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口罩问题来袭的前夕,朋友在大广高速承德段遭遇了“鬼打墙+鬼上身”,5年后的今天提起来仍然会浑身战栗。
人在恐惧下会本能忘记某些片段,所以我只能尽力在他的陈述中拼凑出事件的细节。经历这件事的人一共有三个,简称为L、W。起因是W前往沈阳接女友,彼时三个人刚刚大学毕业,W怕长途开车出问题,叫上了L作伴。
大约晚上八点左右,两人从北京出发,开着一辆吉利金刚,走大广高速前往辽宁沈阳。行至承德,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因为天气阴沉道路两侧黑黢黢的看不见任何东西,L无聊在车上眯了一觉,睡醒时汽车刚刚开出一条隧道,L怕W犯困,有一搭没一搭开始聊天。
这时候L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开过北京到承德高速路的人都知道,高速两侧是崇山峻岭,车辆不时会穿梭隧道,眼前的景色会时常变化,即便在晚上远处也会有山脉的黑色轮廓,而L透过汽车玻璃看窗外,高速两侧是全黑的,没有任何的城镇路灯。汽车虽然在往前开,但是道路似乎一直在隆起向上,视线在几百米处看不到下坡。
L以为这是高速走到了无人的山谷,可车辆开了有几分钟,眼前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高速两侧昏黄的路灯像是两排牙齿,天地之间张开了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要把他们这渺小的车辆吸到胃里。想到这L打了个冷颤,对着W说停车,他想找地方撒尿。
W开车并不快,也就100码左右,随时可以停到应急车道方便。但是W安全意识很强,非要等下个服务区解决,导航显示离服务区还有70公里,L也没觉得非尿不可,车辆就一直慢慢朝前看。
两个人很熟,一时间找不到彼此感兴趣的话题,车里不知不觉就安静了下来。L听着发动机的轰鸣正入神,W突然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很怪?”L被这句话吓到了,他睡醒之后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后背一直似有似无得冒凉气。
W很严肃说了自己的发现,进承德地界后,高速指示标牌上的文字变成了看不懂的蒙文或者满文,在中国的少数民族地区,一般情况下就算用特殊文字也要用汉字加批注,而这里的标牌全部都是少数民族文字,两人都不知道车到底走到了哪里。
于是,两人打算在服务区好好停一下问问情况。正聊的时候,L发现高速最右侧车道有一条变道的虚线,虚线右侧有一个右转的指示箭头,道路向下延伸进了黑暗,借着微弱的路灯能看清似乎是一个服务区。
L急忙招呼W右转停车,W却说自己早就已经发现了好几个废弃的服务区,这些服务站前的标志上都画了大大的红叉,在两公里之前就提示这里不能进入。这时L把头向外看去,服务区真的是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的设施。
服务区废弃了为何不封锁车道?难道是怕有车误闯?两个人没聊出个结果,但是对另一个事情达成了共识,再遇到这样的服务区可以停下抽根烟,然后撒尿。
用W的原话说,这边的服务区就跟不要钱一样,五六公里远建一个,活该废弃。果然汽车向前行进了大约十分钟,又一个服务区的指示标牌出现了,L这次看清了,虽然标牌上的文字看不懂,但是加油、餐饮、厕所的标志很清楚,只是这些内容上面用大大的红漆刷了叉,生怕有人看不到,还在红叉旁做了反光效果,打开远光灯后发出刺眼的闪光。
W提前减慢速度,两个人不约而同坐直了腰背,慢慢把车开进了服务区。
服务区果然是废弃的,里面没有一盏路灯亮着,加油站和便利店也都关着门,道路上积了薄薄一层树叶,车开上去能听到枯叶碎裂的声音,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两人靠着高速上的灯光像建筑物的另一侧开过去,很快看到了一间亮着灯的门,门前挂着厕所的牌子。
两个人都有些尿急,车刚刚停稳,两人就冲了出去。与服务区内部不一样的是,厕所里面很新,无论隔间还是小便池都是白色的,墙上也没污渍,虽然有的地方落了灰,但是隐约可以听到水流声,这说明厕所还是有人在管理,事实上他们俩都没有闻到不舒服的味道,这也侧面说明了厕所没有被废弃。
接下来恐怖的事情出现了,两个人相背而站,方便到一半时,厕所的灯突然灭了。这个建筑的朝向是背对着高速口,厕所灯灭掉后,整个区域没有任何光源照进来,几乎是陷入了完全的黑暗。这时一阵力道很轻,但是非常非常阴冷的风吹进来,L感觉像是身体缺氧了,浑身如触电般战栗,那种感觉非常像蹲厕所腿麻,但是仅仅是一瞬间失神,身体就恢复了平衡。
很漫长的一段失声,W率先骂了出来,骂声让两个人都稍稍得到安慰,L来不急管裆下,立刻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咔哒,世界亮了起来,但是厕所里的场景更加诡异。抖动的火焰下,各种阴影左右晃动,两个人的形象同时出现在三面反光的瓷砖墙上,有种光怪陆离的抽离感。
很明确的感觉,有人或者说什么东西也跟着风进了厕所,似乎那6个影子也活了过来,有一种诡异的热闹。只要是正常人,此刻必定会害怕,W没有再说话,而是和L首先靠在了一起,在寒冷的天气里,这活人身上的热度都是一种奢侈。两个人就这样胳膊紧紧靠在一起,强忍着眼神不敢左右张望,向着进来的方向慢慢走。
L迈步时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自己逃跑的意识非常强烈,而身体却不听使唤,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也像是在水里,很难形容的一种对自我的疏离感。L不知道那几秒钟是怎么过来的,他似乎感受到了纯粹的恶意。当两个人走出厕所那一刻,身体上的压迫感突然全部消失了,但两个人仍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朝前走,离厕所越远,心里的感受就更轻松一些。
当走到厕所前的小广场,W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W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车位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L明白,W的意思是车不见了。
整个停车场只有他们一辆车停在厕所前,就算停在了其他位置,也应该能一眼看到,而现在停车场上空空如也。深秋时节,两个人穿着单衣,嘴唇冻得发紫,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先不说人生地不熟,手机、钱包所有东西都在车上,如果车没了,这恐怖的低温下两个人几乎死路一条。
也许是惊慌战胜了恐惧,W示意去服务区另一侧找找。果然,在拐角处,W的吉利金刚静静停在一旁,车辆与墙面保持了平行距离,像是有人刻意要躲过两人的视线,故意把车移动到刚刚好的位置。
L和W默契地开车门上车,脑子里就一个字:“跑!”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就不该继续想,有些事情也根本不是留不留意的问题,比如车到底有没有拉手刹。大脑本能要忘记很多的事情,细节就故意被抹掉了。但是两个人内心无比确定,他们不该到这个服务区,再不跑晚一步都得死。
车很快驶回了高速,汽车的暖风很足,但是两个人依旧保持着长久地沉默。事后,L回想起来,从服务区出来后,高速前方的景色突然变得正常了,远方的高速路灯连绵起伏,两侧也有了群山的影子,就像是从草原开到了山区。
之后的几年,L曾无数次开车往返过大广高速承德段,再也没有遇见空旷的坡道和废弃的服务区,那段高速似乎凭空消失了,只在L和W脑子里留下了恐怖的记忆。
但是,幽灵高速这件事当时并没有结束。车在第二天白天开到沈阳,W接到女友后,马不停蹄又连夜返回了北京,也就是出事后的第三天,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周日,L接到了W的视频电话。
信号刚刚接起时,W红着眼眶似乎在逃跑,W跑到一个门的背后,对着L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时听到非常剧烈的撞门的声音,W迅速蹲下捂住耳朵,脸上写满了惊恐。撞门声持续了四五声,等门外彻底消停,W才讲明事情原委。
W说,白天自己的女朋友吃饭时突然发癫,胡言乱语说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希望W把它送回去,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哪哪地方的人,具体是哪里W实在是没兴趣听。好不容易哄着吃完了饭,女友眼神突然变得凶狠,对着W拳脚相向,像疯子一样大喊大叫,摔打吵闹。
W租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房东安装的门是中间带方形窗格的老式木门,窗格上没安玻璃,而是遮了一块儿白色碎花的布,有风的时候,布偶尔会泛起褶皱。W靠在门上正在说话的时候,窗格外突然伸出一只灰白色的手,死死掐住了W的脖子,视频电话也随之断开。
据W讲,自己的女友是被一只小孩鬼上身了,有朋友帮忙介绍了一位师傅,这师傅说可能是W和L在幽灵高速上被小孩鬼跟上了,女孩阳气弱,最先被影响。师傅尝试视频电话跟女友沟通,女友平日里非常温柔,状态也很好,跟师傅聊天的时候眼神突然又变得凶狠,抬手把手机丢在了地上,嘴里哼哼唧唧说:“再多管闲事我就去找你”!
师傅说这小孩戾气重,很难用常理打动,于是让W试试请钟馗真君。这师傅特别强调,钟馗在道教中翊圣雷霆驱魔辟邪镇宅赐福帝君,钟馗相并不需要开光,只要将画作或者神像摆在家中就能震慑邪祟。
W首先想到了下载手机壁纸,在女友发作的时候,W打开手机相册对着女友的脸晃,没想到居然真有效果。本来小孩鬼上身的时候,女友会变得非常暴戾,打砸抢无恶不作,无法无天,但是看到钟馗壁纸的时候会扭扭捏捏哭起来,眼神开始躲闪,W甚至觉得那眼神里不是凶狠,而是惶恐和委屈。
接下来W又从拼夕夕上买了钟馗塑像,摆在家里客厅正对门的位置,又在师傅的指导下买了香炉和降神香,每天早晚上香作揖。这一番操作下来,女友的情况好了很多,但是在周末的时候,如果在家吃午饭,女友有时仍会突然发作,饭厅在客厅的隔壁,女友就算发作也只敢在饭厅和厨房,不敢走进客厅。多数情况下,W只要防止女友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过一会儿就能恢复。
师傅说长时间拖着对女友身体很不利,为防止过阴,W又从老家请了一个懂行的人,这人不修佛也不修道,而是在老家主持婚丧嫁娶的事情,按方言这种职业叫做“大蓼(liao读三声)”这个人到北京后,从佛具用品店买了一盒降神香,带着来到了家里。
W说,大蓼这个人胖胖的,年龄五十来岁,看上去孔武有力。他先把钟馗像收了起来,特地在家里住了些日子,等女友发作之时,把所有的香都攥在手里点燃了。然后叫W控制住女友的身体,自己强行按着她的头在香上熏,香燃烧的时候产生烟气,烟气把人熏得鼻涕眼泪横流,大蓼还是不松手,W虽然心疼,但是被大蓼的气场吓到了,也不敢反抗。熏了有半柱香的事件,大蓼嘴里念念有词,冤有头债有主,马上滚别不识好歹。说罢开了门,拿着降神香走楼梯下了楼,在楼房的东北角点火烧掉了。
女友早就被熏的不省人事,大蓼把人扶到床上,说过会就没事了。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副很大的钟馗像,帮W贴在了玄关位置,叮嘱W有事再联系,随后提包离开了北京。果然如大蓼所说,女友打那以后就再没被小孩鬼纠缠,W现在租房都带着那副钟馗像,搬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画像贴在门口位置。
去年发小结婚,L和W回村里吃席,在酒桌上又遇到了这位大蓼,W拉着女友对大蓼千恩万谢,又递烟又递酒,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务繁忙,这位大叔摆摆手叫他们年轻人先吃饭,潇洒地转过身继续忙婚礼的事情了。
后来W和大蓼又见过几次,每次提到感谢,大蓼都云淡风轻,既没有可以躲避,也没有故作高深,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