。
「宋荷,活下来,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现在,他说。
「宋荷,再陪陪我,好吗?」
我看着他,那甜蜜的一幕幕在我眼前如幻灯片放映。
抽走了我大半力气。
拒绝的话如鲠在喉。
我认命般溺死在他的柔情眼眸中。
「半个月时间,你和方小姐说清楚。」
「不然,我们分手。」
谢南行明显惊喜了一瞬,缠着我不肯放开。
「小荷,别提分手两个字,我会伤心。」
可我心里再也没了他说情话时的悸动。
深吸一口气后,我想着。
就当是最后一次信任吧……
07
不知是不是谢南行警告过的缘故。
谢雅雅不情不愿地朝我道了歉。
隔着电话,我冷漠的回了句知道了。
却在挂电话的前一秒。
听到了另一个耳熟的女音。
没等我追问,谢雅雅的消息便发了过来。
「嫂子,刚才那是我同学,你别多想。」
她一解释,这件事倒显得没那么可信。
可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让我无暇再顾及这背后的真假。
08
是大姑打电话过来说外婆进医院了。
脑溢血,再晚一点就该没命了。
我慌了神,订了最早的票。
六神无主下,还是在第一时间给谢南行打去了电话。
听完事情之后,他浑厚有力的声音向我保证。
「宋荷,别急,我开完会就去找你」
我稍稍安定了些,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直到到了医院,来来往往的医生放大了我内心的恐慌。
当年,爸妈也是这样躺在这充满消毒水的地方。
进进出出间。
也只是医生一句苍白的对不起,我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孤儿。
现在,我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悲剧重演了。
外婆恢复清醒时,第一时间便让我过去。
我穿上防护服,刚一看到她瘦弱的身体。
眼泪就忍不住。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努力抬手想替我擦眼泪。
嘴唇颤动,像是要叮嘱些什么。
我俯下身子。
「囡囡,你什么时候……结婚?」
我哽咽着应和:「马上了,外婆。」
「谢南行,你见过的,对我很好,家里也很不错。」
我知道,外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
那些亲戚一个个如狼似虎。
若不是她当年拿着锄头拼死相护。
爸妈留下来的那一点地早就被瓜分完了。
而她第一次看见谢南行时。
就已经催着我结婚,找个依靠。
把攒了好多年的退休金让我转交给他时。
也只是温和的笑。
「这点钱算什么啊,你得让南行那小子记你的好,将来你们好好过日子,我就算是死,也能合得上眼。」
监测仪忽地又发出滴滴声。
外婆脸色变得青白,嘴唇还不停地张合。
我读懂了她想说的话。
是要我幸福。
医生急忙赶来,又开始了新一轮抢救。
严肃着脸说情况不容乐观。
「家属可以准备了。」
像是下了最后通告,大姑二姑相视一眼后干嚎起来。
随即又抹着眼泪试探。
「宋丫头,你妈早死了,也没尽到一分孝。」
「你现在也算是嫁入豪门了,该不会打那老房子的念头吧。」
和几年前的说辞一模一样。
我恶心得想吐。
手抖得拿不住手机,但还是疯狂的打响了谢南行的电话。
我结婚,我幸福给外婆看。
就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电话接通。
我攥着手,声嘶力竭:「你到哪了?外婆想见你。」
那头沉默了会,支支吾吾道:「高铁延误了,宋荷,你再等等好吗?」
「可是,外婆她等不了啊!」
我崩溃大喊,越说越不成语调。
到最后只能无力哀求。
「她只是想放心,她想看着我好而已,南行,我求求你了,你能快一点到吗?」
「实在不行,等会,你隔着手机也行。」
谢南行在那边尽力安抚。
可声音越压越小。
直到我听到了一声挑逗。
「阿行,该你洗了。」
接着,就是刺耳的挂断声。
渐渐归于平静。
我好似突然冷却下来,血液流淌的速度都变慢。
直到医生出来大呼。
「病人快失去自主意识了,有什么话趁能说时就快点说。」
亲戚的哭闹声吵成一片。
我发了疯般往里冲,却被拦住。
隔着玻璃窗子,外婆的呼吸越来越慢。
我拼死拍打着窗,竭力嘶吼。
「外婆!」
「我结婚了,我会有一个自己的家……」
「我会越过越好。」
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我眼睁睁看着仪器变成了一条直线。
无力地瘫倒在地。
我还是……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