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0月初来到威斯康辛的摇摆郡索克郡(Sauk County)的郡治巴拉布(Baraboo)之后,第一件事是给两党的郡总部打电话。 共和党总部逢周四有下午茶会,他们的网站上写着“欢迎所有人参加”,一起来“大聊保守主义议程”,但我在电话里表明记者身份后,他们匆匆说了句“我们不欢迎记者”就挂了线。 我再发了个电邮询问原因,他们回答说“我们的会员不喜欢被记者问问题”。 虽然有点无奈,但这条路一开始就堵住了。
而民主党完全相反,立刻就邀请我去他们的总部和义工串门子。索克郡的民主党总部在巴拉布西北面一条乡郊公路旁,神奇的是在门口一大堆贺锦丽的宣传品旁边,有一本由两名政治学教授Daniel M. Shea 和Nicholas Jacobs合着,去年出版的《The Rural Voter》,一本研究美国腹地乡郊选民的专著。我问义工Brandon这本书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说「我们在2020年虽然把威州赢回来了,但你猜我们赢了多少个郡?只有14个,而且这是包括了Dane(麦迪逊所在的郡)和Milwaukee!所以我们有义工读书会,研究怎样跟乡村还没决定投给谁的选民对话。」
那个周六,我跟着他们去door-knocking,在巴拉布跟贺锦丽可能的票源聊聊天。 但我的目的不是为贺锦丽争取选票。 我是带着一个特定问题去的:在摇摆郡选民眼中,贺锦丽到底是谁? 特朗普早已人人皆知,爱他又好恨他又好,美国选民对他的意见早就成形,不会有太大改变。真正横空出世的,其实是拜登的副手和半途上马的贺锦丽,她如何定义自己,如何争取真正决定选举结果的摇摆选民支持,将会是这场选举的胜负关键。
2024年10月12日,义工聚集在民主党索克郡部,准备为贺锦丽敲门拜票。 摄:陈婉容/端传媒那个周六早上,民主党的索克郡总部坐满了十数名义工。 虽然有三个小男孩跟着父亲来拉票(那位父亲来自红州爱荷华,他说那边已经是“没得救”了,所以决定趁旅行去摇摆郡帮忙),但其他义工平均年龄目测最少55。组织义工队的Becky给了我们一张简单“脚本”:你好,我们是来自民主党的拉票义工,想问你什么关于这次大选的问题吗? 你最关心的议题什么? 如果你现在还没决定投给谁 为什么?
我被安排了两个拉票拍档:一个是菲律宾裔美国人Kim,56岁,在威斯康辛大学从事医学研究,所以住在麦迪逊,不算是本地人。Kim的父亲本来在菲律宾行医,在1960年代,因为美国急需医护来满足人口和医疗系统膨胀的需求而被“输入”美国。Kim指循类似途径移民美国的菲律宾裔人数颇多,但跟第一代古巴或华人移民不一样的是,他们的政见比较多元:跟天主教会仍然比较亲近的人,可能会因为堕胎等议题支持特朗普,但支持民主党的自由派也大有人在。 另一个是巴拉布本地人Betty,被其他义工说是“敲门界的老兵”,也是索克郡民主党的司库。 在三人小队中,Betty当然是首领,而当小妹的我被交付了很适合记者的打下手任务:写下从被敲门的每一户人家获得的所有资讯,然后回去汇报。
那个周六天气好得离谱,很多人都去附近的度假胜地Wisconsin Dells度周末了,但我们依然和一些人聊到了天:
一个离小镇不远的紫色平房,门口有消防队需要你的标语。 来应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白人男子,是索克郡的消防员,很有礼貌地跟我们说“谢谢你们来,但我应该不会投给贺锦丽了。”Kim问什么是他最关注的,他想了一想。 “Jobs。 这一带需要多点经济发展和就业机会。 还有就是希望所有钱都留在美国,不要流向…… foreign countries。”我感觉他想说“China”,但看长得有点可疑的我在那里,就礼貌地把话吞下肚子里。 我问他觉得贺锦丽的经济政策如何? “我认为她没有将美国人放在第一位。”离开后Betty说,“这个人不知道特朗普才是把钱都丢出去的人吗? 但算了,起码他还蛮有礼貌的。”我也忍不住说“起码他长得很像麦迪文。”Kim在旁边用力点头。
一栋维多利亚式的三层高房子,来应门的是一位60多岁的女士,但她说自己只是来探访的,她是屋主的女儿。85岁的白人男屋主问我们,“这个选举不是toss a coin随便决定下就好了吗?”Betty 说“但他们两个很不一样啊。”“我说笑啦。 我进去就是都选民主党,闭着眼选就好,我想看那个女的打败特朗普(I wanna see that lady beat Trump)。”Kim问他,你觉得贺锦丽如何? “还不错,但她答应了给那么多free stuff,是不是都要加税了? 我这个房子的property tax年年都在涨,这样下去我就要被赶出去了,怎么别的州有减免措施,但我们还没有?”
一栋一看就非常hippie的红色房子,外面的草坪种满花,是我想住进去的那种乡郊小屋。 看起来50岁左右的白人女屋主说自己是民主党支持者,会投贺锦丽,而且会拉他的姪子去当天下午的桑德斯(Bernie Sanders)造势大会。 “我那个idiot of a nephew,他看太多TikTok了,他现在很爱Trump!”她说姪子今年16岁,“幸好”还不到能投票的年龄,但他们一群本地高中男生都觉得MAGA很酷。 她又说贺锦丽换下来了拜登之后,她心情好得多了,“因为本来真的不想再看选举新闻了,幸好现在又有了希望。”
一个绿色的小平房,白人父亲抱着小女孩来应门,房子里还有狗吠声,电视声,以及起码两三个小孩的吵闹声。 “你们之前有人来敲过门了,我都说谁能让我过日子过得舒服点,我就投谁。”他已经住在这里十年,以前支持共和党,但这几年觉得共和党没有真正帮助像他们这样的工薪家庭。 “小孩多,开销也大,我们不想每次都听到那些对工人不友好的政策。”Kim问他对于贺锦丽的看法。 “我不太确定,但她看起来比拜登聪明。”我问他如果11月选举当天会去投票吗? “还在想,可能会吧,如果有时间。”
一个住得离小镇不远的退休卡车司机,60多岁,我们过去时他正在门口扫落叶。 “我这把年纪了,谁上台都差不多,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不过我的退休金越来越少了,医疗保险的费用却在涨。 我不在乎谁当总统,我只希望别再加税了。
我问他对于贺锦丽的看法,他有些犹豫,「她是个强势的女人,这我欣赏,但她能不能真的做到为我们这些普通人着想,我不太确定。拜登之前说会改变,但我看来看去,还是那一套。」
他说他可能会投票,倾向投民主党,但还在考虑。 “我老婆说她要去投,我想我可能也会跟她一起,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决定我们的未来,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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